第10章 .  鍛煉   何苗知道太子夢裏就跟死豬一般……


    盡管不太符合預期,但何苗還是噙笑收下這份誠摯的禮物。


    安南人的作風畢竟過於粗放,何苗雖也見過些世麵,可到底母胎單身多年,未免旁人調笑,想了想,還是將那本書冊小心翼翼掖到胸口裏。


    在橋香看來,卻更多了幾分珍重的意味——也是,小姐這樣混著總不是辦法,提心吊膽的,哪日真懷上個龍嗣才好呢。


    可見是想通了。橋香於是高高興興地道:“主子,咱們還是快回罷,殿下想必等急了呢。”


    何苗心說李天吉哪犯得著等她?她又不挑食,剩飯剩菜熱一熱,照樣吃得歡。畢竟禦廚房的菜色比起尋常人家何止高檔百倍,再挑三揀四倒成罪過了。


    哪知回到重華宮後,太子果然已端坐禦案前,臉上有點不耐煩的神氣。


    想必從何苗差人傳話要回來用午膳後,他真個規規矩矩地預備著,亦未先用。


    何苗心想這人真不知變通,又不是真夫妻,頓頓還非得一起吃飯啊?


    自個兒且訕訕往前,“殿下本不必等我的。”


    太子靜靜說道:“你寧可回絕母後,也要陪孤一起用膳,孤又豈能不承你的情。”


    那分明是借口,聽不出來麽?何苗簡直拿這人毫無辦法,說他心機深沉,有時候卻又墨守成規——看來是徒有智商而無情商的典範。


    何苗隻得老老實實就座,好在夏天的菜肴多以涼拌為主,湯羹也冷得慢些,雖然耽擱了些時候,倒還不妨。隻是何苗惦記著那本小冊子,無心進食,臉上便有些懨懨的神態。


    太子見她有一搭沒一搭戳著筷子,皺眉道:“可是不和胃口?”


    何苗忙振作精神,趕緊大快朵頤起來,生怕被他瞧出端倪,除了極個別的菜色,每樣她都嚐了點。


    太子見她唯獨不碰那道生醃醉蟹,訝道:“你不愛吃河鮮?”


    “有身子的人哪碰得了那些。”何苗還是認真做了些功課的,要演戲就得演全套,凡生冷之物一概不沾,這才叫職業操守。


    太子笑道:“私底下嚐嚐倒無妨。”


    執意搛了一隻膏肥黃滿的母蟹與她,何苗不願破戒,極力推拒,兩人相爭間,但聞撲通一聲,胸前掖著的那本秘笈落到地上。


    “什麽東西?”太子咦道,伸手便要去撿。


    何苗眼疾手快,急忙奪過,訕訕道:“沒什麽,方才在椒房殿跟母後學記賬,隨手亂畫了幾筆。”


    看起來可不像賬本。太子心內狐疑,不知怎的就想到先前薑嬤嬤送的那本詩集上,難道她又遇見二弟了?二弟還不肯死心?


    不知怎的竟有點如鯁在喉。


    當然麵上是不肯露出分毫的,隻閑閑問道:“午後你還過去麽?”


    何苗小臉皺起,如同雪白的包子上起了褶,她鼓著腮幫子道:“您能幫我請個假麽?”


    實在不忍心欺騙傅皇後這樣的良善人,且太子去說顯然更具有可信度,當娘的總不能不顧兒子。


    太子望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竟想欺負她一下,“孤幫你有什麽好處?”


    何苗吃驚地看著他,她都簽了賣身契,這人還同她討價還價?天底下豈有這樣不平等的條約?


    太子仿佛也覺得自己做太過,摸摸鼻頭,“算了,區區小事。”


    親自寫了封手書,差人送去椒房殿,不外乎太子妃偶染微恙、需臥床休養雲雲。


    何苗這才稱心如意,有滋有味地拿起蟹八件,準備拆解那隻可憐的河鮮——並非她不講職業道德,人家都送到碗裏了,總不能不給麵子。


    太子就覺得這姑娘真是善變,但看在那張臉的份上,還是原諒了她,唯獨一事不解,“你為何不願聆聽母後教導?”


    何苗放下碗箸,淡淡說道:“我既沒那份資質,學些不著調的東西幹什麽,況且,這東宮不過是個棲身之所,早晚也要離開的。”


    她其實很恐懼與人建立太過親密的關係,交情越深,分開的時候也越痛苦。尤其傅皇後視她如親女,何苗不願這位老人家難過,亦不願自己傷心。


    太子默然,“若你真有幸登臨鳳位,你也不願學?”


    “這怎麽可能?”何苗笑道,她連當個真正的太子妃都很勉強,更不要說皇後了。


    “孤是說假如。”太子有些無奈,這姑娘貌若天仙,怎麽就聽不懂人話呢?


    何苗想了想,“還是算了。”


    宮中規矩太多,便是坐到傅皇後這位置,也免不了苦心孤詣、殫精竭慮。人生苦短,她不想把有限的精力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太子沉吟,“你當初可不是這麽說的。”


    若非心存妄念,也不會在何貴妃前來“捉奸”時默許了拉他下水,也因為這個,太子對她的印象並不算好——若非貪圖功名利祿,何苦費盡機心嫁入東宮,還鬧出假孕爭寵這樣的笑話?


    何苗被揭穿黑曆史,臉上依舊坦蕩,“人總是會變的嘛。”


    她並不清高,她也愛錢,隻是,她更清楚自己的斤兩——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她如今的目標隻有兩件事,一則努力安身立命,為小金庫添磚加瓦,攢夠足數的老本;二則,原主雖去了另一個世界,她到底借用了她的身份,將來如有機會,何苗想為她建一座墳塋,燒香祝禱,念幾卷往生經,也算了卻這樁機緣。


    至於原主是否想做成皇後,萬古流芳,這個,就恕她無能為力啦。


    甫一入夜,何苗就命橋香掌燈,自個兒且翻出葉嬪送的那本小冊子,準備好好鑽研。


    雖然名為房中秘術,也不見得非得男女合練——那是神雕俠侶才有的奇誌;何苗看其中幾個姿勢分外眼熟,有點像後世瑜伽的演化,想來西域天竺的風俗皆差不多,安南國與之毗鄰,亦受到不少影響。


    何苗根據殘餘的記憶,加以臨摹,稀稀拉拉倒也整理出一套動作來,好處是練起來容易,有張軟榻就夠了,總比她去院中拿刀動杖的強。


    至於效果如何……何苗捏了捏腰腹上的軟肉,也後悔最近胡吃海塞,雖然她對身材沒那麽重視,燕瘦環肥都能欣賞,但,好歹不能變成癡肥,至少得是個靈活的胖子。


    懷抱這股信念,何苗便借著燭火鍛煉起來,才兩刻鍾的功夫便覺香汗細細,喘氣也急劇許多,可見是真有效。何苗心中歡喜,越練越有勁頭,倒忘了叮囑橋香將門閂上——話說,李天吉今晚不會過來吧?


    凡事總有例外。


    太子也惦記著午膳時妻子的異樣,總覺得還跟二弟送的詩集有關,他得給何苗提個醒兒,心裏還戀棧著舊情無妨,當麵可不能勾勾當當,縱使他不介意,父皇與母後也不能輕易繞過。


    李忠未知內情,一股腦在前頭打著燈籠,心想爺莫非吃錯藥了,接二連三地往東苑來,莫非太子妃懷了個假肚子,爺反而生出真情了麽?


    太子立在廊下躊躇片刻,想著該不該貿然進去——若何苗正在為情郎暗自神傷,這一下豈非臊得慌?


    所幸門管得不嚴,太子幹脆從門縫裏瞧了瞧,眼前的一幕卻令他目瞪口呆,隻見女子隻穿著一件翠色小衫,柔軟的腰肢與修長手臂皆露在外頭,隻是動作甚為古怪,波浪般載浮載沉,夭矯遊動,是作法呢,還是發癲呀?


    倒有點像葉嬪那日所作之舞,看來這姑娘嘴上不說,心裏還是羨慕的——難怪東施效顰。


    太子自認看穿她那點小心思,遂輕咳了咳,提醒對方有人注目。


    何苗忙請他進殿,臉上倒不見羞慚,健美操有什麽可恥的?


    太子深沉地望著她,“二弟素喜女子貞靜柔弱,歌舞非他所愛。”


    何苗心想這跟二皇子有何關係,打死她也不會跟那種人合練。


    太子這話沒頭沒腦,何苗也懶得回,隻道:“爺要喝茶麽?我讓橋香沏來。”


    以為李天吉聽取了她前段時日的勸諫,特意來走個過場——太子妃有孕在身,太子總得多陪陪她些,這才顯得恩愛。


    李天吉望了望窗外月色,“太晚了,孤就在此處歇息罷,也不必奉茶。”


    東苑離書房隔著一段不小的距離,夜深了又怕草叢裏鑽出長蟲毒物,確實不太方便。


    隻是他明知如此,還特意這樣晚才過來,倒像是有心留宿。


    何苗撇去心頭那點淡淡的異樣,說穿了怕是她自戀,隻欣然道:“自然是無妨的。”


    整個東宮都是太子產業,她這裏也備了幾套他平日穿的衣衫,於情於理,何苗都不該將他拒之門外。


    隻是那套操正練得起勁,這會子可怎麽辦?


    好在兩人之前也和衣過了一夜,何苗知道太子夢裏就跟死豬一般,趁他熟睡正酣,自個兒且偷偷爬起來,就在床頭載歌載舞——那幾個動作簡單,她已爛熟於心了。


    反正黑蒙蒙的看不太清,何苗索性連小衫上的紐扣都解了,以免妨礙鍛煉。


    隻可憐李天吉睜眼即是細膩皮肉,鼻尖還縈繞著淡淡馨香,如此兩相夾攻下,人生頭一遭失眠了。


    第11章 .  競拍   恭喜你,成交了。


    晨起醒來,便看到太子眼下掛著兩團烏青,像蚩尤打仗用的坐騎——熊貓大人。


    何苗莫名覺得幾分可愛,饒有興致問道:“殿下日理萬機,原來也會睡不好覺麽?”


    太子心說這都是因為誰?又不能明說她在床上跳“豔舞”害自己睡不好覺,倒顯得色-欲熏心,隻淡淡道:“暑熱難耐,自然無法入眠。”


    為了契合有孕的假象,東苑向來不許用冰,何苗因為體質偏寒,倒也不怎麽難受,何況她成日家無所事事,倒有三五個侍女給她打扇,比吹空調還舒服多了。


    太子見她美滋滋炫耀,心想昨晚上是誰熱得連衣裳都脫了?還累得半癱過去,若非他替她穿好衣裳,今早上就得出醜——想起那雪緞一樣光滑潔白的後背,太子便有些心神不定。


    他猝然起身,“孤替你多告了兩天假,母後那裏你也不必過去了,就自便吧。”


    他這樣體貼,何苗簡直感激涕零,若非太子年紀已夠大,真恨不得捧著他的臉吧唧一口——就好像對待自家小侄兒那樣。


    何苗自然不願去椒房殿點卯,傅皇後雖是好意,她看見賬本便頭疼,況且,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何貴妃被禁足,不知幾時出來,等再見麵恐怕得月餘了,那時候她不可能還和現在同樣身段,何苗記得有一種偏厚實的絲綿,搓成棉胎,縫在衣裳的內襯裏,正好能營造成小腹微凸的假象,免得何貴妃起疑,貽誤大計。


    當然,這錢還得太子出,何苗理直氣壯地伸出手去,表示是公費,得報銷的。


    太子隻得令李忠另尋了一袋錢與她,李忠麵上含笑,心裏卻腹誹不已:太子妃又懶又饞,還貪財,殿下卻喜歡得跟什麽似的,處處受她牽製,當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何苗捧著沉甸甸的錢袋,腳步都飄然起來,為表謝意,她特意讓廚房留了碗糖蒸酥酪給李天吉——據她觀察,李天吉膳後總愛用些點心當鋪墊。


    愛吃甜食的男孩子,心地都不會太壞。


    李天吉端著瓷碗,吃著香噴噴的酥酪,心情果然好轉了些,隨即方才想起,這還是借花獻佛。


    食材是他買的,廚子是他雇的,那女人根本什麽都不費。


    太子臉上便晴轉多雲了。


    李忠看在眼裏,便知這位爺覺得太子妃心不誠。其實這回何苗確實冤枉,別人沒嚐過她的手藝,李忠卻是見過的——像豬食。


    真要是拿來給殿下享用,那不叫賄賂,叫行刺。


    何苗今日並非單獨出行,雖然太子願意多派幾個護衛給她,何苗覺得這樣前呼後擁的,逛起來太沒意思了。


    正好世子妃許氏與她有約,兩人便高高興興定了日子,結伴遨遊。


    何苗其實不太欣賞許氏的個性,唯唯諾諾,像個最標準的古代仕女,但既然對方有意交好,何苗還是承她這份情。況且,端親王畢竟乃當今兄長,許多事都能說得上話,既然他尚未旗幟鮮明地站定二皇子,何苗不如設法拉攏一下王府裏的人——成不成乃兩說,總得試一試。


    且許氏對京城風物了若指掌,有她當導遊,總好過何苗沒頭蒼蠅似的亂撞。


    論理,該由她向端王府發請帖,但許氏性子急,天才剛明就出來了,專程迎接何苗,迫不及待地想沾沾她身上喜氣。


    何苗此時才發覺她在府裏的日子也不好過,世子爺雖然年輕英俊,可脾氣也分外瀟灑,雖不至於如浪蕩子弟一般夜夜眠花宿柳,可也在外頭有幾個紅顏知己,隻是端王家訓甚嚴,不許那些鶯鶯燕燕進門罷了。


    許氏倒也不指望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根本她腦中就不存在愛情的定義,但要穩固地位,還是得有個孩子。公婆嘴上不催,心裏肯定也希望早日含飴弄孫的。


    何苗有些憐憫她的處境,想了想說道:“晚上行房的時候墊個枕頭在後腰下,這般容易受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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