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胡蘿卜在宋元時期就傳入中國了......這是一篇架空文,所以兔子也有胡蘿卜可以吃


    第39章 收網 ·


    昨夜睡下的太晚, 導致景曦直接睡過了整個上午。等她睜開惺忪的睡眼時,日光已經穿過門窗,映在了她頭頂的床帳上。


    景曦艱難地擁著錦被坐起身來, 揚聲喚來雲秋。


    大批侍女捧著衣衫首飾魚貫而入,雲秋服侍景曦係好了外裙的係帶, 才道:“殿下, 門房上傳話說, 上午建州劉氏遞了帖子過來,想要求見。”


    景曦道:“不見。”


    “那奴婢就去令人回絕他們。”雲秋一邊應下,一邊招手叫小侍女去廚房傳膳, “公主把早膳和午膳一起用了吧……現在該是用午膳的時辰了。”


    景曦絲毫不為自己睡過頭而臉紅,認真思考著中午該吃什麽:“本宮記得府裏有個會做南菜的廚子?讓他挑幾道菜做出來。”


    雲秋道:“殿下可算想起有個會做南菜的廚子了,殿下幾個月不吃一次南菜,劉廚子急壞了,昨日奴婢去廚房,他還請奴婢在殿下麵前提一句呢!”


    “他的手藝不錯。”景曦笑道,“本宮平日裏不大想吃南菜罷了——也是怪了,謝雲殊在襄州長大的,他不是應該吃得慣南菜嗎, 竟然也沒去點過?”


    說完這句話,她就想起來謝雲殊處處謹慎的做派, 道:“你派人去問謝雲殊要不要加個南菜,他就知道什麽意思了。”


    雲秋笑著應下:“殿下倒真是關懷駙馬。”


    景曦一哂。


    她往外一看,看見一盞已經熄了的兔子胡蘿卜燈擺在屏風前的書桌上,正是謝雲殊買給她的那盞。


    花燈店手藝有限, 雖然景曦和謝雲殊買的兩盞燈花樣一模一樣,但其實景曦拎著燈的時候就觀察過了, 謝雲殊買給她的那一盞,兔子的眼睛更紅一點,應該是染料顏色略深的緣故。


    她心情甚好地摸了摸兔子腦袋。


    吃完這頓不知道算是早膳還是午膳的飯,景曦轉身去了書房,開始寫信。


    第一封信給宮中的柔貴妃。景曦在京城時,柔貴妃恨不得天天見她,生怕她有什麽不妥又不說。如今景曦遠在晉陽,如果不多寫幾封信,柔貴妃恐怕又要輾轉反側提心吊膽。


    她在信裏著重提醒柔貴妃,在後宮怎麽折騰顧賢妃林昭儀都行,但是千萬不要和宮外有什麽多餘的牽連,尤其是東宮。


    一想到距離太子中毒隻有半年不到的時間,景曦就格外緊張。她一邊試圖通過種種細微的影響將太子的危險加重,另一方麵又恨不得把“遠離東宮保平安”七個字刻在額頭上展示給己方。


    第二封信景曦寫給了留守公主府的湛盧,她在信中授意湛盧,把公主府在京中的產業收攏盤點,定期清查進項,不能她在晉陽擴張權力,結果後院失火沒了進項。


    說到底,京城才是她要抓緊的地方。


    正當景曦提筆躊躇時,值守的珊瑚過來稟報:“殿下,門房派人來傳話,說建州劉氏又派人來了,來的是劉氏二老爺和三房的三小姐,還帶了大批禮物。”


    景曦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劉三小姐劉擷,就是景曦和謝雲殊在燈台遇見的那個黃衫少女。景曦還請她喝了杯茶,從這個看上去沒什麽心眼的少女口中套了點話。


    建州劉氏族長是大房,家主卻是傳說更為精明能幹的二老爺,再帶上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劉三小姐,這是因為燈台一事心虛了啊!


    景曦思忖片刻,還是道:“把他們請進外院,讓駙馬過去見客。”


    珊瑚:“是……殿下是說叫駙馬去見?”


    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反問了一遍。


    景曦淡淡道:“是。”


    此刻景曦無比想念遠在南州的楚枕溪——有他在,景曦何必讓不能完全讓她放心的謝雲殊出麵?


    但是景曦並不打算親自出麵。


    劉氏家主帶著三小姐過來,就說明他們是因為燈台一事上門的。


    昨晚中秋出行,景曦雖然改換裝扮,但那主要是為了融入人群,不是為了瞞天過海。她根本就沒打算瞞住所有人,要不然絕不會將那些暗探活著放回去。


    她和謝雲殊先攪了燈台的局,又把劉氏暗探掛在劉家大門前。雖然後者是一視同仁,並非劉家的特別待遇,但兩件事連在一起,劉家大概也有點心慌,這才上門來試探景曦的態度。


    駙馬出麵,是給了劉氏麵子。公主避而不見,則足夠說明景曦的態度——這個態度不是給劉氏看的,而是給楚衛兩家看的。


    ---


    臨時被抓了壯丁的謝雲殊一臉茫然地去,一臉茫然地回。


    進書房的時候,謝雲殊捧來一隻匣子:“這是劉家主非要送給我的,說是燈台首名原本應該出一本文集,我既然不要,就要送上另一份價值相當的禮物。”


    景曦好奇道:“是什麽?”


    謝雲殊打開匣子:“一枚玉印。”


    一枚玉白的印章躺在匣中的絲綢上,上麵刻印的部分是空白的,等著使用者為它補全。然而單看玉印所用的材質,入手隻覺觸手生溫細膩潤澤,就知道這是一塊極其珍貴的料子。


    “羊脂玉。”謝雲殊道。


    景曦看了一眼,稱讚道:“東西不錯,送你的你就收著。”


    謝雲殊猶豫一下,還是開口道:“我不知道公主有何打算,但今日聽劉家主仿佛話中有話,所以,公主是準備聯合楚衛對付劉氏嗎?”


    景曦坦然道:“沒錯。”


    謝雲殊道:“劉、楚、衛並稱建州三大頂級世家,劉氏還排在榜首,並非浪得虛名,公主對劉氏下手,楚衛難免心生忌憚,有鳥盡弓藏之感,如果建州世家都對公主心生抵觸,恐怕不好收場。”


    景曦看了半晌謝雲殊,確定他的表情不是作假,而是真的在替景曦著想,禁不住笑了起來。


    她溫聲道:“你說的沒錯,可是就是因為這個道理你知道、本宮知道、誰都知道,楚氏和衛氏才會心甘情願去替本宮衝鋒陷陣。”


    對著麵露愕然的謝雲殊擺了擺手,景曦示意他回去慢慢想。


    ——正是因為世家可以轄製景曦,楚衛才不擔心景曦會在動搖劉氏之後會繼續對他們下手。因為景曦動搖劉氏尚且需要借用楚氏和衛氏的力量,如果她再對楚衛下手,這二族反撲的力量景曦承受不起。


    所以如果景曦足夠聰明,劉氏衰落之後,短期內就絕不會對楚衛再動手。而劉氏衰落帶來的巨大利益,也足夠驅使楚衛去蠶食劉氏。


    謝雲殊退出院門,景曦就問雲秋:“他們都談了些什麽?”


    雲秋一五一十將謝雲殊和劉家家主的對話轉述過來,末了道:“奴婢看他們對駙馬很是尊重,言談之間多有敬意。”


    這份尊重不是來自於謝雲殊的駙馬身份,而是來自於謝雲殊自己的聲名,和他背靠的勢力——丞相嫡孫,襄州裴氏的外孫。


    尤其是襄州裴氏,作為大齊頂級門閥,對世家來說,那種吸引力是幾近致命的。


    景曦沉思片刻,道:“晚上記得提醒本宮,給他賞兩道菜。”


    賞菜多是上位者對下位者表示親近的方式。雲秋聞言頗為意外:“殿下又是提醒,又是賞菜,是打算用駙馬嗎?”


    景曦凝視著那個漸漸消失的黛色身影,道:“如果能用,當然是最好不過了,本宮不可能將所有的世家除掉,謝雲殊就是本宮拉攏世家的一麵旗幟。”


    她幽幽一歎:“枕溪是勳貴的代表,謝雲殊就是世家的代表,任何一方的影響力,本宮都不打算輕易放棄。”


    雲秋道:“可是駙馬他姓謝。”


    這話說的半點不錯。就算天下人都知道謝雲殊長在襄州裴氏,他和裴家更親近,但是謝雲殊姓謝。隻要他姓謝,他身上永遠都打著謝叢真的標記,就不能讓人完全放心。


    景曦道:“謝雲殊和謝叢真並不十分親近,甚至還有些芥蒂,更重要的是,謝雲殊真正有君子之風,心思純澈。”


    她緩緩道:“所以一旦被背叛和放棄,謝雲殊受到的打擊遠比尋常人要大,而相應的,隻要能打動他,讓謝雲殊親自對謝叢真動手雖然不可能,但讓他倒向本宮卻不難。”


    雲秋沒明白景曦的意思。


    景曦卻也沒再解釋,她溫和地朝著雲秋一笑:“雲容這顆棋子,也該被用起來了。”


    她踱到窗前,那裏擺著一盤未完的棋局。


    景曦信手拿起一顆黑子,丟到棋盤上,頓時撞散了原本膠著的局勢。


    “告訴純鈞,準備收網吧!”


    ---


    下雨了。


    整座公主府被籠罩在朦朧的水汽裏,庭院中所有婢仆都跑得飛快。迫不及待地躲到屋簷下,幾個不當值的侍女悄悄回去換衣服,生怕把濕氣和寒意帶進公主的正房。


    雲容再次踏進了同一間下人房。


    她進去的瞬間,坐在床邊的人就站了起來:“又有消息了?”


    雲容沒有馬上說話,她轉身合上門,警惕地把門從裏麵鎖住。


    對方道:“這時候不會有人回來。”


    雲容沒理他,急匆匆壓低聲音道:“公主要往京城傳一封信,信中提及了要與太子妃聯係。”


    “太子妃?”對方訝異道,“這封信是寫給誰的,聯係太子妃做什麽?”


    雲容沒好氣道:“我不知道!我也隻是進書房的時候看到的,書房裏不隻我一個人,你要我當著別人的麵去翻公主的信嗎?”


    她先發了一通火,想起自己有求於人,又勉強壓住聲音,道:“我隻看到仿佛提及了子嗣之事,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太子妃……子嗣……”對方低聲念了幾遍,“好,我會將這條消息傳回京,你要知道,大人一直對你寄予厚望,你就在公主身邊做事,有這個身份之便,還是應該多打探消息。”


    雲容煩躁道:“你知道公主院中防的有多嚴嗎,多少雙眼睛都盯著,我隻要輕舉妄動,馬上就會被發現……我又不是自幼服侍公主長大的,她也不全然信任我,她最信任的是雲秋——你們為什麽要找我,找雲秋不是更好嗎!”


    對方嘿然一笑:“雲容姑娘,你以為如果能控製住雲秋,大人會退而求其次?誰不知道雲秋是公主府裏最得用的人。”


    這話簡直就像是一記耳光,重重打在了雲容臉上——她隻是退而求其次的那個‘次’,哪怕她已經是公主身邊的一等侍女,在外人的眼裏,她都隻是個不得已之下的選擇。


    雲容自從到了景曦身邊之後,幾乎沒人敢給她這樣的氣受。她劇烈地喘了口氣,把怒火壓下去,低聲道:“那,那羅哥他還好嗎,大人答應了的……”


    她問起自己的未婚夫時,神情急切,隱含羞澀,在晉陽公主身邊時威風八麵的氣勢全然不見了。


    對方用憐憫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晉陽和京城兩地之間隱秘傳信何其困難,怎麽可能在信上提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不過是隨口敷衍她罷了。


    “你放心,隻要你能傳出來足夠有價值的消息,你的未婚夫就能好好的。”


    下一刻對方蹙眉,做了個手勢止住雲容將要出口的話,躡手躡腳地往房門前走去。


    雲容一顆心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對方側耳聽了半晌,神色放鬆下來對她擺了擺手,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來,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裏。


    “我回去了。”她急急道,“我會盡量去弄消息,但是你們要說話算數,我父母,還有羅哥,你們得照顧好他們。”


    對方回以她一個嘲諷的笑:“雲容姑娘,你父母和未婚夫過活的怎麽樣,全要係在你身上。”


    雲容匆匆往回走。


    她和傳信的這個人接觸了幾次,多少也知道了一些規律。比如消息不過夜,她傳過來的消息,最多在一天之內,就一定會傳往京城。


    因為以雲容的身份,看到的消息多是碎片,根本無法推測出事情是否緊急,隻能送往京城交由謝丞相分析裁決。萬一這份消息緊急的話,傳的稍慢一刻有可能就會失去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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