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家主一句話也不想跟這個糟心的兒子多說,看了一眼被公主府護衛架出來仍然昏迷的衛懷川,隻冷冷道:“尋輛車送回去。”


    說完,他徑直由人扶上了車,一句話也沒再多說。


    衛三爺站在風裏,隻覺得從頭冷到了腳。


    衛懷川這個兒子……保不住了。


    他嘴裏發苦,縱然不喜歡這個兒子,畢竟也是自己親生的,眉眼都和自己相似。如今說放棄就要放棄,心裏也不是不難受。


    半晌,他恨恨罵了句:“周氏賤婢,害我衛家至此!”


    ---


    逼得衛家家主在她麵前低了頭,景曦心裏頗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樂。她沐浴之後散著頭發靠在床頭,任由雲秋拿幹燥的緞子給她擦頭發,隨口問:“駙馬院子裏燈已經熄了嗎?”


    雲秋留在後院裏處置事務,聞言道:“駙馬回院子沒多久,就熄燈歇下了——殿下還不睡嗎,幾夜幾夜的熬著,對眼睛不好。”


    景曦擺手笑道:“不熬了,如今將衛家的事處置好,就能空閑下來,等中秋節之後,到時在府裏擺宴,和那些世家走動起來。”


    雲秋道:“這才好麽,一張一弛,才能養好身體,公主才十七,做什麽天天勞心費力,把身體折騰壞了怎麽好?”


    她略說了兩句,就住了口,見景曦精神正好,就笑問:“殿下是怎麽將那衛家的氣焰壓下去的,也說給奴婢聽聽,奴婢在院子裏守著,也沒能去親眼見一見,心裏好奇著呢!”


    景曦心情正好,也不著急睡下,果真就一五一十給雲秋講了起來,衛家家主將郵驛份額讓了出來,另外又從族中掏了不少好處,還承諾會幫著扶持林知州。


    雲秋聽得也捧場,這是景曦最喜歡跟她說話的其中一個原因,雲秋不但嘴嚴可靠,還能討她歡心。


    主仆兩人正聊的開心,雲霞進來了。


    景曦一眼看見,立刻就招手道:“在門口愣著幹什麽,過來過來!”


    雲霞原本怕掃了景曦的興致,想不聲不響退出去,這下也來不及了。她心裏有點後悔,小步走過去,低頭道:“奴婢今日盯著雲容……”


    “然後呢?”景曦笑容微斂,問道。


    雲霞盯著腳尖,仿佛要將那片地盯出個洞似的:“公主在花廳飲宴時,雲容去了一趟下人房,回來之後又悄悄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推個親友的文,可以看看哇,寫得超好


    邪神也有青春期嗎[西幻]


    “養女是個好東西,每個魔女都需要一個養女。”——《惡魔書》


    臭名昭著的東方魔女殷棠,一人一花孤寡了數年後,終於在某天撿到了隻深淵族黑皮小煤炭。


    小煤炭穿著破破爛爛的裙子,慘白的發絲垂墜在深小麥色的皮膚上,是隻見人就咬的瘋狗,唯獨一雙黃金瞳亮得驚人。


    魔女把小崽子拎回魔塔,每天變著法子給“她”紮小辮買裙子,誓要將其打扮成最耀眼的一顆黑珍珠。


    三年後,小崽子長出了形貌詭麗的墨綠色觸手。


    書上說是因為深淵族的青春期。殷棠安慰自己,沒事,問題不大。


    五年後,一身結實漂亮肌肉的猛男在深淵邊境手撕魔物,咧著森然犬齒朝她笑。


    書上說是因為深淵族的青春期。殷棠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個屁!好好的養女變成男人了!


    教徒們舉著火把高呼“殺了魔女”的口號。衝天火光中,漫目虯結律動的詭異觸手之上,大陸上唯一的邪神睜開了黃金瞳,揮舞著形貌吊詭的發聲腕足道:


    我永遠都是魔女身邊一條最忠誠的狗。


    書上說,殷棠安慰自己……書上說tm的!你管這叫青春期?!


    *


    以撒:我會成為魔女的狗。


    殷棠:路邊的崽子不要撿。


    白毛黑皮觸手瘋狗邪神 & 暴躁近戰能動手不多bb魔女


    第33章 來信 ·


    房中一片寂靜。


    雲霞悄悄抬起眼去看公主的神色, 卻見景曦掠了掠鬢邊的發絲,平淡道:“叫人跟了嗎?”


    “沒有。”雲霞低聲道,“是奴婢疏忽, 一轉眼的功夫,雲容就又不見了, 她今天晚上不值夜, 奴婢還以為她回房休息去了。”


    景曦淡淡道:“你也是死心眼, 你一個一等侍女,做什麽都要親力親為,哪有這樣的道理?叫上……”她頓了頓, “叫上珊瑚和珠璣幫你一起盯著雲容。”


    見景曦沒有生氣的意思,雲霞膽子大了起來,問:“殿下,隻盯著嗎?”


    景曦明白她的意思,道:“隻盯著,雲容傳了消息,或是和誰私自見麵,就把名字記下來,正好借此看看咱們府裏有多少不幹不淨的人。”


    她態度輕鬆, 顯然是拿雲容當個樂子看,雲霞也就把心放了下來, 應了一聲,又退了出去。


    “殿下……”雲秋猶豫地看了一眼景曦。


    景曦卻不欲多談,止住雲秋的動作,道:“好了, 本宮要歇下了,你出去把燈熄了。”


    晚上睡覺時景曦不喜歡有光, 也不喜歡侍女睡在屋子裏值夜。見她開了口,雲秋也就沒再說下去,應了聲,起身看著景曦躺下,然後熄了燈退了出去。


    黑暗裏,景曦無聲地眨了眨眼。


    人人都有私心,哪怕是她身邊的侍女,一身禍福全係在她身上,也不例外。


    良久,她很輕地歎了口氣。


    將衛家打壓下去之後,一連數日,景曦都沒什麽大動作。每日在府裏看書,隔兩日聽林知州來向她匯報一次事務。餘下的時間就是時不時去謝雲殊那裏聽琴談天,還有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留下一堆不知所雲的記號。


    有個負責打掃書房的小太監在掃地的時候,無意往書案上瞥了一眼,正看見一張上好的泥金箋上被畫了一堆奇奇怪怪的符號,隻多看了一眼,正被珍珠抓了個正著,當即就拖下去賞了十杖。


    景曦從謝雲殊的後院裏回來,正聽見杖責的動靜,叫過珍珠來問是怎麽回事。聽了原因之後,也沒說打的對是不對,隻問:“本宮的書房,什麽時候開始讓粗使婢仆打掃了?”


    珍珠當場駭的臉色都變了,撲通一聲跪下來請罪,說原本打掃書房的平安太監生病告了一天假,才臨時讓個小的太監來打掃。


    景曦一眼都沒多看她,更沒多聽珍珠的解釋,隻道:“去領三十手板。”


    景曦身邊的三個一等宮女,雲容暫且不提,雲秋雲霞都不是全然管內院的,她們主要是隨侍景曦,辦要緊事。因此四個二等宮女珊瑚、珠璣、珍珠、琉璃,才是正院裏實際管各項瑣碎的。珍珠平日裏在正院也是十分氣派,現在卻駭的一句話不敢說,隻含著淚磕頭領命。


    景曦帶著婢仆浩浩蕩蕩地走了,雲秋停下來,在珍珠麵前半蹲著歎了一聲:“你平日看著聰明,怎麽在要緊的事上犯傻,公主的書房那是何等要緊的地方,一旦漏了關鍵消息出去,幾條人命都不夠填,你怎麽敢讓人隨便進去?”


    珍珠含淚道:“雲秋姐姐,我隻這一次鬼迷心竅,以前從來沒有,你幫我向殿下求求情成嗎?”


    她一邊哀求,一邊就將手上的鐲子往下捋,想塞給雲秋。


    雲秋推了回去,肅然道:“該繃緊的弦還是得繃著,我看這兩日正院的人心也有點浮躁,你給珊瑚她們也帶句話,好好敲打下人,現在府中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上正是多事之秋,要是真出了什麽事,就提著全家的頭一起上路吧!”


    珍珠嚇了一跳,連忙道:“謝雲秋姐姐提點!”


    她還要再謝,雲秋搖搖頭,起身往正院過去了。


    也是珍珠運氣好,景曦本來想借此發作,殺雞儆猴敲打一下眾人。結果這日下午,純鈞過來稟報,京城的信來了。


    景曦頓時就把殺雞儆猴的事忘到了九霄雲外。


    信匣子裝得滿了,上麵一摞是給她的,熙寧帝燙金臘封的信單獨隔開放在最上麵,然後是柔貴妃、留守京城的公主府暗衛隊長湛盧,還有她這一派的數名官員,也派他們的夫人進宮,借著拜見柔貴妃的機會,將信捎給了她。


    下麵一疊屬於謝雲殊,景曦轉手就讓人送去謝雲殊院中。盡管這些信封口完好無損,但信送到的時候就經過了反複檢查,確定裏麵沒有有問題的內容,才會重新封的像是沒有動過,送去給謝雲殊。


    景曦很有耐心地開始拆信。


    她一向習慣把有價值的東西留到最後享受,所以她第一個拆開了熙寧帝的信。


    果不其然,熙寧帝的禦筆通篇充斥著真誠的關愛,從景曦的傷勢問到身體,從心情問到有沒有做秋衣,從不久之後的中秋節提到要賞她兩箱貢品,就是沒提一句青萍山遇刺一事。


    景曦自然知道這是為什麽:她精心算計了這一場,故意想把嫌疑引到太子身上去,現在看來是成功了。


    熙寧帝在懷疑太子,但他不會真正處置太子,頂多抬起吳王和太子打個擂台,將太子禁足幾個月就算了。


    熙寧帝疼愛她這個女兒,但他更在意朝局的安穩。


    景曦麵無表情地看完了熙寧帝的信。


    這會侍立在景曦旁邊的是雲霞。如果換成雲秋,一定不會多嘴,但雲霞就好奇地問了一句:“殿下不高興嗎?”


    “沒有。”景曦道,“本宮很高興,皇上聖恩浩蕩,要給本宮送東西,這是喜事。”


    雲霞縮了縮脖子,不說話了。


    景曦一份份把信看過去,湛盧信中關於京城的動向最全,朝臣信中各有玄機。她都一一提筆抄錄下來,然後鎖在書案邊的錦匣裏。


    然後她吩咐雲霞:“去傳話,以後書房隻由平安一人打掃,如果本宮不在時,有人不持本宮手令擅入者,就是內賊,就地誅殺!”


    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若有疏漏,守書房的護衛與內賊同罪。”


    雲霞頓時就心裏一緊,知道公主還沒忘記珍珠的疏忽,怕景曦下一秒就要治罪珍珠。


    好在景曦沒有一罪兩罰的習慣:“珍珠已經領過了罰,這次本宮不再計較,如果有下一次……”


    她話沒有接著說下去,但話說一半才最嚇人。雲霞連忙道:“奴婢一定叮囑珍珠。”


    景曦沒說話。她把所有的信一一看過,最後留下一封柔貴妃的。


    ——輔國公府依舊是連一封問候的信都沒有,可能是知道和她的關係很難轉圜,索性連表麵功夫也不做了。


    柔貴妃不大懂朝堂之事,她寫的信頗有點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感覺,想到哪裏就寫到哪裏。有的地方前後字跡還有點差別,應該是想起什麽要緊的話,就趕緊把信拿出來再補上幾行字。


    柔貴妃在信中含含糊糊提了一句鄭啟祥遺孀的事,或許是怕信被別人看見,她寫的十分含糊,景曦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喪夫新寡多病想回鄉”的女人到底是誰。


    她笑容微斂,歎了口氣。心想這位李夫人也真是可憐。


    景曦能除掉鄭啟祥,他的妻子李夫人幫了大忙。


    早在好幾年之前,鄭啟祥就有愛妻如命的名聲。他的發妻李氏是他在微末之時娶的,李夫人是個孤女,家境貧寒父母早逝,和兄長相依為命,後來兄長也早早去世,給不了春風得意的鄭啟祥任何助力。


    何況李夫人身體又不好,嫁給鄭啟祥十多年,一兒半女都沒有生下,導致鄭啟祥遲遲無後。


    然而鄭啟祥卻依然對夫人十分疼愛,同僚送來的美妾一概不要,竟然是不在乎子嗣,隻一心一意對待李夫人。就連家中的錢財,也是全交給夫人掌管,自己出門隻帶十兩銀子。


    為此,鄭啟祥還在同僚間落了個諢名,叫“鄭十兩”。


    然而景曦手中,卻掌握了一樁關於鄭啟祥的隱秘。


    鄭啟祥不是通過科舉晉身仕途的,早年京中有遞文自薦的風氣。就是將自己的文章投到一些重臣的府上,如果被他們看中,就可以得到提拔,從而獲得官職。


    不少朝官也很樂意提拔不得誌的文人,一是可以籠絡自己的勢力,二是真的有惜才之心。鄭啟祥就是靠著一篇言語詳實、筆鋒沉著的《三諫》被當時還在朝的太傅看中,引薦做了個小官,此後一路官運亨通,直到正三品副都禦使之位。


    這是一樁毫無疑問的佳話。太傅憐惜佳才,加以提拔,鄭禦史才高八鬥,引得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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