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成全。這兩個字說得簡單做起來難。尤其金氏又是個獨自拉扯孩子長大的寡婦,在她心裏和眼裏,這世上沒有比她孩子更要緊的。如今陳景這般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要娶沈三清,在金氏看來這簡直就是對她的一種背棄。


    好在陳景也不是個愣的,誰都知道要把一件事辦好起碼得軟硬兼施,他把親娘氣成這樣是為了能順利娶沈三清回家。可要是就這麽把這疙瘩撂下不管,那過些日子等三清過門之後,這一家子就誰也沒想安生。


    所以等到他自己拿學院山長開課當借口溜了的同時,他也讓壽兒去了趟府城把陳家的大姑奶奶陳芸給接了回來。


    陳芸是陳家大姐,今年都三十一了。早年間陳景他爹還在的時候就給女兒定下了親事,後來雖說家裏頂梁柱去世家道中落,但這年頭婚約到底不是兒戲,到了該成親的時候婆家還是依照承諾,來陳家把陳芸給娶回去。


    娶親是一回事,過日子又是另一回事。陳芸的婆家是在府城做茶葉買賣的人家,家裏有錢得很。但生意人嘛難免世俗些,哪怕婆婆和丈夫都不是多難相處的人,陳芸嫁過去之後也很是過了幾年艱難的日子。


    一直到她這個讀書人家裏的姑娘學會了怎麽管一個商人的家,直到她與丈夫邵方端有了兒子,才算是在邵家真正站穩腳跟。甚至直到陳景中了舉人之後,她才真正成為邵家的管家大奶奶。


    這樣的經曆讓以前天真爛漫的陳芸早就曆練成了一個事事周全處變不驚的厲害女人。隻不過再厲害的女人也有短處,陳芸的短處便是陳景。


    陳景長得好又聰明,從小到哪兒都招大人喜歡。可招了大人喜歡同齡的孩子就都不願跟他玩了,尤其陳景心思又細,別的小孩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對,他就主動不往他們跟前湊。


    這樣的小孩兒在私塾裏讀書,多多少少得受欺負。那時候便是陳芸這個當姐姐的護著陳景,不管大事小事都是姐姐替他出頭,都是姐姐安慰他陪著他。


    也正是因為如此,就算如今陳芸出嫁多年,姐弟倆的感情依舊好得很,陳景每年都得專門去府城好幾趟,就為了去邵府看姐姐。現在陳景在金氏跟前唱了白臉,自然得把陳芸叫回來替他把戲唱圓了才行。


    “娘,您這般跟自己過不去又是何必,阿景他都多大了,什麽樣的女人他喜歡,什麽樣的女人他不喜歡,您哪裏能做得了他的主。”


    陳芸回娘家金氏自然是高興的,女兒進門之後就前前後後的張羅著,一刻也停不下來。隻不過到底心裏存著事,等到和女兒一起吃完中午飯,女兒回家的興頭一下去,上午兒子娶媳婦那點煩心事就又湧上來了。


    “你不清楚,那沈家我讓人去打聽了,聽說曾祖那輩倒是出過幾個讀書人出仕的,可近些年家裏就再沒能有個多出息的子孫。”兒子要娶媳婦金氏怎麽可能真由著他,早就把沈家給摸透了。


    “家裏如今就靠著祖產過日子,她爹也是個沒本事的,手裏有幾個鋪麵不敢做生意,隻按時去收租子。家裏老二一個招呼都不打就投軍去了,隻有個大哥跟景兒算是同窗瞧著還像個樣子。你說這樣的人家,讓我怎麽放心。”


    陳芸聽著金氏一個勁的吐槽臉色半點不變,甚至聽到最後還笑了起來,“娘,這有什麽不放心的啊,我聽著這沈家也算是個讀書人家啊,隻不過家底不厚而已。”


    “娘,您別老比著柳氏給阿景找媳婦,那會兒咱們家什麽情況,阿景什麽情況,現在又是什麽情況,不好做比較的。”


    陳芸自然知道金氏是覺得沈家門第太低,往後就算沈家大郎有了功名也不能成為陳景的倚仗,“您可別忘阿景這是找續弦,家裏還有蕊兒在,真要是有個跟柳氏不相上下的人家,怕是又看不上咱們家了吧。”


    “我沒說要找個跟柳氏一樣的,那比柳氏稍微差點的人家也行啊,總好過娶個長寧鎮上的姑娘回來,咱們家景兒好歹是個舉人老爺不是。”金氏雖生兒子的氣,但此時聽陳芸說兒子的不好,又忍不住的替兒子說話。


    “娘,真正的四角周全的好人家哪裏會讓家裏姑娘嫁給人做填房。”金氏雖最疼陳景但她也不是個隻要兒子的人,從小陳芸那也是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姑娘,這會兒還真是什麽話都敢往外說,也不怕氣死了金氏。


    “您看您給阿景挑的那幾戶人家,縣城裏的孫家倒是有個叔父在朝中為官,可就他們家那七八個少爺天天遊手好閑耀武揚威的樣子,別說咱們荊湖縣城,就是湖州府城也是出了名的。


    真娶了他們家的姑娘,臉麵是有了,可往後萬一他們家哪個不爭氣的在外邊闖個禍,到時候牽連到阿景怎麽辦。咱們家阿景往後是必定要出仕為官的人,可不能有那麽個會惹禍的嶽家。”


    “對了,還有吳家,府城那個吳家上次您是不是也跟人打聽了。他們家家底確實豐厚,可您知不知道才一年半的功夫,他們家那大爺就已經抵了五個鋪麵出來。


    三個被您女婿收了,還有兩個歸了當鋪。那可是府城裏上好地段的鋪麵,吳家大爺為了賭和吃花酒,愣是二百兩一間鋪子這麽往外扔,就跟扔水裏不要錢似的,連個響都聽不著。”


    “這樣的人家別說是阿景不願意,他就是願意,我這個陳家嫁出去的姑奶奶也得回來說句不行。”陳芸掰著手指頭跟金氏一家一家的數,“就那些不上不下盡是幺蛾子的人家,我看啊還不如沈家,好歹沈家的兒子還不用人操那份心呢。”


    “行了行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回來是來幹嘛的,不就是陳景那臭小子專門把你請回來當說客的。這親事用不著你來當說客,聘禮都送過去了還能如何,我這個當娘的還不是得順著兒子來。”


    金氏雖性子厲害,但還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人,女兒說的這些她也知道都是真的,隻不過平時沒有陳芸把這些攤開來說,她就總是隻看到光鮮的那一麵。現在女兒把背麵的一地雞毛全鋪到台麵上來,再要金氏挑選那幾個人家的姑娘,她自己也就不願意了。


    陳芸這一趟回家,任務完成得十分圓滿。在家住了三天之後打算回府城的時候,陳景還專門從書院回來了一趟,“姐,多住些日子吧,再過幾天山長休課一天,到時候我回家陪你。這麽急著回去做什麽,姐夫又跑不了。”


    “行了,多大的人了還撒嬌呢。”陳芸看著眼前高大的弟弟和他還拽著自己衣袖的樣子就忍不住笑得溫柔,“這次你交代的事我都給辦成了,可我還是想問你一句,真就非那沈家姑娘不可了?”


    “姐,我決定的事什麽時候後悔過啊。三清很好,我認定了。”陳景點點頭,“反正我倆的婚期就在今年,到時候姐你還得回來。”


    “行行行,咱們陳二爺成親,我哪裏敢不回來啊!”


    第13章


    沈家和陳家都不是那等高門大戶,一件親事能籌備好幾年。既然定下了親事又收了聘禮,成親的事自然也就很快被提上日程。


    尤其這會兒已經入秋,後年科考陳景必定是還要參加,湖州府地處東南離京城遠得很,隻能走水路沿運河一路北上。最遲明年夏末就得從家裏出發,才能有足夠的時間到京城好生調整狀態備考,這麽一來留給兩人成親的時間自然就沒多少了。


    為了不叫沈三清剛過門,丈夫就要出遠門這麽尷尬的情況出現,兩家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把婚期就定在了今年。好在湖州地界氣候適宜冬天來得遲,兩家又都是為了孩子成親早就做了好幾年準備,緊趕慢趕總算在湖州第一場雪落下來之前辦了喜事。


    兩世為人,沈三清對結婚這件事還是沒什麽經驗。上輩子喜酒喝得多紅包送得多,但大多數時候她都是躲得遠遠的生怕被誰撞著被誰拉去湊熱鬧的那一個。現在自己成了這場歡慶活動的中心,有一說一她還真有些不適應。


    尤其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她就被覃氏和喜娘從被子裏哄了起來,這讓她整個腦袋都是昏昏沉沉的,誰說什麽她都隻會迷瞪瞪的點頭。


    “哎喲,瞧瞧這簪子成色多透亮,早就說了應該讓你爹去府城定做一套好點的嫁衣你孩子非不讓,這會兒想換都來不及。”


    自從女兒的婚事定下之後,覃氏就天天都有事忙,這兩天更是跟打了雞血一般,全然不知道累。昨晚上生怕漏了什麽沈三清要帶走的東西,半夜又起身數了一回。現在一大早的不光忙活上了,還有精神來糾結嫁衣和簪子配不配。


    “娘,怎麽不好哪裏不好了,我穿著難道不好看嗎。這衣裳是我的簪子也是我的,換什麽啊就這樣挺好。”沈三清見不得覃氏這般模樣,幹脆從她手裏拿過簪子自己戴好,“這不挺好嘛,哪有什麽配不上的。”


    其實若叫明眼人一瞧,就能看得出沈三清身上的首飾與沈家家世和她身上的嫁衣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但也許是她張揚自信的模樣太耀眼,此時不管是嫁衣還是玉石都隻不過是沈三清的陪襯,既然是陪襯,那到底哪樣東西金貴些哪樣平常些,也就不那麽要緊了。


    覃氏看著女兒這般模樣,心裏再是有一萬個不放心也沒再多說什麽,況且今天到底是女兒的好日子,縱使心裏的擔憂堆成了山,也隻能往心底壓嚴實些,不敢顯露半分壞了今天的好氣氛。


    隻不過到底是當娘的,忍了又忍,等到外邊迎親的隊伍都到了,她到底沒忍住還是把喜娘和小鈴鐺都給暫時趕了出去。


    “三兒,娘從小把你捧在手心裏長大,今天出了這個門就沒人能像娘這麽慣著你了。到了陳家之後你得記住你在家裏過的是什麽日子,萬萬不能因為嫁了人就覺得自己不如在家裏時矜貴,不能把日子往委屈了過,明不明白?”


    覃氏把人趕出去那會兒沈三清就知道,每一個送嫁的親娘都必須有的環節要來了,但是她怎麽也沒想到覃氏劍走偏鋒,那些要女兒賢惠懂事好好過日子的話一句也沒有,上來就說些旁人聽了得直搖頭的話。


    “娘,我還委屈呢,之前不都跟人陳景約法三章了?那時候您還一個勁的數落我呢。”但不管說什麽沈三清都明白這是覃氏對自己最最真摯的一片心,這世上怕是再沒有人會如此這般一心一意隻想自己好的人。


    “你不懂,這女人啊總是容易心軟,娘就怕你是那路隻曉得嘴硬的人,到時候說得再狠真過起日子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覃氏擺擺手不聽女兒說那些花裏胡哨的。


    “總之你記住,這世上沒有什麽比你自己更要緊的,往後真要是有什麽過不去的時候就想想娘這話,實在不行了就回來,隻要娘還有口氣在就能護著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我隻要一有事就回來好不好,隻要娘到時候不煩我就行。”最質樸的話語最炙熱的親情,聽得原本發誓今天絕不會哭,絕不會搞那些有的沒的煽情場麵的沈三清,也忍不住酸了鼻尖。


    好在外邊的迎親隊伍已經進了門,這會兒堵在門口都喊著要進來接新娘子,也就把這股愁緒給衝散了。


    送沈三清出娘家門的是大哥沈一琅,陳景是個守信用的人,當初答應了沈三清娶她絕不會因為是續弦就差了排場,就當真事無巨細每件都做到了位。


    可越是這樣沈一琅心裏就越不是滋味,在他心裏三清這個妹妹從小就是他的責任,他該護著的人。現在自己的好友說要把人娶走就娶走,別說成親的排場周全,就是這會兒陳景真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送給沈三清,他照樣不痛快。


    但所有人的不痛快都抵不過今天意氣風發紅光滿麵的新郎官,沈家到底在鎮上,想要趕在吉時把人娶回家陳景今天可是天不亮就帶著人往鎮上來了,這會兒鬧了這麽久也不過剛天亮沒多久而已。


    沈一琅背著妹妹走出家門,看著咱在喜轎旁一臉喜氣洋洋的陳景,心裏堵的那塊石頭就更噎人了。偏這會兒鄰居親戚都在,他這個當哥哥的還得擺出一副笑模樣來,真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好在接親的喜婆什麽場麵都見過,有那等著急送閨女出嫁混不在意的人家,就有這種千般萬般不舍得活像要了命舍了心的人家。


    但不管怎麽著,兩個喜婆一邊一個湊上前去嘴裏說著吉祥話,又讓鑼鼓班子吹拉彈唱起來,這氣氛一架到了位,不管沈一琅願意不願意,也隻能鬆手看著沈三清被喜婆扶著上了花轎。


    “陳兄,往後好好待三清。”沈一琅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這會兒又什麽都說不出口,最後隻能衝陳景拱手作揖之後,十分鄭重的說了這麽一句。


    沈三清在花轎裏,耳邊全是外邊吹拉彈唱和鞭炮的聲音,自然不知道自家哥哥和陳景在說什麽。她手裏捏著的是剛剛出門時沈繼海趁大夥兒不注意塞到她手裏的荷包,荷包不大裏邊是兩張銀票攏共一百兩銀子,一看就是沈繼海平時自己攢下的。


    覃氏精明,家裏錢財都是覃氏管著,這回自己成親家裏又花了許多,現在這一百兩恐怕真就是沈繼海能拿出來的所有私房了。


    自己成為沈三清,在沈家度過的日子不算長,哪怕她心裏清楚這些都是他們給他們的女兒的,沈三清心裏也無法再保持理智,也就是到了這一刻,她離開沈家的這一刻,她才真的開始把自己活成沈家的女兒。


    第14章


    “小姐,陳家也太大了!比咱們家大好多呢。”


    接上新娘子一路從長寧鎮到荊湖縣城到進陳家拜堂禮成,最後再被送到新房裏邊坐定,沈三清和小鈴鐺都給轉暈乎了,尤其小鈴鐺,到最後都不知是她扶著新娘子,還是沈三清這個新娘子拽著她,才沒讓她被簇擁著的人給擠散了。


    “鈴鐺,以後得改口,剛剛在前邊拜完堂我就是陳家的少奶奶了,往後你也得這麽叫我,這事得記住了啊。”


    剛剛頭上頂著紅蓋頭除了腳下的路什麽都看不見,但越是這樣沈三清就越是專心致誌的看著自己腳下的路。進了沈家的門,踩在光滑的青磚石板上,沈三清十分清楚往後的路,就不像在沈家那麽輕鬆自在了。


    “嗯,少奶奶放心,鈴鐺記住了。”鈴鐺雖在沈家自在慣了,但是個分得清主次的小姑娘。她為了陪嫁過來之後不掉鏈子,成親前一有空就往花媒婆家去,纏著人給她講了好多花媒婆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大戶人家的故事。


    雖然那些故事不知道倒了多少道手,聽起來有多麽離譜多麽不合理,但小鈴鐺還是都牢牢的記了下來。用她的話說便是:陳家也是大戶人家,萬一碰上這些事我得有法子幫小姐。


    “少奶奶您餓不餓,剛剛我瞧見咱們這院子裏好像有廚房,我去拿點吃的過來吧。”成親是個體力活,忙到這會兒兩人都有些乏了,“進門的時候我看了,前邊好多人呢,姑爺一時半會的肯定回不來。”


    “行,你快去,多拿點,咱們一起吃。”沈三清嫁衣不繁複,把蓋頭掀開就沒什麽東西能影響沈三清行動的。到底是剛到一個新地方,小鈴鐺屁顛顛的往廚房去,沈三清一點都不放心幹脆就開了條門縫朝外邊看,多少也能看著她些。


    不過小丫頭跑得快,走遠了一拐彎就沒影了。沈三清等了一會兒沒見有什麽動靜正打算關門,沒想到就這會兒功夫簷廊拐角處突然又出現個小姑娘,看著身高打扮和跟陳景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沈三清就斷定這就是陳景的獨女陳蕊兒。


    果然她沒走幾步後邊就又追上來一個瞧著年紀在十五六上下的男孩兒,“蕊兒,在這兒幹嘛,前邊太太尋你呢。”


    “小叔,你別哄我,祖母這會兒忙著呢才沒工夫管我。”陳蕊兒今年八歲,正好是性子最跳脫的年紀,小姑娘又從小是在金氏身邊長大,比起沈家養沈三清來還要更嬌慣三分,這府裏還這沒誰能管得住她。


    “真的,你要是不信你問你爹去。”跟在陳蕊兒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十六年前陳景他爹去世之後,家裏老姨娘生下來的遺腹子陳昭,如今也在湖陽書院讀書。


    “你別老拿我爹來嚇唬我,小叔你別老什麽事都聽他的行不行。”陳蕊兒自幼在金氏身邊長大,說句實在話跟陳景相處的時候不多,在孩子眼裏祖母是照顧自己最多的,小叔是陪自己玩的最多的,爹?頂天也就是每次陳景來祖母院裏吃飯的時候見一見罷了。


    “他是兄長,我不聽他的難道還聽你這個小丫頭的?”陳昭在陳家存在感不高,甚至前些年家裏的仆人都不把這位三爺當回事。也就是這幾年陳昭長大了些,陳景又不顧金氏反對把他送進湖陽書院去,才讓陳昭在家裏成了能立得住的三爺。


    “你聽話些,趕明兒得了空我帶你上街玩去好不好。”這兩天家裏要辦喜事,陳景早早的就囑咐過陳昭,前頭擋酒招呼賓客的事不需要他強出頭,但蕊兒這邊他一定要看好了,別讓蕊兒鬧出些動靜來不好收場。


    陳昭一直感激陳景這個哥哥能幫一把,沒聽太太的讓他識字之後就留在家裏管管俗務把他當個管家使喚,而是把他送到書院讀書去,現在陳景給他這麽個任務,他自然是得把陳蕊兒給看緊些。


    其實金氏常年盤算著給兒子找新媳婦,陳蕊兒又不是不知道。原本她對這件事沒什麽感覺,反正自己伴著祖母住,父親要不要娶妻與她關係不大。


    但是自打陳景看上沈三清之後,陳蕊兒就好幾次在金氏那裏聽到過自己祖母對沈三清的不滿意。小孩子心思簡單些,聽著祖母說沈三清這不好那不行,自然心裏也對父親新娶的母親有些抵觸。


    偏她越是這樣陳景越不敢開口解釋,當初他主動把孩子送到金氏跟前養著,就是因著柳氏去世蕊兒若跟著自己混日子,往後大了要說親怕是就要被人詬病差了教養。


    如今人人知道陳家大姑娘是在祖母身邊長大的,就少了這份擔心。可這麽一來父女之間又少了親近,陳景就是想解釋也不知道怎麽跟女兒開口,還生怕他越解釋閨女到時候越遷怒沈三清,便幹脆把這事給擱起來了。


    他們倆隔得遠,說話的聲音又不大,具體說了什麽沈三清聽不見,但看陳蕊兒那表情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這世上繼母跟原配的女兒,劇情還能溫馨到哪裏去,隔著這麽遠遠的沈三清都能感受到小姑娘身上那股衝勁兒,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好在不知道年長些的那男孩兒說了什麽,陳蕊兒躊躇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又轉身走了。


    陳蕊兒一走,小鈴鐺就抱著食盒做賊一般回來,“少奶奶,剛剛外邊有人,您瞧見了嗎。我聽那男的叫那孩子蕊兒,該不會就是……”


    “陳家還能有幾個蕊兒啊。”也許是害怕見麵尷尬,小鈴鐺依著本能也躲了躲,好歹雙方沒在這裉節碰上。沈三清從小鈴鐺手裏接過筷子,“趕緊的先吃飯,這不人又走了嘛,咱先別想那麽多了。”


    “少奶奶,不是小鈴鐺多嘴,我覺得姑爺什麽都好,就是多了前頭那位留下的小姐……”小鈴鐺心直口快,可惜話還沒說完就被沈三清啪一聲摔在桌上的筷子給打斷了。


    沈三清很少對小鈴鐺發火,今天這般真生氣甩臉子更是頭一回,“鈴鐺,在家裏我是怎麽跟你說的,讓你多想少說都忘了是不是?”


    “再說,什麽叫做多了那位小姐。”沈三清最聽不得這種話,“哪怕按照先來後到也是咱們後到,人家姑娘哪裏招惹你了。這話我再也不想聽到第二次,要是還有我馬上送你回沈家,你知道我不是開玩笑的。”


    小鈴鐺是個忠心向主的姑娘,在她心裏沈三清就是最重要,甚至比對錯分明還要重要。此刻被沈三清這麽一凶整個人都慌了,要不是心裏還記著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能哭,小孩兒非得哭死不可。


    不過這一次沈三清沒像往常那樣打一棍子又給個甜棗,而是直到天黑之後陳景應付完外邊的賓客回來,都沒跟小鈴鐺多說一句話,惹得陳景一進屋就打了個哆嗦,“出事了?”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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