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太子妃照著卑職方才所說,先試試開弓的感覺。”


    魏枝枝應了一聲,隨即默念著方才兵士教的口訣將兩腿岔開,笨拙地扣上弓弦使力。那弓看著小巧,她勉強也做對了動作,卻是如何都拉不開弓弦。


    一旁的兵士不敢靠魏枝枝太近,更是不能上手,隻得在一旁著急,用言語糾正她細小的動作偏差,並且反複給她提醒。


    魏枝枝又照著嚐試了幾次,雖然能稍稍拉開弓弦,卻根本無法將箭矢安放穩當,更是免談將箭射出去。


    於是她泄氣地放下弓箭,用手按了按微微酸痛的肩頸,轉身對著嘴唇發幹的兵士說道:


    “要不,還是再等一等太子罷,本宮這頭已經沒力氣了,想歇息一下,況且你也辛苦了,一起歇息一下罷。”


    那兵士猶豫了一陣,對著魏枝枝拱拱手,隻是稍稍站遠了一些,絲毫沒有歇息的樣子。


    此時,就在魏枝枝要射的那個木靶一旁,嗖的一聲飛過一支羽箭,正正射中一旁遠上好十幾米的木靶。


    隨後,魏枝枝便見她一旁的小台之上站了個白衣男子,他緩緩走了過來,到了她的台子上時,直直喊了一聲:“魏姑娘?”


    魏枝枝聞言後退了一些,對著麵前之人稍稍福身:“廣平王。”


    而後她又匆匆補上一句:“眼下廣平王似乎不妥稱呼本宮為‘魏姑娘’。”


    趙子期聽到本宮二字,眸色微微暗下,沉默了一陣後,又朝著魏枝枝補了一禮:“皇嫂好。方才是子期一時忘記,還請見諒。”


    魏枝枝說了一句“無事”之後,便開始旁若無人地鼓搗起手中的弓箭。


    趙子期見她笨拙使力的樣子,便忍不住走近一些說道:“皇嫂可是頭一次射箭?這弓弦可不是這般使力的。”


    說完他又遠遠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兵士,高聲道:


    “那些兵士都是使慣了弓箭之人,更是不知女子力氣之懸殊,教皇嫂也隻能教個招式皮毛。不如皇嫂試著正式拉個弓令皇弟瞧瞧,皇弟今日正好得閑,可稍稍替皇嫂指正一二。”


    魏枝枝聽趙子期這般說,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思索一陣。


    眼下那兵士隻在言語上令她背口訣,教射箭的方法也確實笨拙,沒辦法幫到她多少。趙之禦如今又被臣子拖著,也不知何時能來馬場,說不定根本就來不了。


    她倒是可以趁著趙子期正好在此,看看他能否幫到自己一二。


    “那便有勞廣平王了。”


    說完,她便站好姿勢準備開弓,仍是無法放穩弓箭,更別說射出箭來。


    正當她準備回身問趙子期意見時,趙子期已不知何時湊近到她身邊,貼著她耳邊說道:“第一次射箭,皇嫂的手應扣在弓弦的中心,而後用手臂使力,而非手腕·····”


    趙子期湊得近,彎下身來說出的話便轉化成熱氣吐在她的脖頸邊,更是在說到手腕的時候抬起手眼見著便要往她腕上放。


    她立時縮了身子,往後退了好幾步,手上更是一鬆,直直令弓砸在了地上。


    她如何都想不到平日裏溫文爾雅的謙謙廣平王會如此不知保持距離,更是感受到一陣熱氣襲來脖頸之時,內心湧上一股不適,便不管不顧撒了手。


    “廣平王隻管與本宮說來,本宮聽得到,自是照做便可。”


    魏枝枝說完便朝前彎下腰準備拾起弓箭,趙子期也跟著彎下身子,正當兩人雙手都要碰到那弓箭之時,一雙黑麵金絲蟒紋皂靴隔在了他們兩人的手中間。


    隨後魏枝枝的弓箭便被一隻緩緩落下骨節分明的手拾起,魏枝枝也跟著被一股力量拉扯,落入一個有力的胸膛。


    “孤的太子妃,自由孤來教。”


    第67章 醉意


    趙之禦胸膛隔著她的衣料在她背上震顫。


    魏枝枝隨即回身望了趙之禦一眼, 見他也回望過來,便一時局促,急忙垂首不語。


    可就在她垂首的瞬間, 她看到了趙之禦腰間掛著一個湖藍色的香囊,朝外的那麵繡著一個“枝”字, 正是她昨日叫羅玉送去給他的香囊。


    可那分明是個掛在床頭助眠的香囊, 本就長得比隨身香囊要大上許多,趙之禦卻將它直晃晃地別在腰上, 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似的。


    魏枝枝瞧著瞧著,竟是越瞧越覺著滑稽, 生生笑了出來。


    隨即她背後一空, 一邊的手臂上落上修長的手指。


    趙之禦一手抓著弓, 一手扶著她的手臂,臉色明顯不悅問她:“太子妃在這射箭如此高興?”


    魏枝枝意識到失態這才急急收了笑,將視線從趙之禦的腰間撇開, 回想方才發生的事情, 又下意識看了看對麵的趙子期, 一頓:“不是, 隻是突然想起好玩的事情。”


    而後她準備去接過趙之禦手中的弓箭, 卻被他抓著手臂往身前猛地一帶。


    趙之禦逼得極近:“好玩的事情?看來太子妃這射箭當是學得極好, 狩獵會在即還有心情玩笑。”


    魏枝枝看向趙之禦的臉龐, 此刻她已然感受到他身上的凜冽,立時搖起頭來:“臣妾沒有,臣妾一直在等殿下過來,便是因著這射箭實在難學,如今臣妾還沒能完完整整地拉開弓來。”


    魏枝枝實話實說,竟是叫趙之禦麵色漸漸緩和下來。


    正待兩人相望間, 趙子期對著趙之禦躬身行禮:“皇兄。”


    趙之禦稍稍回頭,隻斜斜睨了一眼趙子期,嘴裏發出一聲【嗯】,又急不可耐地看回魏枝枝。


    趙子期見狀,又向前走了一步:“方才見皇嫂在這裏學習射箭,子期今日正好閑來無事,便得皇嫂請求向皇嫂說明一番這初次提箭需要注意的一二事。”


    魏枝枝聞言總覺得趙子期說話奇怪,什麽叫得了她的請求,她不過禮貌回應一句“勞煩廣平王”,一切都是趙子期自己湊上來的。


    於是她又看了一眼趙之禦,準備出口解釋,卻見趙之禦方才稍稍緩和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鬆開放在她臂上的雙手,偏過身來對上趙子期。


    那湖藍色的香囊便就隨著他轉身晃動,極是顯眼。


    “那孤還得替孤的太子妃謝過皇弟了。”


    趙之禦嘴上說著謝,行動卻是不見絲毫誠意,頭也不回地握上魏枝枝的手,拉著她走下方台。


    而後他才回身對著楞在原地的趙子期又說了一句:“這箭是上了馬之後才放,太子妃等孤等了這麽久,眼下孤該是先帶她去跑一圈馬才是。皇弟請便。”


    說完,趙之禦便招了不遠處的兵士備馬,帶著魏枝枝轉至另外一側小門。


    趙子期盯著趙之禦的腰間,緊抿著唇追了上去:“皇弟正好也要去騎馬,不如跟著皇兄皇嫂一起罷。”


    正在前往馬廄給趙之禦他們備馬的兵士不可思議地看了看一路小跑的趙子期,隨後皺緊了眉頭。


    這廣平王不是向來識大體之人嗎,如今可是腦子壞了,上趕著圍在人恩愛夫妻旁邊,給人添堵自己還找罪受?


    *


    三人轉至跑馬場地。


    兵士牽了頭通體紅棕的駿馬帶至趙之禦身旁。趙之禦挺身將魏枝枝擋在了身後,自己上前順了順馬毛,試探一番後,才對著兵士頷首:“這馬不錯。”


    那兵士聞言,一臉燦笑拱手:“照著殿下的吩咐,給太子妃備的馬已是整個大郢宮內最乖順的了。”


    趙之禦聽完嘖了一聲:“這馬是乖順,人可就不一定。”


    魏枝枝聽到還沒來得及反應,趙之禦的雙手已圈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撐起騰空,放至馬背上。


    “啊——” 隨著她驚呼一聲,趙之禦跟著一瞬跨步上馬,將她圈在懷裏。


    “不怕,我帶你慢慢走一圈,你跟它培養一下感情。”


    同樣是說出來的話轉成一股熱氣覆上她的脖頸,趙之禦貼著她耳邊講出的字字句句卻叫她漸漸安下心來。


    魏枝枝伸出手來,學著趙之禦的樣子,同他一起抓上那韁繩。


    隨著韁繩一落,馬兒開始走動帶起顛簸。趙之禦的胸膛時不時貼上她的背,有時他彎下身與她說話,下顎不自覺磨蹭著她的鬢發。


    於是魏枝枝分心之下,便把上馬前兵士交代的動作忘得一幹二淨,更是在趙之禦問出:“有什麽感覺?”的時候,隻能愣愣搖頭。


    “接下來加快帶你跑一圈。” 隻聽得趙之禦附在她耳邊低語一聲,韁繩再次落下,馬兒突然跑了起來。


    魏枝枝一陣驚嚇,鬆了韁繩,閉著眼將自己縮在趙之禦的懷裏,絲毫沒看到後頭已跨上馬逐漸逼近的趙子期。


    馬兒越跑越快,始終將趙子期落在後麵。


    不知覺間他們已轉過了好幾圈,魏枝枝在趙之禦懷裏待得膽子漸漸大起來,終於慢慢睜開眼睛。


    趙之禦低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將一隻手離了韁繩,覆上她的手背,抓著她的手一同拉上韁繩。


    魏枝枝便隨著趙之禦的牽引,漸漸適應了馬兒疾跑的速度。


    可這馬也跑的過久了些。魏枝枝見自己還困在趙之禦的懷裏,便稍稍回頭問他:“殿下何時教臣妾自己上馬?”


    趙之禦並未回話,隻將她又摟緊了些,繼續前行。


    待到趙子期先下了馬,朝著他們這頭招了招手,趙之禦才使力停了馬。


    趙子期緩緩走來,於兩人鞍前停下,拱手道:“子期想起這個時辰得去趟披香宮,便與皇兄皇嫂告辭。”


    趙子期隻垂首沉著臉色道別,說完告辭又緩緩抬起頭,朝魏枝枝看了一眼,補充一句:“預祝皇嫂早日學成,狩獵會一切順利。”


    魏枝枝回以頷首淺笑。趙之禦也跟著應了聲慢走。


    自然不送。


    趙之禦見趙子期越走越遠,走出馬場之時,才從馬上下來,而後將魏枝枝抱下馬,對她說道:“凡事都得循序漸進,講究先後次序急不得,哪裏能一天學成騎馬,太子妃不知道這個道理?”


    *


    魏枝枝跟趙之禦中途分開後,便急急回了重華殿喚湯水準備沐浴。


    她今日又是射箭,又是騎馬,早已沾了不少馬場的沙塵。後來在跑馬場地,趙之禦將她抱上抱下,她都提著顆心,擔心自己身上有塵土,加上流了汗會有不雅的氣味。


    不過好在她自己偷偷聞了聞沒聞出什麽氣味來。即便這樣,她心裏也總惦記著這一茬非要馬上沐浴不可,再想來便是好好在湯池裏頭泡一泡亦能洗下今日的疲憊。


    魏枝枝任熱湯蓋至她的肩頸,舒適地閉上眼,甩了甩腦中的思緒。


    她為何這般在意他的感受?


    “玲兒,玲兒。” 魏枝枝從湯池裏頭起身,喚了玲兒好一陣不見反應,便自己拿了放在一旁的沐巾擦起身子,再簡單套上中褲後,撿了一旁的肚/兜往身上貼去。


    以往都是玲兒替她穿脫肚兜,此刻她係了脖頸後邊的帶子後,再次伸手探向背後的帶子,卻是如何都係不起來。


    正當她開始弓起身子嚐試不知道第幾次係帶子之時,一雙手將那帶子從她手中抽了出來,隨後她便感受到那帶子在身後動來動去,偶爾拂過她背部的肌膚,帶著一點涼意。


    她呼了一口氣,接著鬆了手,癟癟嘴道:“玲兒,你方才去做什麽了,我喚了你這麽久。”


    後頭的玲兒沒有答話,魏枝枝隻感受到身後的帶子似乎又被解開,重新動來動去。


    於是她又想到什麽,出聲道:“今日殿下肯定也不回來重華殿,你且將我的結子係得鬆垮些,免得睡覺時硌得慌。”


    語落,身後係帶子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接著自她頭頂傳來一聲:“那你與孤說說,該如何係得鬆垮些?”


    魏枝枝的身子立時一僵,腦袋更是一片空白。


    趙之禦的手還放在她身後的肚/兜帶上,她不知接下來該等他替她係上結還是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她所有的感官在這一刻似乎都往背後攏去,明顯地感受到趙之禦的氣息漸漸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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