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政猛地坐起身,臉上恢複神采:“她一個人?”


    鄒宇聳聳肩,搖頭:“不然還有別的人?我沒看到,不好說。”


    等他說完,剛還死氣沉沉的人,已經一溜煙地走出包間。


    速度快到他來不及吱聲。


    可惜,等祝政找去廁所,關潔早坐上林昭的車走了。


    —


    關潔並不知道有這一出。


    跟林昭吃完飯,她無法回應林昭,隻能把關係落到“朋友”層麵。


    林昭似乎也猜到她不會輕易回頭,笑著說,朋友總比陌路人好。


    雙方溝通成功,回去路上氛圍倒是很輕鬆。兩人如同往常一樣,討論音樂、討論生活、討論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這一天,關潔過得還算開心。


    晚上直播,她主動講最近狀態還不錯,爭取六月出新歌。


    評論區消息刷個不停,快到關潔來不及捕捉重要消息。


    “趙四”進直播間她已經播了快半小時,他一進來就開始打賞。


    今日更甚,持續一個多小時都在刷屏。


    本以為“趙四”打賞完就會出直播間,一反常態地,他開始大麵積發言。


    評論區驚到炸鍋。


    他打字很慢,時不時地來一大段,任人閱讀、評論。


    【我曾經是個很糟糕的人,我身上沒什麽值得表揚的優點,也做過很多離經叛道的事。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姑娘,那時並不懂什麽是愛,隻覺得這姑娘挺有個性、挺有脾氣。】


    【我每天除了幹點不靠譜的生意,就是拉著她一起鬼混。哪兒有好吃的、好玩的,我當天就定兩張機票,也不管她有沒有空,到點,強行拽著她一起去。】


    【也曾一擲千金,為她包場看電影,給她送包、送表、送衣服,還給她購物卡,任她刷。這姑娘名聲不怎麽好,經常遭人白眼,罵她為了錢什麽都肯出賣。】


    【隻有我知道,她不是這樣見錢眼開的人。除了她該拿的,她沒從我這兒要過一分錢,還倒賠不少。你們說,這姑娘傻不傻。】


    【不知道你們聽沒聽過周國賢的《守口如瓶》,裏麵有句歌詞叫——長年在駐守縱未夠運氣開口,暗中傾慕你也是我有的自由。這歌詞就是我現在的寫照。】


    【早知如此,我就不該招惹這姑娘。】


    最後一句結束於直播前三分鍾,評論區紛紛安慰“趙四”,讓他看開點,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關潔停了手裏吉他,默默點進他的主頁。


    主頁默認頭像已經改成雪山,背景圖寫了一段話——


    【我見過那樣美的風景,走過那樣長的路,遇見過那樣多的人,唯獨沒見過如此可愛、獨特、惹人注目的你。】


    個性簽名更改為——


    【如果有來生,我或許還會選擇遇到你,隻是這次不會再愛你。】


    第42章 愛也好,恨也罷,都不重……


    關潔自認不是個感性的人, 卻被“趙四”這幾段自我剖析以及個簽觸動。


    她點開“趙四”的對話框,對著屏幕打出一段話——


    【失去總是比得到更為艱難,但是人生總在不斷失去中度過, 要努力習慣、擁抱遺憾。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麽好的運氣,可以事事如意。】


    剛發出去, 便顯示已讀。


    對方正在輸入中……


    關潔也不著急,任由他在那頭刪刪減減。


    直播結束後, 她關閉攝像頭, 闔上筆記本, 抱著吉他, 盤腿坐在電腦椅, 有一下沒一下地彈著琴弦。


    手機屏幕時不時亮一下,她拿起一次又一次。


    以為對方不會回, 剛要放下,便收到一條抖音私信。


    她登時心跳一滯, 猶豫半秒,她下定決心般地撿起手機, 打開私信。


    裏麵躺了好幾個紅點。


    趙四:【我已經失去很多東西, 朋友、家人、愛人、我的自由……這一路走來,我一直在失去。】


    【我對不起很多人, 欠過很多情債,或許這輩子都還不清。】


    【我現在很迷茫。我找不到人生的意義, 也不知道如何自處。】


    【我曾經做過很多錯事,錯過很多機會,也錯過很多人。我以為我有的是時間,到頭來, 滿腔熱忱隻剩後悔。】


    關潔對“趙四”有股莫名的好感,一是因為他的網名跟祝政的昵稱一樣,二是因為他總給她一種沉默、神秘卻又值得信任的錯覺。


    像現在,他這番自我認知,讓她感同身受,甚至不自覺地將他與祝政聯係在一起。


    她總覺得他們是同一個人。


    即便沒有證據,她就是本能的相信他。


    就算不是同一個人又有什麽關係呢,他肯將內心深處最隱秘、陰暗的一角分享給她,已經給她足夠的信任。


    關潔沉思片刻,指腹落到鍵盤,小心發問:“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朋友,他姓祝,你認識嗎?”


    “或者……祝政,是你嗎?”


    消息發出,關潔心跳如擂鼓,砰砰直響。


    她攥緊手機,咬住下唇,睜著狐狸眼,煎熬等待“趙四”的回應。


    那頭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好長一段時間,屏幕裏才跳出兩個字:【不是。】


    關潔心情陡然失落下來。


    她捧著手機,忽然不知道如何繼續跟對麵的人聊下去。


    對方似乎猜出她此刻的懊惱,主動問她:


    【這個祝政,是你《惡棍》裏的特殊朋友嗎?】


    話題聊到這兒,關潔無法中斷。是她先提的祝政,如果不繼續聊下去,好像不太好。


    她像是突然找到了發泄口,那些莫名的情緒也找到了出處。


    她重新捧起手機,跟“趙四”主動提起祝政。


    再見趙四:【他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其實……不能算朋友,但是我又無法用準確的定位形容他,所以就用“特殊朋友”稱呼他。】


    趙四:【他在你眼裏是什麽樣的人?】


    再見趙四:【很特別。他很複雜,一兩句話說不清。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一個——肆意妄為、沒心沒肺又愛拈花惹草的惡棍。】


    趙四:【?】


    再見趙四:【反正不是個好人。】


    趙四:【你很討厭他?】


    再見趙四:【不討厭。】


    趙四:【恨?】


    再見趙四:【不恨。】


    趙四:【那是?】


    再見趙四:【見不得他太好,又見不得他不好。至少應該比我難過。】


    趙四:【你還愛他嗎?】


    再見趙四:【愛又怎樣,不愛又怎樣?】


    趙四:【沒有,隨便問問。或許他此刻很痛苦,至少比你……痛苦十倍。】


    再見趙四:【那挺好。我應該普天同慶,奔走相告?】


    趙四:【……】


    關潔盯了幾秒省略號,重新打出一行字:


    【我希望他過得比我好。不要活在過去,也不要因為任何人痛苦。他在我這兒,永遠是那個肆意妄為、橫衝直撞,會大晚上發瘋、在北京郊外飆車的混蛋。】


    那頭沒再回。


    關潔等了幾分鍾,自顧自放下手機,抬頭看向窗外。


    窗外漆黑、陰沉,伸手不見五指。


    既沒星星,也沒月亮。


    她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默默丟下懷裏的吉他,起身走向床頭。


    啪嗒一聲。


    手指飛快摁下開關按鈕,臥室燈光瞬間熄滅。


    臥室陷入昏昧、寂靜,關潔蓋好被子,闔上眼,安然陷入睡夢。


    關於後續,她毫不知情。


    她不知道有人大半夜特意開一個多小時的車趕到她小區樓下;她不知道有人在冷風中站了整整一夜;她不知道有人為了看她一眼,抽了一地煙頭,惹得清潔工大罵誰這麽缺德。


    她更不知道,那天夜裏,有個男人站在路燈下,抬頭往她所在的那扇窗看了無數次。


    —


    周瑤個人音樂會演出那天,祝政還是去了現場。


    他沒走vip通道,跟著一眾嘉賓,拿著周瑤提前送過來的門票,排隊走進普通入場口。


    周瑤怕他不來,連打好幾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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