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脫掉拖鞋,赤腳落在沙發,抱著抱枕,麵色蒼白地回想車廂裏的事。


    祝政被她冤枉,反應太大。怒氣上頭那刻,什麽話都往外拿。


    說到興奮處,還不忘刺她:“林昭脾氣好、人溫柔,馬上又要回國參加同學聚會,你幹脆找他複合得了?是不是還得祝你倆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我也不用在您跟前晃,憑白惹您煩。”


    “關潔,你丫的到底有沒有心?”


    第40章 解除婚約


    後半程路, 祝政坐在車廂隻字不言,臨到祝宅才冷不丁開口:“明早去計家把事辦了。”


    陳川猝不及防,握緊方向盤, 扭頭看了眼後排的祝政,滿臉疑惑:“什麽事?”


    “跟姓計的退婚,老子不娶了。”祝政眉心疼得厲害, 耐性漸漸耗光,話也衝了兩分。


    陳川臉上表情異彩紛呈, 先是震驚, 後是疑惑, 最後恍然大悟。


    陳川心中有一股強烈的預感, 預感祝政這次回北京除了探望趙姨, 還有很大一個原因是為了跟計家解約。


    隻有這樣,他才能清清白白、坦坦蕩蕩地追求他想要的東西。


    無論自由, 還是其他,或者單純為了某個人。


    理想很豐滿, 可現實骨感。


    陳川靜下心,仔細琢磨一番祝政如今的處境, 皺了皺眉, 略帶遲疑問:“……哥,您確定現在就攤牌嗎?計家恐怕不會輕易答應。您這一退, 恐怕要被計安/邦扒好幾層皮。”


    “就算計家同意,趙姨那兒……也不好交代。前幾天趙姨發火的事還曆曆在目呢, 要是——”


    祝政擺了擺手,嘴裏打了個哈欠,滿臉無謂:“明兒再說吧。”


    而後想起什麽,又交代陳川:“別打擾趙老師休息, 走後門。”


    陳川點頭應下,轉動方向盤,避開大門往後門走。


    夜色漆黑,一切都陷入昏昧中,這座城也安然陷入沉睡。


    誰都無法預料,明天到底會發生什麽。


    —


    早八點,祝政被一道不急不緩的敲門聲吵醒。


    祝政有起床氣,聽到動靜,皺眉蹬了兩腳被子,重新卷起枕頭捂住耳朵,自動隔絕門外的動靜,繼續翻身睡覺。


    門外敲門聲響了幾下便安靜下來。


    祝政腦子裏突然蹦出昨晚說的事,立馬迷迷瞪瞪睜開,掀開被子不情不願爬起來。


    揉了把淩亂的頭發,祝政隨意係好睡袍帶子,踩著拖鞋進浴室洗漱。


    洗漱完,祝政隨便選了套深色西服穿上,今日沒打領帶,領口處解開兩顆紐扣,露出小片麥色肌膚。


    扣好袖口,祝政撿起床頭櫃的腕表,一邊戴,一邊掀眼看向窗外。


    這一看,他不自覺地跳了下眼皮。


    北京又下了場大雪。


    一晚上功夫,院子鋪滿白茫茫的雪,遠處的樹枝、院牆、屋簷全是白的。


    祝政看著滿院子的雪,忽然想16年的一個冬日。


    他那天大晚上突發奇想,想去爬長城。


    當時關潔睡得迷迷糊糊,被他強行從被窩裏撈起來,陪他一起瘋。


    關潔對他的突然發瘋很不情不願,也不睜眼,就閉著眼睛,張開手站在床尾任由他撿起地上的內/衣、內/褲替她一一穿上,放任他在這過程肆意妄為的小動作。


    好不容易穿好衣服,祝政又去找兩件羽絨服各自裹上。


    後備箱裝上兩箱啤酒、大包零食、一籃水果,開車直奔長城腳下。


    爬到一半,關潔又累又困,嘴裏一個勁地罵他神經病。


    他也不惱,轉頭饒有興致地瞧著她拄著登山杖,氣喘籲籲立在半山腰,梗著脖子怒瞪他的鮮活樣。


    那時隻覺得這姑娘忒有意思、忒帶勁、忒有脾氣。


    畢竟是他自己發癲,還是得為她負責。


    當晚他任勞任怨拉著她走上頂峰,嘴裏不停地跟她扯七扯八,試圖轉移她想放棄爬長城,轉而回家睡大覺的想法。


    說什麽大晚上爬山鍛煉身體,還說什麽在長城喝酒、玩野的多刺激。


    關潔那時剛上大二,還沒接觸過他這麽瘋、這麽葷/素不忌的人。


    見他當她麵拿出一盒未開封的避/孕/套,她氣得死,叉著腰,盯著他活靈活現罵:“祝政,你他媽瘋了吧!”


    “大冬天的,你也不怕凍死在這兒。”


    “明天早上的新聞我都替你想好了——某某公子哥半夜亂/搞,猝死在長城。”


    關潔嗓音獨特,罵起來人跟調/情似的。祝政笑得眼淚汪汪,連打四五個噴嚏。


    笑完,祝政抬手掐了兩把關潔那張嘴,俯身親了親她的耳垂,毫無顧忌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死在你身上,值了。”


    關潔連翻四五個白眼,氣得掐他手背,掐到起紅印才放手。


    他也就故意逗逗她,哪兒這麽葷/素不忌,隨時隨地發/情。


    日出時分,火紅的太陽從東邊升起,他上前摟住她的腰肢,下巴輕而易舉擱她頭頂,抬手指著緩緩升起的紅日,故意在她耳邊開玩笑:“我現在一看到它,就想到你。”


    緊跟著,祝政在她耳邊低聲吐出兩個字。


    關潔剛開始沒反應過來。


    經他一點撥,關潔恨不得拿臭襪子把他嘴給堵上。


    這張不著調的嘴,不要也罷。


    —


    家裏各個角落的網絡全部屏蔽,趙嫻並未看到昨晚的熱搜,也沒人敢把今早的新聞遞到她麵前看。


    祝政安安穩穩陪她吃完早餐,找借口說中午有個飯局。


    趙嫻沒多想,以為他不去上海,待在北京總會跟關潔斷聯,與計綠好好培養感情。


    殊不知,他這次赴的是鴻門宴。


    啪——


    計家書房,計安/邦怒氣衝衝拍了掌案桌,指著祝政追問:“你真要解除婚約?”


    “別怪我沒告訴你。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我計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祝政拉開計安/邦麵前的椅子坐下,掀眼掃了掃眼前氣急敗壞的男人,麵不改色回:“沒意思。”


    “什麽沒意思?”計安/邦以為還有回旋的餘地,緊著追問。


    祝政瞭開眼,嘴角扯了扯,語調寡淡道:“你女兒——太沒意思。長得索然無趣,我看著她那張臉,沒有一點性/致。”


    計安/邦被祝政說得抬不起頭,氣得拍桌大罵:“你放肆!祝政,別以為我不敢動你。真當我計家是紙糊的,任你欺負?”


    “我告你,北京早變天了,不再是你祝四肆意妄為的時候了。我還遵守那份約定,是看你還有三分用處。給你臉,可不是讓你來扇我的。”


    扒開那層表皮,大家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祝政攤牌,計安/邦也不再跟他客氣,看向他的眼神全是赤/裸/裸的警告、威脅。


    示意他別得寸進尺,見好就收。


    祝政像是早料到了計安/邦的反應,不氣也不惱。


    自顧自掏出來時新買的□□,撕開外表的薄殼,翻過紙蓋,從裏抽出一根叼在嘴裏。


    緊跟著握緊打火機,象征性地捧住火苗,垂下腦袋,下巴湊近火苗,慢悠悠點燃煙。


    啪的一下,祝政將打火機隨手丟在桌麵,翹起二郎腳,後背歪靠在座椅,手肘撐在扶手,麵無波瀾看了眼氣得胸口起伏跌宕的計安/邦,笑說:“計叔,您這話就說得嚴重了。”


    “我就想跟您好好商量,可沒想跟您撕破臉皮。為這麽點小事鬧得不愉快,多不值當。”


    “再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做生意嘛,不都這樣有起有伏,您說是不是?”


    見祝政嬉皮笑臉將這番警告輕輕鬆鬆擋了回來,計安/邦收好怒氣,眯著眼,從頭到尾打量一番祝政。


    倒是小瞧了他。


    這身商人重利的氣息淫/浸得很徹底,往那明麵上一放,幾斤幾兩,他倒是看不透了。


    還以為在牢裏待幾年能讓他老實點,麵上看著好欺負,卻不知不覺換了身行頭,骨子裏的惡劣越發變本加厲。


    計安/邦暗自揣測一番,猜祝政這番不過是試探他的態度。


    至於把柄、籌碼,估計沒有。


    說白了,虛張聲勢罷了。


    想到這,計□□內裏鬆了口氣,眼裏噙著冷光,似笑非笑問:“小四鐵了心地要解約,總得給計叔一個合理的理由是不是?”


    “當年我跟您父親訂這婚,可是白紙黑字寫好的。你要退,也得看看理兒夠不夠格。”


    “不然,我百年後怎麽跟你父親交代。你說是不是?”


    祝政若有所思點點頭,一副理解的模樣。


    抽了兩口煙,祝政捏著煙頭,撐著座椅扶手緩緩傾下身,對準計安/邦的臉,漫不經心問:“您看了昨晚的新聞嗎?”


    計安/邦麵部稍顯怔愣,隨後拿起手機,隨意翻了幾下頁麵。


    各個財經新聞他都看了一遍,且股份沒跌反升,沒發現不對勁。


    迎上計安/邦疑惑的眼神,祝政撫了撫額,善意提醒:“微博熱搜,您搜江維就行。”


    計安/邦半信半疑點開微博,搜索“江維”的詞條。


    壓根兒不用搜,熱搜還明晃晃掛在上麵沒撤。


    掛了整整一晚上加一上午,熱度高居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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