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太累,受網上的事影響……”


    說到這,陳川不由想起上午祝政在醫院列的那份遺囑。


    周遠鴻周律特地趕去醫院給祝政做財產分割,並根據祝政的意願立下遺囑。


    立遺囑時,陳川就在病房。


    祝政之前早有打算,財產分割做得很徹底、幹脆,連陳川也在遺囑繼承人之列。


    至於關潔——


    祝政為她單獨列了一份遺囑。


    如果祝政在此期間出任何意外,關潔將是他的第一繼承人,他在上海的一切資產,其中包括但不限於demon酒吧、上海的幾處房產……都歸關潔所有。


    陳川當時聽到這條遺囑又是驚又是喜,到最後恍然大悟。


    或許哥自己都不明白,他有多愛關姐。


    他之前神經大條,並沒把這些細節串聯起來,直到現在才意識到——


    比如,祝哥離開北京,還可以其他去任何城市,為什麽一定要來上海?


    又比如祝哥立這份遺囑,如果不是關姐在他心裏的分量重到一定程度,他應該也不會把關潔列為第一繼承人。


    陳川想到這,忽然覺得胸口有些悶。


    擦了擦額頭的汗,陳川神色複雜地看了眼關潔,壓下心底翻滾的思緒,重申:“哥擔心你——”


    關潔聳聳肩,拒絕陳川的提議:“不礙事,可以唱。”


    陳川見她心意已決,也沒再勸說。


    隻是看到關潔上台,雙手拿著鼓棒,興致勃勃地玩弄著架子鼓,陳川舔舔嘴,無聲歎息:“關姐,你回頭看看哥啊。”


    —


    哐當一聲,關潔成功敲下第一棒。敲完,接連不斷敲第二棒、第三棒。


    等掌握手感,關潔這才開始邊敲邊唱。


    首唱是首搖滾老歌,她一開嗓,底下的人紛紛舞動手,跟著熱起來。


    宋西京本來在玩手機,聽到關潔開嗓,眼裏滿是驚豔。


    他扭過頭,目不轉睛盯著關潔。


    眼睜睜看著她在上台風姿搖曳、熱情似火、迷倒眾生。


    宋西京也是音樂生,學的是鋼琴,關潔一出聲,宋西京就感受到她骨子裏對音樂的熱愛、狂喜。


    那種感覺隻有同樣熱愛音樂的人才能懂,就比如此刻,他完完全全讀懂了關潔對音樂的熱愛。


    熱愛到什麽程度?大概是燃燒靈魂、以身獻祭的程度。


    關潔讓他不由自主被吸引、被誘惑、被刺激。


    以至於唱到尾聲,關潔下台邀請宋西京,問他要不要合唱一首,宋西京想都沒想,直接上台,跟著關潔合唱《i don''t wanna talk》


    ……


    you taste like cigarettes and hurricanes


    你的味道品味起來就像悱惻的煙霧席卷的颶風


    there''s a warning written in the corners of your face


    你的臉上寫滿警告


    whish and you left me in a vapour trail


    予我沉重一擊留我在氤氳之中黯然


    now i know it''s safe to say


    現在我明白可以放心傾訴


    nothing''s perfect anyway


    人無完人金無足赤


    ……


    他們配合得太好,好到底下的客人全都在大聲尖叫、驚呼、起哄、吹口哨。


    還有人在拿手機拍照、錄視頻,甚至在吼他們再來一曲。


    關潔今夜唱得開懷,坐在架子鼓前,挑眉看向一旁站著的宋西京,像是找到一件新鮮寶貝,高興得語調上揚:“挺不錯啊弟弟。要不再來一首?”


    宋西京滿臉燥/熱,別開眼,別扭答應。


    這一幕被陳川盡收眼底,陳川盯著台上的一對璧人,視線落到神情驚喜、興奮的關潔,陳川麵色僵硬下來,閉眼回想起祝政在醫院的場景,低聲自問:“哥,你有沒有想過……還有另外的可能?”


    第29章 他人在哪兒啊?


    唱完全場, 關潔站在酒吧門口替宋西京攔出租車。


    出來急,沒穿外套,隻剩那條紅玫瑰裙裹在身上。


    出酒吧才意識到冷, 抬手別了兩下額前碎發,關潔轉身交代宋西京:“回去注意安全,到家發條短信。”


    宋西京今晚玩得夠嗨, 也被關潔的魅力折服,這會兒倒是沒跟關潔作對, 背著包, 偏頭盯著麵皮冷淡的關潔, 聲音不自覺軟下來:“知道了。”


    一輛出租車及時停在他倆麵前, 關潔點點下巴, 示意宋西京上車:“回去吧。”


    宋西京哦了一聲,繞開關潔, 徑自打開車門,坐上後駕駛座。


    關潔跟著上前, 湊近車,扣手敲擊兩下車窗。


    宋西京聽到動靜, 頂著一頭問號, 默默降下車窗。


    車窗降到一半,關潔彎腰, 腦袋湊近車廂,將一百現金遞給出租車司機, 隔著座椅跟司機交代,“師傅,麻煩送他到南京路123號……”


    關潔報的是宋西京家的地址。


    宋西京聽完忍不住翻白眼。真當他是網癮少年,夜不歸宿了?


    明明她瘋起來比他還不靠譜。


    關潔交代完司機, 伸手拍拍宋西京後腦勺,提醒他:“小屁孩,回家早點睡。到家別忘了給我發消息。”


    宋西京跟炸了毛的獅子似的,反駁:“誰小屁孩,我成年了。”


    “哦,再見。”關潔聳聳肩,退開兩步,揮手告別。


    出租車揚長而去,宋西京趴在窗口,回頭大聲喊:“明天我還能來嗎?”


    關潔站在原地,毫不留情拒絕:“不能。”


    說完,關潔轉身走向酒吧,留宋西京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


    關潔重回酒吧,酒吧客人還很多。


    有好幾個是她粉絲,見她進來,嚷嚷著找她要簽名。


    關潔順手簽了幾個,簽完,關潔重新繞回後台,穿上外套,收拾好東西,提包準備走人。


    還沒邁開腿,就見陳川端著兩杯酒朝她走過來。


    關潔挑挑眉,拎著包問:“想幹嘛?”


    陳川將其中一杯遞給關潔,隨意坐下沙發,開口:“有點小事想問問姐。”


    關潔接過酒,慢慢抿了一口,站在原地等待陳川開口。


    烈酒,進喉嚨辣辣的,聞起來跟風油精似的。


    關潔丟下包,找了個空位坐下,捏著杯沿問:“什麽事?”


    陳川咽了口口水,擱下酒杯,抬眼,小心翼翼問她:“關姐,你跟那個林昭的事……過去了嗎?”


    關潔瞳孔一縮,看向陳川的眼神裏多了一絲質疑。


    手指扣住杯沿,關潔垂下眼瞼,語調清涼問:“怎麽突然問這問題?”


    “……不小心看到熱搜,順手點進去了……哥也看到了。也沒別的意思,就問問您。您要不想說——”


    陳川還在忙著組織語言,關潔想也不想打斷他:“過去了。”


    陳川被打斷,暗自灌了口酒,搖頭:“哦……好。”


    關潔仰頭喝完最後一口,皺眉問:“祝政也看到熱搜了?”


    “不光看到,還氣到急血攻心,咳到吐血進醫院搶救,差點立遺——”說到一半,陳川忽然想起什麽,立馬噤聲,沒再往下說。


    關潔嘩地一下站起身,追問:“他人在哪兒?”


    陳川察覺到關潔的情緒變化,神情複雜地掃向關潔,一字一句報地址:“xx醫院。”


    關潔閉了閉眼,深呼一口氣,按耐住胸口的煩悶,再次問:“嚴不嚴重?”


    陳川瞬間沉默,他坐在沙發,左手壓住右手,別開臉,半天不吭聲。


    良久,陳川腦子裏想起下午找醫生拿報告單的場景,他咬緊牙關,斷斷續續開口:“嚴重,好嚴重……半條命都差點丟了,咳了好大灘血。醫生搶救七八個小時,連下三四道病危通知。”


    “還好搶救及時,不然——”


    陳川微微哽了一下,站起身,在原地煩躁地轉了兩圈,最後強行停下腳步,喘著粗氣,抖動肩膀說:“最慘的不是這兒。是醫生做完全身檢查,我才知道……知道他左腿、胳膊、後背、小腿、後腦勺……都遭受過不同程度的傷。有小刀劃的、鋼管打的、還有板磚敲的……”


    “……他在裏麵還接受過好幾次精神治療,聽說每次都痛苦不堪,在就診室大喊大叫、撞牆痛哭……”


    說到一半,陳川捂住嘴,仰起頭,極力忍住眼眶,不讓眼淚從裏掉出來。


    捂了幾分鍾,陳川彎下腰,情緒崩潰地揉了兩把頭發,指著自己的手腕,喉嚨哽咽說:“這裏……這裏……他平時戴的手表我沒看到……直到昨天取下手表,我才看到這裏很長一條疤。”


    陳川滑跪到地板,埋下頭,痛苦地說出自己的猜想:“哥在裏麵肯定想過死。”


    “……那條疤不是用刀劃的,是用釘子,一顆上鏽的、60毫米的水泥釘劃的。”


    “傷疤很深很醜……跟蚯蚓爬過一樣難看。姐,我想不出,實在想不出,哥這樣的性子為什麽會被逼到那個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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