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她竟是從虛假開始,又從虛假結束。


    三年,她也徹底將自己活成了個天大笑話。


    她應笑的,實在是好笑至極。


    幫她上藥的仆婦給她擦著眼角的淚,卻如何也擦不幹淨。


    她閉著眼躺那無聲無息,若不是眼角不斷滲出的淚,猶如死去。


    禹王府那人聽聞後,整一夜未眠。


    陳安瀾近些時日有些心力交瘁,他不知主子爺是怎麽了,自打從邊疆回來後就如換了性子般,非要不計得失的要從寧王府上撈個女人回來。


    為了救活她,還不惜將那些年攢下的不少人情用上了,請國手開救命方子,尋至好藥材,甚至還大手筆的暴露諸多安插在寧王府裏的人,隻為將救命藥送去。


    他不明白,這明顯不等值的事,主子爺為何去做。


    不是沒暗下朝馬英範打探下口風,卻沒想到對方卻沉默異常,閉口不談此事不說,就連與其談及其他,對方也似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見此,他也不好再問,遂也隻能作罷。


    初雪過後,氣候一日冷過一日,又下過兩三回雪後,時間悄然劃到了數九寒天的臘月。


    在時文修已經多少能下地走動的時候,禹王府門前這日清早多了一幹被打折腿的下人。很快寧王府擰送府裏釘子去禹王府的事,就在街頭巷尾傳揚開來,讓禹王一夜之間喪盡了顏麵。


    此事鬧得頗大,連聖上都有所耳聞,不過卻未招他們過去問話,而直接派黃門過去兩府訓話,並各罰禁閉三日。


    三日之後恰逢休沐日,這日清早,寧王府邸前停放了禹王府的馬車。


    將人請進花廳後,管事的就躬身退出來,附耳小聲的與外頭的曹興朝說,禹王這會過來帶了多少箱子重禮。


    曹興朝咋舌,心道,禹王與蒙兀打上這一仗,倒是發了筆不小橫財啊。


    第60章 換人


    寧王一目十行的掃過清單,嗤笑著將清單推了回去。


    “七哥覺得我缺錢?”


    “其他亦有羅列。”


    “這可不夠。若這便是七哥的誠意,那此事便沒得談了。”


    禹王撥了撥茶蓋,端過茶杯慢喝口熱茶。


    “九弟,不過個婢子而已,開不出天價來。”


    “七哥這是指責我的不是?既覺得我獅子大開口,那又何必非要與我這賣家做買賣,豈不自討沒趣?”寧王用細綢擦過琥珀杯,舉到眼前對著光線賞看,“價錢談得攏就來,談不攏就散,多簡單的事。”


    禹王放下茶杯,闔目數息後,沉聲道:“西山的產業,外加兩淮鹽運史。九弟,這是我最後的讓步。””


    寧王賞看的動作頓了下。其實對方開出的這個價已然可以了,如此大的手筆,買她這般的婢女千萬個也都綽綽有餘。


    隻是,他又焉能輕易讓那老七得償所願?


    自打獻了龍璧,老七在父皇那就受到了另眼相待,近段時日可是春風得意,不僅朝會上多次受到讚譽,就連散朝後也多次被單獨叫到上書房問話,可謂是簡在帝心。


    反觀他,近些時日倒是好生坐了冷板凳,不用想也知,石潼坡截物的事沒能瞞住父皇的耳目。偷雞不成蝕把米,他本身就慪得慌,若再看那老七事事順心,豈不是更要慪得他連飯都吃不下?


    尤其再想這會被罰關禁閉的事,就愈發心頭不爽快。本就老七的錯,父皇卻偏要另尋他個行事張揚的錯,將他也一並罰了。看似是各打五十大板,實則卻有失偏頗,這個中深意,他看得明白,朝臣亦看得明白。


    想想此番被下的臉麵,寧王就慪的要死,縱是對方能出得起價,卻也不願讓其輕易如願了。


    “看得出七哥確是帶著誠意過來,不過可惜,我卻改了主意。”寧王隨手把琥珀杯扔了桌上,恰倒扣在那張清單上,“人,我不放了。”


    禹王撥茶蓋的動作頓住,抬眸:“九弟切莫一時意氣,不妨與曹小公爺他們再行商量後,再下定論不遲。”


    寧王入鬢的墨眉挑起,狹眸的笑不達眼:“我做什麽事,何時要與人商量。”


    眼見他眸色閃過陰霾,抓了鞭子起身抬步欲走,禹王目光一沉,幾乎同一時間起身,三兩步攔下他。


    “老九,你究竟要如何。”


    “哦,難道是愚弟說的不清楚?”寧王道,“這樣,要不七哥明日上奏說要就藩,那愚弟二話不說,立即將人敲鑼打鼓的給你送去,你看如何?”


    禹王沉了眼,眸底深處卻是凜凜寒光。


    寧王肆意妄為慣了,又豈會理對方情緒是怒是恨,當即越過他就要走。


    “天寒地凍,我便不送了,七哥慢走。”


    他抬手整了整襟口,邊抻了下鞭子,邊朝外叫曹興朝,“興朝,與我一同過去看看,那賤婢死沒死。”


    “老九!”


    寧王駐足,回頭看他麵帶不耐。


    禹王握了拳,又鬆開。


    “她好歹,也跟過你一場,不妨手下留些情。”


    這個跟,是指何等跟,寧王自然聽得出來。


    當即想也沒想的嫌惡開口:“我會要個奴婢秧子?笑話。”


    殊不知,他此話一出,對方卻刹那變了瞬臉色。


    “你當誰都都好這口,喜歡那奴才秧子。”


    寧王也不在意對方的臉色難看,嗤笑的撂下這句後,直接頭也不回的離開。


    直待離開花廳好一會,寧王這方回過味來。


    老七可是早就拉人入過榻了,跟沒跟過人,他總能分得清罷。更何況,淑妃宮裏送出的人,又豈會非完璧?


    甭管淑妃心頭如何看待這養子,可麵上總要過得去的。


    琢磨了陣後,他麵上慢慢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莫不是那老七,當真沒分得清罷。


    眼瞅著寧王突然愉悅的笑了兩聲,曹興朝見他心情大好,這方敢開口:“九爺,事情沒談妥嗎?可是禹王開不起這價錢?”


    “他倒是舍得開價,不過我改主意了,暫不想放人。”


    寧王突然停了步子,偏過頭囑咐說:“記得回頭給那禹王府送兩個舞姬過去。”


    語罷,頗有些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


    曹興朝正為丟失的好處而痛惜著,這會突聽寧王給他下達了這麽個奇怪命令,不免驚異不已。


    寧王不多做解釋,笑笑過後,就攏了氅衣上了暖轎。


    “九爺,可要去那賤婢那看看?”


    “我去看她?給她臉了不成。”


    曹興朝就讓人抬轎,往正殿方向而去。


    禹王回府後,就讓人喚張總管過來。


    正好親兵快馬加鞭送回京的盒子到了,張總管遂捧著檀木盒子,躬身小心著步子進了屋。


    “你捧的什……”禹王捏著眉心煩躁的剛開口問,卻不待話問完,刹那間陡然想到了什麽,渾身血液凝固了幾瞬。


    張總管敏感察覺他主子爺的臉色很不對勁,卻還是將手裏物件往前方呈遞過去。


    “主子爺,就在剛剛,魯首領帶人從石潼坡回來了。這是拿回來的物件,您且過目。”


    禹王的目光死死盯著那猶帶泥土掩埋痕跡的盒子,腦中浮現出她如何忍著被追殺的恐懼,一點一點用雙手摳挖泥土,掩埋盒子的場景。


    他喉中發幹,僵著手打開那完好的鎖扣,寸寸的掀開厚重的盒蓋。


    裏麵安然放置著的,是她用命護著,卻未曾看過一眼的假璧。


    啪。他驀得闔上蓋子,同時閉了雙眼。


    “拿下去。”他沉重的呼吸,半晌方又道,“去將東西放置偏僻些,永遠,莫再見天日。”


    張總管捧著木盒就要下去安置,卻又聽他主子爺沉聲囑咐。


    “另外,你替我跑趟宮中,問個事情。”


    毓秀宮裏,淑妃委實有些驚詫,她確是沒料到,那賤婢竟有些造化,會被老七給收用了。


    不是說,她是老九派來的人嗎?


    既如此,那老七又如何給收用了,還頗有幾分重視的遣那張寶過來問事。


    疑問在心中劃過,不過淑妃麵上還是笑容慈和的解釋下事情原委,並讓嬤嬤將那擱置的包袱給拿了過來。


    “歲數一大便容易忘事,紫蘭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要不提的話都差點給忘了。回頭你好生跟你七爺解釋,莫讓你七爺將人給誤會了,紫蘭她入府那會確實是完璧。”


    張總管恭敬的接過物件,心裏卻掀起驚濤駭浪,此時此刻,他好似從中隱約猜著了些什麽。


    “對了,紫蘭人可在府中?”


    “倒沒在府中。這事主子爺沒提,奴才也不大清楚。”


    淑妃點頭,不禁懷疑那紫蘭是不是沒跟著一塊回京。


    張總管帶著物件回府後,小聲的將淑妃所述的事情原委從頭到尾仔細說了遍,說完後就噤聲躬立一旁。


    完璧。原來,從身至心,她都不曾背叛過他分毫。


    “都出去。”


    揮退屋裏所有人,他一個人從日落坐到月落,孤身在黑暗中度過了漫長的寒夜。


    翌日清晨,張總管憂心忡忡的進屋伺候時,卻發現他主子爺情緒已恢複了正常。穿戴,洗漱,用膳,上朝,一切皆按部就班,麵色如常。


    瞧著,似還跟從前一樣,卻又隱隱的像是哪些地方不一樣。


    朝堂上,朝臣們也不覺他有何異樣,啟事呈折,皆是公事公辦。朝臣們也皆知他那鐵麵無私,雷厲風行的作風,所以即便有幾回彈劾官員措辭嚴厲,幾回辦事手腕鐵血了些,卻也皆覺得合乎性子作風。


    除了那身處其中的寧王。


    數月來,他的人已經是第三回 被彈劾問罪。


    的確,他們確是做事不幹淨,露了尾巴讓人捉了彈劾,是不爭的事實,可試問朝中,又有哪個是真正的兩袖清風?如今禹王可勁揪著他的人不放,要說其不是故意排擠打壓,他大可以將腦袋砍下來給人來坐。


    “這是不想要她命了!”一回府後,寧王摘了朝帽摜在地上,滿目陰霾的在屋裏踱步,整個人怒火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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