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確定?”


    “確定,寧王派來的另外一細作已暗中與她聯絡,而那位細作當日去曹府報信後就沒再回來,想來是曹家人察覺其暴露了行蹤,遂不敢再放他入咱府上。”


    如此就確認無疑了。


    淑妃的手猛一拍桌子,恨聲:“這個該死的賤婢!本宮待她不薄,她卻敢吃裏扒外,真是死不足惜!回去傳話給你主子爺,讓他不必有所顧忌,是打是殺任由處置。若你主子爺倒不出手,那將她送回我這裏。”


    說到這,她美眸裏已是一片寒光。


    張總管躬身:“主子爺說,雖她是寧王的人,但念及她伺候您一場有功,便也就值得留她一命了。此次出征北伐,主子爺打算讓她隨軍,算是對她的懲戒了。”


    淑妃的氣略消:“倒是便宜她了。”


    說著她搭著旁邊嬤嬤的胳膊起身,不由分說的就往外走。


    “老九不打商量就往毓秀宮塞人,可將本宮放在眼裏?本宮這去乾清宮,找聖上討個說法!”


    張總管趕緊阻攔:“娘娘萬萬使不得!這般沒抓到現行的事,哪裏能呈於禦前?要到時候寧王爺拒不承認,那該沒法收場了。主子爺的意思也是這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冷處理便是了。”


    淑妃抬出去的腳就收了回來,有些氣憤又有些無奈道:“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娘娘莫要生怒,擔心氣壞了身子,主子爺與十二爺該心疼了。”


    淑妃扶著額頭重新回了座坐下。


    “回去跟你主子爺說聲,此番是本宮看人不清,給他添亂子了。”


    “娘娘萬萬不可這般說,主子爺知您的一片苦心,念著您的好呢。”


    等張總管告辭退下,淑妃冷冷看向旁邊的嬤嬤。


    “這些年來,你們當真一點都沒發現那賤婢的異樣?”


    嬤嬤慌遽的跪下:“娘娘明察,紫蘭姑娘性子跋扈,仗著當年有救主之恩,稍有不如意就對底下的宮婢非打即罵。平日裏遂沒人敢輕易接近她,如此便難以發現其不對來。”


    淑妃撫胸順著氣,閉眸緩著情緒。


    這事真是讓她始料未及。她還當那紫蘭遲遲不來磕頭,隻是因跟了七爺而忘了她這舊主的緣故,哪裏還料到,這其中還有這官司在?


    真是讓她生生在老七那矮了一頭!


    賤婢死不足惜。


    她猛吸口氣,麵上仍浮著暗惱。


    還有那老九,手都伸她宮裏了,簡直膽大妄為。


    可偏他如今風頭正盛,她也怕將來是這位主榮登大寶,又哪裏敢明著得罪他?


    想到這,她不免心氣一泄,又為自己感到悲哀。


    若不是十二不爭氣,她堂堂一宮主位的淑妃,又何必瞻前顧後,左右顧忌,看旁人的臉色?


    第25章 行軍


    朝廷大軍開撥這日,整個京都萬人空巷,街道兩邊擠滿了前來送行的百姓。


    大概這一日真的是個黃道吉日,連綿了兩日的秋雨卻在大軍開撥的日子停了。雨後天晴,天氣出奇的好,碧空藍如美玉,秋陽璨而生輝,七彩飛虹宛如綢緞懸掛半空,美不勝收。


    很多年以後,時文修仍記得大軍出行這日的天很高很藍,風很輕很淡。記得夾道相送的百姓眼裏的激動與期盼,也記得高頭大馬上將軍的威儀與冷漠。


    出了城郊,大軍一路朝北,二十多萬人的隊伍綿延了數百裏,浩浩蕩蕩的讓人一眼望不到邊。


    時文修滿腹心事的跟在騾車後麵走著,偶爾抬頭往烏泱泱的前方看了看,可隔著那般遠的距離,除了能隱約瞧的到那豎的極高的紅底魏字旌旗外,其他的也看不到什麽。


    雖看不到,但她知道,行軍在中軍位置的是那主子爺跟府上的一幹親兵。按理說她本應該如府上親兵一般,在中軍位置隨侍在那主子爺左右的,卻不知為何,竟猶如被踢出親兵隊一般,莫名其妙的被孤零零的安排在最後麵的輜重隊裏。


    為何會被這般安排她不得而知,安排她過來的魯首領壓根不給她半句解釋,將她領到這輜重隊伍後,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就冷漠的揚長而去。


    她遂隻能壓著滿腹疑慮與彷徨,日複一日的跟著輜重隊走。


    剛開始幾日她還能勉強安慰自己,應過不了幾日魯首領就會接她回親兵隊伍的,畢竟那主子爺也得聽人念文章下飯不是?她就這般給自己打著氣,日夜翹首以盼著,可這一等就算足足半月。她再也沒等來任何音信。


    前方遙遙的旌旗依舊在迎風飄蕩,大軍依舊在有條不紊的北上行軍,行軍緩慢的輜重隊也依舊沒有人前來,一如既往。


    她好像被人徹底遺忘在了這裏。而她,也再無法用‘他們或許太忙’諸類的借口來自我安慰了。


    她不免有些心酸,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就算魯首領是覺得她體力不濟怕跟不上隊伍,或是有其他的原因而不得不將她安置在這輜重隊裏,那好歹與她說一聲也成。總好過現在不聲不響的將她扔在這,讓她彷徨不安,總覺得像是被他們冷不丁拋棄了般。


    “娃娃你是累嘍?要累嘍你就上騾車,歇上會兒。”


    說話的老漢姓劉,與時文修同在一輜重小方隊裏。大概是見她沒精打采的模樣,以為是走不動了,就好心的建議了句。


    她回過神來就對他搖搖頭,牽強笑道:“謝謝劉老伯,我不累。”


    押運糧草多用的是騾車,可騾車板上高高摞滿了一袋袋糧食,沉重的負荷讓騾子拉起來十分吃力,這就需要人在後頭用力推著車板走,以減輕騾子的壓力。押運糧草本就是個累活苦活,騾子累人也累,這種情形下她怎好意思上騾車坐著,平白讓人多了份負擔?


    “對了劉老伯,您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到邊城嗎?”


    劉老漢摸把臉上的汗,往遠處的方向眺望過去:“怎麽著也得個把個月吧。”


    時文修黯然,還要那麽久。


    “娃娃可是熬不住嘍?再熬熬就好嘍,咱輜重兵也就這會苦些,等到了邊關就輕鬆了許多,半數也用不著上戰場。”


    她搖了搖頭,苦倒是其次,主要還是前路未明的忐忑。


    每每在輜重隊度日如年的行軍時,她都忍不住的去想,她真的是親兵嗎?


    每每升起這樣的疑慮,她就愈發的坐立不安,愈發恨不得能立刻找人問個清楚。可舉目四望,周圍沒有一個熟人,沒有一人能給她解惑。


    明明離開京城隻有區區半個月,可她好似生生熬過了半年般。難掩的彷徨與孤寂讓她很想念魯海葛大瓦他們,也想念留在府上的那些護衛們。有時候她甚至在想,若當時騎馬跌下來的時候摔斷腿腳就好了,如此或許就能留在府上,與其他護衛們繼續開心的當著差,而不用像如今般彷徨無措的熬在行軍路上。


    等終於到了埋鍋造飯的時間,蜿蜒無際的隊伍終於停了下來。輜重隊的騾車終於挨次停靠,辛苦了大半日的人跟騾子,都終於得到短暫的休息時間。


    領過幹硬硌牙的餅子,時文修在道邊尋了處沒草叢的地坐下,稍微喘口氣歇了會後,就拿出水囊擰開蓋子,咬口硬邦邦的餅子再就著涼水吃下。


    輜重隊每十人為小一隊,她隸屬那小隊裏的其他人,吃飯的時候都不會離她太近,頗有躲著她的意思。後來是聽劉老漢含糊的說了兩句,道是她裝束不凡還腰掛佩劍,打眼瞧就知肯定不是征來押輜重的民夫,與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是不一樣的。小老百姓本就怕事,尤其見她過來的時候還是由個身穿鎧甲將軍模樣的大人領來的,這就讓他們有了些敬畏心態,唯恐招惹不必要的是非,遂平日裏都不願接觸她。


    對此,時文修也不知該說些什麽。看著眾人躲避她、無形中排擠她的情形,她感到好似又回到剛穿那會,被府裏上下躲著走的時候。不過與那會不同的是,現在的她心情實在低落,打不起再次融入集體的心思了。


    倒是那劉老漢,剛來那會也如旁人般對她冷眼旁觀,大概相處時日長了也是見她可憐罷,這兩日倒也偶爾與她交談兩句。


    “娃娃可是吃不慣?”


    “是有些。”


    時文修費力咽下粗糙的餅子,喝了口水後,與劉老漢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劉老伯,您也是被朝廷征來服兵役的嗎?”


    “是啊,朝廷打仗,那是肯定要征發服兵役的,哪戶人家都要出一丁,沒得商量的。”


    時文修有些憐憫的看了眼劉老漢愁苦的麵容,沒有問他既然隻出一丁,為何不讓兒子服役這樣的話。他這麽大歲數了還來服役,那大概率是家中無子了。


    “是必須要服兵役嗎?不能用銀錢來抵的嗎?”


    劉老漢搖搖頭:“家中無兄弟的可以資來抵,但那也得能掏出銀錢來。不過這回征發服役的名額多,若在往些年,僅征發那些商、匠、贅婿等賤役就夠人數了,壓根用不著再征發咱這些老農的。”


    時文修剛咬的一口硬餅子差點將她噎著。


    這年頭行商的手藝的還有當贅婿的,都這麽慘嗎?


    劉老漢見她咬著硬餅子似噎得慌,就好心建議她不妨拿碗泡著吃。時文修擺擺手示意不用,每日不停歇的行軍她身心俱疲的慌,得了空停下就隻想好好喘口氣休息下,實在不想再打麻煩。


    餅硬就硬吧,湊合著吃,吃不完就等行軍時候餓了,咬一塊在嘴裏含著。


    這個時候,大部分也都吃完了餅子,也到了要繼續上路的時間了。周圍人都陸陸續續起了身,時文修也將剩餘的半塊餅子放在包袱裏,打算拍拍衣裳起身了。


    剛吃完餅子的劉老漢可能還想多歇會,倒沒著急起身,隨口問她:“娃娃家裏可還有人其他人嗎?”


    時文修搖搖頭,聽魯海他們說,原身是沒家人的。


    “娃娃可憐唷。”


    “世上誰人不可憐呢,都不容易的。”她笑笑,又道:“劉老伯,我姓時,您就叫我小時吧。”


    劉老漢將她當成了娃娃兵,可聽人這般喚她,她還是挺不適應。


    似是小時這稱呼太過怪異,劉老漢憨厚的麵上浮現詫色。


    “可是……這個字?”


    劉老漢隨手在地上比劃了下。


    時文修見他劃過一撇後落的第二筆是交叉過去的橫,就知他寫錯了,未等他接著比劃完就忙指正道:“劉老伯,不是數字的十,是時候的時。這樣寫。”


    她伸出手指,在地上一筆一劃的將時字寫出。


    劉老漢在那字上看了會,恍然:“哦,是這樣唷。”


    接下來行軍的日子,都是一複一日重複著昨天。


    每每時文修跋山涉水累的苦不堪言的時候,就會往周圍看看那些推著沉重輜重的民夫們。他們每日重複著高強度的體力活,尚不喊苦不喊累,她有什麽理由堅持不下去的呢?


    就這樣,她咬著牙,忍著渾身的酸痛與疲憊,一日接一日的熬過。


    可就在她數著日子來熬著這難熬的行軍路途時,這日臨近傍晚的時候,輜重隊卻遇到了點意外。


    有群野豬衝下了山,衝進了毫無防備的輜重隊中。


    這片本就多山林,路的兩旁叢林茂密,裏麵各種野獸肯定不少。隻是野獸也知趨利避害的,哪裏敢輕易闖入人多的地方?像這群野豬般不管不顧襲擊人群的,著實有些不大尋常。


    押運官怕有埋伏,事發的第一時間就派人朝上麵通知。


    接著就急令人抬走那些被殺死的野豬,又吩咐人將受傷的民夫抬出來等大夫送藥來醫治,令其他民夫安撫受驚的騾子,將散亂的糧草重新抬到騾車上放好。


    “娃……小時你咋樣了,可還好嗎?”


    劉老漢一瘸一拐的過來,關切的詢問。


    時文修提劍的手還在抖,麵對劉老漢的關心,扯出抹笑表示她還好。可精神卻尚未從剛才的驚心動魄中恢複過來,一想到那野豬即將與她臉對臉的驚魂一刻,她就忍不住的頭皮發麻,亡魂大冒。


    說實話,她都不知在那危急時刻,她是如何奇異的側身下腰避過野豬的突襲,又是如何神奇的迅速拔劍下劈給了它腹部一劍的。好似在那千鈞一發之際,身體的本能戰勝了恐懼,無形中讓她迅速展開了自救行動。


    她看著手裏這滴血的劍,心裏暗暗慶幸,得虧魯海當初教了她一劍啊,縱是隻有一招,如今卻也救了她一命。


    同時她也忍不住扶了扶腰身,為先前那大幅度的下腰程度感到驚奇。若不是今個這一出,她還真不知自己還有這般潛能,腰肢靈活柔軟到讓她都感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小時?小時?”


    時文修忙定定神。見那劉老漢一瘸一拐的模樣,不由吃驚道:“劉老伯,您腿可是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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