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個俺知道,怡心院裏住著王夫人。”


    她恍然的哦了一聲,原來是禹王爺的女人啊。


    “是王妃嗎?”


    “嗄,可不能亂說!”葛大瓦嚇得忙四周覷覷,壓的極小聲兒叮囑她:“以後你可別這樣亂說話,會惹麻煩的。咱主子娘娘前年歿了,主子爺至今都未再娶呢,哪裏來的王妃呢?”


    時文修趕忙捂了嘴,用力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葛大瓦又小聲告訴她:“怡心院的王夫人跟扶雲院的李夫人,都是當年那主子娘娘入府後,給納的妾室。現今沒了主子娘娘了,後院裏倒是愈發顯了她們尊貴了呢。俺可聽說了,好多丫頭們都爭破了頭的想去那兩院當差,你要是能去那,也是個好處哩。”


    “那王夫人跟李夫人,她們好相處嗎?”


    “這……俺就不知道了。”葛大瓦撓撓頭,問她:“你打算去嗎?要你有這打算的話,俺在府上有其他老鄉,能幫你打聽打聽。”


    時文修托著下巴歎氣。其實她也挺迷茫的,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該怎麽走。


    當然,能留在明武堂當差,是最好不過的選擇,可是若不能的話,她就要另做打算了。


    出府謀生?說實話,她對自己的武力值沒有充分的信心,對於出府闖蕩她有些怯。這古代的治安怎麽樣?有沒有強盜劫匪殺人劫財的?有沒有紈絝子弟強搶民女的?再有沒有那拍花子的,給她悶頭一棍,拖走賣到青樓讓她賣笑的?她都不知道。更不敢保證自己幸運值爆棚,完全不會遭遇諸如此類的厄運。


    至於留在府上當差,那相對來說無疑是安全的。


    真要如大總管所說的,去怡心院或扶雲院當差嗎?


    那怎麽著,得在裏頭熬成心腹了,才能稍微過得好些了吧?可她有什麽本事能讓府上的夫人器重她呢?她會給縫製出彩亮眼的衣裳、梳繁複精致的發型、化美噠噠的妝容嗎?還是說會調理養身這套,既懂如何將身體調理的利孕,又懂如何給人進行產後修複?再或者是說,她會帶娃?能把小主子帶的既健康又可愛且聰明也伶俐?


    她會嗎?能做到嗎?又哪樣能拿的出手?


    沒有,她真的沒這些能拿得出手的本事。


    啥都不會,人家憑什麽拿你當心腹,器重你?


    她就算被分配過去,那也就是個燒火做飯的命。


    泄氣的在石階上又坐了會,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好出路來。


    算了,苦惱無益,走一步算一步罷。


    為今之計,她也別無他法,也隻能是拚命的加班幹活,好好表現,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有了價值,那領導辭退她時,好歹也會認真先考慮一下的吧?


    “大瓦,你會接樹杈子嗎?”


    “接樹杈子?接那幹啥。俺隻聽過剪樹杈子,從沒聽過啥接樹杈子的。”


    時文修見連他也不知,不僅就有些發愁了。


    算了,等會再打聽打聽旁人吧。


    “大瓦,下值後你能幫我個忙嗎?我得去南練武場那接樹杈子,到時候要方便的話,你能幫忙扶著梯子嗎?”


    “成,俺沒啥事,到時候幫你扶著。”


    “謝謝你大瓦,等月底發了工錢,我買壇桂花釀給你。”


    “不用不用,多大點事呢。”


    第11章 她會算數


    隔天,張總管就得知了時文修接樹杈子的事。


    聽聞她也不知是聽了哪個咧咧的胡話,竟用漿糊來糊那樹杈子,他好險沒讓那一口旱煙嗆出了眼淚。


    “到底是哪個給她出的這餿主意?”


    小廝輕輕給他捶打著背:“哪個曉得?聽說還把那樹杈子用麻布給纏上了,特仔細的打了個結,奴才還特意去瞧了眼,倒是挺好看的。”


    張總管麵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他猜測,怕是她打聽的是明武堂裏的那群糙老爺們吧。那群大字不識幾個的糙漢子們,除了打打殺殺的,還能懂個啥?怎的她還真就信了他們的邪,巴巴的跑去糊樹杈子去了,真是得笑死個人嘞。


    得了,這現成的樂子,等過午伺候主子爺用膳的時候,正好拿來講給主子爺聽。


    此刻的時文修還在明武堂賣力的工作著。


    從大清早過來,她就不停歇的幹活,拿著笤帚從屋裏掃到院子,擰濕了巾帕從大門擦到窗戶,中途她還抽了個空,幫那葛大瓦修剪修剪了樹杈子。


    就這樣一直忙活到中午,直累得她連腰都直不起來。


    吃午飯的時候,大家端著海碗圍著她,都七嘴八舌的給她出主意。有的說,她要想法子去張總管那賣個好,買幾兩好的煙絲送過去,指不定事就能成;有的說,她還是得走魯首領的門路,畢竟護衛們的任免都歸魯首領管,讓她回頭跟魯海說說,讓他求求他大哥;還有很大一部分則建議說,幹脆就去那怡心院或扶雲院得了,多好的差,其他丫頭求都求不來。


    時文修的腦袋嗡嗡的,都想奪路而逃。


    葛大瓦倒是給她個很實在的建議,讓她下午別那麽拚命幹活了,因為魯首領跟張總管他們瞧不見啊,她就算累死了又是什麽用呢?


    時文修覺得這話當真犀利。


    她又何曾不想幹點能露臉些的活?可關鍵是那些能外出執勤的活也輪不到她啊。就算有哪個管事有個需要臨時外出護衛的活,過來明武堂找人的時候,就算她舔上臉去,人家也不要她啊。


    真是讓人憂傷的要命。


    正在她捧著碗唉聲歎氣之時,有護衛似突然想起什麽般,問了她一句:“你打宮裏頭來的,應該識字的吧?”


    “識啊。”


    “那會算數的吧?”


    “會啊。”


    “那這就好辦了。”那護衛挺高興的一拍大腿,給她指了一條路:“你來這時間短,所以不知道,早些年的時候,咱這是有個專門管賬房的管事的。隻是去年的時候,那管事被查出來做假賬,貪墨了撥給咱明武堂的不少銀兩,直接讓主子爺下令將人給提到大理寺獄了。直到現在,上頭都沒再派賬房管事過來呢。”


    時文修聽出了絲門道,不由坐直了身認真聽。


    “聽人說是,貌似主子爺跟魯首領的意思都是,這帳要是明武堂自己能管的過來的話就且自個管著,要最終實在不成,那再派人過來管賬。現在的賬是由咱這一等護衛董晟管著,不過他往日既要去當差又要管賬,可是忙的腳不沾地。這不眼見又要到月底發工錢的時候了,他肯定要忙的要死要活,更別提還趕上了季度查賬的時候,簡直能忙瘋他!”


    那護衛扒拉口飯,頗有些篤定道:“你是沒見,他求爺爺告奶奶請人幫忙對賬的模樣。可咱都大字不識幾個,又能幫得了他啥?沒辦法,有時候連魯首領都隻能親自上陣幫忙呢。要是這檔口你能去幫他的忙對對賬,那董晟還不得將你當姑奶奶供起來!”


    時文修簡直恨不能先將他給供起來。


    柳暗花明又一村,這真是她的一條明亮出路啊。


    “是啊,我怎麽沒想到啊,要真能幫得了那董護衛,說不準還真能借機留下來哩!”其他護衛們也都拍著大腿,紛紛響應,也七嘴八舌的開始鼓勵她,讓她不用怕,這事鐵板釘釘肯定能成。


    時文修把手裏的碗放在地上,高興站起來抱拳道:“各位大哥,要此事能成的話,那等這月發了工錢,我全拿出來請大家吃飯!”


    護衛們哈哈大笑著,紛紛豎起大拇指叫好。


    時文修去幫忙對賬這事,辦起來比想象中的順利。


    魯澤開始自是堅決不肯,因為眼見著就要送走這尊大佛了,他可不想再節外生枝。但架不住那董晟死活來求他,軟磨硬泡的,甚至還以撂挑子為威脅,無奈下他也最終也隻能勉強答應,讓她臨時過來幫忙。


    得到了首領的首肯,最高興的人不是時文修,而是董晟。


    天知道,這些天埋首在賬本中的他是怎麽過的,在被那一堆堆賬目搞得焦頭爛額要死要活的時候,他無數次的埋怨自己,當初為什麽要去上那幾年學!要是沒念那幾年書的話,此刻的他,應如旁的沒念過書的護衛們一樣,高高興興的就等著發工錢了,而不是被關在屋子裏,沒完沒了的扒拉著賬目!


    所以當終於有幫手時,他激動的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一大早時文修趕過來的時候,就受到了董晟的熱情接待。


    她手捧著冒著茶香氣的茶碗,有些受寵若驚的坐到他拉開的椅子上。正要開口說些感謝的話,卻見他一轉身,又從豎櫃裏拿出一提用竹麻紙包裝的點心來。


    她慌得一下子站起身,趕忙伸手去製止他拆開:“董哥快別麻煩了,我剛用過了飯,真不騙您,這會正撐得慌呢。您要拆了,我這也吃不下,可就要浪費了。”


    董晟擺擺手:“不用跟我客氣,這些點心算不得什麽,你盡管吃就是。”


    “不不,董哥,真不是客氣,我是真吃不下了。”


    她實在沒好意思告訴他,早上那比碗口還大出一截的饅頭,她吃了一個半。


    “那成,我就不拆了,等下值的時候你將點心提回去慢慢吃。”董晟將點心重新提回豎櫃裏,不等時文修出口決絕,就揮手道:“你瞧這裏的糙老爺們,哪個吃甜食?你安心拿回去便是。”


    時文修就不好再拒絕了。


    “謝謝董哥。”


    “小事。坐,你快坐著歇會。”


    她遂又重新落座,捧著茶碗飲了一小口茶。在不經意看了眼另一張桌上摞的滿滿當當的賬本後,她不由問了句:“對了董哥,府上的大賬房什麽時候過來查賬啊?”


    董晟一聽就忍不住的歎氣:“下月初一。”


    “那滿打滿算,也就隻剩五日的光景了。”時文修也有了緊張感:“董哥,時間緊迫,咱還是趕緊對賬吧。”


    “不急,你先喝口茶緩緩。”


    說著不急,可他卻轉身去從幾摞賬本中搬起一摞,往她的方向這來。


    時文修趕忙將茶碗推遠了些,起身鄭重接過這摞賬本。


    “你來對這些賬目,是四五六月份工錢方麵的支出賬目,你核實一遍看有沒有錯賬漏賬之處。若發現有不對的,你就一一記下,到時候一並告訴我。”


    董晟說著,又腳步匆匆的回身去給她找算盤,“有不懂的地方你就問我。賬目對的慢些不打緊,不過可得千萬對準確了,這可馬虎不得。等這些賬目對完了,你再將這三個月發的工錢總數核算一遍,看看數目對不對的上。”


    時文修一一應下,這會功夫她已先拿過最上麵那四月份的賬本,翻開後仔細的看了起來。


    “能看得明白嗎?”董晟將算盤放在她桌上。


    “能看明白的。隻是剛開始有些不適應,會看得慢些。”


    “不打緊,還是那句話,慢些不打緊,可賬得對準了。”


    時文修點頭應下,又接著將注意力放在了賬本上。


    剛開始她的確看得不大適應,因為一翻開來才知道,原來這個時候的記賬形式還是文字敘述方式。


    滿滿當當的字在那就挺讓人眼花的,還有那大些的數字,她也得先在腦中轉換成阿拉伯數字,然後再行計算,十分的不得勁。


    董晟畢竟不大放心,所以就沒著急離開,在她桌前站著,打算先看她算兩頁賬。


    可令他意外的是,直待她手裏的賬目都翻了頁,她手邊那算盤都動也沒動。


    董晟心頭當即就咯噔一下,難道她不會用?那她先前說的能寫會算,隻是她自誇海口胡亂說的?


    這麽一想,他瞬間就不淡定了。


    “那,那個……你不用算盤嗎?”


    “我不用那個。不過董哥,我得用著紙跟筆,需要計數。”


    不用算盤?不用算盤那如何算數?


    董晟覺得自個的心有點哇涼,可還是勉強笑著應了句:“有,我這就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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