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和大夫人關係淡淡,隻和她說了些家常,大夫人又拿了銀錢給她傍身,說好打點宮闈上下,倒是謝玉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清寧問她,“姐姐有什麽煩心事兒?”


    按照劇情,現在正是她被瘋狂追求的時候,她騎馬時不小心跌落下馬,元崇州以命相救,她雖然表麵覺得這人無賴,心中卻有些微的感動。


    謝玉瑛一身淺色的長裙,耳邊垂著明月襠,疏離地看了她一眼,道,“有些私房話和你說。”


    大夫人微頓,隨後笑道,“你們姐妹倆長大了,說話也不想讓我們大人聽見。”


    她和其他姐妹被流光帶到偏殿裏,清寧目光落在床帳上垂落下的一枚小小帳鉤上,銅質的帳鉤鏤空成喜字,下麵垂落鮮紅的穗子,眼熟的樣式從頭到尾沒有變過。


    謝玉瑛蹙眉居高臨下看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從懷裏掏出一支釵子,扔在桌上,“你的東西,幹嘛送給我?”


    清寧愣了一下,這是上次送錯到她那裏的禮物,她好心轉交給了謝玉瑛。


    謝玉瑛看她神情道,“也不用和我來示威的那一套,你喜歡誰自己喜歡去就是,扯上我是什麽道理?”


    清寧抓住重點,問她,“你憑什麽說是我的?”


    謝玉瑛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她,“你居然不知道?”


    清寧心中一突,目光落在那支小小的金釵上。


    翹著的翠屏,搖搖晃晃的翅膀,富麗堂皇,她其實真的不喜歡,送到她手中之後一眼都沒看過。


    謝玉瑛歎氣道,“你很不必懷疑我們,也不用為了一時意氣衝動嫁入宮裏。我和他才見過幾次麵?一見鍾情這種事情本就是虛無縹緲的,也隻有那些沒見識的姑娘們才相信了。”


    清寧一時間腦子裏亂哄哄的,不知該說什麽,她曾經信以為真的東西讓她難以辨別真假。


    她心中產生說不出的荒謬,忍不住把一直裝死的係統拎出來質問,“你不是說他們應該已經惺惺相惜,現在還怎麽在一起?硬按馬喝水?”


    想想也不可能,要不是因為喜歡,現在的元崇州憑什麽娶得了大姑娘啊?


    係統吞吞吐吐說,“大、大概你的任何行為都會影響到劇情發展。”


    清寧皺眉,“不可能,我從前也這麽個性格,可是他並沒有脫離你說的那個感情線。”


    她自己說完,忽然有些愣住,心中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謝玉瑛說完後,覺得自己話有些重了,溫聲道,“罷了,你別嫌棄我話多,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這樣猜來猜去,你也不要對我生出嫌隙,我們畢竟是姐妹。”


    清寧看見她垂下的眼眸,忽然有些恍惚,上輩子謝玉瑛也是這樣嗎?也說過這樣的話嗎?


    她竟然有些記不得了。


    她隻記得自己那時候新寡,穿著素白的衣服給前夫守孝,在靈堂時,忽然有個戴著玉冠的少年人撩開簾幕進來。


    他們雙雙都愣了一下,少年人尷尬地和她告罪。


    清寧冷淡說,“沒事,還有,你該叫我嫂嫂。”


    元崇州臉漲得通紅,小聲喊了一句“嫂嫂”,聲音細如蚊蚋。


    後來清寧問他願不願娶她,願不願意當皇帝。


    元崇州很苦惱,“必須都選嗎?”


    清寧微微一笑,“你可以試試。”


    清寧聽見他歎氣,“可是我不想當皇帝。”


    她隻當這人沒嚐過權勢的滋味才畏懼不前,其實當皇帝也不難,她隻學了一年就會了。以前是偷偷藏在後麵看,現在是手把手教給另一個人。


    和大臣打太極,怎樣不客氣,從臣子手裏扣出足夠的錢和權利。


    元崇州學得很快,他很快羽翼豐滿,不再滿足於隻做她的傀儡。


    清寧覺得又高興又有點失落。


    可是後來他甚至連後位也要想從她手裏搶走。


    清寧喝了一口茶,平複著自己的思緒。她早就覺得謝玉瑛和記憶中不太一樣,現在仿佛更親密了一些。


    她想了想,問她道,“你的婚事如何了?”


    謝玉瑛淡淡說,“我這輩子都不想嫁人,也沒什麽其他意願,青燈古佛一生也好,若是家中不同意,我便去求求我師父。”


    清寧總覺得她有些過分無欲無求了,畢竟她也隻比自己大兩三歲,算上上輩子,可能還要小一些。


    不過勸人是勸不進去的,聽的人不在意,勸的人拿出再多大道理也是過眼雲煙。


    兩人靜靜坐了一會兒,等到時間到了,清寧就讓流光去送客。


    臨走前大夫人憂心忡忡對清寧道,“瑛娘是不是又和你說了些胡話?你不要當真,她久居廟裏腦子不清醒了。”母女倆果真已經有了分歧。


    眾人走之後,係統怯生生和清寧討主意,“姑奶奶,你說要怎麽辦?”


    清寧逗它玩,“沒辦法,那就算了唄。”


    係統差點哭出來,“不要啊,這樣曆史又要改寫了,求求您盡點心吧。”


    清寧看了一眼窗外雲錦一樣的桃林,默默沒說話。


    她又忙起來,要請宮外的雜耍、唱戲的、跳舞的進宮,算給元崇州撐場麵。


    楚昭帝沒撥錢給她,算是看個笑話。


    清寧也不在意,拿了皇後手書去找內務府,按理說沒有皇帝同意不會撥錢,但若刀架到脖子上時恐怕就無人敢不應了。


    隻是在內務府時還碰巧遇到一位熟人,正是清寧那位認識十多年的故友施雲台。


    他今日並沒有輪值,搖著扇子,一副悠閑的模樣。


    以前清寧會笑他大冷天用扇子,裝模作樣。


    今天她心情平平,裝作沒看見這人,對官員道,“你們做官也這麽閑嗎?”


    官員苦著臉道,“不閑,大人是在等下官。”


    清寧不相信他這胡話,他們又不熟悉,好端端約他做什麽?


    在清寧的逼視之下,他隻好老老實實說,“上次施大人開宴會,陛下看上宴席上一位絕色美人,可惜那位美人短命,大人覺得可惜,所以又邀請我們去參宴。”


    說完惴惴看著清寧。做夫妻的不管是否親近,該吃醋的時候都會吃醋,他說了就怕皇後責罵他。


    結果隻看到新後麵色淡淡,恍若未聞,唇邊還噙著一點笑意。


    清寧對官員道,“陛下也真不挑剔,別人的女人都要。”


    施雲台打斷她,“不是我的女人。”


    兩人目光凝在一起,清寧看著他琥珀色的眸子,裏麵一絲蕩漾也沒有,沉沉如水,但是她卻有一瞬間的驚悸。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清寧皺眉道,“出來太久了,流光,走罷。”


    裙裾拖拽在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音,月麟香轉瞬間飄散在空氣中。


    流光示意小宮女替她提起裙子,皺眉道,“宮裏用的香也太不講究了,既不新鮮,還隨便亂用,也不知道哪個教的規矩?”


    清寧隨意道,“無礙。”反正她也不喜歡。


    說著她吩咐流光送了信去謝府,讓謝思霄查查宴會的事情。


    流光按照吩咐去了,留下清寧沉思了一會兒,準備在未央宮外等等老皇帝。


    不過巧的是,老皇帝沒等到,倒是等到其他人。


    第53章 ·


    這位其他人正是在太子殿下, 他在皇帝麵前沒混到好臉色,出來時整個人都是蒼白的,一張俊美的臉上寫滿陰霾。


    看見清寧, 他頓了頓才喊了一聲“母親。”


    他喊母親時總帶著幾分不情願,就好像一位清清白白的清倌卻被用刀架在脖子上賣笑一樣強顏歡笑。


    但巧的是, 恰好有人看這般逼良為娼的戲碼。


    清寧駐足看他, 溫和說, “太子爺居然不知道行禮?”


    元崇德目光落在她臉上,似乎在判斷她是否是開玩笑,雙方皆緘默不語, 等到一隻黃鵲從枝頭飛起,驚落一叢花瓣落於人肩頭時,元崇德才恍然般賠禮,“我失禮了。”


    清寧頷首,做出慈母姿態,“不必,德兒不用見外了。”


    等離開時,他看了她一會兒,那目光也琢磨不出什麽味道來。


    流光扶著她的手一個哆嗦, “娘娘,殿下剛看你。”


    清寧哼笑, “麵子過不去吧,這狗男人最要麵子,誰讓他不好過,他當麵不會說, 私下裏必默默在心裏記一筆,等到有機會再討要回來。”畢竟是枕邊人, 她自詡了解他。


    流光默默把想要說的“不是吧”咽下去。


    楚昭帝所用之人都是從小陪他到大的親信,是否有見識兩說,總歸是些忠心人,瞞著大臣陪他磕丹藥玩兒宮女的事情沒少做,因被吩咐過,見清寧這位皇後時居然也是冷冷淡淡的,仿佛絕不肯為了權勢卑躬屈膝。


    清寧假模假樣提著從禦膳房薅來的白玉糕點,問那太監道,“楚公公,何時與我通報?”


    楚公公撩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陛下心情不好,煩請娘娘多擔待些。”


    清寧進了內殿,因天冷此時還在燒炭,屋裏彌漫著古怪的香味,桌上香燭未燃多少,簾幕垂落下來顯得越發昏沉陰暗。


    她叩門而入,看見楚昭帝坐在椅子上,底下跪著一人,在他麵前卷著袖子神神叨叨的,仔細一看才發現居然在煉丹。


    謝家有些人也愛用丹藥,宴會上聚在一起用丹,但清寧看這些人用丹後批發跣足,放浪形骸,十分不雅,故而不願意參與。


    她記得楚昭帝上輩子是沒用過五石散的,不是他有覺悟,而是五石散製法隻為幾家所有,且沒有大臣願意獻給他。


    楚昭帝聞著五石散的味道,臉上露出陶醉之情,對一旁侍奉太監道,“心加開朗,體力轉強,不愧是散。”


    清寧稍微一沉思就猜測到怎麽回事,大概是參加宴會時得到美人,又碰巧被獻散………


    據聞服散後能暫時強身健體,大概對於一位未老先衰的老人來說是十足良藥了。


    楚昭帝麵上神情飄飄,人已遲鈍,等了片刻後才意識到殿內有他人,勉強收斂神色對清寧道,“皇後又有何事?”


    清寧裝作未看見他臉上不悅,隨意把那份糕點放桌上,“妾身許久沒給陛下請安,內心不安,故而來看看您。”


    這話沒被當真,楚昭帝不悅道,“你既已看過,也知道朕身體尚好,無其他事情可以跪安了。”


    清寧卻道,“陛下,臣妾還有一件事要說。”


    楚昭帝冷冷睨她,“說。”


    清寧順口道,“其實還是太子殿下婚事,他畢竟已經成年許久,總該給他行成年禮,況且也不知道他身邊有無伺候的人,更不知道他是否有一子兩女,該封的封,該罰的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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