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苑娘聽出了他話裏的歉意來,雖不知他這歉意從何而來,但她知道常伯樊心中有她,凡事喜愛把她放在前麵考慮,委屈自己都不會委屈了她,她聽著便點頭道:“好,我等著你,你隻管先忙家裏的事。”


    **


    這晚一回去,留在家裏的孫掌櫃和南和一見到大當家回了,兩個人圍著他急得團團轉,說家裏這一天來了不少人,請大當家趕緊聽一聽。


    常伯樊便叫了三姐她們送夫人回後院,他留在了前麵。


    蘇苑娘在後麵洗將更衣過後,常伯樊還未回,她問了此前不在身邊侍候這時剛好回來了的三姐一句:“姑爺還在前麵?”


    “在呢,”剛從前麵回來的三姐忙回娘子道:“娘子,今天家裏可來了不少人了,聽說光我們汾州在都城裏做生意的東家就來了不下十個……”


    胡三姐把兩隻手都擺了出來,豎著給她們娘子看:“我今天才知道我們汾州有這麽多在都城做生意的,還個個有頭有臉的,還有好幾個說是跟姑爺家以前本來就是親戚的,還有的甚至沒出五服,你就說奇不奇怪,之前我們可沒聽說過姑爺家裏還有這等親戚啊。”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窮……”明夏接話道,說著沒想起後半句,便朝娘子看去。


    “窮在鬧市無人問。”三姐接了她的,朝蘇苑娘接著詐舌道:“這還隻是當中的一波,還有什麽汾州出身的大人啊,都城裏有名有望的大老爺大貴人,都往家裏送了帖子,今天還有好幾個老爺親自來了,南和哥說今天家裏的好茶到下午的時候都泡沒了,還是前麵的成掌櫃去買來送來才有茶可泡。”


    三姐說著慶幸不已地拍了拍胸口,吐著舌頭:“還好您一早就和姑爺出去了,若不然呆在家裏見客,嘴巴都說要幹了。”


    “那官府可來人了?”蘇苑娘想著事問她,“就是都尉府的大人們。”


    “沒有沒有,”三姐鼓著眼珠子連連搖頭,“我特地問了南和哥,沒有來。”


    她也想知道都尉府的大人是長什麽樣的,是不是個個牛高馬大聲如洪鍾還會飛簷走壁,一拳就能打死一條牛……


    三姐可想親眼見見了,這廂和娘子歎氣道:“也不知什麽時候來,我還數了些錢出來,想送給這些衛郎哥哥們打酒喝呢。”


    這廂明夏瞪大了眼,朝三姐驚羨道:“三姐姐,那些可是當官的啊,你還敢跟他們拉關係?”


    “說什麽呢,我那不叫拉關係,我叫孝敬,孝敬懂嗎?”三姐朝明夏握拳頭,“他們若是喝痛快了看我順眼教我一拳,回頭有那不識相的欺負我們,我一拳頭把他們幹掉,到時候你不是也能嚐到好處?”


    明夏連忙點頭,覺著三姐言之有理,“那三姐姐,你要是少錢打酒,我數十個錢給你,我幫你出力。”0


    第271章


    “要得。”三姐頷首,朝一側含笑不語的娘子望去,道:“娘子,你看使得?”


    蘇苑娘莞爾,“使得。”


    左右有她和常伯樊在側看著三姐也出不了事,三姐想跟人打交道就由著她去,早晚她是要和許多人都要打交道的。


    “三姐姐,那我也給你錢。”通秋也忙道。


    “要得,”三姐朝她們抱拳,“多謝妹妹們給錢,招娣銘記在心。”


    丫鬟們眉開眼笑,蘇苑娘也是失笑不已,這廂明夏告退要去廚房忙晚膳,蘇苑娘吩咐三姐還去前麵問一下姑爺何時回來用膳。


    片刻後三姐再行回了後院,這次姑爺也一並回了。


    一見到他進屋,蘇苑娘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常伯樊忙走向她,嘴裏道:“怎地不坐在炕上?”


    “今天炕太熱了,坐不住。”


    “身上燥?”


    “有一點。”


    “那還是坐椅子,冷嗎?”


    “不冷。”


    常伯樊拉著她一道坐下,把她抱在懷裏,蘇苑娘轉過身,把她喝過半盞還溫著的餘茶送到他嘴裏,隻見常伯樊一口飲盡,長舒了一口氣。


    “事多嗎?”蘇苑娘轉手把杯子擱下,見他鬢邊有發絲從束發當中跑了出來,她抬起手來把這絲縷頭發別在了他的耳後。


    “多,”常伯樊背往後一仰,靠在了椅子上轉了轉腦袋,疲道:“苑娘可知今天我們家裏來了多少訪客?”


    蘇苑娘就著三姐說給她的話算了算,“可到三十家去了?”


    算得不錯,常伯樊看向她,“苑娘知道了?”


    “三姐說光是跟我們家沾親帶故的汾州人士都來了不下十家,還有一些有名有望的,跟你有生意往來的,我估量了一下,怕是到了三十家了。”蘇苑娘道。


    “如苑娘所言,”常當家苦笑:“南和手中的帖子就有三十二家,有幾家霸道的,說了今天沒見到人明天就要見到人,若不然就是我看不起他們。”


    “咦?”


    “看不起他們,就是與他們為敵,”常伯樊不禁揉頭,“明日不知有多少人要打上門來。”


    這是逼也逼他們家吐出一些銀子了,蘇苑娘瞬間了然,從常伯樊腿上站起,“常伯樊,我們找哥哥罷,再不然就找都尉府,叫大人們早早派大人來守著我們。”


    常伯樊先前隻顧著頭疼,聽到她這一說神台不由一清明,坐著沉思了片刻就把站著等他說話的苑娘又拉回到了腿上,道:“明天來不及了,我現在就叫南和帶著丁子走一趟,他們要是不能趕在宵禁回來,兩人就近找戶人家歇著,明早一開城門就能回來報信。”


    “我看要得。”蘇苑娘說著回頭吩咐三姐:“你去前麵叫南和,順道叫廚房趕緊做幾個肉餅給你們南和哥和丁子弟弟帶著,他們今晚怕是要在外麵過宿了。”


    “好嘞,娘子,我這就去。”三姐又風風火火地去了。


    “通秋……”蘇苑娘又回頭。


    “通秋在。”


    “你去拿兩個十兩的銀錠子,等會兒給南和。”


    “是。”


    通秋一走,蘇苑娘回頭和當家解釋:“我給他們身上帶點銀兩,有備無患。”


    常伯樊這下本微攏著的眉心已舒展開來,聞言不由朝她笑道:“為夫何時沒聽從過你的吩咐?”


    南和要來,蘇苑娘從他身上起來往一邊坐,麵對他的調笑毫無所覺,回他道:“有的,我說的你不想聽,你就在心裏不聽了。”


    常伯樊臉上的笑淡了。


    又聽她坐下接道:“不過我喜歡你這樣,爹爹也是這樣的,就是心裏不聽,嘴上也不敢跟娘親鬥嘴,隻得悄悄在心裏反駁。”


    常伯樊瞬息又哭笑不得,反駁道:“我沒有,我心裏也是聽的。”


    蘇苑娘朝他望過去,頷首:“一樣的,爹爹最是喜愛跟娘親這般說了。”


    常當家不敢再說了,含笑靜坐不語,扭頭就往門邊望去,頭一次盼著家中夥計趕緊出現在他麵前好說事。


    這夜出門的南和與丁子沒回家,半夜常宅的門卻是被人敲響了,都尉府來了人,來了三個身穿都尉府衛服的都尉郎。


    常伯樊得信匆匆披了外衣去了前麵,半晌後回了後院,把尉府的文書交遞到了倚在床頭等他的苑娘手裏,與她道:“是都尉府的人,來了三個人,有兩個普通的九級軍士,一個是六級的百夫長。”


    “這軍士級別跟朝廷官位品級可是同等?”蘇苑娘接過文書展開一眼,一目十行看過文書內容後問道。


    “同等,可看作九品與六品官員。”


    “是罷?”那不高,就是常伯樊見到他們也無需太恭敬,常伯樊現在雖沒爵位在身,但他到底是伯爵後人,是為公子,見到小官小吏不必下跪,持半禮就夠了,蘇苑娘尋思著道:“那你我見到他們正常以禮待之就夠了,那上麵的大人似是有心了。”


    沒用那身份壓過常伯樊的來,常伯樊一路用不著畢恭畢敬,蘇苑娘心裏委實是鬆了一大口氣。


    她隻要一聽常伯樊得彎下腰去招待人,哪怕隻是聽聽心裏也會不好受。


    “嗯?”常伯樊正在想著明天怎麽招呼這幾位大人,如何與他們敞明急找他們過來相助的來意,乍一聽苑娘的話,便沒聽明白。


    “級位低一點,我們就不用恭恭敬敬地招待他們了,想來有話也可以與他們好好說罷。”蘇苑娘點頭道:“這幾位大人來得好,我甚歡喜。”


    原來如此,常伯樊恍然大悟之餘鼻間不由得有些酸楚,把肩上衣脫掉上了床,攬著她的肩頭歎道:“是了,我聽你這一說才明白了,章都尉對我也是用心了,不過我看他好似與嶽父有些故交在裏麵,我不知道是何故,等回去了,我仔細問問嶽父去。”


    “那這事我不知曉,”蘇苑娘聽著細細一思量後便搖頭道:“爹爹隻與我說朝廷間曾發生過的一些事,從不與我說起他昔日朝中的故人,便連他當年跟過當今的事他也隻與我提過一兩次,從不與我多說。”


    她偶然間聽娘親說過,爹爹曾經的同僚當中有幾個跟爹爹反目成仇的至友


    ,這讓她爹爹始料不及也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從此不再願意提起他當年為太子輔臣的事。


    “是了,離臨蘇時,嶽父大人找我也隻是叮囑了幾句忌諱不能做的事,”常伯樊說到這頓了一下,這才發覺出嶽父叮囑他萬萬不要存小心眼行那自作聰明之事是為何物,常當家猛地一頓,回首與苑娘:“我這才想起,原來那不能做的事,嶽父早早已提醒過我了。”


    “是麽?”蘇苑娘不禁露齒一笑,看他一眼,頗有些開懷道:“那是了,就是爹爹不說你也能做到,常伯樊,爹爹以前老跟我說,良言能入有心人的耳,那是有心人本就能做到,要不然怎麽聽都不會聽進耳朵裏,更何況是記在心裏。”


    “是麽?”常當家的也是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你今天一天連著白天晚上都在笑,回家去就有這般的高興?”


    “帶著銀子回去了,”蘇苑娘這下睡意全無,躺在他懷裏伸出手來與他細數道:“有一半是我們的,一半分族裏的要除去這些年你提前墊給他們的,那我們還能拿回一萬多兩回來,你不是說鹽坊的大屋舊了很多年沒好好修繕過了,這次就由我們家主持著修了,織坊你不是說買的老屋用的,前年還倒過一次大的,為了省錢修的是便宜的泥牆?我們有錢了,這次就用青磚把織坊重新修一遍,用個幾十年也不用煩惱了……”


    手裏有了銀子,她自己的要藏回娘親手裏,可那些放公中的銀子蘇苑娘也在開始想要怎麽用了。


    除了把常伯樊的那幾個掙錢的地方修一遍,她還打算把常伯樊此前賣出去的那個莊子和田土買回來——那些都是她婆母在世時用自己的嫁妝添的東西,後來常伯樊為了做生意周轉就都賣了出去,這次她想都買回來。


    “回去買回來也不一定要有多劃算,就留在那裏給家裏掙點嚼食罷。這是婆婆留給我們的田土讓我們吃飯的,往後吃著自家的米糧就等於還是在吃著婆婆給我們的米,等我們孩兒出來了,我們也跟她說一說,讓她知道是祖母給她留下了能讓她吃著長大的米糧,”蘇苑娘把她的打算一一和常伯樊說著,“這是你的娘親留給我們和我們兒孫的傳承,早些回到我們手裏也好,也省得心裏老是不安,有愧她生平在世時對你的那腔慈母之情。”


    常伯樊聽著眼眶早已濕潤,拉下她細數的手放手裏捏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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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2章


    這夜兩人沉沉睡去,這早蘇苑娘隨著常伯樊一道起身,常伯樊沒攔住她,因著她說要隨他一道去與都尉府的衛郎見禮。


    “我也是主人家,他們頭一天來,禮當去見上一見的。”得讓人知道他們夫妻倆是歡迎他們來的。


    “我招呼著他們用早膳是一樣的,你膳後再見想必他們也不會多想。”


    “你我一同早去更顯得有心意些。”蘇苑娘不想偷這懶,家裏沒什麽事的時候,家裏她最大,她大可按著自己的心意來,這等他們還要求著人的時候,就不能讓人家按她的規矩來了。


    “也罷。”常伯樊見勸不住她,見她反駁著他的話還不停打著哈欠,不由歎了口氣。


    他是發覺了,隻要她內心有了主意,她為論如何也不會聽他的,她還說他不想聽心裏也就不聽了,她又何嚐不是。


    可她有了自己的主張,能替他撐起這個家,他何其有幸,他終歸不再是孤軍奮戰了,想及此,常當家不禁搖頭失笑了一記,引來了妻子帶著困意的眼神,此時她的眼睛因疑惑更顯迷糊了些。


    蘇苑娘隻是隨常伯樊一同在前院大堂坐了一會兒,等人到了,見過都尉府的三位衛郎,與他們見過禮說了幾句話,就帶著丫鬟退了。


    三姐跟著娘子往回走,等進了後院,三姐靠近蘇苑娘,朝娘子悄聲道:“那個板著臉的大伯好威風啊,我都不敢看他第二眼,娘子你好生厲害,你還跟他說話。”


    三姐嘴中所提的是一位年愈四旬的大漢,麵如沉水,滿臉胡髭,身材又分外挺拔威武,便是站在那已儼然一身的壯實肅穆,他就是三人當中那個最年長,官位也最大的六品百夫長。


    他帶著兩個年輕小將,一個看樣子二十來歲,一個更顯年輕,不過十幾歲的年紀。


    兩個小的看起來也是一個略顯沉穩,一個略顯活潑,倒是要比百夫長稚嫩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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