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走,遠的也聽不到他們這邊的話了,三姐擠開娘子身邊的通秋,湊上來道:“娘子,他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來了,壞得很,良心好壞。”


    通秋沒看明白,茫然地朝出此言的三姐看去,道:“三姐姐,怎麽了?”


    三姐氣極敲她的頭,“傻子,你就是個傻的,傻極了。”


    蘇苑娘聞言回過頭去,看著一臉茫然不知情況的通秋,就像看到了前世那個被人害了還自省自身是否做錯了的自己。


    “傻孩子,”蘇苑娘帶了她的手臂一下,領著丫鬟們往回走,淡淡一笑道:“有人在打家裏的主意了。”


    不過想來是打不成的,上輩子她渾渾噩噩,從未與常伯樊交過心,在多方勸誘的壓力下常伯樊也未納妾,這輩子想來更不可能。


    **


    是夜,常伯樊一到家用過膳,被蘇苑娘叫去浴房沐浴回來上下眼皮子就開始打架,蘇苑娘給他絞頭發時他就睡了過去,等到頭發幹了還是蘇苑娘把人叫醒,領了他回睡房睡覺。


    二日睡飽了醒來時辰尚早,這兩日心中頗為愉悅歡騰的常當家自一醒來又開始鬧起了自家夫人,把蘇苑娘鬧醒了過來,聽他在耳邊絮叨著他昨日一天在鋪子裏忙的事。


    這有的是話可說,心情應是好了,蘇苑娘聽他道完鋪子裏無貨可賣還聽他歎了口氣,搭上他搭在她腰間的手,就著將將進來的丫鬟點亮的油燈看向他,“我也有事要跟你說。”


    “什麽事?”常伯樊忙道。


    蘇苑娘便把昨日分支大嫂來的事與他說了,等說到孝昌大嫂帶來的人身上,常伯樊臉上的笑頓時就沒了,等到她道完那小娘子的美貌,與孝昌大嫂順道帶她來家裏的說辭,原本支著手撐著半個身體看她的常伯樊躺了回去,側著臉看著她道:“不是憑白無故就帶著來的罷?”


    蘇苑娘頷首,“我聽說大嫂娘家家境不俗,想必她娘家也是住在內城的好人家罷。”


    分支孝昌堂兄家也在內城,這


    內城順道順到外城,再順到內城裏,這順得未免有點遠了。


    還當她是傻的。


    聞言,常伯樊譏俏地翹起嘴角,探手鑽過她的脖頸攬住她的肩,把人帶入懷中,“我還當昌堂兄想與我誠心交好。”


    誠心是誠心,隻是這誠心,未必如她的意,看來也沒如常伯樊的意。


    於公,常伯樊需她父親傾力相助,看在她父親的麵子上,隻要她父親還沒死,常伯樊不可能在她父親尚在世的時候納妾;於私,常伯樊對她有情,他為她所做種種就是不明真相的外人也會道一聲他對她用情至深,衝著這一點,給常伯樊送妾的人,不僅是公然打了她父兄的臉,也打了常伯樊的臉。


    想來依常家堂兄混跡都城貴勳官場的見識來看,他不是想不到這點,隻是覺得男人生性逃不過美人關,道理歸道理,這世上多的是當著人道貌岸然,背地裏脫了那層皮就貪婪得如狼似虎的男人。


    不過事情尚未有定論,有家教管束著的蘇苑娘不作那斷言之詞,僅回了常伯樊一句,“興許想的不夠周全。”


    “嗬。”常伯樊不見笑意地輕笑了一聲,他就著那淺淡的光細看了妻子的臉,見她神色淡淡,一如貫往瞥不出喜怒來,他上前輕吻了她的臉龐一記,垂下眼瞼淡道:“美人膝,英雄塚。堂兄當我是那見色起意的也不難解,世間男子皆多如此……”


    他此言一出,本仰躺著閉上了眼養神的蘇苑娘不禁側目,看向了他。


    在她的目光中,常當家接著往下道:“可能他沒想及到如若我依了他所見,堪堪有了出頭之意就自鳴得意,妻妾成群,忘乎所以,這往後也太平得意不了幾個日子。”


    望著他冷靜自持的樣子,蘇苑娘一時竟怔愣了下來,隻知自己竟因此刻說著此話的常伯樊心悸不已。


    她望著他,一時竟望得癡了。


    常伯樊這廂沒看向她,隻顧垂眼頗為冷漠地冷言冷道:“他許是好意罷,隻是等我因此受挫遭了罪,救我的可就不是他了。”


    說著,他朝蘇苑娘看了過來,不知為何蘇苑娘竟不敢對視他,一察覺到他偏頭的意向就飛快轉過了頭去看著床頂,心口砰砰直跳不已。


    “苑娘?”


    蘇苑娘莫名頗有些緊張,在倉促間竟急咽了一口口水,方回他道:“常伯樊,你莫納妾,我心胸狹窄,興許你一納妾,我就無法衷情於你了。”


    常伯樊愣了。


    一愣之後,他速速反應過來逼近蘇苑娘急急道:“苑娘,你說甚?你衷情於我?”


    “苑娘?苑娘?苑娘?”


    他一聲喊得比一聲急迫,心急火燎得如同火燒在了眉睫一般,羞得蘇苑娘兩頰發紅,耳根子發熱,一時竟無法麵對常伯攀,隻顧把頭扭去另一邊躲他。0


    第255章


    這一夜蘇苑娘縮成了烏龜,一言不發,常伯樊糾纏不休間隙逮著個空就追問不休,可惜她一字不答,等到事畢她已累倦睡過去,常當家沒有得個當麵的回應,很是頗有一些遺憾,然而此刻他的身心,亦從未像今日這般地滿足過。


    次日蘇苑娘醒來已近辰時,常伯樊已不在家,她很是鬆了一口氣,白日因著清理庫房拿去鋪子裏賣的事忙了一日,等到常伯樊晚上回來,她已不太去想去昨日那害臊之事。


    見她小臉疲憊,本想抱著她逗弄她幾句的常當家止了這壞心腸,不作那故意挑*逗之事,膳後扶著她在屋裏走了十圈,等到消好食就讓丫鬟打來水,打算陪她上床榻休憩。


    這廂時辰尚早,蘇苑娘好幾日沒練字了,是以就是哈欠連天,也還是拒了常伯樊泡腳上床的話,讓丫鬟等會兒再打水,去鋪紙筆。


    “明天再練罷?你今天忙了一天,也乏了。”常伯樊白日在鋪子裏接了許多家中送來的主母說往後用不著的物什,讓他賣出去,東西看著不少,常伯樊當時沒多想,回為才知道她清理完還造了冊,這才知曉所費工夫不少,這下看她忙了一天還要練字,無法維持不動聲色,止不住麵露心疼。


    蘇苑娘伸手攔了嘴裏的一個哈欠,搖搖頭,“斷了好幾天了,斷下去就要手生了。”


    常伯樊無法說出這不甚要緊的話,嶽父雖沒跟他明言過,但嶽父對她寄望之高,如若知曉她為著他常家家中瑣事斷了她筆墨功力,往後知道了心裏不定怎麽想他倒是無妨,隻是苑娘到時候若是看到父親失望的臉,她會傷心罷?


    “我幫你磨墨。”常當家沉默半晌,摘起袖子朝鋪筆墨的丫鬟那邊處的八仙桌走去。


    “好,莫磨多的,我今日隻默兩頁。”蘇苑娘跟著他身後,伸手攔著嘴,小小地打著哈欠道。


    她這一提筆,卻是不困了,一個哈欠也未打,等到兩張大字默字,方才鬆下肩膀,長長地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等到丫鬟端來水,洗腳的時候她已睡倒在了常伯樊的懷裏。


    燈火下,她的小臉安然恬靜,這少頃間,常伯樊突然悉然釋懷,徹底沒有了那逼問她是否愛慕於他的執拗之情。


    隻要她能一直睡在他的懷裏就好了。


    **


    京輔都尉府這一趟兩天後,都尉府那邊沒來消息,這兩天蘇居甫也沉得住氣,沒來妹妹家說話,倒是分支那一支差了下人來了一趟請本家家主夫妻去家裏做客,這兩天又開始下雪,外麵很是寒冷,常伯樊沒答應讓蘇苑娘去,自己去走了一遭,回來不等蘇苑娘問,就把他前去發生之事和蘇苑娘說了。


    他今天見到了明家的侄女。


    蘇苑娘聽他說著見到了小明氏,她未插話,隻是定定看著常伯樊說話的眼睛裏多了兩分專注,更顯全神貫注。


    “你看我作甚?”她太過認真,常伯樊不禁起了逗弄之心,捏著她比去年春天之時多了兩分豐腴的臉蛋笑著問道。


    他捏得甚鬆,不疼,蘇苑娘抬頭把他的手抓下握在小手裏搖了一下,催促他接著往下手。


    “好好好,”她一催,常伯樊便急了起來,迭聲應道道:“我這就說。”


    “此姝頗


    有幾分美貌,眉眼韻含風情,我看她不是那未經過人事的小娘子,是以事後都昌堂兄與我談起我身邊要是要服侍之人,是否看得上他這妻侄女,”常伯樊見她聽著先是不解,爾後突然瞪大了眼,眼睛變得圓溜溜的甚至是可愛,他不禁探身上前親了一記,被她推了一下身,方才正回身笑著接道:“我問他此女是不是許過人,堂兄說許過,我便以無福消受此話婉拒了堂兄的好事。”


    聞言,蘇苑娘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才好,又見他微笑著靜靜看她的樣子分明是在等著她問話,半晌,她方才蹙眉道:“你怎知她以前許過人?”


    “小動作,她看著你夫君腹下之時,紅了臉。”


    常當家當真是敢說,蘇苑娘卻是瞠目結舌至極,窘迫得不知說什麽才好,半晌方才結結巴巴道:“許……許是你看錯了。”


    常伯樊無奈笑了,“是,是我錯看了,先看的是臉。”


    就是到這時候他家苑娘也不會去想有人在搶她夫郎,顧全的還是那小娘子的臉麵。可那小娘子卻不會作此想,當時見到他時眼睛就是一亮,到他告辭時要有多羞羞答答就有多羞羞答答,等到他走到門口,許是從她姑父嘴裏知道了他的推辭,還追上來在他麵前落了淚,問他她到底有哪兒不好,另他看不上她。


    此女之大膽,若是糾纏的不是他這個有婦之夫,常伯樊還能道她一聲有膽色,不畏流言飛語,但他分明是有了妻子之人,且妻子尚在孕中,她這搶人夫君之舉,根本無所畏懼是否有人會因此受傷。


    善良的人想的是如何顧全別人的臉麵,而那惡人想的皆是自己,才不會去管他人死活。


    “啊?”未想當家跟她說的是這個,蘇苑娘又呆了。


    “依為夫愚見,想來她是看上我了,我出門的時候還追上來問我是看不上她何處,令她如此傷心。”常伯樊把那難看難堪的皆撿了出來與她說。


    此事他不想讓她從外人的嘴裏去識辨真相,二來他想讓他家苑娘知道,人心至醜會醜到何等地步,他們相恩愛的一生當中,她必然會遇到不少諸如此類的事情,讓她心裏有個數,有那提防之意也好。


    “啊?”在常當家帶笑的目光下,蘇苑娘結結巴巴開了口,“還,還追上來說話了?”


    “追上來了。”常伯樊頷首,臉帶微笑,再是豐神俊逸不過,“你若是不信,可以問一下隨我去的孫掌櫃、丁子。”


    蘇苑娘臉蛋鼓脹,紅通通一片,“可她此前是許了人家的啊。”


    “可能不是那正經人家,”常當家哭笑不得,“要不也不會攀著姑父姑姑一家給人作妾。”


    “就是這個道理,”蘇苑娘抓住了她想聽的那句話,連忙急急道:“畢竟是許了人家的,堂兄夫婦怎地會跟你提起這種事呢?”


    蘇苑娘真真是不解,“怎地如此糊塗呢?”


    “不糊塗,他們精明著呢,”見她滿是困惑,常伯樊不忍心再逗弄她,摸著她的頭發愛憐道:“明氏侄女你也見過了,饒是你這等從不太注重別人模樣的人都跟我道了一聲此姝明麗嫵媚,你想,若是那有二心的男子聽到能得此姝為妾,夜夜風流,又有幾人能抵?”


    “可你…


    …”


    “我不能與他人作比,你不能拿為夫去與人比,”常伯樊也不與她說那等他隻心悅於她一人的話,更不屑在說道這等事的時候與她告白,髒了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情意,“為夫在外走商,此等類似之事沒見過十樁,六七樁還是見過的。就拿千山州賣我那便宜玉石的蕭老哥來說,我們成親那幾日你是見過他一麵的,為人甚是豪爽義氣是罷?他夫人與他小從青梅竹馬,嫂夫人一及笄就與他結了兩姓之好,夫妻倆舉案齊眉,甚是相親相愛,是以然當年為了保他奪得蕭家家主之位,嫂夫人於那危難之時不僅是把所有嫁妝交給他去盤算以後,當時在那萬不得已的時候還棄了長子和三女兩個兒女的命不顧,背了當時身受重傷的他去找大夫,等到她回來找這一雙兒女,他們就都不見了,找了這些年都沒找著,當時他們長子一個不過五歲,一個尚在繈褓,皆是嫂夫人懷胎十月所出,她所作之犧牲不可謂不大,可就算如此,蕭老兄當上家主沒半年,他就把一個族叔送予的美豔女子養在了外麵,一年後那小妾懷孕,他還把風光抬進了家,他與我訴說衷腸之時,道他此生從未為一個女人如此心動過,隻能暫且再委屈他發妻一回,以後再作彌補。”


    常伯樊說罷,低頭愛憐看著眼前愣愣然不知所措的嬌妻,語含愛惜與她道:“苑娘,你千萬莫要太看得起男子的心,男人變心很快的,快到就是會為難死你也還是會眼睜睜看著你去死的地步。”


    蘇苑娘更是怔愣得不知所以然,也不知如何作想才好,腦海裏皆是上輩子她被為難死的那些事情。


    她以為她記不起來了,但現眼下想起來,分明清晰如昨日。


    可上輩子他沒變心……


    “你不喜歡別人,也會如此嗎?”蘇苑娘喃喃問。


    她眼神渙散,看在常伯樊眼裏,以為她傷了心,連忙抱住她不斷輕噓著安撫著她的背,道:“我不會變心的。”


    “我不會的。”說著,常伯樊閉了閉眼,愣是硬下了心腸,道:“可你不能大意,我防住我的,苑娘,你也要防住你的,千萬不能被人騙了去鬆了嘴要做那大婦,到時候你若是跟我不是一條心,為夫就苦了。”


    常伯樊與她說下來,想說的無非就是引出這一句來,不想讓她的善良日後害了她,害了他們夫妻二人還有他們的孩兒,此時說罷,怕她驚心燒了心,又忙安撫道:“你記住了就好,現在不要想多的,像你這次做得極好,以後遇到這種事,你隻管先跟我說,隻要你不被人欺瞞了去,我就沒事了。”


    上輩子,上輩子她就被欺瞞了去。


    蘇苑娘不想去想的上輩子浮現在了她的眼前,她想起她三年沒懷上孩子,她聽了蔡氏的話,想讓常伯樊納了蔡氏所說的好生養的女子為妾,為常家開枝散葉。


    那時候常伯樊是作何反應呢?好似是聽了她的話,他撫袖而去,半年沒有歸過家。


    她曾那般地愚蠢,她父母親嘔心瀝血為她選了一條安穩的路來讓她,她卻連一步都沒守住過。


    思及此,蘇苑娘腸胃一陣猛烈翻騰,慌忙推開常伯樊越過他的身,把將將午膳方才用進去的吃食皆吐在了地上。0


    第256章


    一陣驚慌失措,手忙腳亂,蘇苑娘一頓漱口淨臉,方收拾幹淨,奄奄一息躺在床上閉目不語。


    “苑娘?”常伯樊一路心急如焚,這下見她不言不語,以為她受了刺激,待揮手叫退了下人後,他苦笑著朝她告罪道:“都怪我,是我說的狠了,你切莫放在心上,萬事有我。”


    他言語中滿是自責,哪有為她好還要去怪罪他的道理,蘇苑娘不忍心,就是此時她已心力交瘁還是勉強睜開了眼來,“你萬事為我,我心裏知道,我隻是以前知道的太少了,一時之間驚到了,我睡一覺就好了,當家,你且再等一等我,往後我會與你齊肩並走,不會再讓你如以往一樣一人獨行。”


    到底是他承擔得更多一些,蘇苑娘就是疲憊至極,還是擠出了婉言與他細說了一番。


    聞言,常伯樊彎下腰低下頭,把頭埋在了她的臉邊,一手緊抱著她的腰,在她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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