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說得也是,來,跟本王去看看,到時候十五進宮賞元宵,我也好有閑話跟陛下有得聊。”


    儒生臉帶微笑,跟在他身側隨他往前去了。


    這廂蘇居甫到了門口,門前身穿蟒袍的蘇老護國公正跨步進來,蘇居甫一見到人就要往這老公爺的腳跟前撲,卻被那身手敏捷的突然間不知從哪鑽了出來的下人扶住了,那下人嘴裏還道:“公子,使不得。”


    “是居甫啊是?來了啊……”蘇居甫被人扶住,一臉嚴肅威武的護國公定足一看,看到是他,臉上露出了些許慈和的表情來,還伸手帶了蘇居甫一記,朝他和藹道:“來了就好,叔爺惦記你多時了,這是你頭一次來,我這老家夥記性也不好了,老怕你不知道我們家這大年小聚的正點時辰,讓下麵人問了好幾次你有沒有來,敢情你已經到了,到了就好,歡迎你來。”


    “原來如此,”有過來的賓客滿臉恍然大悟,朝護國公拱手道:“祁大見過老公爺。”


    “原來是祁大公子,你祖父和父親身體可好?來,見過我家後生,這是我家小輩裏天分最好的一個,居甫,來,見見祁大公子,你可知道內閣那位寫過告民書的祁閣老?祁大公子就是連老夫都敬仰三分的那位祁閣老的嫡長孫。”


    “老公爺盛讚了,家祖家父身體都好,勞您老記掛了。”那祁大公子朝蘇居甫拱手,微笑:“我乃祁家祁大,本名祁連,不過我多數朋友乃至親人都稱呼我祁大,居甫公子也叫我祁大即可。”


    這是祁閣老的長孫,是他往常想見都見不到的那些人當中的一個,蘇居甫精神一振,也不管這賊老頭子現在存的是什麽心,他先做好了自己的才是好,是以蘇居甫連忙把手往背上擦擦,不卑不亢回了這祁大一記禮:“蘇居甫見過祁大公子,我也是家中老大,祁大公子如若不嫌棄,您叫我一聲蘇大即好,不過,居甫此舉有照虎畫貓的嫌疑,公子不嫌棄


    的話,叫蘇某居甫即可。”


    這祁連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


    他笑,蘇居甫也跟著笑。


    護國公瞥了眼他們,不用他說話,他身邊的老長隨這時已開了口,轉移了已然圍過來聽他們說話的客人的眼睛:“靖王爺,您什麽時候到的?奴婢真是該死,竟然不知道您已經來了,沒有提前告訴老公爺一聲,請他來迎迎您。”


    “靖王爺來了,”不等下人再說話,護國公這時候已往前邁步,朝那戴著玉冠的中年白麵書生的靖王爺拱手,朗聲道:“蘇某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哪裏,老公爺能請本王過來小聚,本王榮幸至極。”


    “王爺客氣了,您能來是本公的福氣,各位,今天寒舍當真是蓬蓽生輝,高朋滿座,老夫不勝榮幸,各位請坐,請坐……”護國公這廂高舉著手,朝圍過來的十餘人連手作揖,他說著話時,下人們也連忙躬著身過來,帶人往前麵座椅處入座。


    蘇居甫和常伯樊被圍過來的兩個下人瞬間圍住,又被他們帶到了前麵高堂排布的座椅處的最尾端落坐。


    “別管他們存的什麽心思,”趁大堂的人熱熱鬧鬧地說著話寒暄各自入座之時,蘇居甫當著身邊站著的那對他們虎視眈眈的下人的麵,拉著妹夫的衣袖把人扯了過來,低頭低語道:“你切記,千萬別讓他們握住了我們什麽把柄把我們栓得牢牢的,千萬不能讓他們得逞。”


    他都沒讓蘇氏一族得逞過的事,妹夫可不能在這裏折了腳。


    “兩位公子,請喝茶。”他們說著時,一陣香風襲來,隻見一張臉隻有巴掌大,模樣生得極美的美婢端著茶盤過來跪在了他們麵前,她小聲忐忑地道了一句,爾後又朝他們極羞澀笑了一記。


    笑罷,她眼睛連眨了幾下,長長的睫毛如蝴蝶般飛舞,跳在了她春水一般的眼眸上,她臉上那雙極鮮豔的嘴唇此時正不安地細微蠕動著,讓注視之人情不自禁地把眼睛放在了她鮮紅的嘴唇上。


    此姝當真乃國色天香,讓人目醉神迷。


    蘇居甫一打量過,迅速別開眼去看他那妹夫,卻見他妹夫不知何時挪開了眼,此時正看著和靖王爺坐在首位談笑風生的護國公身上。


    “找你們管事來,就先前帶我們進來的那管事,問問他我們帶來的下人在哪,讓他吩咐我郎舅二人的下人到門口來一下。”常伯樊此時回過頭來,眼睛漠然地在那美婢臉上帶了一眼,吩咐完便看向舅兄:“大哥,我們把年禮呈上去罷。”


    “好,還不快去?”見那婢子不動,蘇居甫朝她輕斥了一句。


    那美婢眼睛一眨,眼中瞬間有了些淚意,忙慌忙起身道:“奴婢這就去。”


    說罷她已起身,有些倉促地往門邊去了。


    蘇居甫見坐在對麵尾端的一個頗有點年紀的老人眼睛在那美婢那嬌美的背影上轉了一圈,等那小步慌忙而去的美婢不見了,又撫著胡須回過頭來,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他。


    蘇居甫朝那老人一笑,身子則偏向了妹夫,和妹夫冷嗤了一聲,道:“哭得還沒我快。”


    常伯樊瞬時啼笑皆非,朝舅兄道了一句:“我們跟前的這位小娘子姿色已是全屋最美,料來這是老公爺給我們郎舅兩人的臉,舅兄與我還是領情的好。”


    “你怎麽知道?你看過了?”蘇居甫聞言舉目看了一圈,還真是,便連祁三公子麵前那蹲著的美婢也隻是他們剛才眼前的一半姿色而已,頓時不由大喜,“等會兒我一定要好好當著眾人的麵好好重謝老叔爺對我這小輩的看重不可!”


    他這舅兄還真是打算無賴到底了,常伯樊眼角餘光看到站在他們身側那個先前衝出來打圓場的老管事此時臉色都變了,不禁搖頭失笑道:“是了,是要重謝不可。”


    既然敢算計,那就莫怪他們這些不甘束手就擒的人有所反擊。


    如今人方為刀俎,他為魚肉。


    他們也想活命,不被人隨意魚肉。0


    第238章


    蘇居甫一派喜不自勝,坐他下首的常伯樊已偏首,問向後方:“請問這位老家人,我可能出門?還是我家下人可入門來?”


    今日常伯樊帶了丁子和孫掌櫃來,而他舅兄則還是隻帶了日日常跟著他的長隨隨平。


    老管事神色已恢複如常,朝他們拱手作揖笑道:“趁各位貴賓還沒坐好,兩位公子自可出門去,我來給您二位帶路,請。”


    “多謝家人。”常伯樊朝他拱了拱手。


    “公子客氣,請,請。”老管事連道了兩聲請,把蘇居甫也請在了裏麵。


    蘇居甫本來是打算一道出去的,但一看這老管事主動請他有支開他的意思,很是想把他剛抬起來的屁股又按下去,可他抬眼間見妹夫朝他淺淺地搖了記首,蘇公子便沒有跟人作對到底,終還是站了起來,朝那老管事拱手,皮笑肉不笑道了一句:“謝老家人給我們帶路。”


    也罷,給他們個安排後手的時間,這地底是他們護國公府的地盤,若是鬧得不可開交,吃虧的還是他。


    蘇居甫與本家你來我往鬥到今日還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活下來,也是他最是深諳“見好就收”這個道理不過了。


    兩人剛坐下又往門邊去,引來了一些目光,這廂有下人忙趨向首位的護國公,說了這兩人要出去從下人手中拿年禮上呈之事。


    蘇護國公一聽,麵帶微笑撫須不止,一臉欣慰道:“這可真是兩個孝順孩子,讓各位見醜了,這是我族裏的兩個後生小輩,本公看著他們著實有才,前途無量,就邀了他們今天過來見見在座諸公,也好讓小家夥們長長見識,開開眼界,也算是本公對後輩的一點點小心意。本公所為有所唐突之處,還請諸公體諒一二,他們以前也沒來參加過我府裏這些親朋好友方能一起小聚的小席,他們若是有失禮不當之處,也請諸公諒解一二,本公在此替兩位族中的小輩給各位先道個歉,還請諸公對本公族裏的這兩位小家夥多多包容。”


    這是明擺著嘲笑那兩個後生無禮又沒見識,靖王爺一聽甚是好笑,他嘴角笑意一深,臉上的神色更是顯得意味深長。


    在座者不是當朝顯貴,就是老公爺的至交友朋,還有他座下門客,在座之人沒有一個人是聽不懂他言下之意的,坐在此前蘇居甫對麵的老人正是這段時日與蘇護國公來往頗多的新交知已,他姓裴,乃吏部從地方上新升上來的三省巡察使副手,這廂他就接了蘇護國公的話,隻聞這裴副使一副鐵麵無情的模樣麵無表情道:“老公爺一片好心,就是您是一腔真心,可莫肉包子打了狗,一去無回的好。”


    這裴副使說話難聽,不過他說話曆來如此,他現眼下正是朝中最為剛正不阿的能吏,在朝中風頭正勁,他這話乍聽不冷不熱的,但再細細一品,可真不是什麽好話,他這與護國公一唱一和的,那兩個年輕人還沒做什麽,倒成了待罪之身的樣子了。


    與護國公坐在一處的靖王爺這廂聞言挑高了眉,與他王府師爺對視了一眼,見師爺朝他點頭,王爺便側首朝護國公笑道:“我看他們聰明伶俐得緊,老公爺您也是好福氣,有這麽兩個好後生小輩,這等年輕的聰明人,您可別太要求嚴格了。”


    “哪裏,也隻是一般聰明,王爺抬舉了。”護國公則滿臉笑容抬手朝他作揖道。


    “哎呀,瞧您說的,這還是一般聰明,您要是覺得一般聰明,那就把這兩個年輕人讓給本王?”靖王拿扇子一敲手,狀似玩笑道。


    隻見他語皆那片刻之間,護國公的雙眉細不可察往中間皺了一下,不過很快他的雙眉就舒展開來,嘴裏回著靖王爺,“原來這兩個小家夥還得了靖王爺的賞識,那等會兒他們一進來,我得讓他們向您道個謝。”


    蘇護國公蘇明義見他明言護著那兩個人,一時怕宮裏是給這王爺交待了什麽,又怕那不知走了什麽門路的鹽伯後人的門路走到了靖王爺這頭,他立馬收住了那些明褒暗貶的話,當自己此前絕無那意,說著還追問了靖王爺一句:“本公還不知,這兩個小家夥是哪裏打了靖王爺的眼?”


    靖王也不怕跟他說,欲說話之時他又抽了手心一記,隻是這


    次他下力過猛了,手上用的力太重,疼得他嘶聲叫了一記疼,方才回了老公爺的話:“哎呀,老公爺,您就別多想多的了,就不興他們聰明,本王看著順眼,賞識一下?”


    他說著還朝老公爺挑了下眉,兩道眉毛都聳了起來,像兩個倒寫的八字,甚是滑稽可笑。


    蘇明義卻是不敢笑的,他隻覺靖王就一番話像盆冷水朝他倒來,讓他腦袋一片涼意,還帶起了他心口一股無名火。


    他請靖王來,無非靖王就是個無賴潑子,給點好處就能收買的閑散王爺,但他顯然忘了,這無賴潑子也是個翻臉就不認人的,與他族裏的那位小兒子的性情行事倒是如出一轍。


    回頭若是有人跟他報這兩人私底下早就互通有無,他可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


    這心忖之間,護國公嘴裏還說著話,神色再是溫和寬慈不過:“靖王是率性之人,是本公一時小覷了王爺,是本公狹隘了。”


    “哈哈。”靖王聞言不禁大笑。


    這天下的聰明人,可說是皆雲集在國都皇城,尤其是朝廷當中,不聰明的不是留不下,就是活不了,這能活在天子腳下的人,哪個身上沒有一身的本事?


    可就是這些天下最聰明的聰明人,最喜歡幹的,就是狹隘事——他們嘴裏說著自己狹隘,可心裏不定怎麽罵娘呢。


    靖王大笑著搖頭,一時之間笑到眼淚都出來了,他摸去眼邊眼淚彈了彈,笑道:“老公爺這話本王聽著心中著實歡喜。”


    那廂門邊,已進門來了還聽靖王說了好幾句話的蘇居甫聽著他這一句,情不自禁朝靖王投去仰慕的一眼,還朝身邊妹夫小聲道:“靖王爺這話你兄長我聽著心中也著實歡喜。”


    他與靖王素不相識,他居然憑白得了靖王的相護,心中不由振奮。


    世間還是有公道在的。


    常伯樊看舅兄片刻之間又精神蓬勃,鬥誌昂揚了起來,不禁往前多看了那靖王一眼。


    靖王是個瘦削的白麵書生,而他臉上有個很顯著的地方,就是他的眉毛有點粗短,笑眯眯的時候看起來極為平易近人,但他說話的時候極喜歡動眉毛眼睛,那眼眉隨著他說話忽高忽低的,不是讓他這個人顯得促狹,就是顯得滑稽。


    在滿堂喜怒不形於色,輕易不開口的人當中,他這喜形於色的人就顯得引人注目許多了。


    “我們往前走罷。”在常伯樊半抬著眼,隱藏著自己的視線不動聲色打量靖王之際,他舅兄已然喜滋滋地開了口,雙手捧著禮物大步往前去。


    “叔爺,這是小子的年禮,還請您過眼!”蘇居甫大步往前,他聲音高亢,引得那側耳細聽著護國公和靖王說話的人又往他這邊看來。


    護國公身邊的人連忙快步過來,接過了蘇居甫大步送過來的禮,嘴裏笑道:“不知道是甚好東西,老奴這就打開讓老公爺過眼。”


    這老奴說著轉身打開,眾人屏息以待,護國公也往前傾身去看那打開的錦盒。


    隻見裏麵放著一塊紅玉。


    護國公拿起來放到手中一惦量,點了點頭,“是個好東西。”


    常伯樊隻瞥了那紅玉一眼,就迅速別過了眼。


    這是他家苑娘挑給她兄嫂當拜見禮的東西之一,玉是好玉,但那隻是他一個做玉石生意的朋友送給他們成親的禮物當中的一小塊而已。


    他朋友給了他們石頭大小的一大塊當他成親大喜的大禮,他找匠師打了一對小獅子出來還綽綽有餘,工匠便拿剩下的料打了兩對玉鐲,大小近十三塊的玉佩,他家苑娘見這一個紅色的玉佩玉飾甚多,便給他兄嫂裝了一對玉鐲拿了三塊玉佩過去。


    這著實算不上稀奇。


    紅玉在京城也常見,眾人見為之側目的東西隻是一塊算不上便宜也說不上貴重的小玉佩,很快就收回了眼,唯獨蘇居甫還在眉開眼笑:“是個好東西,是小子家裏最貴重的物什,知道老叔爺請我和我妹夫來家裏做客,我一回去就讓內子把它翻了出來,隻等今日獻給老叔爺,與我的真心一並一道獻給老叔爺。”


    護國公對蘇居甫曆來客氣,因著客氣,這小子對他來畢恭畢敬,從未油嘴滑舌過,現如今把這話聽在耳


    裏,他算是知道他那在他麵前尚沉得住氣的侄子為何每見這小子一次都要被氣得火冒三丈來了。


    他看向了蘇居甫,嘴角帶著再是溫和不過的笑。


    眼見舅兄似是有點得意忘形了,常伯樊這廂忙出聲,拱手向前沉聲道:“常某人給老公爺請安,這是小子的區區薄禮,禮有點小,還請老公爺笑納,莫要嫌棄小子的禮薄。”


    護國公身邊的那老管事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回頭把手上的禮交給了走過來的下人手上,轉身接過了他的。


    這老管家這次沒像之此那樣先打開呈到護國公麵前,而是在打開之後,見到裏麵是一支不大不少,大概四五十年年份的人參,便合上盒子,回頭朝護國公道:“回老公爺,是支五十年年份的人參,常公子有心了。”


    “祝老公爺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新的一年身子康健,萬事皆如意。”常伯樊此時接過話,沉穩道。


    “有心了,”護國公看著他神色比之前更是溫和,便連聲音都放平了許多,“常女婿?”


    “對,他就是娶了小子妹妹的常女婿,叔爺您沒認錯人。”蘇居甫插話道。


    他這一插話,不僅護國公朝他看來,便是護國公身邊的老管事,還有那坐在護國公下側一首的蘇承皆朝他怒目看來。


    “哈哈,本公知道,上次你們來府裏,我不是見過你們?本公雖老,但記性善好,居甫啊,你且去坐下,讓本公和你家妹夫說兩句。”蘇家下人與蘇承皆被激怒,護國公卻是沒有,他說著話時,已朝蘇居甫笑望了過去。


    這麽多雙眼睛盯著,在他的笑眼之下,蘇居甫不得不屈就於他之下,“是。”


    “本公聽說你在京中的生意今年做得極好?”料來私底下問他話也會被他和他那善胡攪蠻纏的妻兄攪亂,蘇明義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一隻早晚會死掉的螻蛄身上,便幹脆當著眾人的麵問起了這常姓小子的話來。


    他當著眾人就把話說開了,這就是日後陛下知道了,也得道他一聲磊落軼蕩,光明正大。


    “回老公爺的話,還好。”


    “本公聽你叔婆說,你鋪子裏的首飾衣料可是我們都城裏一等一的好,她還跟本公說等哪日晴了,要去你鋪子裏扯幾尺布給家裏小輩們做一兩身春裳穿……”護國公一臉和氣,說話時眉眼再是溫和慈愛不過,儼然一派再禮讓小輩,愛護幼小不過的長*者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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