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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回去,蘇苑娘和常伯樊用完膳,又讓常伯樊與她下了一盤棋,等肚中緩過那陣積食的勁,方才讓常伯樊去睡。


    常伯樊下棋之時上下眼皮已快撚不開,是撐著臉才和讓他和她下棋的當家夫人把棋下完的,等到她頷首說可以睡了,常當家一個側倒就倒下去睡了,雙眼早已在她說可以之時就閉上了。


    三姐在邊上瞧著,趁娘子在給姑爺拉被子的時候悄悄和通秋道:“我們家還是我們娘子最厲害,姑爺,嘿嘿。”


    通秋點頭不已。


    跟著她們的一個叫小彩的小丫鬟不懂招娣姐在嘿嘿什麽,怯生生小聲問三姐:“三姐姐,姑爺怎麽了?”


    丫鬟是家裏老夫人精挑細選來的,在三姐眼裏就是笨點那也是笨得可愛,毫不吝嗇對其的指點,挨過頭去小小聲跟人家道:“姑爺就是困死了要睡覺也得我們娘子點頭說睡才能睡,你說我們娘子和姑爺,誰厲害?”


    小丫鬟懂得不能再懂了,頻頻點頭不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以後都聽娘子的。


    三姐對她的受教滿意不已,更是不吝嗇與其麵授機要:“我們家從上到下到姑爺,都聽娘子的,你看到了罷?”


    趁小彩搗頭如搗蒜之際,三姐加重口氣道:“是以往後這聽誰的,站在哪一邊,要顧忌的是誰,你心裏要有數,以後別說三姐姐沒提醒你,這該提醒你的我今日可都提醒過你了,能不能把這記在心裏,就要看你的了。”


    三姐怕娘子身邊這兩個由夫人補上的丫鬟步了那了秋與知春姐的後塵,時常借著時機趁機特地敲打她們,省得後頭出了事她們娘子又得挑新人培養。


    三姐可不想她們娘子在這種小事上浪費功夫,她定要手把手把這兩個丫鬟帶出來。


    “三姐姐,我知道了,我定會凡事都聽娘子的,心裏隻想著我們娘子。”小彩唯恐三姐這大丫鬟不認同她,胡三姐話一出,她忙點頭表忠心不已。


    “不是三姐姐嚇你,而是你是誰的人,你心裏要知根知底,莫……”三姐說到興頭上叉起了腰,正要對著小丫鬟大侃特侃之時,看到前方她們娘子已經過來了,興許還聽到了不少,她不禁訕訕笑了起來,對著蘇苑娘討好一笑:“娘子,我說話大了?”


    三姐說話的聲音倒是不大,她是壓著嗓子說的,隻是她這話說得像是在嚇唬人了,小丫鬟急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若是上世,蘇苑娘定要三姐慈悲一點,既然來了她身邊,就當家人般處著就是。


    這一世,丁是丁,卯是卯,她自己的安寧尚且是家人換來,哪來的力量去給予不相幹的外人。


    “不大,外頭說去。”蘇苑娘瞥了她一眼,先行緩步向外。


    三姐忙跟上,通秋緊跟著,小丫鬟看著忙不迭跟上,這廂三姐跟上她們娘子,壓著嗓子問:“您怎麽不跟姑爺一道閉會兒眼?”


    “你現在去叫南和等我們院子來見我,我問問他這兩日家中的事。你叫完人若是沒有事就去歇著,等晚上替一晚通秋。”通秋在她哥哥家守了好幾個晚上,睡也是睡在床邊打個盹,好幾晚沒著床了,蘇苑娘不用通秋今晚守夜,讓三姐來替一晚。


    現在三姐是大丫鬟,通秋有點怕著三姐,讓三姐來替這忠心丫鬟倒是無話可說,讓明夏來替,通秋就要怯怯懦懦看著她哀求她了。


    三姐在她們當中還是有一些威嚴的。


    果然一聽三姐要替她,通秋有話要說,但一瞄到三姐笑嬉嬉的臉,那濃眉大眼看著可親可身上也有股非女子身上能有的狠勁,通秋頓時不想跟招娣姐姐起什麽齷齪,縮了縮頭,把那些欲要哀求娘子的話咽了下去。


    娘子疼她,她說什麽都不會生氣,可三姐不一定了。三姐要求她們都守規矩,壞了規矩就要訓她們,通秋不怕三姐扣她的月錢,就怕三姐當著眾姐妹麵的罵她不守規矩不是個好丫鬟,往後想近身跟著娘子不離那就難了。


    通秋還是知道厲害的。


    這廂蘇苑娘拿三姐壓人,通秋果然閉口不語,等到三姐去叫人了,她站在蘇苑娘身邊也沒說話。


    此時明夏不在,帶著她領的另一個小丫鬟和兩個幫廚的粗使娘子去廚房做點心燒水去了。


    蘇苑娘讓她帶著人做點南方能蒸食的小點心備著,明後日好拿去送人,到了點就把火燒滿抬起浴房,那時常伯樊起來也能洗漱一番。


    蘇苑娘已


    處理了甚長一段家事,如今換了個新地方,這家事處理起來尚不到井井有條的程度,但萬事有章可循,倒也不會顯得不知所惜。


    等到南和過來,說起家裏事,蘇苑娘又是一通忙。


    他們到京裏把多的日頭,哪怕把今天算上一日也就六個日頭,蘇苑娘將將把帶過來的家私物什清點完畢歸納庫中就隨常伯樊出去見親戚了,等見到第二戶就是她哥哥家她人就留下了,短短幾日看著不長,但家裏旁的事已累積了一堆。南和看他們爺和主母回來了,見爺一臉疲憊不堪的樣子,他還不敢上前拿家事叨擾這二位,現下主母主動找他,他當下就帶上了那些需主人定篤的事情過來了。


    南和初上管家之位,盡管這家是他們臨時在京城裏立的家,但這小家是在京城,論起來也非同小可,他便凡事謹慎了些,不管擅作主張,就怕爺事後與他秋後算帳。


    南和自幼跟著他這位主人,比誰都明了他們這位當家爺的心可比嘴狠多了。


    而在他們當家看來,奴仆能幹的事,主人不一定要能幹,但主人能犯的錯,奴仆絕對不能錯。若不然,養你何用。


    南和是這段時日以來才知道對於他那點想強人一頭的小心思,他們家爺早心知肚明。


    他就是從小跟著當家吃過苦的,但主母是主母,他一個下人再強也強不過主母去。當家那日親自跟挑明跟他說在他當家的常府裏絕不會有奴大欺主的事,南和是被其敲打過才被帶到京城來的,這下他也沒了以前還對主母不以為然的心思,已無越過她的頭去自作主張的想法。


    那後果他擔不來。


    此前蘇苑娘讓常伯樊回來的時候跟南和說一聲,讓他把家裏要緊的事情看著辦。無關緊要的小事南和已經定了,這下要跟她說的都是要費銀子的事情。


    按南和列下的清單,和她之定下的那些加起來,家裏要新采辦的物什所費不菲,比蘇苑娘想的要多了,蘇苑娘算盤一打完,看著采辦單子好一陣兒沒說話。


    南和見她看著單子不語,小心試探道:“要不,先把過年馬上要買的那些都買了,那些大的物件等明年看看情況再說?”


    家裏的桌椅板凳這些,嶀爺在賃好房子後就買了新的置上了,鍋碗瓢盆也是備妥了的,這新家看似什麽都不缺,可要是把帶來的下人的床被備好,打掃房屋的這些掃具備好,過年的柴炭米麵菜備上半個月的,這就要花一筆。


    更大的大頭就在各個廂房上麵,他們進來之時隻有主人住的主廂房是床桌櫥櫃是展齊的,還有五六個客廂房是空的,裏麵就起了一張坑床,但這些依南和之見,沒必要都要弄好,弄起其間一兩間,過年的時候極親近的親朋戚友過來有住的地方就行了。


    但這些不是南和能做決定的,他小心提議後便不再多說,安靜等著主母的定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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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


    尋思片晌,蘇苑娘已有了決定,道:“把家裏的尋常用度和過年要用的,這兩日都備妥了,要是臨近年關那兩天,又得漲了罷?”


    “正是。”南和頷首。


    “客房的準備,我等會兒和當家商量一下,回頭告訴你。”蘇苑娘說著轉頭,朝通秋道:“去房裏取二十綻十兩的銀子來。”


    她已算過采辦單子上的東西共計一百八多十兩,她給出十多兩的寬裕讓下麵的人合計去。


    南和一聽,忙道:“用不了這麽多,有些是自家鋪子裏能拿的。”


    “那要多少?”


    “一百五十兩就夠了,許還有節餘,等小的過後再來和您合帳。”南和道。


    聞言,蘇苑娘點頭,朝通秋微頷了一下首,示意她按這個數去拿。


    通秋領命而去。


    “拿鋪子裏的東西先和嶀爺打聲招呼,拿了何物要記個數,回頭我拿去和當家說。”蘇苑娘和南和接道。


    “欸,小的知道了。”南和新上任,對主母分外畢恭畢敬,比在臨蘇常家時要多了幾分踏實真意的誠懇,少了幾分虛情假意的圓滑。


    這態度前後相較還是有點明顯的,蘇苑娘自詡不是那心細之人,這陣子也是看出來了,心想常伯樊身邊的這位老人居然也有了如此般大的變化。


    不知這變化是變幻,還是造化。但於她現在來說,南和這態度甚是符合她心意,她不能把她用熟手了的旁管事帶過來,得把人留在臨蘇鎮宅,把南和這種教練精明的派給她使喚,倒是不失為最佳人選。


    不過用來用去皆是常伯樊的人,不過也無礙,這是常家,用他的人最為妥當。用她自己的人,她這些年識人的眼光,唯一出挑的就是看了兩世的三姐,此事不談也罷,她無法與經辦買賣商賈之事多年的常伯樊比擬,且安心經營她現在能有的方是正道。


    等到南和退下,蘇苑娘往自己後院的側廂房走了一圈,這幾個廂房都很空蕩,連桌椅也無,若是六個房間都備好家私等物,是要花一筆。


    常伯樊是給了她不少銀子的,但比起前世對這些錢財的不看重不計數,蘇苑娘現下已有些舍不得把手頭的銀錢花出去了。


    這銀子到了她手上,她總覺著要多留一留才是好。且目前看來,她覺著常伯樊在討回戶部的銀子之前,可能還要周轉到她手裏來。


    等把院子走一圈,吩咐了幾件他們夫妻起居事宜的小事,明夏那邊的點心都已蒸好了,還送了一份已經蒸好了的過來讓她嚐嚐。


    剛出鍋的點心軟糯甜香,吃下去連心口都是暖的,蘇苑娘當下就想熱著滾熱就給兄嫂家送去一份,也他們也嚐嚐這香甜,可惜外麵雪雖然停了,但積雪甚厚不好走路,這內外城的距離也有點遠,且她才回來不到一天,連一夜都沒過,這才不得不遺憾作罷。


    等到常伯樊醒來,就見她坐在炕床一角,手裏拿著本書,炕桌上燃著熱茶,下麵燒著炭的盅壺上燙著幾樣點心。


    常當家笑了,正要過去抱抱人,問問她在看什麽書,就見她已發覺到他,擱下書來朝外麵喊人:“通秋。”


    “是,娘子。


    ”丫鬟沙著嗓子回了一聲。


    “姑爺醒了。”


    “是。”


    通秋應了聲,卻沒進來,常伯樊已坐起身,正要和她說話,就見她從他腳尾處下了床,拿過了掛在床角賀上的棉錦袍。


    “你快來穿。”蘇苑娘拿過衣裳,見他坐著不動,便催促了他一聲。


    常伯樊不得不下床,趿上鞋站起來伸出手。


    “水燒好了,你先去浴房,把衣裳帶上。”常伯樊一進後院就不帶自己的小廝,前麵在家就養成的毛病,蘇苑娘之前不得不讓丫鬟接收了侍候他的事,這下自己的丫鬟各有各的事忙,跟著她團團轉的通秋也累壞了,她不得不照顧起常伯樊來。


    好在這些都是順手的小事,她還是會的。


    順著她的眼神,常伯樊看到了一疊幹淨的內外衣,看當家夫人的意思,是讓他順帶一並帶過去。


    常當家頓了一下,道:“夫人不進去?”


    夫人奇怪地看他一眼:“我進去作甚?”


    “沐浴。”


    “我不髒,你髒。”就是出進門,腳上沾的也是白雪沒踩過濘漬的夫人瞥了此前外衣腳靴上皆有汙泥髒漬的當家一眼,眼神中有淡淡的嫌棄。


    她去兄嫂家之前,就已經沐浴過,兄嫂家也是幹幹淨淨的。此時她身上穿的那件前天才穿的新裳上麵薰的淡香還沒散去呢,她香噴噴的。


    她這一眼睛瞥過來,常伯樊被她眼中的嫌棄擊中,瞬間啞然,再也不好把想讓她隨他進去一並鴛鴦浴的話道出口,裹上棉袍拿起他要換的衣裳悶著頭就往浴房那邊走。


    叫下人抬水的通秋半路碰到他,行禮叫“姑爺”,孰料姑爺連看都未看她一眼,埋著頭往前去了。


    通秋茫茫然回來,問她們娘子:“娘子,姑爺怎麽了?”


    “怎麽了?”


    “走路好快,奴婢叫他他都沒聽到。”


    “許是要去洗澡。”被自己髒壞了。


    “喔。”通秋想不明白姑爺為何去洗澡就不看路走那麽快,但娘子已經答了她,她不便多問,就當自己已明白,忙問娘子其餘的事:“娘子,您可餓了?我這就去廚房看看明夏姐姐準備做什麽給您吃。”


    “明夏知道,你別跑了,坐著歇會兒,差不多添壺水燒著,姑爺出來給他泡杯熱茶。”


    “是了,我知道了。”


    等到常伯樊出來,常當家臉上喜怒不顯,神色淡淡,等蘇苑娘讓他坐上炕,她盤坐於他後給他絞發後,常當家臉上才顯出絲絲輕鬆來。


    他接過通秋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摸了摸腿上蓋的暖被,隨意摸過桌上擺的書本準備看兩眼,看看他家苑娘在看什麽。


    摸過來一看,正是一本詩冊,是他嶽父的多年故交,在嶽州書院當山長的一位老文儒,名號嶽山山人寫的多首詩結成的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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