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去了。”頃刻間,常伯樊下了主意,“我讓寶掌櫃代我走這一趟,他老練穩靠,是去之人的上上之選,再不然,旁管事去也可,他之前和我去過桐木縣,長山寨的人認他。”


    “我和你去罷,我能騎馬,不會礙著你的。”蘇苑娘搖頭。


    “是我在家,也不行嗎?”常伯樊兩雙眼皮跳個不休。


    蘇苑娘還是搖頭,“你就帶我去罷。”


    他的生意要緊,桐木縣那邊的主事她知道隻認他,管事去可能也行,但目前來說是取代不了他前去的。


    “好。”蘇苑娘不知,她的話落在常伯樊耳裏,就是這次他不帶她出門她就難逃一死,常伯樊此時哪兒敢去想太多,一聽蘇苑娘的話,他腦袋就是一白,喘著氣果斷地道了一個“好”字。


    一聲好,蘇苑娘就要跟著他起程,蘇府那邊收到消息,蘇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問蘇讖道:“這是何意?怎麽要去京城,還說要帶她出門談事情?”


    蘇讖更不解,他跟蘇夫人不一樣,不解的事情悶在心裏想,這種涉及他女兒的事,他弄不明白就不舒服,是以他抬腳就走,“我去常府問問。”


    蘇夫人著急知道此事,也不攔他,“快去快回。”


    蘇讖到了常府,看到了一身嶄新勁裝的女兒。


    蘇苑娘麵相柔美嬌嫩,是個讓人一見就想捧在手心的女兒家,蘇讖夫婦都會馬上之術,因經常帶著她出去玩,也教過她騎馬,但他可從不知,女兒穿上裝束簡單的勁裝後,身上居然能有颯爽幹脆之氣。


    常伯樊不在府上,蘇讖過來見到的就是女兒,一看到女兒很是呆了片刻。


    蘇苑娘剛換新衣裳就聽到父親來了,飛快換了出來給她爹爹看,沒成想爹爹卻是愣了,蘇苑娘不禁低頭打量著自己,生怕哪有不對。


    她一低頭,蘇讖就回過神來了,他過來扶住女兒的肩膀,看著她還茫然懵懂的小臉,低聲問:“你告訴爹爹,常伯樊是不是要帶你出去風餐露宿?”


    “爹爹?”


    “就是他自己一個人吃苦不算,還要帶著你一起。”看著女兒天真的小臉,蘇讖捺著性子和她解釋,“美其名曰同甘共苦。”


    這下蘇苑娘不解了,“不對嗎?”


    “對什麽對。”蘇讖怒了,“在外奔波是他的事,關你什麽事?男主外,女主內,各司其職,各行其位,這是天道。”


    是了,不能拋頭露麵,蘇苑娘懂了,點頭道:“爹爹,我不拋頭露麵,我就是隻跟他一塊兒去,我讓他帶我去的,他都嚇壞了。”


    嚇得這兩晚覺都沒睡,眼睛底下兩個黑圈圈。


    “是你要去的?”蘇讖傻眼了。


    “嗯。”蘇苑娘點頭。


    她還點頭,蘇讖又氣又怒,“眼看要出遠門了,你怎生起的這念頭?他怎麽還答應你了!糊塗。”


    舍不得怪女兒,蘇讖就怪女婿。


    “我跟他說,他這次要是不帶我出門,我就要死在家裏了。”蘇苑娘猶豫了一下,看她爹爹生常伯樊的氣了,她想不能冤枉了常伯樊,便說了。


    “什麽?”蘇讖大驚失色,口水隨之而出噴到了女兒抬起的小臉上。


    蘇苑娘的肩膀被他扶著,不敢當著父親的麵抬頭擦臉,她不安地動了動肩膀,移了移小腳步,方道:“爹爹,常伯樊要是出門了,有人要害我呢。”


    上輩子她就沒躲過,這世起了念頭,她就盡信其有罷,她不想再死了,還有……


    蘇苑娘甚是認真地接道:“你和娘親也要注意,不要讓人害了你們,尤其是娘親,爹爹您要幫我看住了,莫要讓娘親生病,感染風寒,讓娘親咳嗽。”


    上世的事情需要不是發生在此時,但這輩子變的事情太多了,蘇苑娘不敢說之前的事情不會提前發生。


    尤其她現在覺得自己又要被人害了之時。


    “什麽害不害?”蘇讖一聽女兒的話,心中頓時一片火怒交織,“你這幾日怎麽說的都是妄語?”


    前兩天才跟她娘親說要好幾年才能生孩子,現在就說有人要害她,害了他們……


    蘇讖又驚又怒,回頭就道:“常孝鯤呢?叫他回來見我。”


    女兒說不通,蘇讖便想著教訓女婿。


    “爹爹莫氣,我這就去叫他。”蘇苑娘一看父親大發雷霆,臉上一片脹紅,自己也急了,跺著腳道:“您莫氣莫氣,別氣了。”


    蘇讖看她倒先自己傷心了,忍著氣安慰她道:“是是是,氣,你叫常孝鯤給我……回來。”


    快點滾回來,看他把蘇讖的女兒都養成什麽樣了,神神叨叨的,快要把他嚇死了。


    常伯樊很快就回了,和蘇讖一道去了他處理公務的書院,不等書房關上門,蘇讖一腳踏進書房回頭就朝常伯樊寒聲道:“你今兒要是不把事情給我說清楚了,我就帶我女兒回去。”


    常伯樊一臉漠然,他冷漠地看著南和躬著腰小心地關上門,等到門掩嚴了,腳步聲遠了,他才轉過身和嶽父道:“這一次,我是必然要帶苑娘出去的,還請嶽父、嶽母諒解。”


    “你這是何意!”蘇讖大驚。


    常伯樊眉頭緊鎖,看了大驚失色的蘇讖一眼,他嶽父也被嚇著了。


    泰山崩於前也未必改色的老狀元能被嚇成這個樣子,到底是為何,常伯樊心中清楚,不過是因著他家苑娘而已。


    常伯樊臉色一軟,朝老嶽父走去,在他身邊壓低了聲音道:“爹,大房那邊有動靜。”


    “什麽動靜?”蘇讖身體一記激靈,瞪向常伯樊。


    “您還記得之前我跟您說過的苑娘和蔡家告事的事嗎?”


    “怎麽了?這不是你我擔了過來,沒讓她出這個頭嗎?”


    “是,但蔡家那邊這幾日有人進臨蘇了,這是我連夜著幾十號


    人排查查出來的,所來何意,孩兒現在不清楚,再過幾日,等我帶苑娘出去了,事情可能才能查出一點眉目……”常伯樊攢著眉頭,心事重重,“不管如何,我明天就要帶苑娘出城。”


    他瞥了嶽父一眼,見嶽父也眉頭深鎖,他頓了片晌,又道:“我雖在臨蘇城裏說得上話,但臨蘇城畢竟不是我的。”


    他意有所指,蘇讖一想就想到了姓方的縣令上麵,想到這些人打的常家的主意,心中頓時一凜,雙眼一寒,淩厲地朝常伯樊看去。


    常伯樊看嶽父若有所悟,承認點頭道:“這段時日常家所發生之事,所有的時間,夠京裏與臨蘇通兩個來回了。”


    不知道上頭是什麽主意,但未必會是好主意,且他已找著了門路,欠他常家鹽錢的戶部中人絕不可能坐著無動於衷,等著他上京要銀子。


    “好,好……”蘇讖閉眼,“你帶她出去,接下來的事,我來看著。”


    看幾言就說服了嶽父,精疲力竭的常伯樊偏頭朝他拱手,感激道:“伯樊在此謝過父親愛護。”


    蘇讖也是心疲,歎了口氣。


    常家啊,他原本以為能扶起來,可事到臨頭,實際比他想的要難多了,他還是過於輕敵,當初想的太少了。


    **


    這日一早半夜,蘇苑娘就跟著常伯樊輕裝上路了,她僅帶了胡嬸子和胡三姐兩人,而明夏通秋由著常伯樊做主,送去了蘇府暫待,飛琰院則交到了旁管事手裏,大門緊閉。


    常伯樊甚至讓常六公住進了常家本府坐鎮,不知道他是怎麽說的,便連身子不太利索的常六婆也跟著住了進來。


    蘇苑娘昨晚才見過悄然而入的蘇六公一家,半夜就被常伯樊帶上馬,悄悄地從小路出了臨蘇城,壓根就沒走城門。


    她不解,但一路沒多問,隻有到出了臨蘇城近百裏,她在馬上顛了大半日後,方才下馬歇息用吃的。


    等到下馬喝過水,她本來要問事,卻見常伯樊在塞了一個饅頭後,就著她的腿枕著睡了過去,蘇苑娘的話便問不出口了,頻頻回頭看突然跟著她出來了的胡嬸子,指著胡嬸子能告訴她點什麽。


    胡嬸子見娘子看她,連塞帶咽把一個饅頭咽下,過來跪坐到了蘇苑娘身後一點,跟蘇苑娘小聲道:“娘子,是夫人吩咐老奴過來跟著您的,說這次您和姑爺出來,不方便帶人,就讓我們母女倆盯著點。”


    胡嬸子說到這,想及自己這些年不得夫人重用的原因,以及這次夫人叫她過去吩咐的話,她琢磨了一下,擇輕把話跟娘子說了一些,“老奴手腳好,有點衝鋒陷陣擋在前麵的能耐,三姐的大力氣就是隨了我,到時候有什麽粗話,您就使喚老奴就是。”


    胡嬸子是佩家的家奴,是隨佩二娘嫁進蘇家的陪嫁丫鬟。她本應是跟佩二娘最親近的人,曾也確實得過重用,是佩二娘身邊掌著嫁妝箱子鑰匙的大丫鬟,但後來出了一事,胡嬸子失心瘋把跟她夫郎胡大吵了幾句嘴的人家仆拿扁擔打了個半死,最後還是來了五六個壯丁把她拉開,她才沒把人打死,如若不是她當時身上懷著身子,佩二娘看在她在身邊當了十來年的差從未出過錯的份上,當時她的一家三口就被逐出蘇府了。


    胡嬸子一動手就管不住自己的手腳,但這次出來之前,夫人叫了她前去,吩咐道:“我望你明智,能知輕重,如若收不住手腳,也不必你管,後果由我來擔著收拾,你隻管盡全力護著我兒就是。”


    同時,夫人許了她她兒女前程。


    就衝著這個,胡嬸子已做好了把命搭上的準備,遂跟娘子說的話也很明朗,讓她盡管使喚就是。


    蘇苑娘以為胡嬸子來說的是為何不走正城門出來的事,沒想成聽到的是這個,原來三姐像的是她娘,那前世她見到的那個兩眼無神,臃腫蒼老渾濁的老婦……是如何變成的呢?


    蘇苑娘忍不住回頭看向了胡嬸子,見的是一個半低著頭,略有些發福的壯婦。


    “嬸子……”蘇苑娘遲疑地道,“好生厲害,苑娘路上安危就勞你照顧了……”


    娘親讓嬸子過來,是為的此罷?


    “哪裏,這是老奴該做的,娘子您就別跟我客氣了,您的安危我肯定是守著的,您就放心和姑爺好好走著。”


    “是了。”蘇苑娘點頭,正要不死心問為什麽要抄近路,卻見嬸子說完就退下了,她想把人叫回來,可腿上還有人,便連轉身都不利索,便把話擱下了。


    好在三姐在快快填飽肚子後,就過來侍候她,把話給她說了一點。


    “娘子,我聽說城裏有人害姑爺和您呢。”胡三姐擠眉弄眼小聲地說著,說一句就要小心地往娘子腿上探一眼,“來頭好大的呢,老爺夫人都知道了,昨天老爺過來回去的時候就把我爹娘叫過去吩咐事了,我是偷聽我爹娘說話聽到的,您別跟我老娘說啊,要不她能打死我。”


    “喔。”蘇苑娘點頭不已,頭一次深信了三姐所說的她娘會打死她的這句話。


    不遠處,常伯樊帶的二十個護院頻頻往這邊看,許是補過食了,他們圍著這邊圍成了一個圈。


    蘇苑娘剛用過一點吃食,常伯樊就醒了,他一醒揉著腦袋,探手摸了下蘇苑娘的臉就朝護院那邊走了過去,吩咐了幾句才過來和蘇苑娘說話,“苑娘,再歇半盞,我們就要上路了。”


    蘇苑娘點頭。


    “可累?”


    蘇苑娘搖頭。


    常伯樊笑了笑,冷冰冰的臉上擠出了點笑來,“再行一個時辰的路就到了打尖的地方,你就能好好歇歇了。”


    “你也是。”蘇苑娘看著他眼底下的青黑,道。


    聞言,常伯樊發自內心地笑了,拉過身上的披風蓋在了她的身上,把人擁入懷,長舒了口氣後道:“你忍忍。”


    再忍忍,再忍幾年就好了。


    第149章


    常伯樊的話蘇苑娘沒放在心上,上輩子她覺著日子就是忍,這輩子她已不這樣覺著了——這是她明明白白選擇的路,是她的難她就擔著,是她的福她就享著,一切皆是她的所求與所得。


    連趕了三日路,他們方到長山寨,這一路行來,最筋疲力盡疲憊不堪的居然不是蘇苑娘,而是隨他們一道而來的郭掌櫃。


    郭掌櫃屁股已被馬墊磨破,人發起了高燒,被護院背著進了長山寨,常伯樊一行人一進山寨,頭一件事就是找寨醫給他看病。


    “娘子,是這家的夫人讓我端給您的,姑爺說是用牛擠出來的奶和薑煮的茶,您趕緊喝兩口驅驅寒。”那頭郭掌櫃抬進房間在看病,常伯樊和長山寨的寨主在火塘邊說話,蘇苑娘則在常伯樊為她借的屋子裏換掉潮濕的衣鞋,這廂胡三姐得了主人家給的茶,捧著進屋來道。


    這廂蘇苑娘已換好襖衣,正低頭和為她穿長棉靴的胡嬸子一道為自己穿靴,胡嬸子扯靴帶,她也幫著扯,一聽三姐的話,她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可幫我謝過寨主夫人了?”


    “謝過了。”


    “姑爺可說好話了?”


    胡三姐搖頭。


    “你去看看,等姑爺說完,就讓他進來換鞋,他的也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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