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蘇讖笑著伸指連著點頭,回頭與女兒道:“看到了沒有,別看你楊叔叔一臉正氣,也不是什麽正經人。”


    是的,蘇苑娘點頭。


    “你心裏有數就好。”


    “苑娘有數了。”


    “說說,有什麽數了?”


    “楊叔叔跟爹爹是一樣的人,”蘇苑娘想了想,“是意氣相投的良師益友。”


    “我閨女就是會說話。”蘇讖大笑,朝楊義得意道:“你何時見過如此貌才兼備會說話的小娘子,也就我蘇讖生得出。”


    “娘親生的,爹爹養的。”見爹爹摒棄了娘親的功勞,蘇苑娘補道。


    “兒,你還是別說話了。”蘇讖頭疼。


    “是,爹爹。”蘇苑娘聽話應道。


    “哈哈哈哈。”楊義應聲開懷大笑,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看來小侄女也跟她爹爹長得像的嘛。


    **


    楊家新生小兒上午吉時洗三過後,蘇苑娘和父母在楊家用過午膳


    也沒走。


    這用過午膳,客人與主人家本要告辭就走,讓主人家有個收拾好家裏的時間,蘇夫人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往常也就走了,隻是好久沒見到女兒,又不好把她帶到家裏去,便跟楊夫人通了個氣,打算喝兩盞茶,歇一歇說說話再走。


    為免給楊家添麻煩,蘇夫人帶了女兒去了涼亭,母女倆剛坐下泡好茶,就聽楊家過來人說常家家主老爺登門拜訪來了。


    “常老爺剛進的門,說是來賀喜的,我家十姐讓我過來稟您一聲。”楊家的老幫工道,他嘴裏的十姐就是楊夫人。


    “怎麽來了?”蘇夫人看向女兒,“你之前跟他說了?”


    “說了,”蘇苑娘點頭,“我說要來給楊嬸嬸家的孫兒洗三添禮。”


    “他沒說要來罷?”


    蘇苑娘搖頭。


    “家裏不是事多?”蘇夫人知道黑木的事,自然也知道這次常家進京要是及時,等運作下來,常家就要出幾個官員了。說起來女婿沒跟著一道去這事頗讓她驚訝,這次女婿要是跟著去,這常家為官之事就該十拿九穩了,但聽老爺的意思,是女婿怕他一去,族裏不穩,還會波及到女兒,這才沒跟著一道去京城,是以蘇夫人對女婿的那剛生起的不滿就又下去了,隻是有常家人刁難女兒,連帶她對女婿也沒有那麽喜歡了。


    蘇家給的已經很多了,常家人不識趣,蘇夫人萬般勸解自己,到底還是難免對常家有所不滿。


    “是多。”


    “那他來作甚?”


    不是來逼著她跟父母把嫁妝要回去的罷?蘇苑娘有些沉不住氣,站起來跟她母親道:“娘親,我們回去罷。”


    “回哪?”女兒的話讓蘇夫人錯愣住。


    “你回家裏,我回常家。”


    “現在?”


    蘇苑娘點頭,“現在就回。”


    “怎麽就要回了?他都來了,你不見他就要回,苑娘,你跟娘親說說,是出什麽事了嗎?”饒是蘇夫人大風大浪過來是個沉得住氣的,事情一旦涉及到女兒身上,這股氣她就沉不住了,站起來朝貼身大丫鬟點點頭,讓她把下人皆帶下去,對著女兒逼問了起來。


    “沒有,就是不想見他。”


    “苑娘!”蘇夫人加重了口氣。


    蘇苑娘挽住她的手臂,“他天天纏人得很,我不想見他。”


    “怎麽纏人了?欸,苑娘,你可別跟娘使小性子,到底是為何不想見他?”蘇夫人心想不知是不是女婿怪罪責罵了她家苑娘,才讓苑娘不喜見他。


    “天天纏,晚上纏,早上也纏,很纏人。”


    蘇夫人愣了一下,方醒悟女兒說的是什麽,頓時氣笑,捏著她的臉蛋斥道:“這周公之禮,怎麽在你嘴裏就成纏人了?你腦袋裏想的到底是什麽?”


    “反正我要走。”


    “不許,跟我去見他。”既然人來了,再好不過的機會,蘇夫人還想當著麵看看女婿對女兒怎麽樣,怎麽可能放她走,當下拉著女兒的手就下了涼亭,“他都來了,我不見上一麵偷偷摸摸地走,像什麽話?你這傻孩子這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麽?怎地嫁了人,還跟以前一樣由著性子來,我看他也是太寵著你了。”


    “他沒有。”蘇苑娘沉默了一下,“娘親,你也沒有了。”


    沒有像以前那樣寵著她,對她百依百順了。


    看來,她記憶裏對她完美無缺的娘親她記的不是很對。


    “都讓你反了天了你還說沒有?”蘇夫人氣極,又去掐她的臉蛋。


    是她記錯了,娘親掐她說她不是的時候太多了。


    等到常伯樊見到妻子,就見妻子白玉一般的臉上,有半邊臉蛋是紅腫的,她就跟蔫了的花一樣,垂著頭沒精打彩地跟在嶽母身邊,見到他,就抬頭看了他一眼,頭就又低下了,跟眼中完全沒有他似地一樣。


    第82章


    “孝鯤見過嶽母。”見到她們,常伯樊忙笑著跟嶽母請安。


    “怎地來了,不是忙嗎?”蘇夫人笑容滿臉,親切至極,“別多禮,都一家人,快坐。”


    “是。”常伯樊微微一笑,看了嶽母身邊低頭不瞧人的妻子一眼。


    “姑爺說是辦完事正好路過楊家,想起苑娘今日在楊家做客就過來看看她還在不在,在就正好接回去。”常伯樊依言回來坐下之際,蘇讖說道。


    “常家主太有心了。”楊夫人一臉笑,扶著蘇夫人的手臂笑道:“姐姐快快坐下罷。”


    蘇夫人朝她笑著點頭致謝,等到坐下,接過楊夫人親手端給她的茶,露出一臉慈愛朝女婿道:“你呀,就是太寵著她,這可不成,她都是要當家做主的人了,你可別太順著她。”


    常伯樊微笑低頭,笑而不語。


    “苑娘,去。”這廂,楊夫人又端來了另一杯茶,暗示意在蘇夫人身邊的蘇苑娘給她夫君送去。


    蘇苑娘被楊嬸嬸叫了一聲,抬起頭,看著茶杯不明所以,等順著楊嬸嬸的眼神到常伯樊的身上,她頓了一下。


    正當她伸手接過之時,常伯樊突然站了起來,朝楊夫人笑道:“楊嬸這杯茶是給我的?”


    楊夫人把茶杯送了過去,愣了一下,點了一下頭。


    “伯樊謝過楊嬸。”常伯樊笑道,走過來一手接過了已到妻子手中的茶杯,另一手順手帶了妻子手腕一記,帶著她往自己的座位走,邊走邊笑道:“過來接你,還以為你回了,沒想到還在,正好,我也見見嶽父嶽母,今兒你可高興?”


    蘇苑娘被帶著往爹爹的方向走,見他們過去,爹爹笑著打量他們不休,笑得甚是開懷,她心思在她父親身上,不由有些心不在焉,對於常伯樊的話隻點了一下頭。


    高興的。


    不過幾步路,過去後,常伯樊沒坐,拉著蘇苑娘到椅子前,“苑娘你坐下和爹爹說話。”


    蘇苑娘順勢坐下,高興地朝她爹爹看去,道:“爹爹你不喝酒了?”


    她爹爹上午喝了早酒,中午又喝了慶酒,她和娘親去亭子裏坐一會他也不跟著去,說要跟楊叔叔一家的人再喝幾杯,他渾身的酒氣,能少喝一點,蘇苑娘可高興了。


    蘇苑娘滿心思隻有她爹爹不喝酒了這事,也不管自己坐了她夫君的位置,她夫君正在跟人家主人家要椅子坐呢,蘇讖是好笑又無奈,摸了下憨女的頭,“不喝了,孝鯤過來接你,我和他說說話。”


    “不喝就好,”蘇苑娘鬆了口氣,抬頭跟常伯樊道:“你也別喝。”


    “好。”常伯樊接過楊家幫工手裏抬來的椅子,朝人道了一聲“有勞”,把椅子放到之前坐的那張另一邊,坐下與她溫聲道:“我聽你的。”


    常伯樊就這點好,她的話總是聽的,蘇苑娘忙朝她爹爹看過去。


    她爹爹就從不聽。


    “你還管到爹爹頭上了?”蘇讖哭笑不得,哄她:“你別管,爹爹是你娘的事,你娘心裏有數。”


    是如此,蘇苑娘便朝不怎麽管她爹爹的母親看去。


    蘇夫人啐了她一口:“你就偏心你爹爹罷?我什麽時候不管他了,可我管得著他嗎,酒就是他親親娘子,在其麵前我充其量就是個偏房。”


    這一句話,比不罵還狠,蘇讖幹笑,忙道:“夫人此言差矣,世間美哪有勝過夫人的,更何況酒這


    個死物,在夫人麵前那是不堪一提,不堪一提啊。”


    蘇讖這求饒瞬間就到,在場中人當場哄堂大笑,連帶蘇夫人也被帶得笑得前仰後合,指著蘇讖跟楊夫人樂不可支道:“你就說說,跟這麽個冤家,我怎麽生得起氣?還不是就由著他去了。”


    “哎呀,是了。”有這麽個逗自己笑的,別說隻是貪杯,就是多點別的,也擔得起。蘇夫人這個福氣,可不是什麽人都有的,不過,也隻有她這等世事洞明、人情練達之人,才配得上此等大丈夫,楊夫人心裏歎然,也不由有些些羨慕。


    “我可管不住他。”蘇夫人嗔怒地白了自家老爺一眼,又眉花眼笑朝孩子看去。


    家裏少了孩子,她跟老爺每日過的平平常常、安安靜靜,每日無波無瀾亦無風無雨,沒有悲也無喜。孩子的好,隻有養孩子的人才知道,可惜兒孫自有兒孫福,就是他們願意,他們也留不了他們苑娘一輩子。


    蘇苑娘本來就不明白為何在場的長輩們突然在爹爹的話後笑了起來,連爹爹自己都笑了,這下見娘親也是眉飛色舞朝她看過來,還沒想明白的蘇苑娘不由有些緊張,下意識朝常伯樊看去。


    他們在笑什麽?


    常伯樊正笑而不語麵對長輩們的自我調侃,見妻子突然緊緊張張地看過來,須臾之間就明了她的意思,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手背上安撫地拍了兩下,低頭輕聲與她解釋道:“爹爹正在向娘親求饒呢,娘親高興得很。”


    “打是親,罵是愛,”蘇苑娘懂了,鬆了口氣,“苑娘知道了。”


    上輩子嫂嫂老打罵兄長,隻要兄長一不順她的意,她對兄長不是擰就是掐,她見兄長疼就有些擔憂,兄長看出來了連忙跟她作了一番解釋,她這才懂很多。


    其實她本來就懂得的一些的,她知道以前爹爹故意在娘親麵前俯小做低就是討娘親開心,就是不懂得,原來爹爹簡單的幾句話,也能讓娘親笑得如此開懷。


    “苑娘,哥哥也不知道由我來跟你說這番對不對,也不知以前爹娘有沒有跟你說過類似此類的,這話還是以前爹爹在我成婚之前特地找我說的,他說人心是人心換來的,與你共度一生的娘子是要跟你過一輩子的,你好她也好,你壞她就壞,沒有人不想過好這一輩子,當娘子的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想為著家裏好。有時候你嫂子是有看不到的地方,外麵的事她也不是件件都清楚,哥哥也覺得她有不對的地方,但我不生氣,我隻要想想她的初衷是為著我好,我就什麽氣都沒有了,她打一下掐一下有什麽關係呢?反而我一想這背後的深情,我受用得很呢,還有她要是真有不對,我跟她好生解釋一番,等她懂了不好意思還要來討好我一番,我這又要受用一次,這等美上加美的事,每次一完我都盼著下一次,可生期待了。”


    前世兄長與她作此解釋的時候笑容滿臉,神情歡喜之餘還有掩不住的雀躍,那時已不知笑為何物的蘇苑娘都忍不住跟著有些些開心起來。


    如今看來,兄長跟爹爹也是像極。


    蘇苑娘原來也想過,嫂嫂對她萬般的好,不管外麵有什麽閑言碎語,嫂嫂從始至終都是第一個護著她的,這種護,不是嫂嫂天生就喜歡她,而是兄長給了嫂嫂愛護,嫂嫂願意竭盡全力維護兄長的家人。


    人要過得高興,才有力量去回饋


    他人,才會心甘情願去回報。


    多謝你,蘇苑娘看著耐心跟她解釋的常伯樊,反手小心地勾了勾他的小拇指,眼帶謝意。


    她跟他過不了一輩子,但她會一直記著他對她的好的。


    “你知道了?”常伯樊沒想一句話得來了她的話不說,還得來了一個勾指,說著的話音裏皆是笑,“真真知道了?那往後我就隨意由你打罵了。”


    啊?


    她不是嫂嫂。


    蘇苑娘覺得他的話說的不對,連忙抽回手朝父母看去,卻見不隻父母,就是楊家的長輩們也一個個臉帶笑容朝他們看來,笑容間揶揄的意思甚重,蘇苑娘不明片息之間為何變成了這個樣子,不由來地有些窘迫。


    這廂,蘇夫人見女兒羞澀垂眼不敢看人,她臉上笑著,眼睛卻是分外清醒地朝女婿看去,見女婿這時隻顧笑著低頭看人,她心裏長舒了一口氣。


    女婿的眼裏,還是有女兒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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