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們先去前麵,知春他們應該到了。”後麵的動靜常伯樊一清二楚,知道現在下人們應該是站在廟前等嶽父他們進門。


    “不了,先去看荷花。”還有魚,蘇苑娘去接安生,她一張手,安生就伸出了小短手朝她過來。


    “我來罷?”


    “我抱抱他。”她先抱抱。


    “姐姐。”安生一到她懷裏,高興地翹起小屁股,小臉上全是笑,叫她。


    蘇苑娘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臉上也有了淺淺的笑意,回應他:“安生。”


    安寧和安生都是三元師傅撿來的,安寧是三元師傅從山下回廟的路上撿到的,安寧被撿到的時候剛出生沒兩天,在野外著了涼,三元師傅當夜帶她趕到了城裏看大夫,才讓安寧撿回了一條命,那時安寧在蘇府住了近一個月,蘇苑娘帶過她,很是喜愛她;安生則是兩年前有人半夜送到藥王廟前的,那個時候他才一歲,少了一隻眼睛當時又不會說話,可能身患惡疾遭父母嫌棄了,被他們扔到了藥王廟,那一陣安生身子也不好,三元師傅帶他下山治病,在蘇府也住過一陣,蘇苑娘也曾細心照顧過他幾日。


    兩個孩子,都是她曾熟悉的,蘇苑娘見到他們真真是高興,且這種高興是極為歡喜的,因她已經知道姐弟倆的後半生過的很好。


    “姐姐,玩。”安生要叫蘇苑娘去他和他姐姐經常去的大洞樹玩,裏麵還藏了好幾個他舍不得吃的板粟,可以拿給姐姐吃。


    “去看荷花了。”蘇苑娘道。


    荷花也行,安生沒有主意,聽姐姐說了就點頭,“荷花。”


    “荷花開了嗎?”蘇苑娘問他。


    開


    了嗎?安生瞪大眼,他不知道。


    安生轉頭就往荷花池方向那邊著急看去,待離散著霧氣的荷花池近了,他看到了池中亭亭玉立的花骨頭,興奮地伸出手指喊:“開了開了!”


    姐姐,開了。


    蘇苑娘跟著看去,點頭,“是結花骨朵了,過些日子就會開了。”


    常伯樊一路看著一大一小,目光柔得近乎如水。


    不知等他和苑娘有了他們的孩子,苑娘帶他們孩子的時候,那該多有趣。


    **


    荷花池裏的水是溫水,一碰,池水在這有點冷的山頂顯得格外溫暖。


    常伯樊知道一般溫泉裏是極難找到魚的蹤跡的,但看到一池結得密密的荷花,和遊走在荷葉下清水當中的眾多魚兒,他蹲下身試了試水溫,不由挑了下眉。


    水很暖,這怕是塊寶地。


    “魚,吃!”一走近,安生就掙紮著下來,趴到池邊看著魚兒流口水。


    “好。”是要吃的,就是不知哪些是她放生的,蘇苑娘也跟著蹲下,打量著哪條可能是經過她手的魚。


    “姐姐,魚!”安生的口水已流到了石頭上。


    “是啊,我們吃哪條?”蘇苑娘也在仔細看著。


    “這條,這條。”


    “不像。”蘇苑娘搖頭,努力回想著前世她這一年放的魚是什麽樣子的。


    等到蘇管家到後麵來找他們,走近了,聽他們娘子很是苦惱地跟姑爺說著:“不記得放的是什麽魚了,想不起來,要問三元師傅了。”


    “那等會見到師傅了我們問。”姑爺道。


    “是了。”娘子道。


    “姑爺,娘子,老爺他們都到了,就在前麵,你們快去罷,娘子,三元師傅在等著您和姑爺呢。”蘇木楊樂嗬嗬地道。


    “是。”


    蘇苑娘應著,就見常伯樊彎下腰,抱起了扯著她裙角的安生,她不禁朝他笑了一下。


    蘇木楊看著,臉上笑意更深。


    姑爺不嫌棄安生啊,真是好得很,一家人,天生的一家人。


    他們老爺真是沒看錯眼。


    藥王廟小,就一個供著藥王爺的前殿和一個供人住的小院子,小院子後就是池糖和一片極大的竹木和鬆樹林,再往後,是一處陡高的懸崖。


    藥王廟所處的地勢,是極為峻峭的。等到多雲的時辰,若是能在雲中看到藥王廟,遠遠看來,這座小廟宇就像一處立在雲間的仙殿。


    山頂處四處多為奇寒,但藥王廟內說不上四季如春,但冬春兩個季節的時候,總要比外麵要暖和許多。


    三元是一介精神矍鑠的六旬老人,身上穿著一襲黑色的道袍,下巴處有一撮灰白的長須,背挺如鬆,看起來很有一番鬆形鶴骨的氣質,加之他目光清朗、炯炯有神,讓人輕易就油然好感。


    關於此人,常伯樊隻聞其名,未見其人過。


    他隻知道他嶽父認識一個住在蘇山山頂小廟裏的老道,但從來不知道這老道是一個如此有仙風道骨的道士。


    “晚輩常伯樊見過三元道長。”一進去看到人,常伯樊放下手中小兒,朝那位目光爍爍朝他看來的老道士拱手道。


    “是苑娘的夫君?有禮了。”三元亦朝他拱手,回了一禮,隨即目光柔和朝蘇苑娘看去,老人臉上帶著異常慈和的笑容,與她暖聲道:“苑娘,你回來了。”


    不知為何,這一句話說得蘇苑娘心裏猛地刺痛了一下,她眼睛酸澀,腳退半步朝三元匆匆福了一記:“欸。”


    是,苑娘回來了。


    第48章


    “回來了就好,”三元笑道,抱起朝他跑來的安生,與他倆道:“坐著喝口水。”


    蘇苑娘過去,不禁多看了三元師傅兩眼。


    三元師傅察覺,朝她微笑不語。


    三元師傅的笑容平淡安然,像是什麽都沒有,又好像什麽都有了,蘇苑娘看著,內心所有觸動在此刻間皆一一釋懷。


    師傅是否知道無甚緊要,最要緊的是,她回來了,父母親長皆在。


    這一陣子,經自己手的立足讓她也明白了她應該憑自己去生長、存活,而不是讓父母替代她,擔憂她。


    她有這世間最仁慈寬和的父母,上一世她受他們庇佑,卻連累他們相繼悲痛離世,這一世,她就是無法回饋他們,至少也要做到不拖累他們。


    僅僅一刹,就像陽光突然穿過厚厚的烏雲,蘇苑娘的心緒一下就清明了起來。


    重活過來,一切未變,一切卻又都變了。


    最重要的是,她變了。


    蘇苑娘向朝她招手讓她過去坐的爹爹走去,走到他前,俏生生地叫了他一聲:“爹爹。”


    女兒可比以往愛叫他多了,以前她也依戀他,他走到哪她就想跟到哪,但隻是用眼睛看著,說的話可不多,像這般叫她過來還要停在他麵前叫他一聲的時候也不多,這是嫁人了到底不一樣了罷?這把蘇讖喜得眉開眼笑,一手拉過身邊讓她坐的椅子毫無間隙貼著他那張,“爹爹在著,乖乖快坐,三元師傅讓我們洗下塵,管家他們去打水了,等會就去給你藥王爺爺上香了。”


    “欸?”另一邊的蘇夫人這時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看著爺倆。


    她呢?


    蘇苑娘偏頭:“娘親。”


    蘇夫人當下就笑眯了眼,朝她伸手,“來娘親身邊坐,讓姑爺坐他身邊去,他一點規矩都不懂,你別學他。”


    哪有女兒坐父親身邊的?應該坐母親身邊才對。


    “下次了。”蘇苑娘搖頭,往父親身邊坐,坐下不忘朝怒視他們的母親說:“今兒讓姑爺坐你身邊,下次女兒坐,輪著來。”


    “你就小扯鬼,你就偏著你爹爹罷!”蘇夫人指著她嗔怒了一句,又笑逐顏開朝玉樹臨風含笑駐立在跟前的姑爺招手,“姑爺來母親身邊坐,我告訴你,父女倆好不了多久。”


    常伯樊過去,學著這家人說話,“嶽母何出此言?”


    “你且等著,等會就要爭起來了。”蘇夫人笑道。


    常伯樊嘴邊噙著笑,看著苑娘聞言跟嶽父說:“爹爹,不吵架?”


    嶽父一臉莫名其妙:“爹爹何時與你吵過?”


    他家苑娘點頭不休。


    常伯樊看著,當真想仰頭大笑。


    他可是親眼看過這父女倆吵過架的,嶽父也不是對苑娘百依百順,有時也會摁著苑娘做她不喜歡做的事,苑娘倒是不會跟他吵架,不過就是看父親不改主意,扭頭就走而已。


    自然,這就是吵架了。


    常伯樊以前上蘇府就有幸目睹過一次,看苑娘跟父親有所爭執也是安安靜靜的,當時也是好笑不已。


    蘇管家帶著丫鬟們打了水過來,一家人洗了手,還擦了把臉,隨後待整理好衣冠就要去前殿見藥王爺。


    常伯樊隨了嶽父去另一處


    打理,這廂蘇夫人和蘇苑娘呆的房裏,下人在幫著她們整理衣冠時,蘇夫人讓丫鬟們先去忙娘子的,她則讓身邊的人拿出了給安寧安生做的新裳,讓他們穿著新衣裳一起去見藥王爺。


    丫鬟手中已拿著要給他們的新衣,安寧欣喜不已,給蘇夫人作揖拱手:“安寧安生謝過嬸母,春天裏送來的新衣裳還沒穿舊呢又有新的了,費了不少錢罷?”


    蘇夫人好笑不已,拉著她到跟前,與她道:“長者贈不可辭,這與錢有何關係?不過是我惦記你們的一點心意,你這小機靈,以後這種虛套就別跟我說了,跟外人說去。你啊高高興興地收著,就是你們接納了我的好意,我比誰都高興。”


    安寧不好意思紅了臉。


    她經常拿銀錢跟山民換取吃食,也經常去山下置辦物什,習慣了跟人說話帶著些客氣,嬸母麵前說話居然也帶上了。


    “別害羞,嬸母怎麽說的你就怎麽做。”看小孩兒害臊上了,蘇夫人愛惜地拍拍她的臉,笑道:“我們安寧可不是那種扭扭捏捏的小娘子,你可是個大方大氣的小娘子,將來可是要做大事的。”


    “安寧知道了,嬸母,這就要換上嗎?要不等晚上我帶弟弟洗好澡再換好不?”


    “換罷,這次把你們的夏裳也帶來了,你和生弟弟一人四身,其中有兩身是夫人親手給你們做的呢,喏,最上麵的兩身就是夫人親手給你們做的。”蘇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這時出麵笑著勸道。


    不說安寧拿著新衣裳出去是何等高興,這廂蘇苑娘身邊,三姐跟她們娘子嘀嘀咕咕:“夫人真好真好真好。”


    蘇苑娘換了腳上那雙走路沾了不少泥濘的鞋子,就聽到了身邊三姐的嘀咕,當下就回她道:“不羨慕,三姐,你也是大方大氣的小娘子,將來也要做大事的。”


    小心思被看穿,胡三姐當下紅了臉。


    明夏聽著,“噗嗤”一聲笑出聲。


    饒是通秋這個老實丫鬟,也跟著笑了起來。


    三姐卻是不怕人笑的,她從小到大,哪天沒被人笑話過?她臉皮厚著呢,這時她聽到想聽的,雖說害臊,但也不忘腆著臉問娘子:“娘子,你真這麽覺得呀?”


    “對的,”三姐後來成了很了不起的人,已經見識過她的了不起的蘇苑娘轉過頭,認真與她道:“你聰明又勇敢,本就與尋常人不一樣。”


    胡三姐臊得連耳朵都紅了,心中高興得直冒泡泡,撓著羞得發癢的耳朵羞澀道:“娘子,你也這麽覺得啊?”


    她也覺得她從小與人不一樣,生來就是要幹大事的。


    “但是還是要好好學寫字,多醜也要堅持練。”不能十年一封信也不往家裏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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