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恐嚇說:“你要是不知趣給我惹亂子,趁早給我滾蛋,吃我的喝我的就要好好聽話。”


    大丫不敢再說,她抱住小虎拍他背,二丫在的時候她什麽都不操心,現在二丫走了,她也沒了主心骨,慌亂無措又膽慫,熟悉的小虎成了她緊握的繩索。


    小虎哭了半天,嚎叫的聲音都啞了,他由著大姐給他洗澡,抱進屋後,他看著桌子上已經變味的幹饅頭,他連碗帶饅頭給砸在土牆上,拽著大姐的衣領無聲的掉眼淚,“我二姐不要我了。”他含糊說:“我也不要她了。”


    “二丫會回來的,她答應我要帶我去看病的。”大丫還是不肯相信二丫跟男人跑了,但她也不知道二丫去哪了,她沒錢,又沒拿到大學通知書,怎麽會就走了呢?


    “她可能是去找你蘇嬸嬸了,她肯定還會回來的。”大丫想到二丫跟小遠媽關係最好,她肯定是去找她了,“你二姐肯定是去找她了,她沒有別的落腳的地方。”她抵住小虎的嘴巴,噓了一聲:“別給爸媽說,你二姐不說肯定有她不說的理由,我們就乖乖聽話,她不說我們也不說。”


    “嗯,我也不說。”小虎擦掉眼淚,癟嘴道:“我二姐肯定是生病了,不然她肯定會跟我打個招呼才走的。”他溜下床,頭鑽到床底下,掏出一個麻麻賴賴的罐子,手伸進去一摸,果然有糖,“我給她的糖她都沒吃。”


    他又想哭了。


    二丫的離開像是一滴水砸進了水缸裏,引起了短暫的微小的波瀾,水麵又恢複了平靜,最初巷子裏還有人問,杜小娟在外說的都是她偷了戶口本跟男人跑了,街坊鄰居問大丫跟小虎,看兩人沒反駁,驚訝了兩天事也就過去了。


    日子一過七月中旬,鎮上隔三差五都有放鞭炮的聲音,二寶跟他爸坐不住了,二寶甚至天天守在郵局門口問有沒有他家的信,信沒等到,等來了“同族堂叔”。


    “沒通知書?人跑了?這麽長時間你們都沒吭個氣?”男人震怒,臉上的橫肉擠在一起,看著凶悍嚇人。


    “我找她老師了,她老師說她填的地址是家裏。”二寶低頭老老實實說話,為了推托責任,他說:“肯定是二丫沒考好,她才心虛逃跑的。”


    “窩囊廢。”男人拍了他一巴掌,抓起他衣領往車站走,“你給我說是哪個老師,我去問。”


    “又是你?我就說了,地址填錯的可能小,沒考上才是主要原因。”戴著眼睛老師斜了二寶一眼。


    “能不能查成績?我家丫頭每逢考試都是在年級前十名的。”


    老師看了二寶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詫異地說:“不可能,張二丫的成績是班裏倒數的,郭二丫的成績倒是比她好一點。”


    男人急喘兩口氣,恨不得拍死這一家的憨蛋,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家丫頭叫張寶芝。”


    “寶芝啊,她是成績好,不過她通知書的收信地址是東北的冰城。”


    二寶呆住了,跳起來拽住他的衣襟,罵道:“臭老九,你不是說她們的收信地址填的都是家裏嗎?我還記得你說的—不填家裏填別人家啊,啊?是不是你說的?”


    “臭老九”這是他最厭惡的三個字,中年男人衝辦公室喊了一聲,看有人出來了,掐住他的胳膊就捶了起來,“有娘生沒娘教的小流氓,我就是不給你說,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跟你說話都浪費我唾沫。”


    男人抬起左手捏鼻根,小拇指縫的褐色蜈蚣疤露了出來,他看了眼被按在地上的人,轉身大步離開,現在通知書已經是拿不回來了,他還拿不準是不是這家人中途反悔了,聯合起來演的戲,但他要趕緊離開,不能把事鬧到公安那裏去了。


    他回頭看了眼二寶,這事沒完。


    二寶滿身傷的回家,先跟他爸一起去寧老頭家,什麽都沒問到又去了新河大隊,跟人一路問過去,總算是找到了蘇老頭家。


    “把蘇愉地址給我一份,她把我家丫頭拐走了。”二寶爸氣洶洶地說。


    “沒有。“蘇老頭知道這人,他看不起虐待女兒的死男人,不想搭理他。


    “你果然知道,二丫偷跑是不是你給出的主意?”他把死老頭子抵牆上,威脅道:“你是不是活夠了?地址給我。”


    “你他娘的是不是活夠了?敢跑我們村裏來打人,哪來的瞎眼狗。”蘇慶國腳步匆匆的跑進來,跟在他身後的都是姓蘇的年輕男人,拽過二寶爸就給甩在了地上,二寶跟他爸被擠在這個散落著羊屎的小院,被蘇家子侄一頓好捶。


    “你二姐真聰明。”大丫從門縫看滿臉橫肉的男人把二寶給按跪在地上,眼睛瞄到他左手上的蜈蚣疤,摸著小虎的頭小聲說:“你二姐去上大學去了,我們不用再擔心了,我就說嘛,她那麽聰明,怎麽會跟男人跑呢。”


    小虎抿嘴笑了一下,二姐沒事他也就放心了,他摳著大拇指指甲,眼睛盯著外麵,臉上閃過失落,“二姐都不給我說一聲,我都白哭了。”


    而坐平安爸的運輸車到東北的二丫在七月初就拿到了通知書,她選的專業是法學,眼下離開學還早,她由蘇愉介紹給一個初中的女孩補課,晚上睡在蘇愉的宿舍,已經開始賺錢了。


    “蘇嬸,你之前給我的錢我都沒用,現在我也賺了點錢,這錢我還給你吧。”二丫把五十塊錢遞出去。


    “不是說好了十年後還我嘛,時間還沒到。”蘇愉把她手推回去,說:“我不缺錢用,你別急著還,手上有餘錢就攢著,這樣有個急事也不至於咬牙死扛著。”


    “我攢了四十多塊錢了。”


    “你這孩子,別強,我五十塊錢買雙皮鞋也就沒了,你幫我攢著,我幫你記著,十年後你還我五十塊錢。”


    “那還剩八年,我已經借兩年了,嬸,你別永遠是十年啊,不想我還了?”離開憋屈的家,她也敢開玩笑了。


    第104章 104   逗媽高興


    1980年臘月, 陽曆已經進入了1981年,蘇愉開年來了就要進入大四了,來年她可能會更忙, 所以今年過年打算回去, 主要是老頭最近連番來信說是想外孫了、要殺羊了、老太太給攢了一堆東西, 她要是不回去他就給寄過來。


    “寶芝,我們今年回去過年,我們走了你就住我家裏, 買一擔子煤回來,一個冬天都是暖和的。”蘇愉給來找她吃飯的二丫說。


    已經習慣了這個名字的二丫頓了頓, 她撓撓頭,說:“我也想回去看看, 我有點想小虎了。”哪怕知道他不會受苦,而且她也擔心她大姐被她媽給嫁了。


    “也行, 隻要你不嫌吵架麻煩就行, 反正你爸媽的思想是改不過來了, 哪怕你是他們的大學生女兒,就是說好話也是哄你的。”


    寶芝臉一紅, 嗔道:“蘇嬸你說啥呢,我又不是腦子糊塗的, 我沒打算回家,我先回縣裏, 我打算的是把我姐跟小虎拐出來,我們三個去省城玩幾天,然後他倆回去,我再回這裏。”


    蘇愉看著這個身上總算有點肉,敢抬頭直視人眼睛說話的年輕姑娘, 笑道:“沒糊塗就好,你要是回家炫耀惹一身臊,我得嘔死,你現在是日子有盼頭了,總算爬出了泥潭,可別又回到泥潭旁邊大肆炫耀,小心被泥潭裏的人拽著腳脖子再給拖進去。像你爸媽那種人,你就是當了官發了財,把他倆供起來燒香,兩人骨子裏還是念著兒子,逮著機會還是糟踐你。”


    “我知道,我這輩子都不打算跟他們見麵了。”


    即然決定要回去,那就提前買票,再晚了就要大雪封路了,四個人包袱款款地坐上火車,平安上車就倒頭睡覺。


    “這是又熬夜做試驗了。”蘇愉從包裏掏出一件棉衣,甩他身上,說:“蓋嚴實了,別凍感冒了。”


    “我不冷,天天跑步,身子骨棒的很,就是坐我爸的敞篷車吹風回去我也不會感冒。”平安把手上的衣裳卷巴卷巴給塞在背後靠著。


    “你不強嘴就嘴癢是吧?身子骨棒我也沒見你晚上睡覺不蓋被子。”她又拽一件棉衣出來甩他頭上,“給我蓋在身上,不然你別睡了。”她瞪他。


    “我都說不冷了,非要把我熱出汗。”他小聲嘀咕,老老實實的把胳膊塞進袖筒裏,把帽子也給蓋在臉上,含含糊糊問:“媽媽,您看行了嗎?我還冷嗎?”


    “給我好好說話。”蘇愉蹬了他一腳,搓搓胳膊,聳肩說:“給我麻出一身雞皮疙瘩。”


    平安滿意地笑了一聲。


    “平安怎麽都沒變?還這麽鬧騰。”二丫聽到他那聲“媽媽”也給麻得不輕。


    “日子過的太順暢了。”小遠接話,看了旁邊的大個子一眼,“越活越小了。”


    “你是嫉妒,你也喊呐,我都給你帶好頭了,你就是不張嘴,鋸嘴葫蘆,別羨慕我跟我媽親昵的母子關係。”平安臉埋在帽子裏,嘰嘰咕咕地念叨,聲音裏滿是得意。


    蘇愉挑了下眉,手拄桌板上,看著小遠說:“小兒子,你喊不喊?我保證不嘲你。”


    “我才不膩膩歪歪的。”小遠耳朵紅了,那個字疊在一起喊,能把他舌頭咬掉,他也沒有平安的厚臉皮,喊了平安就要嘲笑他。


    “切,你不愧是個弟弟。”平安掀開帽子,從夾縫裏叨了他一眼。


    打嘴仗他永遠是輸,怕被這厚臉皮逼出其他的事,他閉緊了嘴,不搭腔。


    火車在縣裏停,二丫下車了就把自己圍嚴實,給小遠遞了個眼色,就跟他們三人分開,先一步往出走,遠遠的看到寧叔身後跟著二寶,她繞了個彎,擠在人群裏離開。


    “我妹沒回來?”二寶問出來的三個人,踮腳往車站裏麵看。


    沒人搭理他,蘇愉把包遞給寧津,手挽著他胳膊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沒兩天,走,回去,爹已經把羊肉送來了,我來的時候剛下鍋,回去剛好能吃飯。”寧津把包扔給兒子,空手跟她一起走。


    “哎,跟你們說話呢?二丫沒回來?”二寶拽住平安又問。


    平安拽著他胳膊給他來個過肩摔,“嘿,學的不虧,挺順手。”他看了眼地上呲牙咧嘴的男人,“哎啥啊?誰叫哎?二丫回沒回來我咋知道,我又沒見過她,真是奇怪,找我要什麽人呐。”


    不論是他姥爺寫信過去還是誰問起,他們的統一口風都是沒見過二丫。


    “她高中老師都說了,二丫的通知書收信地址就是你媽的學校。”


    “沒收到,不知道,誰給你說的你找誰去。”平安舉起拳頭對他揚了揚,看他瑟縮的神情,嗤笑一聲轉身離開。


    “你說你要一直是剛剛那樣的,不也挺正常,別像個小兒一樣動不動撒嬌賣癡。”小遠說。


    “你這個呆子不懂,那不叫撒嬌賣癡,那是逗媽高興。”他箍著小遠脖子伸了下懶腰,抬下巴示意他往前麵看那手挽手的兩人。


    “你不愧是你爸的兒子。”小遠抖了一下。


    “你這人肯定娶不到媳婦。”平安震驚地望他一眼,這是何種呆瓜?真不像是媽親生的。


    坐車到鎮上,剛下車就有個小孩衝過來,他跑向蘇愉,嘴甜的問:“蘇嬸嬸,你回來過年了,蘇爺爺等你好長時間了。”


    蘇愉看他眼睛濕漉漉的,推他往後麵走,說:“找小遠,他給你說。”


    搞的像地道戰樣的,平安搖頭笑笑,提起小遠手上的包跟上前麵的兩人。


    “你大姐呢?”小遠拉著小虎邊走邊問。


    “在家,小遠哥,我二姐沒回來嗎?”


    “回來了,她說想你了,想回來看看你,你要是想見她我明天就送你跟你大姐過去,但你倆不能給其他人說,偷偷跑出來,要是被你爸媽還有你哥知道了,你二姐就不見你了。”


    “我不說,我明天早上等我爸媽上班後去你家找你,大寶二寶都喜歡睡懶覺,那時候他倆還沒醒。”


    說的還挺有條理,時間都定好了,那小遠也就不操心了,點頭說好。


    第二天他跟大丫小虎坐上車,下車後七拐八拐的送到二丫手上,看她們仨坐上去省城的車了才返程。


    回去了就見小虎爸媽在他家門口鬧,他也沒進巷子,直接去警局報了警,說他們威脅恐嚇他一家。


    警察一到,小虎爸媽又沒證據證明大丫小虎是小遠給送走了,嘴角說爛了也沒用,反而還被訓一頓,隻好憋屈地回去。


    真他娘的上輩子挖了蘇家的祖墳,這輩子沾上蘇愉這個瘟神,五個孩子,三個都被拐走了。


    “我跟你媽搬到你三姐家住了。”蘇老頭坐在灶門口燒火,對切菜的小閨女說。


    “什麽時候的事?”蘇愉問。


    “有一陣子了,我們村裏你大嬸子,就是死了男人跟兒子的那個,剛入冬的時候夜裏走了,屋裏也沒個人,還是鄰居看她家廚房兩天沒冒煙了,翻牆進去看才發現她沒氣兒了,之後你三姐就來把我跟你媽接走了。”


    “那也挺好,你和我媽在我三姐家給她照顧雞鴨,掃掃院子,做飯的時候燒個火,我媽在家她也放心,有人看門了。”蘇愉原本還以為這事要商量,沒想到她三姐已經把人接走了,而且信上也沒提過。


    “是,你三姐跟你三姐夫都念恩,我跟你媽住他家,他也沒甩過臉子,看著還挺歡迎的。”蘇老頭籲氣,真是兒子不如女婿,他對老三一家也隻是暗中補貼,給的東西隻是讓他們吃好一點,錢財上給的也不多,但三女婿就念恩,說讓他老兩口安心地住。


    “那你跟我媽也別摳著錢,時不時的拿錢割幾斤肉回去,給小芽買買零嘴,有東西了也別記掛著給我寄了。”蘇愉轉頭對老爹說:“你這把年紀了,我還要你東西有點虧心。”


    “給你我高興,還是要給的,我看病吃藥都是你在操心,她們也都知道,我住老三家也沒花她什麽錢,我地給她種了,搬她家去了也不要糧食了,她也就照看我一眼,這是閨女該做的。”他打斷老幺的話,說:“我還沒糊塗,給你你就接著,我也不知道能再給你幾年,但我活著你就有爹,爹給閨女東西,你收著我就高興,雖然你不缺。”


    “而且我給你了也不會漏了老大老二老三,就是多少的問題,她們也沒意見。”老頭補充說。


    “那行吧,爹給的我都要,就是一雙破襪子我也藏在櫃子裏。”蘇愉貧嘴。


    “我可沒有破襪子,你想要我也拿不出來。”


    *


    省城裏的三個人,在逛了五天後,三人約定好明年冬天再見,二丫帶大丫去買了件新棉襖,但是舊款式,買了雙棉鞋跟幾雙厚襪子,又給小虎買了一套文具和一罐子奶糖,就打算送兩人坐回縣裏的車,她直接從省城走。


    “二丫,你要不送我們回去吧,我擔心走錯路。”大丫第一次出遠門,沒想到還要獨自坐車回去,她怕有人把她跟小虎拐到大山給賣了。


    “我記得路,坐車坐到站,回到縣裏了我記得來的時候走的路,我帶你回去。”小虎拍胸膛說,拉著他二姐的手說:“姐,你走吧,我記得路,不會走錯的,你明年冬天要記得回來啊。”


    “好,肯定回來。”二丫推她大姐上車,對開車師傅說:“叔,這兩個人是到縣裏了才下車,你看照著點。”她把車費給付了,給兩人擺手,轉身下車。


    “二丫人呢?”杜小娟問回來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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