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怪過你。”蘇愉認真地說,眼睛盯著他,證明自己沒說謊。


    平安懷疑她昨晚沒聽到他的話,一時慶幸,下意識想糊弄過去,但想起昨晚挨的打和他爸說的話,他垂眼坦白:“你是不是昨晚沒聽清我說的話?小蛋後媽的事是我故意說的,我從一開始就不想你生孩子,但是沒敢說,我爸說是在算計你,我很自私,還沒良心。”說到最後他咬住嘴唇裏麵的肉,繃緊了難堪的麵皮才沒讓羞恥的眼淚再流出來。


    “我聽清了,你們昨晚的話我都聽到了,你也不是沒良心,你要是沒良心又自私,今天就不會再哭,也不會覺得見到我不好意思。”


    蘇愉坐在椅子上,跟他平視,很平靜地問:“你怨不怨你爸打你?”


    平安立即搖頭。


    “那他打你你覺得委不委屈?他打錯你了沒?”


    平安搖頭又遲疑點頭,“我不會因為吵架記恨你跟小遠,劉泉跟我說他村裏娶後婆娘最後被趕出去病死的事我也沒懷疑你,我說了但他不信。”還讓他下跪,一直打他手。


    “嗯,你爸打錯你了我讓他給你道歉,我相信你才不會這麽沒良心,你雖然小但也是有判斷能力的。”蘇愉搓了搓手,昨晚想好的話似乎成了一團亂麻,她努力說的有條理些,“但這也有你的原因,如果你沒有拿小蛋後媽的事來試探,你哪怕回答慢了,再解釋清楚你爸也會立馬相信你。就像一個小偷,他從果園路過,在他走之後果子丟了人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而如果他是一個清白正直的人,他說不是他偷的,大半人會相信,而他的親人會選擇相信他的話,絕不懷疑。”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蘇愉幹巴巴地問。


    “明白,是我先做錯了事,還撒謊了,所以我爸才在我說真話的時候不相信我。”


    “哎,真聰明。”蘇愉高興地摸摸他打縷的頭發,“之前我們撿螺殼的時候我給小遠說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們是一家人,天天生活在一起,我們有話可以直說,不要試探。”這話蘇愉說的自己都心虛,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你爸一個人養你六七年,沒嫌棄你麻煩,他吃苞穀餅子也要讓你吃好的,苦了累了也不抱怨,就是要你一直開開心心的,他這麽愛你,肯定不會因為再有孩子而不喜歡你,他主要是生氣你不坦白,小心眼一籮筐。”


    平安有些臉熱,嘴角偷偷勾了起來,他從沒聽說過愛這個字,他爸愛他耶。


    “以後你再有別的問題別悶在心裏,直接問出來好嗎?有意見我們麵對麵談,就像你不想我再生孩子,你一直猜,還拿別人家的事來推測我們家,人跟人是不一樣的,你怎麽會清楚別人的心思?就像我也不想再生孩子,你猜對過嗎?”蘇愉問。


    平安震驚,“你不想生娃娃?不是因為我才不要的?”昨晚聽到他爸說不再生孩子,他沒有他想的那麽高興,睡到床上了還有些後悔,他怕是以為他鬧事才讓他爸決定不生孩子的,明明之前他就是這個目的。


    蘇愉想說有你的原因,但看到平安輕鬆的神色又咽了回去,她一時搞不清他的想法,怕她說是了他嚐到了甜頭,下次不如意了還搞事情。


    “不是,我覺得有你跟小遠就夠了,家裏不用再添孩子,而且我更喜歡工作,喜歡每個月有錢拿,不想在家養娃娃,你爸也同意了,他也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有兩個聽話懂事的兒子就很滿足。”她掩去了平安在這件事裏導火索的身份,一個不見影不知性格如何的孩子跟相依為命八年的兒子相比,後者的意見肯定對他的決定有影響。


    平安笑了,他重新拿起筷子,說:“我太笨了,以後肯定不再瞎猜,有事直接說,不瞞你們了。”


    於平安而言,最害怕的是小心思暴露後他後媽厭惡他、疏遠他,他喜歡她對自己像姑姑對表哥們一樣,隨意說笑,生氣了上手打人揪耳朵,但說兩句好話她就又高興了。第二怕的是他逼著爸媽不再生孩子了,他鬧的時候有很多想法,但聽到自己想聽的了才發現,他擔不起這個期盼已久的決定,也是那個時候他才意識到,這個家是靠爸媽撐著,他有能力胡鬧但伸不出手接過這個胡鬧出來的結果。


    至於挨打挨罵又下跪,在這兩種情緒的影響下,已經排在了最後麵。現在把話都說清楚了他渾身輕鬆,他又有心情吃飯了,一會兒的功夫,涼透煎雞蛋跟有些硬的油條都塞進了他肚子裏。


    “我以後不再胡亂猜了,有想問的就說。”他又說了一次。


    “嗯,這是第一次就算了,要是再又下一次我也會傷心的,那可不是你掉幾滴眼淚就能挽回的。”蘇愉招手小遠過來,“你也聽到了,以後家裏就我們四口人,有問題要當麵問,你不問永遠不知道大人的心思,有話別悶在心裏。”她戳了戳小遠的心口。


    “好。”小遠抿嘴笑。


    話剛落,去遛狗的男人推門進來,蘇愉翹著腿打量他,又看了眼蔫噠噠的狗子,意味深長的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寧津撓了撓臉,瞟了她一眼,支吾說:“剛回來。”


    “噢~是嗎?那還挺巧的。”蘇愉拉長了調子。


    男人沒理她,解掉狗脖子上的繩子,放它回窩裏。


    “要不要我出去轉轉給你騰地方?我看你兒子走路有點瘸。”蘇愉跟他蹲一起,小聲問他。


    “瘸?”寧津驚了一跳,反思自己昨晚是不是沒注意好力道。


    “你兒子在洗碗,我帶小遠出去買點東西。”


    門剛關上又打開,之後重重的闔上,寧津等了一小會兒,輕步走過去,猛地拉開大門,對門外的一大一小說:“要不進來坐坐?”


    “路過路過,還有正事,不打擾你賠禮道歉了。”蘇愉嬉皮笑臉道,拉著小遠真正離開。


    “狗屁的賠禮道歉。”男人嘀咕。


    他回過身就見平安從廚房出來,走路是有點不太自然,但也說不到瘸。


    “腿怎麽了?”他硬聲硬氣地問,也不要他回答,自己兩三步走過去擼起褲腿,膝蓋上結的有血痂子,應該是昨晚摔在地上了擦破的。


    “過兩天就好了。”平安說,膝蓋擦破皮很常見,跑摔了、打架了,膝蓋跟胳膊肘最容易擦破。


    寧津嗯了一聲,這種小傷在平安才學走路的時候他見多了,在自己身上更不是個事,但這次的擦傷卻是因為是自己造成的,他就覺得嚴重多了。


    “昨晚是你這麽大我第一次發脾氣打你,這頓打如果能讓你長記性改掉臭毛病,那就不虧,如果還是使小心眼,以後還會挨揍。”寧津沒有像蘇愉想的那樣來道歉,老子打兒子,還是他有錯在先,完全是該揍。


    “嗯,我都知道了。”平安搓了搓衣角,猶猶豫豫地盯著眼前的男人。


    寧津立馬虎臉,揚起手,皺眉問:“怎麽跟你說的?有話就問,別扭扭捏捏的。”


    平安有些臉紅,但還是開了口:“我媽說你特別愛我,是不是?”


    額……


    這下輪到男人扭捏了,他舔了舔嘴唇,又清清嗓子,皺眉說:“大老爺們的,說什麽肉麻兮兮的話,你瞧我胳膊都起雞皮疙瘩了。”他抬起手臂給兒子看,試圖不想回話。


    “你讓我有話就問,那你怎麽不說?”平安不罷休,追問道:“是不是?”


    “是是是,老子怎麽有你這個蠢兒子,我要不那啥你會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不知道你小時候拉屎多臭,晚上還愛尿床,老子天天給你洗尿濕的床單。”男人滿臉嫌棄,嘴裏叨叨著往屋裏走。


    “我睡一會兒,別跟我說話。”他怕聽到更讓人張不開嘴的話。


    第68章 068   教訓劉泉


    “哎呦, 難得見你大白天睡覺。”蘇愉嘴裏嚼著奶糖坐到床邊,扒弄男人的長睫毛,把他眼睛扒開了又摸他刺刺的下巴, 問:“怎麽躺床上了?你兒子反過來訓你了?”


    男人不屑地哼笑一聲, 問:“你什麽時候去上班?”


    “你給平安道歉了沒?沒想到你打人還挺凶, 昨晚吼的像要吃人,平安沒被嚇壞也是膽子大。”


    “你都在哪兒聽的這亂七八糟的,都是潑實孩子, 要是挨頓揍就嚇壞了,那隔壁二丫早就嚇傻了, 我又雷聲大,雨點小, 控製著力氣沒把他怎麽著,這頓打也是他自找的, 哪兒還至於我這個做老子的去給兒子道歉。”寧津拍蘇愉手掌, 不想她把孩子養的嬌裏嬌氣的, 他小時候也挨過不少揍,也沒人給道歉, 現在也好好的,至於嚇壞什麽的, 睡一覺起來跟沒事人一樣。


    他還擔心平安不長記性,過段時間又使小性子了。


    “孩子犯錯了就罵, 也別舍不得打,又不是泥娃娃,打不壞的,你不打他不長記性。”他叮囑蘇愉。


    “我才不打,我是紅臉, 是好人身份,你是黑臉,要打要罵你來。”蘇愉把耍無賴說的光明正大,她的觀念要更開放更民主,而且還欠缺母親對孩子的那種飽滿的情緒,導致她對兩個孩子犯錯時沒有恨鐵不成鋼的憤怒,就連循循善誘的念頭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淡。


    “你來教育他們,你是家裏的大家長,我賜予你使用棍棒教育的權利。”


    看她一副大方又善良的樣子,寧津哼哼兩聲,“到時候我把兩個孩子打的恨死我了,老了不養我了,你這個好人可要收留我,別把我推出去病死了。”


    陰陽怪氣,蘇愉看他這別扭的樣子好笑,“誰讓你要往死裏打了?你要真那麽打,我把兩個孩子都帶走,讓你孤獨終老。”


    “哎,眼睛閉上幹嘛?”蘇愉趴他身上去翻他眼皮,“睡什麽睡,起來說話。”


    “我已經氣死了,你別動我。”男人緊閉雙眼,一動不動。


    蘇愉不做聲,抬身離開床,寧津聽到動靜睜開眼,看她盯著自己又連忙閉上。


    “我要睡一會兒,你倆隨便玩,要是出門把門從外麵鎖上。”蘇愉透過窗子對院子裏的兩個孩子說。


    她脫鞋躺在床上,拉開男人的手臂頭枕上麵。


    “你怎麽又動我?”


    “我想確定一下你還能不能搶救。”


    發絲撩過的瘙癢感讓他忍不住睜開眼睛,一把掐住她的胳膊,無奈又享受地說:“你有沒有三十歲?怎麽這麽愛玩?”


    “我就是五十歲也還是這樣,永遠年輕。”


    兩人嘮嘮叨叨,不知道什麽時候真的睡了過去,昨晚寧津在床上翻來翻去,惹的蘇愉也是沒睡好。


    寧津是被熱醒的,踢開卷在身上的被子,抽出發麻的胳膊,盯著外麵的大太陽愣了一會兒神,看已經十一點多了就拍蘇愉起床。


    “中午了,別睡了,睡多了就打不起精神。”


    “中午想吃什麽?”他問翻身繼續睡的女人。


    “涼麵吧,不想吃熱飯。”


    “那你起來調蒜汁,我弄得你又嫌不好吃。”寧津把她給拉起來,開門讓太陽照進來。


    “讓你單獨做頓飯跟要揭了你的皮似的,非要人陪著?”蘇愉穿鞋下床,恨恨地輕擰一把。


    寧津沒反駁,看旁邊的門也關著,他推開門看兩個小的也睡了,拍門喊道:“起來吃飯了,別睡了。”


    “你怎麽不攔著我?他倆可是不用做飯的。”燒火的時候,他問扒蒜的女人。


    “我都被你鬧起來了,總要有人陪我受苦的。”蘇愉欠打地說。


    “巧了,我也是。”他賤賤地接話。


    上午睡了中午就睡不著了,外麵曬的狗都不往太陽地裏走,四個人坐在堂屋裏,寧津問:“你什麽時候去上班?”


    “明天早上過去,你要去?”


    蘇愉看男人點頭,她說:“你別亂來,別像揍平安舅舅一樣又揍人,他是理虧的一方,我們去了再看,不然報警了你就有麻煩。”


    “行,明天平安跟小遠也一起去。”


    寧津騎車帶平安,蘇愉騎車帶小遠,早早的四個人就到了果園,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村民在上工了,山腳下堆的淨是桃子,隻等著大車來過秤拉走。


    邱富力見這一家四口,三個人都在幫忙摘桃子,對蘇愉說:“你在這兒工作我可賺了,拖家帶口來打白工。”


    “他們吃的也多,吃了你的果子就要來幹活。”豐果期果子最不值錢,地上落的、鳥啄的都撿回去喂豬喂雞鴨了,太過成熟的也都被村民帶走了,但對外人來說,地上落的她們都沾不到手,要不是她在這兒工作,鳥啄爛的水果她也摸不到。果子不值錢但好話值錢,她這麽一說邱富力肯定高興,那她掏幾毛幾分錢帶走的好果子之類的他就算有意見現在也沒了。


    “你們一家就是講究,就幾個果子而已,你又不是沒花錢買。”


    “對了邱哥,今天怎麽沒見劉泉過來?”蘇愉問。


    “有人給他介紹了對象,昨天去看了,今天還沒來估計就是挺滿意,怎麽?你有事找他?那就等一會兒,他待會兒肯定過來。”邱富力有些八卦地笑,“他但凡處對象一定會把姑娘往果園裏領,她們也都喜歡這裏,春天喜歡花,夏天秋天喜歡果兒。”


    “是有點事找他。”蘇愉想了想,覺得如果待會兒吵起來了也不太好看,邱富力又是這兒的管理者,背著他來鬧事說不定他覺得臉上掛不住。


    她就提了一下:“邱哥,待會兒劉泉來了,我可能跟他要吵一架,但我們心裏有數,肯定不影響果園,還得多請你擔待一下。”然後她就把劉泉給平安說的話說了,“你說他心到底是有多壞才會去挑撥一個小孩子,他要是看不慣我正麵針對我也行,對孩子使這下三濫的招數,簡直就是下賤。”


    “你工作能力比他強,他正麵哪敢找茬?嚇死他他也沒那個膽子。”邱富力越發厭惡他,一個大男人幹著上不了台麵的事,忒丟人。“待會兒他來了你隨便鬧,但是有一點,看好你男人,別把事鬧到警局裏去了,我可不想被上麵的人問起這事。”


    “好。”蘇愉剛點頭答應,就見劉泉領了個編兩條辮子的姑娘過來了。


    “平安,你過來。”她對摘桃子的孩子喊。


    “平安,你媽喊你過去。”有人幫忙傳話。


    劉泉看到平安跟一個男人走過來,下意識的感覺不太好,他低頭對這個渾身散發香味兒的女人說:“楚婕同誌,太陽已經出來了,我們要不改天再過來,免得曬著你。”關於女人防曬他還是天天看蘇愉包裹嚴實才有這個意識。


    “不用,一天而已……”


    啪的一聲,她看向氣勢洶洶的女人,還沒回過神,劉泉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你幹嘛打人?”楚婕不可置信。


    “蘇愉你發什麽瘋?敢打我?”劉泉顧忌到旁邊的高壯男人,沒敢亂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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