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主任是個很彪悍的人,“嗷”一嗓子,直接騎何會計身上,把他臉抓花了,拉都拉不住。


    對,她是彪悍,是挺看不慣安然這樣的女同誌,可她首先是個女人!“杜鵑她是個傻子啊,男人和兒子都死了,你怎麽下得了手?”


    欺負完也就罷了,他還眼睜睜看著杜鵑流產,大出血等錢救命,他幾塊看病錢都不願給,任由他們一家子苦求鄰居無果後,絕望等死……這些秘聞隻有婦女們知道。


    隊裏的意思是,要召集全體社員,公開批鬥他的惡行,安然給否決了,隻讓民兵去報案,“不能去公社,要去市裏,找一位叫嚴厲安的公安,記住了嗎?”


    要弄死人渣,就必須一鼓作氣,安然可不想夜長夢多。


    感謝這年代對管轄片區和職權範圍劃分還不是很嚴格,嚴厲安帶著七八個配槍公安來得很快,來了問清楚誰是何會計,先讓他吃幾個大馬腳再上手銬。


    貪汙那麽多糧食本就是重罪,更別說還有那麽喪心病狂的惡行,直接押回陽城市,從嚴從快處理,也就幾天吧,消息傳回來,說被判了死刑立即執行,日期是正月十二。


    哪怕何家人和老丈人想保他也保不了,這事人證有倆,物證也分別在薑德寶家和何家搜到了,影響惡劣,讓人恨得牙癢癢,死刑板上釘釘。


    消息傳回來的當天,安然抱著小貓蛋親了又親,“寶,媽媽的乖寶。”


    小丫頭被她親得癢癢,咯吱咯吱笑個不停,一雙大眼睛又黑又亮,忽然就叫了一聲“媽媽”。


    安然又驚又喜,眼淚花都出來了,不得不承認,養育孩子的過程中,一直是她在單方麵輸出,終於在她瘋狂輸出了大半年後,這隻隻會吃了睡睡了吃的小貓蛋她居然給了回應,能有什麽比這更讓人激動的呢?


    “寶你叫啥,你再叫一遍好不好?”


    小貓蛋鼓著紅嘟嘟的嘴巴,“木——mua——”


    “來,跟著媽媽說,媽——媽。”


    “木——mua——”空氣裏彌漫的都是她的口水小泡泡。


    行吧,安然徹底放棄,也不勉強她,大多數孩子也是七八個月才會叫媽媽的,她閨女這樣已經很不錯啦!


    ***


    “小安同誌在嗎?”薑書記背著手,沒有再背語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可他心裏一直有個疑惑,“當時,你為什麽不讓我們公開批鬥他?”


    畢竟,這樣更有警示意義。


    安然親了親正努力學叫媽媽的小貓蛋,“我有兩個考慮,一麵是怕杜鵑的父母接受不了,做出不理智的事來……畢竟,那樣的人渣應該挨法律的子彈,不該再毀了薑德寶的人生。”也怕看見過真相的鐵蛋留下終生難忘的心理陰影。


    另一麵嘛,更怕模仿效應,消息一旦傳出去,不僅小海燕村,還有十裏八鄉這麽多村子,誰知道裏頭還會不會隱藏著反社會人格,一旦出現哪怕一件模仿案件,都是她無法接受的。


    這年代醫療條件有限,幾乎每個村都有那麽三四個智力障礙的女孩。


    她安然,唯願天下女孩健康平安,哪怕平庸,哪怕無趣,也要健康平安的長大。春天的暖風,夏天的西瓜,秋天的稻田,還有冬天的雪花,這個世界還有許許多多美好等著她們。


    她終於知道,上天讓她重生的意義,不僅是守護小貓蛋,還有千千萬萬跟她一樣的女孩。


    第19章 入v第三更


    春節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安然的會計工作終於到了尾聲,該分發的分發,該歸檔的歸檔, 臘月二十七把所有賬目一合, 她就能回家休息了。


    因為她的鼎力相助, 小海燕生產隊既抹平了賬目,又補上了缺損, 還揪出兩個渣滓,薑書記做主給她多分了十斤肉作獎勵。薑書記家老伴兒送來的時候還怪不好意思,一個勁的讓安然別嫌棄。


    可那明明是半扇上好的肋排啊,兩端不掛大骨頭不掛裏脊肉, 一根根細苗苗的, 勻淨得就是上肉聯廠也買不到的呀, 社員們都愛肥肉,這種幾乎全是骨頭的東西都是挑揀剩下的。


    安然可喜歡得很, 先砍兩根燉湯, 瘦瘦的豬肉, 勻勻的骨頭,燉出來的湯都是奶白色的, 撒幾粒鹽,小貓蛋能呼啦啦喝下半碗。


    再挑三根熬糖色做成糖醋排骨,除了小貓蛋還吃不了重鹽重糖, 其他人那吃得叫一個肚飽肥圓。


    包淑英盤腿坐炕上, “活這麽大年紀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骨頭能這麽吃。”


    安然把排骨上的肉撕成細細的,軟軟的絲兒,壓得絨絨的,喂著小貓蛋吃了兩嘴, “這算啥,我知道的排骨的做法還多著呢,以後啊,咱換著吃,不重樣。”


    話雖如此,可給老太太買了幾瓶子藥,又給全家各做了一身壯棉花的新衣服新鞋子後,她手裏確實沒啥錢了,“明兒我去自由市場看看,還能買到肉不。”過年了,那些吃供應糧的每天天不亮就去肉聯廠門口排著隊,連骨頭都給搶光了。


    不過,第二天她沒去成,因為天一亮屋後頭的鴨蛋跑來拍門,“鐵蛋鐵蛋,你小姨的房子讓雪壓塌了!”


    安然晃了晃神才反應過來,說的是隔壁的老宅,後麵靠近鴨蛋家的屋頂受不住大雪擠壓,椽子斷了,積雪垮塌下去又把主牆體給壓垮了……唯一慶幸的是裏頭沒住人。


    所以,安然現在麵對的就是一堆腐朽的殘垣斷壁,無能為力。


    “椽子全爛了,大梁也臭了,估計得換不少木頭。”周圍看熱鬧的人不少,隻有薑德寶拿著半截椽子看。他老父親當年是給地主家蓋房子的,他也跟著學了一手好木活。


    “哎喲,那可住不了咯,維修費用不老少呢。”隊長媳婦幸災樂禍地說,“咱們老何家的房子啊,不是什麽人都能住的。”


    “是嗎?老何家的房子,人為什麽住不了,是因為它就隻配養豬養狗嗎?”安然毫不客氣地回嗆,這兩口子真應了老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你!”


    “我什麽我,主席老人家說了,我們不但善於破壞一個舊世界,我們還將善於建設一個新世界,老宅的破損就是舊世界的毀滅,新世界還會遠嗎?光明還會遠嗎?”


    “不遠。”圍觀群眾異口同聲。


    老婆子訕訕的閉嘴,夾著尾巴走了。


    你要陰陽怪氣,那我就隻能用魔法打敗魔法。


    薑德寶平時都挺怵這老女人的,等她走了才敢說話:“安會計你要不急著住的話就等等,等開春我給你全換上新木頭。”後山啥樣的木頭都有。


    雖然,山上的木頭不用錢,可砍伐、修造和運輸都得費人力物力,而在農村最值錢的也就是勞動力。安然不能讓老實人吃虧:“謝謝德寶叔,等開春再說吧。”光修繕費用就夠蓋一棟新房子,賠本買賣她還沒做過。


    正想著,忽然鴨蛋又喊起來:“鐵蛋鐵蛋,有人找你小姨!”自從安然當上會計,村裏小孩好像也不怎麽排擠鐵蛋了。當然,甭管別人排不排斥,反正他是不愛跟誰玩,哪怕下再大的雪,他也得出門野狗似的遊蕩一圈,巡視那些他撒尿號過的地方。


    一男一女穿著厚厚的笨重的棉花衣服,鞋子是圈了層小羊皮的棉靴子,“安然妹子,你還真住這兒啊。”


    正是有段時間沒見的沈秋霞兩口子,倆人臉蛋紅通通的,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給凍的,哈出來的白氣一會兒就沒了:“我還問我老舅海燕村是不是有個叫安然的,他說他們村會計就叫這名兒,你當會計咋也不說一聲?”


    安然有點感動,她上輩子沒什麽交心的朋友,很少能體會到別人不求回報的掛念她的感覺,“你們怎麽來了,快進屋暖和暖和。”


    兩口子也不客氣,先在院裏跺了跺腳,把靴子上的雪弄幹淨,這才提著幾個網兜進門。


    堂屋裏,鐵蛋已經給小貓蛋穿好衣服,放在炕上坐著玩兒,看見陌生人也不怵,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們。


    “秋霞姐你們人來就行了,幹啥提這麽多東西。”有罐頭花生瓜子兒,還有一罐麥乳精,一罐鈣奶餅幹,都是這年代的高檔人情往來品,這份禮太重了。


    “害,我們今兒啊,是來感謝你的。”安然還沒明白,沈秋霞哈了哈手,正準備好好的香香小貓蛋,老沈忽然說:“當心些。”


    沈秋霞臉一紅,透出幸福的光澤。


    安然一愣,這才發現,沈秋霞的腰身好像有一點點粗,“莫非秋霞姐有了?”


    兩口子害羞的笑起來,老沈眼角的皺紋都能夾死蒼蠅。結婚十幾年,可終於是懷上了,無論男女,那都是心頭肉,口中寶。


    “多虧妹子告訴我們,我倆才吃了兩個月,第三個月就有了,已經去縣醫院查過,沒錯。”


    小貓蛋是真沒出息呀,大人們說著話,她眼睛就滴溜滴溜盯著鈣奶餅幹看,那是她每天都能限量吃上幾塊的,奶裏一泡,鬆鬆軟軟,入口即化,奶香奶香的。


    一不留神,一絲晶瑩剔透的口水就“滴答”到胸前,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我啊,就想生個這麽稀罕的閨女,不淘氣。”


    安然笑笑不說話,淘氣跟男孩女孩沒必然關係,宋虹曉是女孩,可她的囂張跋扈,她闖的一個接一個的禍,也不是一般男孩能達到的令人討厭的程度,總之就是特煩。以前有親媽濾鏡,還覺著她就是性格乖張些,現在一看就是在違法犯罪的邊緣不停試探,她一次又一次幫忙收拾爛攤子,又何嚐不是在縱容她?


    “想啥呢?”沈秋霞看著她,嘿嘿直樂。


    “我在想,我以前真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


    “害,我看你很合格,你看看鐵蛋貓蛋倆,幹幹淨淨又好看又懂禮貌,嘴可甜呐。”鐵蛋嘴甜,那是因為看見她手裏的小貓蛋最喜歡的鈣奶餅幹,要是別人,他鳥都不鳥。


    聊了會兒天,沈家兩口子穿上厚衣服準備走了,“吃飯就算了,以後還有機會,咱們得去縣城一趟,農用車還停在岔路口呢。”


    安然正巧要進城置辦年貨,就跟他們一路去了。臨近年關,公安和糾察隊對黑市的管理也明顯放鬆,倒爺們不再縮手縮腳“賊眉鼠目”,有的都明目張膽挑著籮筐,吃穿用行一應俱全。


    別的尚且一般,主要是有賣小孩線衣線褲的,顏色很鮮豔,安然一眼就看中一套粉白色的,想象著小貓蛋穿上得多漂亮,粉嘟嘟櫻花一樣的小人兒……買!


    貓蛋有的,鐵蛋也得有,再買一套白色的,雖然不耐髒,但小家夥單眼皮小眼睛就適合穿淺色係,幹幹淨淨,有日韓係帥哥的感覺。


    當然,母親也得有過年的儀式感,新衣服穿出去太惹眼,她嘴又笨,說不清楚來頭,安然尋思著要怎麽給她老人家買個低調實用的新年禮物。


    “大妹子圍巾要嗎?正宗蘇聯貨,羊毛織的,特暖。”


    “蘇聯手表,海城人手一支的蘇聯手表咯!”


    這時候反蘇修批蘇修鬧得轟轟烈烈,膽敢賣蘇聯貨的都是有門路有手段的人,安然不由得定睛一看,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夥子,瘦條條,黃嘰嘰的。


    小夥子一見安然,目露驚豔:“喲大妹子,哪兒人啊?我這兒有海城友誼牌雪花膏,便宜你隻要四塊錢。”


    這樣的小青年,安然都能給他當奶奶了,壓根沒把他的殷勤當回事,“圍巾咋賣的?”


    “十二塊錢一條,別人我賣十二塊五哩。”


    安然摸了摸,確實是很不錯的羊毛紡織品,觸感柔軟,麵料厚薄適中,一點兒也不顯臃腫,關鍵顏色還很好看,薑黃藏青和煙灰,可是這個年代少有的洋氣。她咬咬牙,給老太太挑了藏青色的掛脖子上試了試。


    “你皮膚白,最適合紅色,多鮮亮呐。”


    她和小貓蛋能生得這麽好,包淑英其實也不差,隻不過常年麵朝黃土背朝天,皮膚粗糙暗黃,紅色既惹眼還會顯黑,藏青既襯膚色又很低調,適合老太太的性格。


    “漂亮著呢妹子,不過你還是選紅色的吧。”


    安然受不了這聒噪的小夥子,“得了吧你,趕緊給我便宜點兒,十塊。”


    小夥子一蹦三尺高:“啥,十塊可不行,我本還不夠呢。”


    安然自個兒就是搞紡織業的,對這一塊可是門兒清:“十塊不能再多了,你羊毛並非百分百的羊羔毛,針腳也不夠緊密,應該是生產線上淘汰下來的瑕疵品,本錢頂多也就六七塊,賺頭大著呢。”


    小夥子被她“點評”得目瞪狗呆,這批圍巾仗著鮮豔的顏色確實忽悠了不少婦女,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懂行的。“妹子你是紡織線上的?”


    安然懶得跟他囉嗦,甩過去十塊錢立馬走人。


    這才剛開始逛就花出去二十多塊錢,接下來真是啥也不敢買,搶了十斤上好的五花肉,運氣好還在百貨商店後門看見有賣老鴨的,六塊錢買了一隻,拴自行車後座上,優哉遊哉就回家去。


    ***


    這是小貓蛋第一次這麽長時間離開媽媽,也就倆小時,她就開始皺鼻子揉眼睛,姥姥抱過去她就往人胸脯子上拱,拱了幾下發現不是媽媽的,小嘴一扁就要哭啦。


    鐵蛋趕緊端來泡好的餅幹加奶粉,用勺子盛著,吹著,一勺一勺喂她。可對半歲的孩子來說,吃飽隻能滿足生存需要,她最想要的還是媽媽香香的胸脯,哼唧幾聲沒得到媽媽的回應,“哇”一聲就哭開了。


    從來不怎麽哭的孩子一旦哭起來,那都是排山倒海式的,哇嗚哇嗚掙得小臉通紅,淚水混著汗水,一會兒腦袋都給濕透了。


    這可把包淑英和鐵蛋急壞了,一個抱著她走來走去又吹又哄,一個去村口守著,遠遠看見個人就喊小姨,是不是小姨。


    當然,雪地路滑,騎著自行車的安然不可能這麽快回來。掛的東西多,她路上還摔了好幾跤,整個屁股墩都給雪水泡著,心情十分不美麗。


    結果更不美麗的是,哭啞了嗓子哭睡著的小貓蛋,滿腦袋的汗,聞見媽媽的氣味立馬睜開眼睛,可憐兮兮的哼兩聲,本來已經決心斷奶的安然,隻能再次讓她得逞,疼就疼吧,吃就吃吧,反正也沒多少了,吃到吃不出來也就自然離乳了。


    事實證明她想的還是太簡單了,晚上孩子就發起燒來,燙成了小火球,燒酒和涼水換著來,也沒能把溫度降下去,眼看著孩子連哭的力氣都小了,老太太自責的哭起來:“都怪我,我要是不抱她出去就好了。”


    安然一麵給孩子降溫,一麵還得安慰她:“沒事媽,孩子發燒很常見,村裏這麽多孩子要怕發燒那誰也別出門了。”


    “不是,人說孩子周歲之前不能見生人,我給……給……”


    這都是村裏老人的說法,安然嗤之以鼻:“孩子沒那麽脆弱,呼吸新鮮空氣比窩在家裏吸煤煙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七零錯換人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胡十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胡十八並收藏七零錯換人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