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震驚,宛如走得好好地,卻在路邊撿到了一大筆金錠子,既覺驚喜,又有些不敢置信。


    “公主無需覺著奇怪。”許隱娘微笑著起身,風吹過她鬢角,雖粗布麻衣但依舊難掩她出色的容顏。


    許隱娘很美,無論何時見到她,她身上都有著一種淡定的,超塵脫俗的婉約和清雅,她目光從容,好似將所有人事都已經看透,一切皆在她眼中,一切又皆不在她心上。


    “國難當頭,誰又能置身之外?若不然,豈不是真成了商女不知亡國恨,隔岸猶唱後.庭花。更何況......”徐隱娘目光飄忽看向遠方,那裏顧颯已經開始練兵。


    心水隨著她的目光看去,遠遠地,隻覺顧颯動作利索,立於一眾人前,微風凜凜,虎虎生威。


    秋風裏,心水又聽許隱娘說道:“更何況,我的女兒,女婿也皆在這軍中,我人老了,但骨頭還硬朗著,能幫他們一點便幫他們一點,這一次,就算是死,也要和我的孩子們在一起......”


    許隱娘稍稍歇了一會兒,又道:“但是,我的孩子們一定會打勝仗的......我女婿,他很好,他有這個能耐......”


    “那您女兒女婿是誰呢?”心水連著問道。


    許隱娘卻是一笑,並沒有回答心水的問題,隻向心水微微欠身,引心水向前,將灶上蒸籠蓋子打開。


    心水隨她動作看去,隻見灶上籠屜裏擱著好幾樣精美的菜式,雖都是粗糧,但勝在做得細致,看上去口味極佳。


    心水又驚又喜,詫異看她。


    許隱娘卻是微微一笑,“顧颯將軍都和我講過了,他心疼公主,不忍公主費心,公主金枝玉葉,在他心裏,寶貝著呢,他那裏真舍得讓公主做飯……”


    “還有……有我在,也必不要公主操心的。”許隱娘徐徐笑,風拂過她麵龐,使她更添幾分嫵媚風韻。


    心水說不上為什麽,總覺著她的笑容尤為親切,她看了很是喜歡。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著她說的話很奇怪,但僅僅是一瞬,這奇怪的感覺便消失殆盡,並不放心上。


    是夜,顧颯宴請夏江,並他的好兄弟徐耀,除他二人之外,心水意外地發現,李謹竟然也來到了軍中。


    心水隱隱有覺,雖顧颯沒說,但一場大戰,即將來臨。


    豪邁清揚的話語一陣陣從營帳內傳出,卻是一首嶽將軍的《滿江紅》,顧颯向來很喜歡並很欽佩他。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千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晚風吹來,心水聽著他們壯誌滿懷的高喝聲,獨自一人靜靜地立於月下。


    皎皎星光裏,許隱娘仍在夥棚裏洗洗刷刷,她身子妖嬈嫵媚,可竟是無一人敢上前與她輕薄。


    遠處蟲鳴陣陣,值守的士兵威嚴而立,心水想及遠在皇城的皇帝爹爹和嬢嬢,忽而覺著他們離她好遠,而這兵營才是她的歸鄉。


    清涼涼的夜色裏,許隱娘將手上的水珠擦拭幹淨,一壁卸下頭頂擋油汙的方巾,一壁走向心水。


    “公主,夜深了,更深露重,早點回去歇息吧,你的手腕還是保養點比較好。”夜色裏,徐隱娘的聲音帶著些沙啞,應是白日裏油煙嗆多了的緣故。


    “隱娘。”心水回身向她微微一笑,許隱娘身上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令心水覺著很是親切。


    “回吧,若是顧將軍看到你站在這裏,會心疼的。”許隱娘又一次柔聲勸道,月色映在她身上,使她周身帶著種柔和的月光。


    借著月色,心水一眼便瞥見了她眉間的倦意,不想讓她過於為她擔心,於是簡單地與她點了點頭,轉身往營帳而去。


    心水的身影消失在營帳內,而許隱娘卻是久久立在月色下,任由淚水打濕了眼眶。


    其實,她很想上前抱抱她。


    夜色清幽,她突然釋然地笑了笑,她想起日間顧颯來求她時的情形,他說:“我家心兒,向來嬌滴滴的,柔弱不能自理,哪裏會做飯啊……”


    第48章 雪夜   黑漆漆的夜裏,他起身幫她擋住了……


    自顧颯答應了一定要幫心水救回心誠, 他便常常不在軍營,連著好些天早出晚歸,甚至有時半個月都不在營帳中。


    心水怕給他帶來心理負擔, 故而也從不相問,雖然她很想知道兩軍交戰的情況。


    聽說戰事緊得很,金國人又極其刁蠻, 屢屢來犯,偷襲了便走,從不戀戰,也不知他們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隻是有一事, 一直壓在心水心頭,那便是軍中盛傳的,金國人論戰功,皆以人首級數為封賞依據, 其殘忍由此可以窺見。


    這當中, 更讓心水覺得不寒而栗的是, 這封賞辦法,竟然是倉央錯提出來的。


    心水覺著, 他簡直就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而現在長姐肚子裏卻被迫懷了這瘋子的孩子, 心水每每想起,都覺著替心誠感覺到窒息。


    轉眼樹葉落盡, 天空開始飄雪。


    一日, 及至天黑,顧颯才踏著風雪回到了營帳。


    彼時,心水正坐在大帳柴油燈下看書,一道從柴油燈裏飄出來的黑煙嗆得她連連咳嗽。


    顧颯見狀, 連忙將身上落了雪花的外衣脫下,快步向前,替她擋著寒風,而後搓了搓手,待手心暖和後便迫不及待幫她拍了拍背。


    “怎麽這時候回來了?”微弱的燈光下,心水雖覺有些意外之喜,但又詫異問道,“前路難走,又兼風雪的,也不怕迷路。”


    “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歸路,不怕。”顧颯淺笑回答。


    他垂眸將眼前人看了又看,隔了好幾天未見,此刻瞧見了,總覺怎麽看都看不夠,就連一夜風雪兼程的辛苦,也覺著值了。


    因著剛剛的咳嗽,她麵上泛起了好一陣潮紅,又因著天氣寒冷,她便在裙褥的外麵又披了一件大氅。


    隻是這大氅看上去很是眼熟,顧颯細瞧了一眼,嘴角很快勾起。


    她竟穿了他的衣服。


    她個子小,且身材纖細,而他個高,她小小的身子縮在他的衣服裏,更顯她嬌滴滴的。


    “我心裏念著你,所以事情忙完,就趕緊回來了。”顧颯又添一句。


    營帳內的暖氣很快令他原本快凍僵了的手腳暖和了起來,一並暖和起來的,還有他的身子,以及他因她而起的燥熱的心。


    他靜靜地低頭瞧著她修長白皙的脖頸,默默忍下了心中的悸動。


    顧颯想,所謂小別勝新婚,古人誠不欺人。


    此時此刻,他恨不得一把將她撈起,並狠狠抱於懷中,使他盡情地親個夠。


    心水感覺到他的目光,許是隔了好些日子沒見的緣故,心下也忽而覺著很是不自在。


    他頎長的身影落在她麵前的書卷上,擋住了她一半的光線,同時也罩住了她的影子。


    氣氛莫名變得尷尬而迷離,淺淺的燥熱之氣在空氣中靜靜流淌,侵入心肺,讓人禁不住軟了身子。


    心水挪了挪身子,使自己以背朝他,企圖用看書來掩飾二人間的尷尬。


    一陣寒風滲進營帳,原本就很微弱的燈光連著跳動了兩下,燈光瞬間暗了下去。


    心水與顧颯心下均是一驚,似心有靈犀般,二人幾乎是同時出手,都想替燈芯擋住寒風。


    可就在二人出手的同時,又一陣寒風吹進,原本就在風中奄奄一息的燈芯,又接連著跳躍了兩下。可它的掙紮並無濟於事,它很快熄滅,隻留一室的黑暗。


    整個營帳瞬間黑了下來,伸手不在五指。


    但,他的手卻仍覆在她的手背上。


    緊接著,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逼著她轉了下手心,使她與他十指相扣,


    黑漆漆裏,她與他的心同時一顫。


    心水隻覺心間跳如小鹿亂撞,她在黑夜裏靜待他能主動將她放開。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麵前的他卻依舊是毫無動靜,反而似乎在極力壓製某種迅速卷起的情緒。


    一抹異樣潮紅以無法遏製之態,迅速地染上了心水的麵龐。


    她無法抑製地感覺到心慌。


    黑暗裏,她聽到了他逐漸紊亂的呼吸。


    她輕輕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隱約中隻覺若是她稍稍動一下,哪怕就抽個指頭,也會帶著他,與他一起卷入情.愛的旋渦。


    恰此時又一陣寒風拂麵而來,將心水手邊的書卷吹得嘩嘩作響,同時又卷過她脖頸處大氅上的絨毛,細細碎碎的毛羽從她頸邊肌膚上掃過,使得她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心兒,你冷嗎?”顧颯聽了,連忙問道,隻是聲音裏帶著一絲沙啞,明明剛剛進營帳的時候還沒有。


    打完了噴嚏,心水下意識撫胸揉鼻順氣。


    “以後,若是我晚回來,你就早點到床上去休息,不要等我。”


    黑漆漆中,心水隻隱約看到他頎長的身影蹲在了她麵前,隨即而來的便是她熟悉的他身上淡淡的龍潭香。


    他的逼近,令心水心慌意亂,她下意識別過頭去想要避開他的接近,更抬臂去推他,可誰知一觸手便按在了他的束腰上。


    像是燙手一般,她迅速將手拿開。


    可就在她移手的那一瞬,他的手掌便按了下來,一把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果斷將她的手納入他的大掌之中。


    他的手很暖和,而她也感覺到了他身上,被他壓製下的燥熱情緒。


    她忙想將手抽回,可她哪裏是他的對手,這一拉一扯,像極了上元佳節的煙火,一觸即燃。


    心水還沒來得及反應,雙腳已然離地,而她也穩穩當當落入了他的懷抱。


    “這胡人之地,甚是荒蠻,就連這風,都烈得狠,前些日子,軍中好些人的手腳都皸裂了,你身子柔,更要保護好,這裏白日和晚間溫差極大,要習慣及時添衣。”


    顧颯一壁說,一壁抱著心水往床榻處走去,明明已經心慌意亂,卻仍使自己盡量從容。


    其實他的心也跳得快極了,他的理智告訴他,此時大戰未決,不應當這時候要她。


    可是,心中奔騰著,呼嘯著的情感,又使他不想就這麽鬆開她。


    他將她抱坐到了床榻上,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心口的一起一伏。


    這氣氛過於旖旎,心水嚇得連忙縮身躺進了被褥中,身子緊貼著床榻裏側的牆壁,一動也不敢動。


    黑漆漆裏,她感覺到他在床榻邊沿靜坐了好一會兒,他還是能克製的,心水如此想道。


    可隨即她便被打了臉,她感覺到被褥的一角被掀了起來,隨後她身側一沉,竟是他躺到了她身側……


    “顧颯,你想做什麽?”心水問道。


    第49章 發燒   你對我做了什麽?


    四下靜謐, 周遭無聲,心水能很清晰地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雜亂而無章, 亦如他彼時的呼吸。


    黑暗中,他向她伸出了手,示意她枕到他臂彎上, 感覺到他臂上的滾燙,心水一驚,又羞又臊,連忙往床榻裏側鑽, 以圖離他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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