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喬喬!”韓崢暴怒,口中鮮血狂湧,“住口!”


    “你急了。”顏喬喬盯住他的眼睛,“所以你明知道我心有所屬……”


    “我沒有!”他的麵容微微扭曲,“那一日我並未聽清你念的是誰!若不是我在琉璃塔中看到你與他早有私情,我根本想不到,你口中含混的名字,竟是尊稱!”


    顏喬喬沒懂什麽琉璃塔,什麽私情,但聽到尊稱二字,再想到自己那日眼中看到的人,心中自然知道了真相。


    那一日,她將韓崢錯認成了少皇殿下。她喚了殿下,韓崢未聽清,直到某日機緣巧合,他忽然明白了她喚的是誰。


    “不錯。”顏喬喬勇敢地挺身而出,“我那日,確實將你錯認成了,少皇殿下!”


    “你們不可能,你們根本不可能!”韓崢眸光劇烈閃動,“你別癡心妄想了!”


    顏喬喬剛啟唇,便感覺到肩上傳來了鎮定安撫的力量。


    “有何不可。”公良瑾淡聲開口,“我與顏王女,兩情相悅,自該在一起。至於你,便下獄待審罷。”


    顏喬喬的心跳瞬間錯亂。


    韓崢陡然睜大了雙眼,一句“我不信”脫口而出之際,大量的鮮血從口中湧出,觸目驚心。


    與此同時,周遭的一切開始猛烈搖晃,廣場、樹木、人群、空間……一切,都好像即將崩潰,散成塵埃。


    顏喬喬偏頭望向公良瑾:“殿下?”


    他抬手將她擁入懷中。


    “莫怕。”他微微俯身,精雕細琢的下頜輕輕落在她的發頂,帶笑的嗓音緊貼她的身軀,溫聲對她說,“我穿著紅衣,大著膽子,來向喜歡的姑娘告白了。”


    顏喬喬呼吸停滯,胸腔緊緊皺成一團。


    不知是酸,是甜,是苦,還是悸。


    “殿下……”


    周遭響起了極密的破碎聲。


    如同萬千琉璃同時從高空墜落,摔成最細碎的晶屑。


    “咣……咣……咣!”


    “嘩……嘩……嘩!”


    她將腦袋埋在他的懷裏,呼吸間,盡是清幽至極的寒香。


    一片混亂之中,她隱隱聽到極遙遠的地方傳來韓崢陰冷至極的聲音,如同隔著水麵,縹緲、恍惚。


    他在對某個人說,“我不管那麽多……我要公良瑾死……代價無所謂!”


    一邊說,一邊還有嘔血聲。


    先前失去的記憶湧入腦海,顏喬喬一時理不清思緒,隻覺無比錯亂。


    “力量……我要力量……全部給我!”韓崢又對著某人喊道。


    顏喬喬的心髒瘋狂亂跳。周遭的場景已徹底破碎,她與公良瑾仿佛身處黑暗漩渦,磅礴恐怖的力道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要將他們碾成碎屑。


    她緊緊地擁住公良瑾堅硬勁瘦的身軀。


    忽有一霎,他揚手,擲出一道金光。


    “嘩——”


    金光斬破黑暗漩渦,攪動亂流,帶著他們直直掠向極遠的地方。


    再有一霎,身軀掙脫桎梏,仿佛突然探出水麵。


    顏喬喬眼前一亮、又一暗。


    她恍恍惚惚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入陣之前的墓殿,正與蒼白俊美的殿下緊緊相擁。


    他身穿黑底暗金的華貴長袍,坐在墓殿的王座之上,身體瘦削得令人心驚,唇畔留有殘血。


    增添了戰損感,憔悴的容顏更顯絕美。


    鴉長的眼睫微微一動,他睜開了清冷幽黑的雙眸。


    垂頭,凝視她。


    薄唇微啟,他咳嗽著,啞聲道:“試婚之事,且緩一緩。”


    第90章 未雨綢繆


    “三世”的記憶交織在顏喬喬腦海。


    衝擊太大,她一時緩不過神,根本無法正常思考。


    她隻知道,眼前的殿下好看得如同天人下凡,發啞的嗓音既令人心疼又叫人沉迷,他的氣息沉沉降下,肆無忌憚地將她包圍。


    他說……試婚?


    她艱難地從狂暴混亂的思緒亂流中,牽出與之相關的線索——男人、不行、試婚、不中用、退婚……


    顏喬喬深吸一口氣,眸光顫顫,回望他。


    此刻的殿下,臉色蒼白如鬼,唇角留有刺目的血,清俊至極也虛弱至極。


    她身軀一震,下意識脫口向他剖白:“殿下,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


    此言一出,萬籟俱寂。


    公良瑾氣息消失了一瞬,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具華服豔屍。


    片刻,他將身軀俯得更低,一雙漆黑的眸定定盯著她,氣笑出聲,在她耳畔一字一頓,“可我介意。”


    說罷,他坐直身體,抬眸,向周圍頷首示意:“兒子受困,害父親母親擔憂了。”


    顏喬喬後知後覺想起墓殿中還有其他人物在場,心下有點慌,連忙撐著他削瘦堅硬的身軀爬站起來。


    他也順勢起身,一條瘦而沉的胳膊很自然地壓在她的肩膀上。


    “扶我。回宮說。”惜字如金的模樣。


    車馬駛入皇城。


    顏喬喬與公良瑾同乘,這一路上,他微闔著眼簾,唇角略向下抿緊,神色不動,平靜地整理思緒。


    一隻大手若無其事地覆在她右邊手背上,將她的手摁在金絲軟榻中。馬車左右搖晃時,他的手指便微微發力,將她攥得更緊些。


    顏喬喬感覺他似乎把她的手當成了一支扶手——他在那墓殿王位上端坐太久,都有了習慣動作。


    她輕輕抿著唇,感受著手背上傳來的、屬於男人的溫度和力量,心跳很亂,亂得就像這三段糾葛的記憶。


    她的腦海中不斷晃動著那一襲灼人的大紅衣。


    “那位朋友”對顏青說,即將離院,興許是最後一次見到喜歡的姑娘。他問顏青,像顏青妹妹這樣年紀的姑娘,會喜歡男子穿什麽顏色的衣裳?


    她清晰地記得,前世那一日,殿下穿著大紅衣,在鵬程台舉起酒,向她道別,贈她祝福。


    他對她說,切莫勉強。


    隻遺憾她那時神思渾噩,根本不懂。


    那時,他的身體已病重得厲害,一直在輕喘、咳嗽,飲酒之後更是用絲帕掩了唇,留下極淡的血痕。即便如此,那一身風度仍然無懈可擊。


    清俊絕豔的紅衣。


    一錯,便錯過一世的大紅衣。


    馬車微微顛簸,顏喬喬的身軀輕輕晃動,她的心髒仿佛也被一隻比青梅更加酸澀的手揪住,扯過來、拽過去。


    想哭,耳畔卻回蕩著他方才溫和帶笑的聲線。他說,他穿著紅衣,大著膽子,來向喜歡的姑娘告白了。


    她竟不知那是破碎還是圓滿,隻知道腑內酸甜交織,心尖顫了又顫。


    她輕輕咬住唇,將自己那花瓣般柔軟的下唇噙在齒間,搓過來揉過去。


    心緒散成滿地落花,胸口悸得像簌簌出土的嫩芽。


    車馬停下。


    公良瑾將一隻大手扶在她的肩頭,與她一道下車。


    顏喬喬抬頭一看,隻見這裏並不是帝君的無極殿,也不是君後的鳳儀殿,而是一處她從未踏足過的宮殿,藍匾金字,寫著仁和殿。


    君後扶著帝君下了車,站在宮殿前,溫溫柔柔地說:“就在阿瑾的殿中說罷,回頭方便阿瑾歇息,省得跑來跑去的。”


    顏喬喬心道,原來東宮不叫東宮。


    公良瑾半倚榻上,神色與往日一樣溫和。


    禦醫離開之後,他自袖中取出一物,置於一旁。


    顏喬喬一眼就認出這是他們兩個從金血台頂帶回來的“邪神神諭”。


    公良瑾淡聲開口:“韓崢與無間珠華以聖階力量設陣,攻我道心。我困於陣中,共經曆了八世幻境。”


    他的神色極為溫和平靜,語氣也靜淡無波。


    顏喬喬心中一震,剛湧起悲慟,便見廣袖一動,他探過手來,不輕不重地落在她的肩頭。


    他微微地笑起來,唇角勾出極淺極好看的弧度,道:“最後一世得顏王女相助,反誅韓崢道心,重創他神魂,令幻陣破滅。”


    帝君與君後眉頭緊蹙,靜靜聽他說。


    “我也因此窺見了一些,”公良瑾停頓片刻,略帶沉吟,緩緩吐出兩個字,“隱秘。”


    以他的心智,自然知道幻陣中所見所聞便是顏喬喬告訴過他的“前世”。


    不過他並未向帝後提及此事,隻道:“有力量在幹涉世間局勢,意圖傾覆我大夏。神嘯、南越、西梁參與其中;大夏諸侯、高層,皆有卷入。來年冬末的戰爭,未必能防,及早做準備。”


    帝君慢吞吞點頭,斯文綿和地說道:“回頭先列個名單給我。”


    身為父母,很是了解這個兒子。他向來性子穩重,沒有把握,絕不會宣之於口。他既說了,那世間必定要有一場大風波。


    公良瑾頷首。


    君後靜待這父子二人說完,上前一步,歎息著,軟身坐在榻前,抬手,撫了撫兒子的臂膀。


    “隻不知韓崢二人究竟哪來的際遇,竟能動用聖階力量,此次當真是太過凶險。”君後心有餘悸,“聖階之力哪!”


    公良瑾目光落向置於榻沿的“神諭”,神色風輕雲淡,淺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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