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和君後齊齊轉頭看著顏喬喬。


    事發突然,顏喬喬一時收不住心裏麵不斷湧上來的笑意,見眾人都盯著自己,一緊張,更是難以抑製地燦然笑開。


    於是眾人便看到了一張突兀的笑臉。


    “……”


    顏喬喬想不出對策,隻得先彎起眼睛,高深莫測地點著腦袋拖延。


    這個該怎麽編?治國之道,總不能再玄而又玄?


    正在絞盡腦汁時,隻見司空大儒再一次拍響了石桌。


    “不錯!”大儒讚歎道,“治國之策,歸根結底便是有利於民,百姓喜樂開懷,國體自然穩固如山。我這徒弟頗具慧根,看事總是直達本真。”


    顏喬喬:“……”


    不愧是發明出讀文解意這種恐怖考試方式的一代宗師啊!瞧瞧人家這個理解能力!


    珠華:“……”


    她對這倆“師徒”已經徹底無話可說。


    默然片刻,珠華抬起戴著白紗手套的纖手,撥了撥冪籬,望向公良瑾。


    “若我沒有看錯,少皇瑾仿佛道心有損?”冪籬下飄出悅耳空靈的聲音。


    聞言,君後第一個蹙起雙眉,凝神抿唇。


    公良瑾頷首,淡聲道:“數日前為西梁邪道所傷,邪毒尚未除盡。”


    “是麽?”這一句,珠華先生說得極輕、極淺。


    聽著便像是用俏皮活潑的手指,輕輕叩了叩旁人耳上的絲弦。


    她輕輕哼笑了下,不以為然道:“那便是我看錯了。我原以為,少皇情係諸侯女,不惜背離仁君之道,甘願受道意反噬而走火入魔呢。”


    此言一出,隻見君後眸中陡然綻出精芒,手指一動,便有三位大內高手不知從何處掠來,手執利刃,將眼前這位神秘的隱世高人團團圍住。


    瞬息間,茅廬內外劍拔弩張,空氣中仿佛繃起了細弦,一觸即斷!


    君後吸氣,緩聲問道:“珠華先生是否願意告訴本宮,究竟是從何處聽來這個消息?”


    雖是問句,觀她神色倒是未必需要珠華回答。滅口之後,詳查便是。


    君後此舉讓顏喬喬渾身發寒。


    這就意味著,珠華先生所言極有可能正是事實——千百年來,世人隻知道公良皇族絕不與諸侯聯姻,卻從不知道其中竟有如此內情。


    原來皇族不能與諸侯聯姻,不僅是因為祖訓,更是由於仁君道意的緣故?


    如此絕密……


    氣氛繃至最緊時,場間忽有清風拂動。


    公良瑾起身,正色道:“母親稍安勿躁,無事的。”


    見他神色不驚,君後沉吟片刻,揮退了三名高手,問:“嗯?”


    公良瑾回道:“珠華先生的策論,集公良氏數十位先輩之長,想必與家中有不淺的淵源。知曉此事,也不足為奇。”


    一聽這話,大儒不禁猛拍大腿,直呼醍醐灌頂:“我說呢,增三減二賦論之利弊為何說得如此透徹,那可不就是我大弟子犯過的錯麽。唉,老來多健忘啊。”


    君後不禁十分頭疼。仁君之道的禁忌乃是天家絕密,今日倒好,一個外人張口便道破,還叫大儒與顏喬喬雙雙聽去。


    究竟是哪個為老不尊的向珠華泄露了消息?!


    珠華撥弄著冪籬,輕聲笑了起來:“少皇瑾果然不凡,這都能看破。我還以為今日有機會與大內高手過過招。”


    她的姿態十分放鬆,似乎根本沒把方才的危機放在眼中。


    不等君後繼續發問,隻見珠華從袖中一件接一件掏出各式物什,擲於石桌桌麵上。


    琳琅滿目,有玉佩,有紫金煙鬥,有黑玉扳指,還有龍紋環扣。


    一望便知全是皇家之物,且都是被人貼身珍視過的物件。


    “這……”


    別的暫且不論,那枚龍紋環扣正是前任帝君之物,君後做兒媳婦的時候曾見到過,後來也不知去了何處。


    珠華先生曼聲道:“這些足以證明我與你們家緣份不淺了罷。”


    扔完皇家之物,冪籬下的目光若有似無掃了一眼顏喬喬的方向,然後轉向公良瑾,輕聲笑道:“少皇美名遠揚,我本慕名而來,如今卻知緣份未至。如此,有緣再見了。下次見麵,祝願少皇仍然安好。”


    話音未落,隻見她揚袖一晃,身形化為道道水波,便這麽一圈一圈散在了眾人眼前。


    “這……”


    大儒好奇心最重,身軀往石桌上一倒,抬手便朝那波紋薅了過去。


    這一抓,便如水中撈月,在他的手掌舞過之處,那道道白色清影漣漪散得更快,眨眼便散至一丈多寬,然後消散在藍天、黃土與青青草木之間。


    似真似幻,如夢如畫。


    令人恍惚失神。


    “老夫行走江湖多年,竟從未見過如此稀罕的遁術!”大儒拍手道,“邢老兒枉為陣道大宗師,卻無這憑空消失的本事,今夜倒是要與他秉燭夜談,好生向他討教討教!”


    一聽這話音,便知道他要借旁人的成就嘲諷院長一通。


    君後抬了抬手,隱在暗處的高手紛紛落向石桌一側,將珠華先生消失的地方掘地三尺,最終隻得出一個結論——除了靈氣較為濃鬱之外,再無其他異常。


    隻有石桌上那一堆皇家之物在向眾人證明,方才此地當真有過一位奇女子。


    君後臉上顯出些疲憊,抬手重重摁住額角。


    *


    大儒離開之後,君後望向顏喬喬,微笑道:“顏王女……”


    顏喬喬從善如流:“方才所聞,我半個字都不信!我隻信殿下持身清正,絕無可能行差踏錯!”


    “母親且放心。”公良瑾聲線溫和,令人不自覺地信任,“兒子不會入邪魔之道。”


    君後歎了口氣,揮揮手:“珠華之事,我會查,接下來的日子,你便專注一件事吧——”


    “母親請說。”


    君後瞥著她:“替顏王女尋一門好親事。”


    顏喬喬頓時急了。


    正要開口,公良瑾輕輕豎手,將她擋下。


    他廣袖微攏,溫聲對君後說道:“顏師妹的終身之事,母親便安心交給我吧。”


    第41章 舉重若輕


    公良瑾神色過於坦然,讓君後一時有些沒摸著他的路數。


    答應了?


    他就這麽答應了?


    答應得這般輕巧、毫不遲疑?


    這個兒子言出必行,倘若他不願意,必定會與自己打太極,絕不會一口答應。


    難道先前自己也看走眼了,他對這姑娘並無曖昧之意?


    如此甚好。


    倘若管不住心,白白還要受那傷情之苦。


    君後倒是沒往歪處想,畢竟娶妻的前提是得有命在,這一點,公良家的男人心中無比清楚。


    這般想著,君後不禁輕輕嗟歎,心道,兒子這溫潤君子的性子,待人太好,騙得人家姑娘芳心暗許,他自巋然不動,真真是,至多情,至無情。


    罷,罷。


    君後滿腦子裝著珠華身上的秘密,此刻也無心力計較太多,揮揮手踏上輦車,回宮尋帝君訴苦去了。


    *


    顏喬喬目送君後離開,然後跟隨公良瑾登上回程的馬車。


    她在側榻上落坐,低低開口:“殿下,您別給我指婚,我可以……”


    她逼著自己揚起燦爛的笑臉,抬眸望向他。


    眸光頓住,後半句話怔怔消散在唇間。


    她本來打算說“我可以再也不出現在您的麵前”。


    與她想象中不同,他的臉上並無一絲嚴肅慎重的表情,神色依舊雲淡風輕,仿佛剛才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嫁娶需得你情我願,”他言笑晏晏,“我答應過你,會待你點頭。”


    顏喬喬張了張口,複又垂下頭去:“我若一輩子都不願嫁呢。”


    “那我便等。”他的語氣不重,掩在茶聲中,輕而篤定。


    “可是君後……”


    公良瑾笑:“她拗不過我。”


    顏喬喬:“……”


    “不過,”他舉重若輕道,“既在母親麵前放過那樣的話,你的終身之事便隻能由我負責,你可有異議?”


    顏喬喬不自覺地縮了下肩膀,胸中泛過一陣細細的、酸甜的戰栗。


    雖然知道他不是那個意思,但他的嗓音太過撩人,語氣太過溫柔,令她很僭越地有了一種許下終身的錯覺。


    “沒有異議。”她輕輕地回答。


    她感覺身旁仿佛浮滿了淺金色的氣泡,碰觸到身體,酥酥麻麻。


    這一路上,顏喬喬沒提仁君道意,也沒提珠華先生,她默默想著些縹緲的心事,回到昆山院之後,飛也似地逃回了自己的赤雲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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