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喬喬:“……”


    這,救命之恩,自當、自當……殿下這在釣魚呢?


    顏喬喬捏緊手指,將唇抿了又抿,抬頭,用最最真摯的眼神凝視著他,認真許下諾言:“殿下大恩,臣無以為報,唯有精忠報國、鞠躬盡瘁、以死效君!”


    公良瑾:“……”


    眼角輕輕跳了下,正是相顧無言時,餘光忽然瞥到黑影一晃。


    隻見牆後閃出破釜那張熱血激蕩的大臉,他重重抱拳,粗聲震吼:“俺也一樣!”


    公良瑾:“……”


    顏喬喬:“……”


    公良瑾轉過身,麵無表情:“你不一樣。”


    破釜瞪大了眼睛,急了:“為什麽啊殿下!她行,我也行啊!”


    顏喬喬:“……”


    恕她直言,殿下可能不太行。


    公良瑾微微地笑了起來,笑罷,涼涼瞥著顏喬喬:“明日補考春試,就不想借著舊日情分,請同門師兄助你溫習功課麽?”


    顏喬喬愣了一瞬,旋即,五雷轟頂。


    春考!補考!徐夫子,一個人,給她監考!


    她感覺自己從一個噩夢墜入了另一個噩夢。


    公良瑾側眸瞥向破釜:“你也要學?”


    “!”


    破釜揮動大腳板,溜得比林間的兔子還要快。


    *


    顏喬喬耷拉著眉眼,跟隨公良瑾走進書房。


    她弱弱地發出氣音:“殿下……我其實覺得我沒救了。”


    公良瑾回眸淡笑:“所以明日接著吞紅墨?”


    顏喬喬:“……”


    看吧,秋後算賬來了吧。殿下一直沒提這茬,原來在這裏等著她。


    她據理力爭:“殿下,您不是知道我的情況麽,我從十年之後重返當下,哪還能記得這些學問?您設身處地想想,換作是您……我打個比方,您還會記得十年之前看過的文章麽?”


    “嗯?”公良瑾略微拖長了聲線,挑眉回道,“自然記得。”


    顏喬喬:“……”


    過目不忘好了不起哦!


    她的肩膀垂得更低,一時之間,眼前仿佛飄滿了各式各樣的鉤章棘句。


    公良瑾失笑,引著她坐到書桌旁。


    “很簡單的,一說你便會了。”他道。


    顏喬喬虛偽微笑:“就如術數書上的‘易證可得’。”


    “我先整理,”他淡淡瞥她一眼,“你自行靜心。”


    顏喬喬知道沒得商量,便蔫蔫垂下腦袋,將心中的‘啊啊啊我不要學’、‘我不想我不想不想溫書’、‘我是不是忘了關門是不是有衣服沒曬是不是還沒涮筆’、‘不可能的,我絕不可能及格,一夜就能及格那我還是我嗎怕不是被奪舍了吧’……種種念頭逐一摁死。


    片刻之後,抬起一雙心如止(死)水(灰)的眼睛。


    視線落到他的身上,忽然一頓。


    隻見公良瑾麵前鋪著雪白的宣紙,他左手快速翻動著書冊,右手從紫金筆架上拈起筆來,時不時落下幾行墨書。


    薄唇微抿,目光專注,手指有力。


    好看的男子這般執著書,更有種清正雅絕的氣質。


    她的心髒忽然便忘了跳動,方才在山道上曾被熱意充盈的胸口再一次變得暖暖漲漲,那些無處安放的沸浪衝擊著她,忽一霎,找到了出口。


    她怔怔低頭,看到自己的指尖亮起了澄澈的金色道光。


    不蕭瑟,不落寞,而是充盈的、飽滿的、喜悅的。


    這一次出現的秋日道光異常茁壯,隨著心意沸騰,它一鼓一鼓地熠熠發光,將她的手指照出了影子。


    天地靈氣頃刻便聚了過來,顏喬喬清晰地感應到一絲絲靈氣落入道光之中,轉化為與她心境純然相合的律動,點點滴滴沁入她的經脈身軀。


    ‘秋收……’


    顏喬喬的心髒“怦怦”直跳。


    她抬頭看了看冷玉般的君子,按捺住了激動之情,沒出聲打擾他。


    “恭喜。”公良瑾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後將平靜的視線落回書山,“你且靜心修煉,一個時辰之後開始講學。”


    顏喬喬點了點頭,忽然感覺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變得無比珍貴,每一刻仿佛都凝滿了沉甸甸的玉露金珠。


    她閉上雙眸,輕車熟路地沉浸心神開始內視。


    隻見一片黑暗之中,泛著碧透幽光的經脈如同天上銀河,一閃一閃亮著繁星。此刻,更多金燦飽滿的靈氣開始落入經脈,金色與碧色交織,綻出難言的璀璨光芒。


    顏喬喬無法形容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最華美的黃金如小溪潺潺,落入最剔透的翡翠之間。金與玉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燦爛金色渲染過後,靈脈不再幽微,而是如水一般充盈經脈,蓄於其中。


    顏喬喬心有所感,一旦納入足夠多的靈氣,將周身經脈全部充滿,令其循環往返,便是自成一體的小周天,可龜息、辟穀。


    此境界,稱為先天境。可外放靈氣傷敵,也可將靈氣固化於肌體,用來防禦——韓崢墜塔時,便是先天境。


    顏喬喬打心眼裏覺得,自己就算晉階先天境,那也根本不舍得將靈氣外放,隻想囤著它們,囤個盆滿缽滿。


    “篤。”


    落筆的聲音喚回了顏喬喬神智。


    她定定神,緩緩睜開雙眸。隻見眼前畫麵如水洗一般,清澈明透至極,燈火下的冷玉謫仙散出淺淺光暈,他抬眸瞥來,視線清寒無波。


    他將麵前的紙張推向她,啟唇道:“我們開始。”


    語氣分明靜淡溫和,顏喬喬心頭卻微微一驚,下意識挺直脊背,豎尖了耳朵。


    此刻的殿下,目光與平日有些不太一樣。


    她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起“教法森嚴”這四個字。


    她接過紙張,垂眸掃過,指尖不禁輕輕顫了顫——這可比她那日匆匆瞥過一眼的考卷複雜數倍。


    公良瑾開口了。


    就如那日她在荷花池畔聽到他與大儒論法一般,分明是艱深玄奧的學問,從他口中道出,卻能神奇地化繁為簡。


    一團團亂麻被他拆成了條分縷析的線頭,顏喬喬覺得十歲孩童也能聽得懂。


    她自然也能。


    他那寒泉般的嗓音漫過之後,她發現眼前的題目漸漸發生了變化,字字句句都像是清晰的藤,指向清晰明確的答案。


    他講過之處,空白的卷麵上已自行呈現了答案,一目了然。


    顏喬喬驚歎不已,佩服之至。


    但心中仍是有些不解——六年的學問若能一夕說完,這昆山院是不是可以關門大吉,由殿下來教化萬民?


    那樣的話,大夏國豈不是人均昆山院畢業?


    她一麵專心聽講,一麵忍不住分出些許心神來瞎琢磨。


    一琢磨就開始咬筆杆。


    公良瑾停止授課。他沉著臉探手過來,抽走她手中的筆,不輕不重地拍在書桌上。


    “啪。”


    顏喬喬瞬間坐直身軀,光速道歉:“夫子我錯了,我再不敢開小差!”


    公良瑾:“……”


    心很累。


    *


    這一夜倒是比顏喬喬想象中過得快很多。


    當她的筆尖指到紙張最後一行的時候,窗外東麵天空剛好泛起了鴨蛋青。


    “都懂了?”公良瑾微笑著,放下自己半夜特地到庭院中折來的細樹枝。


    顏喬喬趕緊將手心背到了身後,訕笑道:“都懂啦。殿下您當真是誨人不倦教導有方春風化雨循循善誘……”


    公良瑾輕輕抬手打斷她的成語馬屁,歎道:“去吧。放心考。”


    語氣帶著點笑意,也帶了點嫌棄。


    顏喬喬離開清涼台,馬不停蹄前往勤業台。


    許是因為昨夜豪橫吸納了許多金秋靈氣的緣故,熬夜苦學之後,她的精神狀態還算不錯。


    隻是,越靠近黑木樓,心中越是有些沒譜。


    殿下昨夜教她的那些,仿佛偏重於經義方麵的學識?春考時匆匆一瞥,根本不記得卷麵上都寫了些什麽,也不知能蒙對多少……


    捱到下學時分,隻見徐夫子抱著考卷踏上黑木樓,笑吟吟看著她。


    顏喬喬微笑:“……夫子好。”


    徐夫子點點頭,揮揮手,示意無關人等速速離場。


    孟安晴三人衝著顏喬喬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然後快樂地離開黑木樓。


    遲來多時的考卷,再一次出現在顏喬喬案頭。


    她抬頭看了看徐夫子,隻見老人家笑眯眯地拖過一條椅子,在她身旁正襟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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