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晚得死在她手上。


    *


    返回赤雲台的路上,顏喬喬遇到了絹花姐妹團。


    龍靈蘭披散著頭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兩邊胳膊架在蔣七八與孟安晴懷裏,高一腳低一腳踩著山道行來。


    “師兄啊,我的韓師兄……嗚嗚嗚我要去看他……嗚嗚嗚……顏喬喬!誒顏喬喬我找到你了!”


    顏喬喬唇角微抽。


    龍靈蘭飛撲上來,兩隻手重重薅住她的胳膊前後搖,搖得她胭脂飄飛。


    “我家韓師兄他怎麽樣了!你快告訴我,他到底怎麽樣了!”


    顏喬喬額筋直跳,不禁想起前世得知她與韓崢在一起之後,龍靈蘭披頭散發坐在她門口打地板的模樣。那時候,韓崢一直把龍靈蘭當笑話看。


    “你先冷靜一點。”孟安晴細聲細氣地勸龍靈蘭,“你這樣搖著喬喬,她沒辦法說話。”


    龍靈蘭:“……哦。”


    對這位癡情小姐妹,顏喬喬感到非常抱歉——兩世的感情,終究都是因為她而錯付了。


    她歎了口氣,告訴龍靈蘭:“韓師兄傷得極重,未必能撐得過去。即便活下來,也失去右臂,終身殘疾,無法再修行了。”


    龍靈蘭愣了一下,然後哭得更大聲:“我不介意!我可以養他一輩子!韓師兄變成這樣,肯定無人跟我搶!他是我的了!”


    顏喬喬:“……”


    是真愛了。


    看著這位哭成了兔子眼的姐妹,顏喬喬不禁想起前世韓崢上位廣開後宮的事情。


    當時許多諸侯都把王女嫁入京都,韓崢來者不拒,悉數收納。龍靈蘭卻沒有入宮,而是嫁了個長得像韓崢的白身,成為嬪妃們口中的笑柄。


    是因為不願意與人分享吧?顏喬喬心中十分感慨。


    “還,還有嗎?韓師兄還有其他傷勢嗎?”龍靈蘭抽抽噎噎,“傷在郎身,痛在我心,你說出來,讓我替他疼!”


    顏喬喬拍了拍她的肩:“別的倒隻是皮肉傷,臉上也破了相。”


    龍靈蘭怔怔止住了哭。


    “臉?”她問。


    “嗯。”顏喬喬比劃了一下韓崢額上長長的傷痕,點頭道,“琉璃塔中有邪物,傷勢很難愈合,要留疤——不過那隻是皮肉傷而已,真正要命的是經脈骨骼……”


    龍靈蘭豎起手掌:“停,別說了。”


    “?”


    龍靈蘭恍惚了一會兒,擺擺手,憂鬱地拖著腳步往赤雲台方向走。


    “哎——”孟安晴喚她,“不去蓮藥台了嗎?”


    龍靈蘭背著身,疲憊地擺擺手。


    “為什麽啊?”蔣七八一頭霧水,“剛剛不是還尋死覓活來著?”


    “你不是很愛很愛他嗎?”孟安晴問。


    龍靈蘭站定,默了默,轉過一張滿是滄桑的臉:“我隻是很單純地愛著韓師兄的臉,臉都沒了,我還愛他作甚——我的愛人,他已經沒有了。啊,永失吾愛,吾心甚苦!別管我,我要靜靜。”


    顏喬喬:“……”


    蔣七八:“……”


    孟安晴:“……”


    是真的愛得很單純了。


    *


    顏喬喬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仰頭望向籠罩庭院的絢爛赤雲,笑著笑著便流下了眼淚。


    整個赤雲台,就數她這一棵赤霞株生得最好。


    她走上前去,抬起雙臂擁住樹幹,將臉頰貼上去,在灰褐色、微糙的樹皮上輕輕地磨蹭。


    “簌……簌……啪嚓。”


    一根細細的枯枝從花團中落下,打在她的頭上。


    顏喬喬怔然抬頭,很詭異地從這棵樹身上感受到了幾分嫌棄。


    “……”


    不就是熏個臭藥包,至於麽。


    她脫掉燙金大紅裙,隨手將它攤在樹上,然後摸進主屋左側邊的沐浴房。


    木塞塞上出水口,往入水口上方的銀槽中放銀錠。


    “鐺。”


    銀錠落下,出水口開啟,有氣無力地淌出微燙的水,注入半人高的大木桶。


    漫至一半,停了。


    顏喬喬:“???”


    “偷摸暗改加價,不要臉!”


    算算日子,青州該派人來送銀子了。


    等等。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大約便是下次送銀子時,她大哥顏青親自跑了一趟京都。


    他說他那位筆友提起,昆山院有個女學生似乎狀態不大好,聽著描述,顏青總覺得有點像是自家妹妹,於是便過來看看。


    那時顏喬喬神思恍惚,也沒多問,隻簡單地告訴大哥她與韓崢在一起了。再後來,似乎大哥便不再在信中頻繁提及那個不知姓名的朋友。


    回憶著往事,她忍不住激動得把臉埋進了水裏。


    她,很快就可以看到大哥了!


    *


    半個時辰之後,顏喬喬換上一身最簡易的白袍,趕到了清涼台。


    破釜與沉舟蹲在門外閑聊。


    “聽說司空大儒帶來的那位女弟子,生得空穀幽蘭一般,才學也是極好,尤其厲害的是,她還精通治國策。據說是無師自通,連大儒都讚不絕口。”沉舟眨巴著眼睛,歎息,“最佩服這些學問人!”


    破釜摸著頭皮笑:“嗐,缺什麽眼饞什麽唄!你要是個酸溜溜的文人,必定又要羨慕橫刀立馬的女武俠!”


    顏喬喬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偏頭望向這二人。


    破釜呲牙笑道:“這位入宮,是要和咱殿下相看的吧,保不齊便是未來君……”


    沉舟狠狠一胳膊肘拐了過去,撞得破釜眼冒淚花,“?”


    顏喬喬怔了片刻,垂下眼睛,低低“哦”了一聲。


    正待踏入清涼台,忽見山道那邊急急掠來一個身穿蓮藥台服飾的執事,遠遠便喊:“顏小姐留步!”


    顏喬喬站定:“執事尋我有事?”


    來人氣喘籲籲:“韓公子說,要見你最後一麵!”


    “……?”


    韓崢的……遺言?


    第25章 你情我願


    蓮藥台的執事麵色有些焦急。


    他道:“顏小姐請速隨我來吧,方才韓公子昏迷時,便一直急切喃喃你的名字——他自身都那樣了,還惦記著你是否無恙。醒來時更是拒絕進入護心池,堅持要見你最後一麵。”


    顏喬喬還未說話,沉舟便上前打斷。


    “稍等。”她一板一拍地說道,“殿下有命,顏小姐若要見韓世子,必須知會殿下。”


    說罷,返身掠進清涼台。


    顏喬喬抱歉地看著執事:“勞煩稍等片刻。”


    執事眼角微抽,神色帶上些古怪。


    “韓師兄他當真不行了嗎?”顏喬喬問。


    執事歎息:“隻待咽下最後一口氣了。你們也真是的,發現西梁邪人怎麽不趕緊報官,偏要以身犯險!你還算運氣好,撿回一條命,韓公子可就……真是天妒英才。”


    顏喬喬點頭應是。


    說話間,沉舟大步從殿下掠出,到了麵前拱手道:“我會跟隨顏小姐去蓮藥台,殿下交待,顏小姐不得靠近韓世子一尺之內,不得有任何肢體接觸,不得竊竊私語。”


    顏喬喬老實點頭:“是。”


    她知道殿下肯定得盯著她,不會給她斬草除根的機會。


    執事眼筋直跳,麵色更加古怪:“……”


    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


    蓮藥台種植的都是可入藥的花草樹木,稍微靠近一些便能聞到陣陣沁人心脾的藥香。


    屋舍多建成圓頂,以不會透進風雨的草廬為主,屋後有許多用木板圍起的八卦形狀熱藥池,散發出嫋嫋白煙。


    安置韓崢的屋舍內盡是血腥氣。


    藥榻下麵的木盆中堆滿了浸透血液的白布巾,韓崢赤身躺在榻上,通身未著寸縷,隻纏滿裹有藥泥的細布。


    額頭被包紮起來,一頭黑發散在枕後,臉上擦幹淨了,虛弱蒼白,仍是十分英俊。


    身上沒有起伏,似乎已停止了呼吸。


    看著十分淒涼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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