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被段昂的一聲低罵喚回了神,不管怎麽樣,她拿錢辦事,不管是什麽情況,她都得告訴雇主一聲。


    她手機裏留了陳嘉言的電話,就是為了防止紀因出什麽意外,她能夠及時聯係到他。


    翻到通訊錄,她趕緊把電話撥了過去。


    等了十幾秒,那邊終於通了,男人聲音依然溫和,還有幾分擔憂:“王嬸,是因因出了什麽事嗎?”


    王嬸張了張嘴,剛想要說什麽,偷偷往段昂那邊瞥去一眼,正巧撞上少年陰鷙森寒投來的眸光。


    “……”


    那眼神太嚇人了,王嬸突然之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王嬸?”


    她咽了咽口水:“家裏突然來了個人,好像和夫人認識的,夫人情緒一下子就變得很不穩定,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好。”


    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行,我知道了,我馬上回來。”


    掛斷了電話,王嬸又去看紀因,小姑娘像是絲毫沒察覺眼前的少年周身氣場有多麽森冷一樣。


    還緊緊抓著他的手,望著他的眼神滿是信賴和依戀。


    但是明明陳先生那麽彬彬有禮,對她溫柔又疼愛,可王嬸連著兩天過來,都沒見這小姑娘給他一個好臉色。


    真是奇了怪了!


    “那畜生怎麽說?”


    王嬸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這少年是在和自己說話,以及他話裏的畜生是誰。


    王嬸對這又冷又凶的少年印象並不好,可是莫名就很懼怕他:“先生說他馬上就回來。”


    段昂冷笑了聲,他當然會報警,可在此之前,他得讓那個畜生付出代價。


    “因因,你還記得他給打的針放在了哪兒嗎?”他聲音柔和地問。


    紀因想了想,點頭:“記得的,都在抽屜裏。”


    他牽著她的手,被她領著進了一間臥室,她手指向一個帶鎖的抽屜。


    “在這裏。”


    “因因先坐這兒等我一會兒。”段昂安撫地摸了摸她頭。


    紀因不情願地搖頭,小手緊緊抓著他的手不鬆開,眼巴巴的,祈求地望著他:“你別扔下我。”


    段昂心裏又是狠狠一痛。


    “不會。”他啞聲保證道:“我永遠不會扔下因因。”


    他牽著她手到了廚房,找了把襯手的水果刀,又折回房間。


    鋒利是刀口嵌進抽屜和桌麵的縫隙,他使勁一別,同時用力去拉抽屜。


    鎖著的抽屜就這麽被他硬生生給掰開了。


    王嬸看得目瞪口呆,這也太暴力了吧?又去看被他拉開的抽屜,裏麵幾十支針管擺得整整齊齊的,有拆開的,也有裝在盒子裏沒拆的。


    王嬸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陳先生說過了,他妻子精神受刺激了腦子出了問題,就她看過的那些電視劇裏,精神病人可不每天都要打針嗎。


    段昂看著那些針,目光冷得能結出冰。


    一想到他要是沒有找來,這些針便都要紮進小姑娘的身體裏,他眼底便染出嗜血的猩紅。


    外麵傳來開門聲。


    王嬸趕緊走過去,誠惶誠恐地喊了聲先生:“夫人和那人都在房裏。”


    她覺得自己挺失職的,自己這麽大一個活人在,結果人家說闖進來就闖進來,還拿刀撬開了抽屜。


    可是那個少年眼神那樣凶殘可怖,真讓她去攔,她也不敢啊!


    “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王嬸猶豫了下,還是收拾著自己東西走人了。


    陳嘉言走近那扇房門敞開的臥室,並不意外的,他看見了段昂。


    少年坐在床邊,手裏拿著一張展開的說明書。小姑娘挨在他旁邊坐著,手緊緊摟著他胳膊。


    以她現在的智力水平,根本就是一個字看不懂,她卻仍也低著腦袋,跟著他一起看。


    那模樣,真是乖得很,哪有半分之前對他的排斥抗拒。


    段昂抬起眼,冷冷盯著他:“注射本藥劑後患者的思維活動會被抑製,開始嗜睡,精神萎靡,思維和反應變得遲緩。”


    這是他剛才在說明說上看到的,每吐出一個字,他想把這個畜生千刀萬剮的衝動就越發強烈。


    “如果注射過量,患者腦部的細胞出現壞死,會導致患者情感認知失調,智力出現障礙。”


    “這他媽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喜歡她?!”


    “我當然喜歡她了。”陳嘉言聲音平靜,還笑了聲:“我喜歡了她多少年你知道嗎?整整十年啊。”


    他從前溫和的笑容現在有些扭曲:“可她卻偏要喜歡你,我能有什麽辦法?既然清醒時的她不喜歡我,我就隻能讓她變成個傻子了。”


    段昂再也受不了,手用力攥起拳,手背顯出青筋。


    他手從小姑娘挽著的胳膊裏輕輕抽出來,從床上拿了個小熊的娃娃放到她懷裏:“我替你教訓這個欺負了你的壞蛋。”


    說完揮起拳頭,帶著凶狠的勁勢朝著陳嘉言砸了過去。


    陳嘉言也有一米八幾的個子,可完全不是段昂的對手,沒幾下就被揍趴下。


    一拳拳砸下,他疼得□□出聲,猛烈地咳嗽起來,吐出一口血水,肋骨像是被打斷了,稍微一動就被扯得生疼。


    段昂從抽屜裏抓出一把針管,他不是喜歡紮針嗎,那現在就讓他也嚐一嚐被打了這種針的滋味。


    這畜生給她打了幾針,他就加倍奉還。不管有什麽後果,他都願意承擔。


    陳嘉言現在軟軟地癱倒在地,根本無法反抗,針頭紮進皮膚,一滴鮮紅的血沁了出來,他按著注射器。


    剛要在按下去。


    一隻柔軟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段昂回頭,收斂了眼底的陰狠,聲音溫和地哄著她道:“他給你打針,我們也給他紮回去好不好?“


    “不好。”紀因對著他搖了搖頭,烏黑的大眼睛望著他:“他給我打針,是壞人,警察叔叔會把他抓走關起來。”


    她聲音軟軟的,表情認真又堅持:“你不是壞人,你不能被關起來。”


    -


    最後警察來了,陳嘉言被鎖上手銬帶走。說是帶不準確,他被揍得站都站不起來,差不多是用擔架抬著走的。


    蓄意綁架,非法拘禁,故意傷人,三項罪證加起來,沒十年他是出不來的。


    門診室裏。


    一身白大褂,頭發花白的老醫生戴上老花鏡,在燈下對著幾張核磁共振和腦電圖的片子仔細看了幾遍。


    對上少年灼熱而期盼的目光,老醫生有些於心不忍。


    他歎了口氣,無奈地說出實情:“你女朋友的情況不是特別樂觀,連續幾天高頻率的藥物注射已經對她的大腦造成了損傷,現在她的心智水平,和七八歲的小孩子沒有區別。”


    段昂心髒猛地縮了縮,顫聲問道:“她還能恢複嗎?”


    老醫生看向他身旁的小姑娘,就二十出頭的年紀,長得也是一副水靈靈的好模樣。


    此時正睜著一雙烏溜溜,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專心致誌地盯著停在窗戶邊上的一隻小麻雀看。


    對他們談話的內容一無所知。


    老醫生覺得很惋惜,可也不能盲目給患者家屬希望。


    這種精神方麵的康複治療費用高,還得長期堅持,關鍵是不可能像別的病那樣,錢花出去之後藥到病除,效果立竿見影。


    很多患者家屬治療了一段時間,十幾萬的治療費用花出去,結果還不見什麽起色,最後放棄時還會埋怨責怪他為什麽不早點說清楚,騙他們白花了這麽多錢。


    老醫生隻能實話實說:“後續你帶著她積極做康複治療,再配上藥物治療,是有希望恢複的,但希望不大,隻有百分之十的可能。”


    段昂卻舒了口氣:“謝謝醫生。”


    有希望就好。


    別說是百分之十,哪怕百分之一,百分之零點一,他也會用盡全力給她醫治。


    “因因。”


    他出聲,一直看著窗戶邊麻雀的小姑娘被喚回了注意力。


    “你們聊完了嗎?”她還以為他們是在聊天,聲音軟軟地問。


    她有點困了,打了個哈欠,眼睛裏漫上霧蒙蒙的水汽。


    “嗯。”他嗓音低柔,“已經聊完了。”


    紀因乖乖站起來,對著醫生禮貌地說了聲再見。


    他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將她的小手緊緊包裹在自己掌心,有種重新找回了寶貝的小心和珍重。


    “我們回家了。”


    第63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不傻


    出醫院時已是黃昏, 夕陽將將欲墜,餘暉把大半的天空暈染成橘色。


    門口有推著小車賣糖炒板栗的,誘人的香氣縈繞在晚風裏。


    紀因聞到了, 不自覺地輕輕聳了聳鼻子。


    很小的一個動作,也很快被段昂察覺到了, 他頭低了低,聲音溫柔地問:“因因想吃板栗嗎?”


    “想。”


    他於是牽著她走過去, 買了一袋子新鮮炒好的板栗。


    坐上車,段昂彎身給她係上安全帶,又拿出濕紙巾給替她擦了擦手指。


    回家的這一路, 她一顆一顆不停地剝板栗吃, 小倉鼠似的。等到紅綠燈時, 手又伸到他嘴邊給他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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