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被斬首的指令是唐青下的,但沈楠知道,這都是顧琬琰默許的。她不是聖母,不會去同情朱允文,但如果是因為她顧琬琰公報私仇,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當然不是。”顧琬琰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他會被斬首那是因為他罪孽深重,跟你沒有關係。”


    “真的?”


    “嗯。”顧琬琰點頭,“雖然我確實很氣憤,但還不至於草菅人命,更何況,比起死,讓他不能人道豈不是更令人痛苦。”


    “倒也是。”沈楠沉吟了片刻,點頭。


    下麵大廳裏的人還在談論朱家的事,說衙役去抄家的時候,朱家的那幾個妾室哭得有多淒慘,說朱允文被斬首的時候,有多少人拍手稱快,而最終所有話題的歸屬,還是希望新來的這位知州是個為民造福的好官。


    “此事事關重大,皇上為了朝堂安寧,已經派了人過來接手遂州,我聽聞此人還是翰林學士,應當還不錯。”


    遂州曾被阡王暗中把控,就算是為了邊地安寧,皇上也一定會派一個自己信任的人過來。


    “翰林學士又如何,這些貪官汙吏,那個不是讀了十年聖賢書,可到頭來呢?”沈楠不齒。


    學問終究無法為一人定性,重要的還是人品。身不正,讀再多書都是枉費。


    “倒也是。”顧琬琰點頭,又給沈楠夾了筷子菜,“別想這些了,想好下午去哪裏玩了嗎?”


    “沒有。”沈楠撇了撇嘴,“不想玩了,感覺好沒意思,阿琰,我們回家吧,我想回去了。”


    “好。”顧琬琰下意識地應著,隨即才反應過來,他聲音有幾分不確定,“你方才叫我什麽?”


    “阿琰啊,怎麽了。”沈楠看向他,“哎呀你放心,回家後我還是叫你三郎哥,隻在有我們兩人時我才這麽叫,不會露餡的。”


    “我不是說這個。”漆黑的眸子裏滿是激動,似是落了星星一般明亮。顧琬琰輕輕一拉沈楠的胳膊,將其扯進懷裏,“阿楠,你真好。”


    顧琬琰長這麽大,遇見過很多人,有直呼他名字的,有叫他將軍的,皇叔,三哥,琬琰,這些他都聽到過,卻唯獨沒有人叫他阿琰。


    他一直覺得,阿什麽的稱呼,那是親近之人才會叫的,那裏頭,包涵的是情意與繾綣,就比如,他喚沈楠為阿楠。


    “我好吧。”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沈楠不由得翹了翹嘴角,雙手環上他的腰,埋頭在他懷裏,“那說好了,明日我們動身回家。”


    “好,回家。”從胸腔傳來的聲音有些悶,卻溫柔異常,讓人沉醉。


    第85章 有一種瘦叫做你媽……


    既已決定回去, 下午些,沈楠和顧琬琰便去逛了市集,買了些遂州的特產準備帶回去。


    朱有義已經被押往上京了, 新的知州還沒來,為了維持遂州城的安定,顧琬琰便讓唐青暫住遂州。


    從遂州到雲陽府,路上花了三天時間,等二人到了雲陽府, 已經是中午過了。


    去府衙點了個卯, 和宋柯良打了個罩麵,顧琬琰便和沈楠回了顧家村。


    如今已到了農忙時候,地上隨處可見趕著牛耕地的, 男人們手裏拿著鞭子, 嘴裏嗬呼著吆號, 女人拿個籃子跟在後頭, 拾拾草根,撿撿石頭,小娃娃們或跑或鬧,時不時還能聽到自家爹娘不讓他們跑遠的嗬斥聲。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自然而清新, 比起城市的喧囂和汽車尾氣,更令人心情舒暢。


    馬車停到村口, 沈楠他們下了車。


    村口的大槐樹下, 顧半夏正和一群小丫頭玩呢,看見他們,扔下手裏的樹枝便跑了過來。


    “三叔,嬸嬸。”


    小丫頭穿著一身粉衣, 細碎的頭發被一支荷花簪子挽著,遠遠看著跟個春娃娃似的。


    顧琬琰蹲下身,將小丫頭接在懷裏,揉了揉她凍得通紅的鼻尖。


    “奶奶呢,怎麽就你一個人?”


    “奶奶在家裏給哥哥補衣服呢,哥哥今日和人打架弄壞了衣服,被娘給罵了一頓,現在被罰著在家裏抄書呢。”小丫頭咯咯地笑,頗有些幸災樂禍地感覺。


    私塾半月放一天假,今日恰好是休沐日。


    兩人抱著顧半夏回家,在門口恰巧遇上了出來倒水的顧大嫂。


    “喲,回來了。”顧大嫂看見她們,也是眉開眼笑。看見他們手裏提著的東西,立馬將顧半夏給抱了過去,“看不見你三叔拿那麽多東西啊,髒得跟個泥猴子似的還讓你三叔抱,也不怕弄髒你三叔的衣服。”


    “三叔才不嫌棄呢。”顧半夏嘴裏雖這麽說,但還是乖乖地下來了。


    “先進去吧,娘昨日還念叨呢,沒想到你們今日就回來了。”


    兩人進門放下東西後便去看顧母。老太太正在房裏補衣服呢,看見他們也是一喜,“啥時候回來的,咋也不讓人報個信兒。”


    “阿楠惦記你,到雲陽府後便直接回來了。”顧琬琰解釋。


    “哎呦,”顧母看看顧三郎,又看看沈楠,心疼道:“瘦了,也黑了,這外邊總是比不得家裏,瞧瞧,這才幾天啊。”


    沈楠心虛地想著自己這幾天的夥食以及長了的肉,很是無奈地看了顧三郎一眼。


    沒辦法,有一種瘦叫做你媽覺得你瘦。


    “秀青啊,你去找楚大夫,讓他去縣裏買點東西,順帶著把老大叫回來,我去逮隻雞,咱們今晚好好聚一聚。”


    “哎,好嘞!”顧大嫂應著,笑嗬嗬地出門。


    “娘,不用這麽麻煩。”顧母的熱情讓沈楠有些不好意思。


    “咋不用,你和老三出門這都半個多月了,如今好不容易回來,可不得熱鬧熱鬧,這叫啥來著,什麽風塵。”


    “接風洗塵。”顧三郎道。


    “對對對。”顧母連連點頭,“這詞兒我還是聽忍冬說的,哎呦,這年紀大了記不住啊。”


    滿秋還睡著,顧母將顧半夏打發去找他哥玩兒,對二人道:“你倆也別站著了,這走了好幾天的路也累了,去好好休息一下,等會兒好了我叫你們。”


    說罷,她便往外院走去,邊走還邊催促他們,“快去休息吧,別在哪兒杵著了。”


    外頭傳來顧大嫂的聲音,說楚暮在書院有事,她正好遇上了要去縣裏送菜的二娃,便囑托他給顧雲郎帶了話。


    顧琬琰聽著她們話語中的喜悅勁兒,閉了閉眼,心裏五味雜陳。


    這喜悅,為的是她們的兒子,小叔子顧三郎,而他,其實是個卑劣的、冒名頂替的外人。


    可這樣的溫情,他真的舍不得。


    “阿琰。”沈楠懂得他心裏的苦楚,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我沒事。”顧琬琰朝她笑了笑,卻還是捏緊了她的手。


    如今已是下午了,說休息也不現實。顧琬琰還有事要找薛長青,回屋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便出去了。


    沈楠不趕時間,便直接洗了個澡,這天已經熱起來了,再加上一路顛簸,身上著實不爽快。


    將髒衣服洗了晾起來,沈楠正說要去廚房看看,顧小蕎卻來了。


    “這是跑哪兒去了,一腦門汗。”沈楠掏出手帕給她擦汗。


    顧小蕎嘿嘿一笑,道:“就在荷花家,聽秋收說看見你和三哥了,我就跑回來了。”


    “我和你三哥又不會跑,幹嘛那麽急?”沈楠無奈。


    “我這不是想你了嘛。”顧小蕎道。


    “想我,還是想我口中的消息?”沈楠一副早看透你的表情。輕敲了一下顧小蕎的額頭,她問,“你家江哥哥可再來過信?”


    “沒有。”顧小蕎扁了扁嘴,低下頭去。


    這都半個月了,江停風不來信,她也不曉得他那邊什麽情況,心中著急,又不能直接跑去府城江家詢問。


    沈楠不在,她連個好好說話的人都沒有。


    沈楠點了點頭,表示了然。來的路上顧琬琰跟他說了許多,其中就包括上京江家的事。


    江昇昌當年助紂為虐,幫著先帝通敵賣國,致使二十萬大軍喪命,後來新帝登基,他又站隊阡王,屢次三番擾亂朝堂,陷害忠良。


    之前皇上是苦於沒有證據,又要鞏固朝堂,才沒有對他們這些餘孽下手,如今周海找到了,玉璽到手了,人證物證俱在,自然是要問罪的。


    聽顧琬琰說,此次皇上有意肅清朝堂,上京城人人自危,阡王被貶為庶人,而以他為首的那些人,斬首的斬首,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而早前江停風已經被逐出了江家,故而才逃過一劫。


    多寶閣的事因江昇昌而起,如今沒有江昇昌從中作妖,江停風應該也快回來了。


    “他應該也快回來了,我聽聞他那個便宜爹犯事兒惹著皇上了,他自身都難保了怕是沒法兒再對多寶閣下手了。”沈楠說。


    “那他會不會有事?”顧小蕎急切地問。惹著皇上,弄不好,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他早就脫離江家了,連族譜上都沒有他的名字了能有什麽事兒。” 沈楠道。


    況且,還有顧琬琰暗中護著……


    “那倒是。”顧小蕎點頭,“那嫂子你休息吧,我去廚房幫忙了。”


    “還說急著跑來是想我,如今看來,竟全都是為了你的江哥哥,哎,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沈楠故意調侃。


    “哪有?”顧小蕎被她說的紅了臉,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低聲嘟囔。


    沈楠輕笑,捏了捏她的臉,道:“好了我開玩笑的,正好我也要去廚房,一起吧!”


    二人到了廚房,顧母她們已經殺好了雞,四個人一起忙活,閑聊間就說起了顧荷。


    沈楠不在的這半個月裏,顧荷許了人家。


    男方是鎮上的,家裏有個鐵匠鋪,雖然年歲比顧荷長了五六歲,但勝在人好,而且顧荷也願意。


    顧荷比顧小蕎還要小一歲,如今她都許了人家,屯裏人的眼睛,可都盯著顧小蕎。


    顧母雖說不強迫顧小蕎,可心裏也著急,這媒婆一趟趟地來一趟趟地被打發走,這時間久了,於她的名聲也會有損。


    “娘……”聽顧母有說起她的婚事,顧小蕎不讚同地喊了一聲。


    “好好好,我不提了。”顧母投降,將切好的土豆塊下鍋,翻炒了幾下蓋上鍋蓋。


    “去叫你三哥和楚大夫吃飯,順帶著讓忍冬去請薛夫子。”


    “哦。”顧小蕎應聲出去,顧母湊到沈楠身邊,小聲問,“阿楠啊,這小蕎跟停風究竟是咋回事?”


    “什麽咋回事?”沈楠一時懵住。


    “就……她倆不是……”顧母不好意思說出那個詞,幹咳了一聲繼續道:“但這都多長時間了,我看停風也沒個表示,去問小蕎吧,她又動不動跟我急。我就想問問,他倆到底怎麽個情況?”


    顧母的意思是如果江停風對顧小蕎沒意思,那就趁早說清,那她也好有個準備,若是媒婆來說親有好的,她也可以給小蕎留意著。


    沈楠自然也明白顧母的意思,可問題是江停風咋想的她也不知道。而且看小蕎這般患得患失,她也心疼。


    她都想好了,等這次江停風回來,她一定要好好問問,如果他隻是想談戀愛不結婚,那就趁早給蕎蕎說清楚,看她是如何打算的,別平白拖著。


    而且她看得出來,顧小蕎是渴望成婚的,她今日說起顧荷親手繡婚服時眼裏的光是騙不了人的。


    “能有什麽情況,江停風他最近忙得暈頭轉向,估計是沒顧得上。等過陣子閑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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