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說三郎哥需要休息,還請諸位鄉鄰不要逗留太久。”沈楠提醒著他們。


    圍觀的人走了,段母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她沒想到沈楠居然這麽厲害,隻三兩句就讓事情的風向轉了。而且更讓她疑惑的是,段玉娟既然沒得手,為何不回家,那藥對她又沒有作用。


    “今日之事,我看在你年紀大的份上就算了,但你們母子若是還不安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畢竟段財生,不是也才斷了一條腿嗎?”


    沈楠這話什麽意思不言而喻,段母打了個哆嗦,顫顫巍巍地看向沈楠,“你……你敢。”


    “敢不敢,你可以試試。”沈楠笑得甜美,卻讓段母覺得她可怕得很,“段財生為何會被退學,你真當我不知道嗎?”


    沈楠說完,便轉身進了門,段母指著她的背影,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這是她第二次敗在她手上,連同段玉娟一起。


    其實沈楠並不知道段財生在書院發生了什麽,還是上次她去金玉閣送珠花的時候張掌櫃提了一嘴。


    張掌櫃的兒子也在玉銘書院念書,平日裏就很看不慣段財生那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的樣子,隻可惜他在唐子淵跟前裝得好,他們也奈何不了他。


    可這次段財生被退學,唐子淵居然一句話都麽有替他說,而且還不許人在他麵前提段財生這個名字。但凡他們私下聊天被他聽到,他都一臉悔氣的樣子,仿佛是聽見了什麽惡心的東西。


    段財生對唐星若抱著怎樣的目的沈楠都知道,如今丁家倒了,那便是他的救命稻草,依段家人的尿性,也不難猜到發生了什麽。


    而且段財生隻是被打斷了腿,那就說明唐星若並沒有被他怎麽樣,否則,唐擎就算是為了保護女兒的名聲,也不會那麽輕易就放過他。


    人群陸陸續續地看完顧三郎便走了,沈楠到內室的時候,屋裏就隻坐著村裏的幾個老人。


    顧三郎本還陪著笑和他們說話呢,看見沈楠,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沈楠也不惱,笑嘻嘻地上前去,對著他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沒什麽,就是身上沒力氣,虛弱的連床都下不了。”顧三郎咬牙切齒道。


    “你昨日流了那麽多血,沒力氣也是正常的。”沈楠假意沒聽明白他的語氣,幫他掖了掖被子,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我熬了豬肝粥,補血的,等會兒我去拿來給你。”


    那些老人也看見顧三郎包著的左手了,而且看他的臉色,就知道昨晚那藥肯定不好受,又囑托了幾句,便紛紛告辭,讓他好好歇息。


    顧大嫂和顧小蕎送人出去,沈楠再也忍不住,望著顧三郎哈哈大笑。


    “滿意了?”顧三郎捏了捏她的手指,“把我說的這麽弱不禁風,夫人臉上很有光?”


    “哎,我這不是為了激起他們的同情心,為你塑造個重孝的好形象,免得以後有謠言嘛。”沈楠坐到床上,忍著笑嘟嘴倒打一耙,“沒想到人家還不領情,真是令人傷心啊!”


    “況且,你不是本來就下不了床嗎?”沈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楚暮可說了,你這情況,至少要在床上躺三日才能行。”


    “那是別人。”被自己心愛的人懷疑了,顧三郎肯定不幹,反駁道:“隻是昨日累著了,今個兒想好好休息一下,就我的體格,下來耍個劍都沒問題。”


    某人嘴硬。


    “真的?”


    某人點頭。


    “那你下來耍一個。”沈楠偏了偏頭,示意他快點,“我去外頭給你找個趁手的武器。”


    顧·渾身無力·三郎“……”


    方才還說要他還是休息,這會兒就要讓他耍劍了,所以愛會消失的對嗎?


    第53章 “雖然三郎兄確實……


    沈楠也就是說說, 哪裏能讓他真的下地呢,看他梗住的樣子,她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抱歉。”她掩嘴道歉。


    顧三郎看了她一眼, 咬牙切齒道:“昨晚就不該放過你。”


    “那你……”就在沈楠欲說什麽的時候,顧小蕎端著豬肝粥進了門。


    “我一直用水溫著,還熱呢。”


    她把粥遞給沈楠,沈楠又端去給顧三郎。誰知顧三郎擺了擺他包著布的左手,抬了抬下巴示意沈楠喂她。


    見兩人這樣子, 顧小蕎抿著笑關門出去。


    “你手又沒斷。”沈楠嘟囔著, 認命地將拖盤放下,打開蓋子,用勺子攪了攪裏麵的粥, 坐在床邊。


    “張嘴。”


    “燙。”顧三郎連嚐都沒嚐, 就說了這麽一句, 沈楠瞪了他一眼, 低頭吹粥。


    見她這般乖巧,某人心情頗好地嘴角噙著笑,“我這不是虛弱不能自理嘛,就多勞煩娘子了。”


    這豬肝粥一盅也有一大碗,沈楠早上在廚房原本是吃過早飯的, 如今見顧三郎吃的香甜,她也感覺有點餓了。


    眼睜睜地看著顧三郎一勺又一勺的,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好吃嗎?”


    顧三郎抬頭,就看見她紅唇微啟,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嘴,如同是在邀請一般。


    他心神一蕩, 昨夜的那種感覺又來了。


    “還不錯。”他挑了挑眉,“你要嚐嚐嗎?”


    沈楠點頭,也不嫌棄勺子是顧三郎用過的。濃稠的粥入口,綿軟絲滑,帶著一絲豬肝特殊的香氣,重點是一點都不燙。


    狗男人騙她。


    “你騙我,明明就……唔。”沈楠話未說完,就被男人撅起下巴,溫熱的唇貼了上來,千言萬語都被他堵在了喉間。


    “唔~”在男人強勢的攻城掠地中,沈楠的身體慢慢化成了一灘水,軟到連湯盅都拿不穩了,好在顧三郎眼疾手快,才避免了一場粥濺滿地的悲劇。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沈楠覺得今日要在這個吻中英年早逝的時候,他總算是開恩放開了她。


    看她趴在他胸前大口喘息,顧三郎不由得輕笑出聲,“連呼吸都不會,怎麽就這麽笨呢?”


    “還不是你。”沈楠抬起頭來瞪他。憋久了的小臉微紅,眼角微紅,隱隱還有水汽在上頭,紅唇嬌豔欲滴。這一瞪更是眉目含情,怎麽看怎麽好欺負。


    顧三郎眸色一動,忍不住再次吻了上去。


    送個粥差點把自己都送出去,除了沈楠也是沒誰了。怕在待下去真的擦.槍走火,她逃難似的拿著湯盅往外頭走,任由某人在哪裏不上不下的難受。


    身子不好還敢撩撥她,活該。


    沈楠開了門,就見顧小蕎站在門外,看見她也是嚇了一跳,“三嫂,你怎麽了?”


    顧小蕎瞧著她的嘴,“嘴怎麽腫了。”


    “天太熱可能上火了。”屋裏又傳來某人的笑聲,沈楠偏頭瞪了他一眼,然後看向顧小蕎,“你是有事找你三哥嗎?”


    “哦,娘讓我來問,中午你們想吃什麽?”


    “吃什麽?”沈楠瞧著某人一臉饜足的表情,“你三哥他不餓,你讓娘隨便做就成。”


    “哦。”顧小蕎點了點頭,接過沈楠手裏的湯盅轉身去了廚房。


    她這狀態騙騙顧小蕎還行,顧母是過來人,不用想都知道是怎麽了。沈楠回了房間重新洗了臉,擦了些脂粉,反複確定看不出什麽,才去了廚房。


    顧母正在廚房裏和顧小蕎說話呢,看見沈楠,便忙迎上來問她有沒有事,有沒有被段母傷到。


    “娘,我沒事。”沈楠將袖子拉起來給她看,“當時那麽多人呢,她不敢輕易動手的。”


    “哎,也就是那會兒我不在,要是在我肯定罵她個狗血淋頭。”顧母氣氛的說,“任由女兒做出這麽不要臉的事,還敢來我家鬧。”


    “哎呀,事都過了你就別生氣了。”沈楠輕撫著她的胸口,“不過娘,那段玉娟是真的找不到了嘛。”


    “說知道呢。”段母攤了攤手,“我方才從西山過來的時候,看見坑原村的人在滿山找呢,估計是真的吧!”


    沈楠原本以為段母是故意找茬的,沒想到段玉娟居然真的不見了。


    楚暮說了,那藥對女人沒用,可據顧三郎說,段玉娟當時是將酒直接撒在了身上,那香味竄便全身,顧家村到坑原村又有些距離,這黑燈瞎火的,萬一遇上人……


    而且鄉下人向來怕事,若是起了殺心,也未可知啊。


    當然,沈楠這也隻是猜測而已。


    段母找遍了整個靠山屯也沒找見段玉娟,最後將範圍甚至擴大到了整個青山鎮,早出晚歸好幾天,也還是沒有動靜。


    段父雖然因著段母和段玉娟做出這樣的事情感到羞恥,但到底是他的女兒,遍尋無果後,他也曾來顧家求問過,隻可惜,沈楠他們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去向。


    段玉娟不見了,段母看著自從腿好了便一直頹廢,躺在床上裝活死人,甚至連書都不願意念的段財生是越發生氣,忍耐了好幾天,她終於是爆發了,對著段財生是一頓罵。


    直言段玉娟丟失就是因為他,要不是他不爭氣失去了在玉銘書院讀書的機會,段玉娟又何以會鋌而走險踏上這一步。


    而且段玉娟自幼對段財生就好,如今她找不到了,他這個做弟弟的居然坐視不理,任由仇人逍遙快活,著實讓人寒心。


    段母氣急,拿著笤帚狠狠地掄了他兩下,段財生也不知是被打疼了還是被段母說動了,靜默了半天,留下兩滴淚來。


    段玉娟依舊沒找到,聽說後來有人曾在別的縣的花樓裏見過她,當然這也隻是後話。


    段家的沒再來騷擾,顧家的日子倒是平靜了許多。顧三郎依舊時不時地去府衙辦公,沈楠和顧小蕎則是分別負責油坊和珠花的事宜,顧母還像往常一樣每日樂嗬嗬地帶著顧半夏看看豬,喂喂牛,和村裏的老人一塊兒嘮會嗑,日子過得愜意無比。


    轉眼時間到了七月份,整個靠山屯全都忙了起來。一個個之前在雲陽府沒見過的嶄新拌桶放到田地中間。女人們負責收割稻穀,男人們則是赤裸著上半身,配合著在拌桶裏將穀粒脫落。


    顧家村的地勢不太好,有些田地板車上不去,他們就隻能用扁擔一擔一擔地挑回家裏,縱使肩膀上勒得全是紅痕,他們也跟感受不到似的,咧著嘴,看著鋪了一地的稻穀,笑得開懷。


    沈楠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知道,《觀刈麥》中的那句“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究竟是什麽意思。


    “按今年這個收成,村裏人哪裏還會挨肚子吃不飽飯啊。”村長捋著胡子站在田埂上,看著那還未收割完的稻米將麥稈都壓彎了,渾濁的眼裏轉著淚花。


    “村長叔,這眼見這日子好了,你哭啥。”顧啟林打趣道:“據我爹估計,今年這一畝地少說也有六七百斤的糧食,這可是我們平時的兩倍。莫不是,你還不太滿意?”


    “你這混小子說啥呢,你叔我這叫喜極而泣。”顧福遠遠地看著和顧大嫂在地裏拾穗的沈楠,不由得慶幸自己當時欺瞞祖宗將她給留下了。


    “這一切,都得感謝三郎和他媳婦啊!”


    “可不是。”顧啟林將汗巾往脖子裏一搭,去樹蔭下倒了兩碗水,給顧福一碗,自己咕咚咕咚喝一碗,“這當時啊我還猶豫呢,畢竟這貿然換種,若是不適應,一年可就白忙活了,結果還是我那倒黴媳婦,哭著喊著要我答應,不然他就不和我過。”


    “我當時還想著她不就跟著三郎媳婦做了幾天珠花嘛,咋就那麽相信她,她還說我頭發長見識短,這如今一看,還真是我見識短淺。”


    他偏頭,在旁邊的地裏扽了一根麥穗,粗糙的大手合攏,借著巧勁一揉再一吹,原本的麥穗頓時便隻剩小麥。


    如今還不是小麥收割的時候,但麥仁已經上漿,嚼著有一股麵腥氣,麥穗也呈現青黃色,就這七月的日頭,估計再過半個月就能收割了。


    “這麥子品質也好,你瞧瞧,這一穗能下多少麥。”


    “可不是。”顧福拄著拐杖,看著這田野千裏,感歎道:“我顧家村的好日子,這下是真的來了。”


    人能吃飽飯,穿暖衣,與他們來說,就是好日子。


    沈楠這幾日天天往地上跑,整個人也較之前曬黑了不少,若是以前,她或許會懊惱好久,可在村裏待久了,她似乎是越發喜歡這種自然的感覺了。


    黑點兒也好,看著健康


    “女為悅己者容。”江停風坐在樹蔭下,哼哼唧唧,“談戀愛時一天恨不得將妝發定在臉上,如今到手了,嘖嘖嘖,原形畢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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