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恬:“……”


    她想反駁兩句的,但從外麵傳來的響動打斷了她的話。她不得不停下已經到了嘴邊的反駁,抬頭張望:“怎麽回事?”


    說話間, 看見兩個人影正在雨中追逐扭打。


    轟隆——炸開的閃電照亮了雨中的身影,蘇恬辨別出了雨中的兩人, 跑的那個是帶劇組進村的少年,追的那個是申烏烏的小男友秦浩。


    在雷聲炸開的同時, 秦浩一個飛撲撲倒了少年, 兩人扭作一團。


    蘇恬沒料到自己會看到這種組合, 意外至極。阮江芷不比她好多少,站在門口衝著雨中喊:“秦小朋友, 你在幹嘛呢?!”


    秦浩快要控製不住那少年了, 但依然抽空回答, 扯著嗓子喊:“阮姐,快來幫我一把,幫我把他製住!這個家夥在我們屋外徘徊, 把烏烏嚇壞了, 我要審審他為什麽要在屋外裝神弄鬼嚇人!”


    蘇恬覺得不妥, 他們現在正借宿在人家村裏,對人家村中人動手動腳恐怕不妥當。


    但秦浩的話也的確讓蘇恬在意,所以她稍作思索, 借著移動魔鏡一來一回,把倆少年都打包進了屋裏。


    劇組的人都知道蘇恬是個道具大戶,但村中少年不知道,發現自己一眨眼就被帶到了屋子裏嚇得瞪圓了眼。


    阮江芷朝他善意一笑,說:“弟弟,別害怕,我們隻是想問你兩句話。”


    少年提防地看著他們。


    秦浩氣惱控訴:“這家夥剛剛在屋外偷看我們!”


    申烏烏夜裏哭訴外麵有怪物,其實劇組都不以為然,秦浩也是,但他才惹了女朋友不高興,為了討女朋友歡心,天一亮就自告奮勇出門去抓怪物。


    他本來隻是想隨便轉轉,讓申烏烏看到他的誠意,結果一出門還真讓他抓到了點東西,就是這個偷窺他們的少年!


    外麵天又黑雨又打雷,烏烏一定是看錯了,把這少年當成了怪物。


    “說!你為什麽要偷看我們?有什麽目的?!”秦浩質問那村中少年。


    少年眸光閃爍,閉口不答。


    他用審視的目光緊盯蘇恬和阮江芷,在看到她們時麵上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他什麽也沒說,趁秦浩不注意,轉身就衝進了雨幕裏。


    秦浩沒料到他在這種情況下還會跑,氣急敗壞地追了幾步,追到門口,看那瓢潑似的大雨,遲疑了。


    他嘀咕了幾句,沒有再去追。


    一轉身,他麵向阮江芷時笑容燦爛:“阮姐,我能在這休息一會兒嗎?”


    他沒有問蘇恬,顯然是覺得阮江芷的意見更為重要。


    但阮江芷並沒有留他,因為她也隻是個借宿的外人,為了不惹惱村裏人,她還勸秦浩回去,不要亂走動。


    秦浩不是很情願,猶豫許久才回去了。


    他一走,阮江芷便斂了斂表情,問蘇恬:“蘇蘇,你怎麽看那個少年?”


    秦浩說那少年去偷窺他們,這一行為顯然是異常的,特別是在這個不太正常的村子裏。她們沒去把那個少年追回來逼問,是考慮到不要惹惱了這村子裏的人,而不是不在意這件事。


    蘇恬跟她心有靈犀,也正在想這件事,但怎麽也想不通。


    她眉頭微皺,輕搖了一下頭,表示不知。


    或許她可以去問一下巫閆,看他能不能知道這個村子怎麽回事,就是不知道那位大受規則限製的神明知不知道情況了……


    正思索著,屋主夫妻倆從樓上下來了,他們照常無視蘇恬和阮江芷,自顧自忙活著。


    期間阮江芷一個沒注意不小心撞到了男主人,意識到這一點,她的臉都有點白,小聲道了聲歉,但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撞之人還是沒有一點反應,還是在忙自己的。


    阮江芷:“……”


    她驚魂未定,疑惑卻慢慢覆蓋住了驚懼。


    她脫口“咦”了一聲。


    這些村民把他們這些外來人無視得也太徹底了吧,已經超出了冷漠的範疇,就好像……好像他們是物理意義上的不存在一般。


    或者他們本身已經不是人了。


    阮江芷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夠嗆,幾乎想立刻離開這裏了。


    好在天氣陡然變化,暴風雨在上午十一點左右的時候驟停,陽光破開層層烏雲,給整個山穀鍍了層金。


    但村子卻依然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腐朽味道。


    雨一停,劇組便以趕時間為由要搬離村子,離開依然是那村中少年前來送行的,說是送行,其實更像是監督。導演陳恪沒戳破這一點,給了少年大筆的酬金,之後就帶著劇組離開了。


    那少年站在村口看著他們遠行,直到走出好遠,蘇恬一回頭,還是能看見那少年靜靜地杵在那裏,莫名悲涼。


    回到基地,劇組對村子閉口不提,顯然也看出了村子的異常,但選擇了自欺欺人地忽視。


    大家都很忙,幾天後,山裏的拍攝全部結束,而此時天坑中的滴露花開始出現了頹敗之勢。


    這是滴露花的特性,花在開到極致的極致的時候凋零,又在凋亡中重生,以此往複,每一個輪回差不多半月之久。


    劇組準備撤離了,但就在這時,申烏烏卻突然病重,高熱不止。


    隨行的醫生給她看過,但因為條件簡陋,確定不了病因,現有藥物也無法將她治好,隻能看著她痛苦掙紮。


    “很可能是被山裏的毒蟲咬傷感染了。”醫生初步判斷,依據是申烏烏身上冒出了許多猩紅的像疹子一樣的東西,但看申烏烏的痛苦程度,這可能是壞血程度的感染,十分危急。


    是的,申烏烏不僅僅是高熱,還翻來覆去地呼痛,表情扭曲。


    醫生滿頭是汗,一想到申家的小公主可能會折在這裏,他就冒汗不止。


    蘇恬去看過那個小公主,一進帳篷,差點被沁甜的香味熏得嘔出來。


    她懵了一下,這才注意到帳篷裏插著一束滴露花,那花早就敗了,想來已經在這帳篷客居好多天了。


    蘇恬把目光從那束花上挪開,落在大聲呼痛的申烏烏身上,注意到了果露的皮膚上的猩紅血點。


    申烏烏一個翻身,碰掉了床上的一本書籍,蘇恬看了一眼,是一本植物圖鑒。


    申烏烏還把這種書帶來了山裏?


    這個念頭在蘇恬腦海中一閃而過,沒留下多少印象。


    醫生給申烏烏注射了一針藥劑,隨後被導演叫到一旁,交談著該怎麽辦。


    “她需要立刻送醫,不然撐不了多久的。”醫生苦澀道。


    陳恪搖頭:“前幾天的暴雨導致了路上滑坡,我們已經分人去處理了,快要弄好了,但想要立刻出山卻是不行的。”


    出不了山,山裏信號時有時無,有的時候也差得很,幾乎不能用電話與外界溝通,現在真是……


    蘇恬聽著他們的討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她用移動魔鏡出了趟山,在有信號的地方給申總發了條信息,告知申烏烏病重,而進出山的道路被阻斷,發了這條信息之後就回劇組了,至於申家那邊要怎麽做,蘇恬就沒興趣知道了。


    她不喜申烏烏,卻也不能看著一條人命無動於衷,所以她做了自己所願意做的,其他的就要看命了。


    另一邊,陳恪眼看著申烏烏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卻束手無策,正焦頭爛額至極,一個工作人員匆忙跑進帳篷,驚慌失措大喊:“導演!山下的村民們上山了!”


    陳恪一時間沒懂這話的意思,直到他被工作人員拉出帳篷親眼看到了眼前情景。


    他看到村民們排著隊向山上爬來,一路痛苦呻|吟,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劇組的人聚在山上圍觀這場遷徙,神色惶惶。


    “他們這是怎麽了?”


    “為什麽突然上山?是在舉行什麽儀式嗎?”


    “他們看起來好痛苦,就好像……”


    好像申烏烏一樣。


    蘇恬一回來就看到了這樣的景象,吃了一驚,下意識尋找到導演,想問導演這是怎麽回事,但她沒能問出口,因為導演的表情在告訴她,他現在也懵著。


    村民們不管不顧地朝山上遷徙,劇組開始擔心自身的安全了,鬧成一團。陳恪回過神來,趕緊組織紀律,讓大家聚到一起。


    村民們很快上了山,不過他們並不沒有搭理劇組人員,而是……爭先恐後地往天坑裏跳。


    “!!!”


    劇組人員大驚,有人想出口大叫,立刻被旁邊的人伸手捂住了嘴。


    “烏烏!”


    一聲尖叫在申烏烏的帳篷響起,蘇恬聞聲看過去,看見申烏烏正一邊喊著“我好痛啊”一邊朝天坑方向挪動,睜著眼,雙目無神,仿佛此刻天坑對她有莫大的吸引力。


    申烏烏的小男友著急地在申烏烏後麵喊,想身後拉人,又害怕去碰觸這個樣子的女朋友。


    “天,申烏烏不會是……”


    劇組的人看看那往天坑跳的村民又看看申烏烏,表情驚恐。


    “她常常往山下村子跑,可能觸碰到了什麽禁忌……”


    他們猶豫著要不要去做點什麽,又該怎麽做才好,稍一遲疑,申烏烏忽然清醒過來,她停下了前往天坑的步子,翻了個白眼就地昏倒。


    看到這一幕,劇組人員沉沉呼出一口氣。


    曾經接待過蘇恬等人的少年上了山,他一臉哀戚地看著自己的親友們一個接一個地往天坑裏跳,突然轉向劇組方向,撲通一聲雙腿跪下,哽咽著道:“求……”


    “求求你們,救救我們。”他像是被沉重的壓力壓垮了稚嫩的肩膀,眼淚湧了出來。


    短短時間內目睹了如此多的異常,蘇恬眼底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她默了默,在劇組不解的目光中走向了那少年。


    她來到少年麵前,低頭看著他:“你們的村子……”


    “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問道。


    第46章 兄弟   兄弟。


    張家有兩兄弟, 哥哥張永成,弟弟張永鵬,張家窮困,就算是在這個整體貧窮的小村子裏, 依然算得上最窮困的那一批, 哥哥張永成的出生給這個死氣沉沉的家庭帶來了一點朝氣。


    張家夫婦滿懷喜悅, 幾乎虔誠地迎接這個孩子的到來,可是——


    “這孩子天生羸弱,活不過三十。”


    村裏唯一的醫生如此宣布了這個孩子的命運。


    醫生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潑過來, 澆滅了張家夫婦的滿心喜悅,夫婦倆懵了, 茫然無措。


    他們並不習慣去質疑村裏的醫生,更何況這個孩子的確比村裏的其他新生兒更容易生病, 體質也較弱。


    張家夫婦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看著這稚嫩又脆弱的生命發愁。


    家裏窮, 他們本來對這個孩子寄予希望,希望他能茁壯成長, 改變命運, 可是現在, 這個孩子連活命都比一般人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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