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越淡淡道:“朝臣會拒絕英烈之女為後嗎?”


    太後微怔。


    “朕有八分把握,眠眠的身世是前雲州刺史賀正闌的遺孤,那個父皇尋了許多年也沒?找到的小姑娘。”


    雖然陳若白?還沒?來信,但是他這幾日琢磨了許久,林逢青臨走之前他還特意問過關於雲州的事情,是以越來越確定。


    他看向怔愣的太後,沉聲道:“母後,朕會找到證據證明眠眠是賀正闌的女兒,若是找不到……朕便偽造一個。”


    他也不想讓賀眠眠為了此事煩憂,這個結果是他早就想好的,若是賀正闌的女兒最好,若不是,做賀正闌的女兒也不虧。


    太後便沒?再說什麽,點點頭默許了。


    那邊廂,賀眠眠與阿溪說說笑笑,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壽安宮與壽康宮之間的小花園。


    “這裏?的花好漂亮,”阿溪驚呼著停下腳步,“我能摘一朵嗎?”


    賀眠眠笑道:“皇姐,這裏?的花都是你的,隨便摘。”


    阿溪左看右看,挑了一朵開的正盛的蝴蝶蘭簪在賀眠眠發間,笑眯眯道:“眠眠真好看。”


    禮尚往來,賀眠眠正想挑一朵花送給阿溪,一旁忽然傳來一個嘶啞又?驚恐的聲音:“你沒?死?”


    賀眠眠微怔,蹙著眉回頭,竟是許久不見的陳太後。


    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見她直勾勾地盯著阿溪,賀眠眠壓下心緒,將阿溪拉到身後,低聲道:“這是陳太後,要行禮的。”


    說著她便與阿溪一同?福身行禮。


    再抬頭,陳太後已?經恢複平靜,她笑著道:“免禮吧,許久不來這裏?了,一過來便遇見了眠眠,這位是……”


    賀眠眠便向她介紹道:“這是母後新得的女兒,永熙長公主,小名?阿溪。”


    陳太後仔細地打量兩眼阿溪,道了句累了便匆匆離開。


    賀眠眠狐疑地望著陳太後的背影。


    方才她在說誰沒?死?是……阿溪嗎?


    怔怔地想著,再回神,她便看見蕭越往這邊走來,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他們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現在旁人的麵前,這讓她如何不歡喜。


    阿溪看看他們倆,抿唇一笑,歡快道:“你們倆玩吧,我先回去?了!”


    等阿溪走了,蕭越便牽著賀眠眠的手,與她一同?賞花。


    “方才陳太後過來了,”賀眠眠隨意摘了朵花轉著玩,“她說‘你居然沒?死’,瞧著很驚異的模樣?。”


    “還說了什麽嗎?”蕭越平靜道。


    賀眠眠搖搖頭,她覺得有些奇怪,若這話是對她說的,可是在普濟寺的時候她並沒?有遇到什麽危險,若是對阿溪說的……她為何會一眼便認出阿溪?


    她將自己的猜測說給蕭越聽,他沉吟片刻才點頭:“朕知道了,放心,她不會再傷害皇姐了。”


    賀眠眠一頭霧水地望著他。


    蕭越也沒?多解釋,隻道先帝的女人各個都不是善茬。


    先皇後大陳氏陰毒善妒,死在她手裏?的宮妃子嗣不知凡幾;母後為保全自己,不惜火燒宮殿嫁禍大陳氏;趙太後小陳氏為姐報仇,不敢動大的,那便隻能動小的——皇姐出宮後失蹤,與陳太後脫不了幹係。


    他垂眸冷笑一聲:“若陳若白?能找到對朕有利的東西,功過相抵,朕便不再提及。”


    他看了眼還懵懂的賀眠眠,思索片刻,還是將這些舊事告訴了她。


    “原來是這樣?,”賀眠眠點頭,快速整理?了一遍,“母後有孕,怕大陳氏對其不利,所以主動出擊放火燒了宮殿,假意燒死了皇姐,大陳氏因?此在冷宮鬱鬱而終。小陳氏為姐報仇,派人跟蹤皇姐的馬車,找到機會下手,皇姐因?此下落不明,母後痛苦了二十年,所以才有了將我錯認成?永樂的事情。”


    蕭越頷首,又?問道:“既然已?經知道真相,日後你如何與他們相處?”


    賀眠眠疑惑地望著他,蹙眉道:“該怎麽相處便怎麽相處,在後宮那個吃人的地方,人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時候,我明白?。”


    蕭越忍不住摸摸她的頭,他希望她做一個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而她一直做的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她一直在長大,日後便會真正做到母儀天下。


    “對了,你讓陳若白?查什麽?”賀眠眠一頭霧水,“已?經不用找和我相似的姑娘了呀。”


    蕭越沉默片刻,看向她腰間係著的玉佩,沉聲問:“這個玉佩,你喜歡嗎?”


    怎麽又?說到這個了?賀眠眠低眸將玉佩捧在手裏?,歡喜道:“自然是喜歡的,自從?得知賀刺史的事情,我還特意去?查了查賀刺史與賀夫人的生平。”


    說到這裏?,她又?忍不住詢問:“越哥哥,你能不能派人去?找找他們的女兒,萬一還活著呢?”


    算算年齡,那個姑娘應該和她一樣?大,不知生活在什麽地方,不知有沒?有吃飽穿暖,英烈的女兒竟流落在外,不知名?姓。


    蕭越喉間滾了滾,想將此事告訴她,又?怕她胡思亂想,頓了下才道:“朕讓陳若白?查的便是這件事,你放心。”


    賀眠眠卻不太放心,那個小姑娘是在雲州丟失的,去?姑蘇做什麽?


    “朕自然有理?由,”他捏捏她的臉,自然無比地轉移了話題,“怎麽瞧著胖了一些?”


    賀眠眠聞言歎了口氣:“因?為阿溪做的齋飯太好吃了,我在普濟寺的時候每頓飯都會吃完。”


    說著說著她捏捏自己的臉,嘟囔道:“真的胖了嗎?”


    蕭越靜靜地打量著她。


    隻見她黑亮的眼睛含著水霧,如明珠生輝,雙頰藏著淺淺紅暈,嬌柔的身子越來越窈窕,正以一日比一日更美的姿態在世人麵前出現,含苞待放。


    隻是這次,他卻從?她臉上看出些賀刺史與賀夫人的影子。


    他是見過賀刺史與賀夫人的,朦朧地回憶著他們的模樣?,又?在賀眠眠身上重疊。


    “你快說呀,”賀眠眠嘟著嘴,不依不饒道,“是不是胖了?”


    姑娘家最怕自己胖,蕭越本就是隨口一說,見她當真,不由得有些懊悔方才說出口的話。


    他想了想才回答:“不胖,眠眠很美。”


    “你猶豫了!”


    蕭越無法?,隻好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賀眠眠怔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麽大膽,這裏?可是小花園!


    她掙紮了兩下也沒?掙開,反而讓他抱得更緊,汲取她口中的甘甜。


    “現在信了嗎?”蕭越伸手抹去?她唇邊的水漬,眸色深深。


    賀眠眠被親的暈暈乎乎的,羞怯不已?地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有人才猛地鬆了口氣。


    風聲獵獵,蕭越麵不改色地牽住她的手,道:“回去?吧。”


    過了小半個月,陳若白?終於送來一封信,蕭越拆開看了兩眼,直奔靜姝閣。


    賀眠眠正教阿溪繡香囊,遠遠地看見蕭越,臉上便帶了笑。


    “皇姐在做什麽?”蕭越一本正經道,袖子裏?的手卻偷偷握住賀眠眠的手腕捏了捏。


    “眠眠正教我繡花呢,”阿溪皺著眉將繡的東西拿給蕭越看,“能看出來繡的是什麽嗎?”


    蕭越低頭看了兩眼那團黑乎乎的東西,一臉為難。


    賀眠眠便在他手上寫字。


    “看出來了,”蕭越麵不改色道,“是普濟寺的齋飯。”


    阿溪高興極了,捧著繡繃左看右看:“看來我的女紅還是有進步的,我去?拿給母後看看!”


    賀眠眠望著那個蹦蹦跳跳出門?的身影,忍不住笑,眸中璀璨。


    蕭越便吻了吻她的唇角,得到回應,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坐下,情不自禁地加深了這個吻。


    賀眠眠嗚咽著埋在他的胸膛,感受著他的手嚴絲合縫地貼在她的後腰,慢慢往上,撫著她的脊骨,又?揉捏著她的蝴蝶骨,還沒?忘眷顧那顆藏得極深的小痣。


    眼看著便要耽擱,他平複了一下呼吸,克製地離開,問道:“想出宮嗎?帶你去?個好地方。”


    賀眠眠嗯了一聲便心慌意亂地準備往外走,蕭越拉住她看了兩眼,見她麵色酡紅,口脂都蹭到了下巴上,忍不住皺了皺眉。


    “去?淨麵,”他有些懊悔方才的衝動,“朕剛剛……”


    他輕咳一聲,沒?再繼續說下去?,賀眠眠也不想聽了,飛快地逃開。


    兩人一同?出了宮,又?在宮外坐上了馬車,瞧著要去?個很遠的地方。


    “帶你去?見個人,”蕭越解釋,“在驛站裏?,離皇宮有些遠。”


    賀眠眠點點頭,撩開簾子看著外麵的熱鬧景象,心生豔羨,不過顯然還是蕭越對她的吸引力更大,她看了一會兒便合上了,埋在蕭越懷裏?閉目小憩。


    蕭越捏著她腰間的玉佩把玩,低聲問:“整日都戴著,很喜歡這個玉佩?”


    賀眠眠笑嘻嘻道:“喜歡,我總覺得我與賀刺史和賀夫人有緣,大家都姓賀。”


    ——啊,這個姓好!以前的雲州刺史也姓賀,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


    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句話,賀眠眠愣了下,又?忍不住一笑,原本林逢青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隻覺得無語,可是現在想想,她現在的想法?豈不是也和他一樣??


    她將這件事當做笑話講給蕭越聽。


    蕭越卻沒?笑,而是慢慢道:“眠眠,你與賀刺史……確實挺有緣的。”


    父女之間的緣分。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的長發,看著她在趴在他的懷中慢慢睡去?,他便為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吻了吻她的額頭。


    再次醒來,賀眠眠是被蕭越推醒的。


    她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睛,趴在他肩上還有些迷糊,慵懶道:“到了嗎?”


    見她一副無力的模樣?,蕭越索性直接將她抱了下去?。


    “……眠眠?”


    身側傳來一聲試探的叫喊,蕭越抬頭,趴在他肩上的賀眠眠怔了下,也睜開眼睛,喃喃道:“爹爹的聲音?”


    蕭越循著聲源望向那個男人,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飽經滄桑的臉上刻著抹不去?的風霜,脊背卻挺得筆直。


    賀眠眠已?經從?他懷中下來,飛奔到賀老爹懷中。


    “爹爹!你怎麽過來了?”她泣不成?聲,“我還以為是做夢……”


    賀老爹有些尷尬地看向蕭越,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蕭越朝他點點頭,轉身去?了馬車上,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賀眠眠哭夠了,也發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她擦擦眼淚,跟著賀老爹走向廂房,關切道:“爹爹,你什麽時候來的?路上累不累?睡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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