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剛才殺人的時候,身上不小心濺到了。


    但沈琢眼角迅速往下一塌,強顏歡笑道:“沒事,就是來的路上,遇到了幾個刺客。”


    “你受傷了?!”戚如翡迅速打量著沈琢:“傷哪兒了?給我看看,孟辛那個飯桶是怎麽保護你的!”


    沈琢握住戚如翡的手,搖搖頭:“我沒受傷,可能是孟辛應敵的時候,那些刺客的血不小心濺到身上了,阿翡放心,那些刺客,已經被料理幹淨了。”


    說著這裏,沈琢不著痕跡刮了六皇子一眼。


    六皇子心裏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但那個預感剛冒了個頭,就被人打斷了。


    沈琢又繼續了最開始的話題:“吳大人?”


    吳尚書立刻將前因後果說了。


    沈琢與張明禮同朝為官,但兩人並無交集,據他所知,張明禮是三年前考中進士的,原本他是要入翰林院的,但卻被禮部右侍郎看中,要去了禮部當差,後又娶了禮部侍郎的女兒。


    而就在昨天,張明禮的夫人,還去相府親邀戚如翡過府,說張老夫人想當麵向戚如翡道謝,但今天,張明禮便來刑部狀告戚如翡,說戚如翡殺了他父親!


    沈琢問:“張大人既狀告我夫人殺了你父親,人證物證何在?”


    “我便是人證,”張明禮抬手指著戚如翡,咬牙切齒道:“十一年前,我親眼目睹,她殺了我父親。”


    第39章 下獄  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張明禮到現在還記得, 那是個夏日的午後。


    他剛寫完一張字,興衝衝去找父親看,結果推開門, 就看到父親躺在血泊中,而戚如翡立在一旁,手上握著一把染了血的匕首, 臉上還帶著殺人後的驚恐。


    “至於物證,她右手手腕上那個咬痕,就是物證!”


    當時他衝進去時,曾在戚如翡右手手腕上咬了一口。


    那個咬痕, 沈琢見過。


    上次他曾問過戚如翡,戚如翡說她不記得了,可能是小時候跟人打架,被人咬的, 當時戚如翡的神色並不像是在撒謊。


    戚如翡握住右手手腕, 臉色有些難看。


    她看著張明禮, 實話實說:“我從小胡打海摔慣了,不記得這個咬痕的來曆, 可若我當真殺了你爹,我怎麽可能會毫無印象?”


    “好一句毫無印象!莫不是你殺人太多……”


    “張大人慎言!”沈琢冷冷打斷沈琢的話:“十一年前, 我夫人不過七歲,一個七歲的小姑娘, 如何能殺得了一個成年男子?”


    張明禮不知, 但是——


    他指著戚如翡:“我親眼所見,就是她殺了我爹。”


    “張大人既是親眼所見,當時為何不報官,而要拖到十一年後才說起此事?”


    這一句擲地有聲的反問, 瞬間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是啊!若十一年前,戚如翡當真殺了張明禮的父親,那他當時為什麽不報官呢!


    “報官!我當時何曾不想報官!”


    說到此處,張明禮目眥欲裂。


    當時他們這邊動靜鬧的太大,張母聞訊趕來,但同張母一起來的,還有無妄山上的土匪。


    “那些土匪以我的性命相威脅,我們孤兒寡母,如何敢報官!”張明禮氣的發抖:“之後,我們匆匆葬了我爹,便被他們驅逐出了葉城。”


    戚如翡還沒開口,銀霜已經忍不住了:“你放屁!我們雖然是……”


    沈琢打斷銀霜的話:“張大人可有證據?”


    葉韶安也忙拽銀霜,示意她別說話,現在一切未明,別自曝身份。


    “張大人剛才所言,全都是空口無憑,所謂的證據,亦是立不住腳!”說到這裏,沈琢看向吳尚書:“吳大人,若沈某記得不錯,刑部和大理寺過往的案子裏,從未有過狀告者是證人吧?”


    “不曾有過,不曾有過。”吳尚書連連道,餘光瞥到六皇子,又不得不戰戰兢兢問道:“張大人,你可有其他證據,證明戚,證明少夫人十一年前,殺了你父親?”


    這話,吳尚書也就是象征性問一問。


    畢竟這事都過去十一年了,哪裏還能找到證據!


    卻不想,張明禮猛地抬頭,眼裏恨意盎然:“有!十一年前,闖入我家中,拿刀脅迫我們孤兒寡母的土匪中,其中有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而這個男子,與他們兩人同住在悅來客棧!”


    銀霜和葉韶安齊齊一愣。


    他說的是胡叔?!


    六皇子原本以為,張明禮這步棋就廢了,卻不想,竟然是峰回路轉。


    他立刻道:“既然如此,吳大人不妨將人帶上來與張大人對峙。”


    “啊,這個,這個……”吳尚書連連賠不是:“那個絡腮胡子沒抓住,讓他跑了。”


    見六皇子臉色變了,吳尚書又立刻描補:“不過此人一見官差,便立刻逃竄,想來應當有案底的,下官已命人在城中四處搜捕了。”


    沈琢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吳大人將此案的卷宗歸置好,交由我帶回大理寺。”


    吳大人巴不得扔了這個燙手山芋。


    他立刻應聲道:“好好好,我這便……”


    “不可!”六皇子反對:“如今戚如翡是嫌犯,按照律法,沈大人在此案上應該避嫌才是。”


    笑話!若這案子轉到大理寺,還有什麽可查的。


    沈琢淡淡道:“六殿下此言差矣,沈某隻是個小小少卿,此案自有寺卿大人來審。”


    “本殿聽說,大理寺卿前幾日犯了舊疾,既然如此,此案還是交由刑部來審最好。”


    沈琢掀起眼皮,看向六皇子:“大理寺與刑部分工明確,六殿下這是要強行插手了?”


    “何來強求插手,本殿……”


    六皇子話說到一半,有人笑道:“六皇兄這不是強行插手是什麽?難不成是仗勢欺人?”


    六皇子臉頓時黑了。


    堂裏眾人回頭,便見一身絳紫色紗衣的傅嵐清,從外麵緩步進來。


    六皇子不悅道:“你來做什麽?”


    “瞧六皇兄這話說的,難不成吳尚書這裏隻歡迎六皇兄來,不歡迎我來?”


    吳尚書就是個牆頭草。


    他的為官之道,就是誰都不得罪,聞言立刻道:“下官不敢,兩位殿下能來,實在是下官的榮幸,實在令公堂蓬……”


    吳尚書一拍起馬屁來,就沒完沒了了。


    傅嵐清直接抬手打斷他的話,笑嘻嘻道:“就算六皇兄不歡迎我來,也沒辦法,誰讓我是來替父皇傳口諭的呢!”


    這話一出,公堂眾人紛紛下跪。


    六皇子心裏納悶,昭和帝怎麽可能會這麽快就知道了?!而且還下了口諭?莫不是,傅嵐清在假傳口諭?!


    傅嵐清問:“六皇兄,你是打算站著聽父皇的口諭麽?”


    六皇子極不情願跪下了。


    “父皇口諭,此案既牽扯官員、官眷,此事體大,現交由三司會審,戚如翡暫押刑部大牢,無關人等不得插手此案。”念完口諭後,傅嵐清又問:“六皇兄,你聽明白了麽?”


    六皇子甩袖站起來,冷笑道:“十弟這話,難道不該問沈大人麽?”


    “六皇兄此言差矣啊,”傅嵐清指了指戚如翡:“沈大人可不算是無關人等啊!”


    就是因為戚如翡是沈琢的夫人,六皇子才推波助瀾搞了這麽一出,卻不想,傅嵐清竟然直接將這話擺到了明麵上來說。


    六皇子氣了個半死,忽然看向傅嵐清:“父皇怎麽可能會這麽快就知道這事?十弟,假傳父皇口諭,是什麽罪名,你不會不曉得吧!”


    “六皇兄若是不信,可以回宮去親自問父皇,至於父皇怎麽知道的,”傅嵐清眨了眨眼睛:“自然是沈相說的。”


    沈琢愣了愣,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


    上次,關於他遇刺一事,沈勉之都不願深究,這次牽扯到戚如翡,他更不可能會插手!


    六皇子也不信。


    沈勉之待沈琢一向冷漠,這事他是知道的,今日,沈勉之怎麽可能會為戚如翡出頭!莫不是傅嵐清在誆他!


    六皇子心下猜疑,臉上沒露出半分。


    左右這事,已交給三司審了,他也沒留下的必要了,便當即走了。


    吳尚書立刻從案幾後下來:“下官恭送六殿下。”


    六皇子走了之後,張明禮聽昭和帝要將此事交由三司審理,鬆了口氣之後,便也走了。


    一時堂下,隻剩下戚如翡他們等人了。


    吳尚書試探開口:“沈大人,您……”


    沈琢道:“吳大人,我能否送我夫人去牢房?”


    吳尚書正要點頭稱是誰,戚如翡突然反手攥住沈琢手腕。


    沈琢心下會意,淡淡掃了傅嵐清一眼。


    傅嵐清立刻去叫吳尚書:“吳尚書,我有一事,要請教你……”


    吳尚書被傅嵐清帶到旁邊去了。


    戚如翡立刻道:“沈琢,你見過胡叔,你替我去找他。”


    她對張明禮說她殺了她父親一事,全無印象,但是張明禮對她的恨意不假,且也說出了她手腕上疤痕的來曆,既然張明禮說,當年胡叔也在,那麽事情究竟如何,恐怕隻有胡叔知道了。


    沈琢點頭:“好,我去找他。”


    公堂之上,戚如翡隻能長話短說。


    她道:“你找到胡叔之後,先把他藏起來,再問問當年的事,究竟是怎麽回事,然後來牢裏告訴我。”


    戚如翡現在也很懵。


    她也想知道真相。


    “好,”沈琢望著戚如翡,目光中帶著擔憂:“阿翡,暫時要委屈你去牢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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