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進去時,戚如翡正坐在廊下。


    瞧見她正在擦匕首時,沈琢眼皮一跳,然後戚如翡就開口了。


    她說:“沈琢,我想殺個人。”


    說這話時,戚如翡語氣稀鬆平常,就好像殺人對她來說,跟切西瓜沒什麽一樣。


    而且她眼神十分平靜。


    沈瑜沉默了兩息:“方卓?”


    “對!”戚如翡將匕首合上,靠在廊柱上:“我想過了,罪魁禍首是方卓那個狗東西,隻要宰了他,這事就解決了。”


    沈琢知道,柳柳的死,是戚如翡心裏的一根刺。


    所以這件事明明與她無關,但因憐惜張櫻櫻的遭遇,又不想方卓再去禍害別的姑娘,她便想用這個簡單粗暴的辦法,來解決所有的事。


    出發點是好的,但辦法卻不妥。


    沈琢沒有正麵說這一點,而是在戚如翡身側坐下:“那張櫻櫻和她腹中的孩子呢?”


    “這也是個問題。”戚如翡想了想,大手一揮:“讓那隻花孔雀先娶了唄,等過段時間,再休,或者和離不就行了?”


    沈琢:“……”


    他再一次對戚如翡長大的環境表示好奇。


    “阿翡,你可知,在華京,女子和離是會被人非議的。”


    “你們華京人真是屁事賊多!”戚如翡道:“那不行的話,等找到害死柳柳的那個狗男人之後,我帶她回葉城啊!以後我罩著她,我看誰敢再嗶嗶!”


    沈琢:“……”


    說到這個,戚如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扭頭問:“你上次寫的信,什麽時候能收到回信?”


    “算算日子,應該也就這兩天了。”


    “那感情好,等宰了這兩個狗東西,我就帶著張櫻櫻回葉城,你記得,提前把那勞什子休書準備好啊!”


    說完,戚如翡就進屋去了,留沈琢一個人在廊下淩亂。


    這天晚上夜半時分,戚如翡正熟睡時,一身寢衣的沈琢,從床上下來,拎著燈去了外麵。


    孟辛已在廊下候著了。


    沈琢道:“讓人盯緊張櫻櫻和方卓。”


    沈琢知道,戚如翡向來說到做到。


    但華京不比葉城,且如今方卓已在和祁國公府的小姐議親,若突然被殺,祁國公府定然會徹查的。


    他不能讓戚如翡冒這個險。


    頓了頓,沈琢又道:“若張櫻櫻要見方卓,讓他們極力促成。”


    孟辛領命去了。


    夜已過半,白氣的暑氣盡數散去,沈琢在廊下靜立片刻,才轉身回房中。


    經過戚如翡身側時,沈琢抬手將桌子上的香掐滅了,他剛躺回床上沒一會兒,就傳來戚如翡的夢囈聲:“我一定會殺了那個狗男人,為你報仇!”


    沈琢無奈笑笑,闔目而眠。


    第二天,戚如翡就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怎麽殺方卓了。這種事她很有經驗,得盯人踩點,然後尋個偏僻的地方下手,反正沒人知道他認識方卓,隻要沒人瞧見,這事就查不到她身上來。


    打定主意後,戚如翡正要出門時,張家來人,說張櫻櫻不見了。


    第21章 了斷  人可以欺人,但不能欺心……


    戚如翡和沈琢到前廳時,張夫人正在哭:“我們櫻櫻一向很聽話的,怎麽會幹出這種事啊!”


    魏晚若則在柔聲相勸。


    戚如翡快步進去:“怎麽回事?”


    張夫人一看到她,立刻站起來,不答反問:“少夫人,您今日可有約我們櫻櫻去看布料?”


    “看布料?看什麽布料?”


    張夫人一聽這話,直接就暈了。


    前廳裏頓時亂糟糟的,眾人又是掐人中,又是讓去請大夫,戚如翡直接抓了個張家侍女到了院外。


    戚如翡問:“張櫻櫻怎麽不見的?”


    那侍女哭哭啼啼說了經過。


    今晨,張櫻櫻跟張夫人說,戚如翡昨天約她今日去看布料,張夫人也沒多想,便讓她去了。結果馬車經過清水巷時,張櫻櫻說她想吃酸杏,讓侍女去買。


    侍女買了酸杏回來,發現車夫也被支走了,馬車裏早沒張櫻櫻的影子了。


    “她一定是去找方卓那個狗男人了!”戚如翡當即要走,又想起來,轉身問:“張櫻櫻跟方卓平常都是在哪兒見麵?”


    那侍女瞬間支吾起來:“奴婢、奴婢聽不懂,少夫人您在說什麽。”


    戚如翡去過張家幾次,這個侍女一直在張櫻櫻跟前伺候的,張櫻櫻跟方卓的事,別人不知道,她一定知道。


    戚如翡沒有耐心:“少裝蒜!快說!”


    “少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戚如翡最煩人這樣,可麵前是個姑娘,她又不能用拳頭招呼,隻能看向沈琢:“三句話之內,問出答案。”


    “阿翡,我——”


    戚如翡一個眼神過來,沈琢立馬看向那侍女:“方卓與祈國公府的小姐已經在議親了,你家小姐現在去找他,你說他會不會殺人滅口?”


    那侍女臉色瞬間慘白。


    戚如翡也跟著恐嚇道:“再不說,你就等著給張櫻櫻收屍吧。”


    那侍女撲通一下跪下了,顫聲交代了:“月、月老廟外的良人橋。”


    *


    良人橋下,荷葉圓圓,枝頭擎著紅粉白三色的荷花,在夏風中搖曳。


    方卓過來時,遠遠就看見,橋邊的草亭裏坐著一個人。


    是張櫻櫻。


    方卓沒想到,她竟然還會來找他,若不是那張紙條上,是張櫻櫻的字跡,他都要懷疑這是沈琢設計的圈套了。


    張櫻櫻坐在亭子裏,看著方卓從橋上走過,來到她身邊。


    她笑道:“卓哥哥,你來了。”


    語氣一如從前那般親昵。


    方卓不敢看她,隻看著橋邊荷花:“我們不該再見麵的。”


    “我知道,可我有件事,想當麵告訴卓哥哥,上次在馮府的花宴上,我原本想說的,可是被打斷了。”


    方卓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麽了。


    他不想聽:“櫻櫻,我……”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因為張櫻櫻抓住了他的手。


    張櫻櫻握著那隻手,放在了她平坦的腹部,她望著方卓,眼裏蓄滿了淚:“卓哥哥,我們有孩子了。”


    一聽這話,方卓幾乎是下意識抽走自己的手,迅速朝後退了幾步,他抽手的力道大的都帶著張櫻櫻踉蹌了一下。


    張櫻櫻像是沒瞧見方卓臉上的慌亂,她問:“卓哥哥,我們有孩子了,你不高興麽?”


    方卓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他上前兩步,握住張櫻櫻的肩膀,眉宇間都染上了一層急色:“櫻櫻,我們現在馬上要成親了,這個孩子不能留。”


    張櫻櫻歪頭看著他:“既然我們都要成親了,孩子為什麽不能留?”


    “櫻櫻!”方卓想讓她清醒點:“是我們各自成親,我要娶祁小姐了,而你也要嫁給沈二公子了,這個孩子不能留。”


    “我懷著你的孩子,我怎麽嫁給別人啊!”張櫻櫻推開方卓,眼淚直往下掉:“而且沈瑜已經知道,我懷有身孕了,他不會娶我的,他說他要退婚。”


    幾乎是張櫻櫻剛說完,方卓便給她想好了應對之策:“那你就一口咬定說孩子是他的!反正沈瑜花名在外,隻要你咬死這件事,別人隻會信是他對你始亂終棄!而且你爹是兩朝老臣,叔父又是禦史大夫,縱然沈相權傾朝野,也不敢隨便對他們下手。”


    張櫻櫻睜大眼睛,呆呆看著方卓。


    方卓還在說:“等你嫁入相府之後,你就找個合適的機會,把這個孩子做掉,這樣就沒有人能抓到你的把柄了。”


    從他們相識,到互相傾心,張櫻櫻一直都知道,方卓是體貼的,可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方卓為了能讓她成功嫁入相府,也會這般‘體貼’。


    張櫻櫻問:“那你可曾想過,成婚之後,沈瑜會如何對我?”


    沒有哪個男人,會接受這樣的妻子。


    方卓瞬間支吾起來。


    張櫻櫻知道了。


    他沒想過她的難處,或者他想過但不在意,他隻想著,不能讓她和這個孩子,連累他迎娶祁國公府的小姐,所以他迫不及待讓她嫁給沈瑜這個冤大頭。


    在她拚死護住他的時候,他卻毫不留情舍棄了自己,曾經的海誓山盟,原來隻有她一個人當了真。


    “櫻櫻……”


    方卓想解釋,但對上張櫻櫻嘲諷的眼神,頓時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他隻能低低央求:“櫻櫻,這個孩子不能留,留下他,我們都會死的,都會死的。”


    張櫻櫻低頭,撫摸著平坦的小腹。


    這個孩子,不被所有人期待,現在,連他的父親,也不肯要他了。


    “吧嗒——”


    一滴淚砸下來,在張櫻櫻手腕上迸濺開來,她抬頭,道:“這個孩子可以不留,但我有個條件。”


    見張櫻櫻鬆口了,方卓立刻道:好,你說,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我要你去向祁小姐坦白這件事。”


    方卓臉色大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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