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立刻噤聲了。


    沈琢已經命人提前打聽過了,知道今日,方卓會陪祁國公府的小姐祁明月來挑馬鞍,他們一行人便直接去了馬鞍鋪子對麵的茶樓。


    二樓雅間,一推窗,便能將對麵所有的情形盡收眼底。


    張櫻櫻嘴上說著不信,可一上去,便立刻走到窗邊。


    沈瑜有心想嘲諷幾句,但對上戚如翡凶狠的眼神,瞬間又慫了。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樓下突然傳來馬打響鼻的聲音,然後,戚如翡就看見,站在窗邊的張櫻櫻,身子猛地晃了一下。


    怎麽會?!怎麽可能!


    張櫻櫻臉上瞬間血色消失殆盡。


    她纖細的手指,緊緊摳住窗欞,目光緊緊盯著對麵。


    不!那個人不是卓哥哥!


    他不是!一定是她眼花看錯了!


    張櫻櫻咬著唇角,正想倉惶移開視線時,正陪祁明月進店的方卓,似是心有所感,猛地轉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


    一人滿眼含淚,一人驚慌失措。


    隻短短兩息之間,方卓便倉惶挪開了視線,迅速閃身進了店裏。


    “吧嗒——”


    一滴淚砸在窗台上,迸濺開來。


    張櫻櫻所有的自我欺騙,在這一刻,全都摔了個粉碎。


    她把一切都給了他啊!


    甚至在爹爹發現她有了身孕之後,百般逼問,她怕爹爹傷害他,寧可尋死都不肯說。


    可在她拚死護著他的時候,他卻否認了他們之間的一切,要另娶國公府的小姐了。


    “那我算什麽啊?我算什麽啊?”


    張櫻櫻蹲下來,蜷縮著身子,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戚如翡最見不得姑娘哭,尤其還是在這種時候哭。


    她走過去,將張櫻櫻扶起來,用袖子替她擦臉:“你眼淚金貴著呢!為那種狗男人哭不值當!”


    “就是就是!”沈瑜立刻跑過來:“他對你始亂終棄,現在還想否認一切,轉頭去娶別人!他做夢!這種見異思遷,朝秦暮楚的偽君子,我們就應該讓他身敗名裂,永無翻身之地!來,站起來,我帶你下樓,我們去找那個狗男人報仇!”


    第20章 抉擇  你沒有選擇的機會,但她還有……


    “報仇?”張櫻櫻抬頭,淚眼婆娑看著沈瑜:“怎麽報?”


    “當然是當著所有的麵,揭穿他的真麵目啊!難道你不想嗎?”


    她想嗎?


    她想的,可她不能這麽做。


    她父親在朝為官數十載,一身清正,她未婚先孕一事,已讓父母蒙羞,若再和方卓這般撕破臉,要將他們的顏麵置於何地啊?!


    “你還等什麽?趕緊……”


    “我不能這麽做。”


    沈瑜呆住了。


    他不可置信看著張櫻櫻,剛才還哭的肝腸寸斷的人,現在突然變得平靜起來,沈瑜心裏咯噔一聲,本能察覺到了危險:“那你想怎麽做?”


    張櫻櫻擦幹眼淚,慢慢站起來。


    她抬手扶了扶鬢花,輕聲道:“我不能跟他魚死網破,他既娶了別人,那我也要嫁人。”


    如果張櫻櫻要嫁的是別人,沈瑜這會兒絕對會給她豎個大拇指。


    但當這個人是他時,他立刻跳起來,指著張櫻櫻,怒道:“你還要不要臉?你都懷著別人的孩子了,竟然還想嫁給小爺我?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這就回去把實情告訴我爹娘,你和你們張家,就等著完蛋吧!”


    說著,沈瑜怒氣衝衝便要走。


    “二公子有證據嗎?”


    “什麽?”


    “方卓不認,我也不會認。”


    沈瑜被這麽不要臉的話驚到了。


    戚如翡和沈琢也是一愣,他們誰都沒想到,張櫻櫻都已經知道方卓的真麵目了,竟然還會這麽說。


    張櫻櫻神色怯怯,不敢去看沈瑜。


    她隻垂頭,盯著自己鞋麵上的花紋,顫顫道:“二公子,您花名在外,不願娶我,便汙蔑我與別人有染。”


    “小爺汙蔑你?”沈瑜一臉怒氣轉過身,指著張櫻櫻還未顯懷的肚子,冷笑道:“你別忘了,你那裏還揣著一個呢!生下來之後,滴血驗親便能知道是誰的種了。”


    “我不會把他生下來。”說著,張櫻櫻雙膝一彎,給沈瑜跪下了:“二公子,我求您了,事到如今,我已沒有別的選擇了,隻能將錯就錯嫁給您,如若不然,我爹娘這輩子都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你爹娘被人戳脊梁骨跟我有什麽關係?是我讓他們被人戳脊梁骨的?”沈瑜恨的牙癢癢,這張櫻櫻要不是個姑娘,他早就動手:“小爺我平白無故被你扣個綠帽子這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竟然還有臉來求我娶你,你真當小爺我是個泥人沒脾氣的嗎?!”


    張櫻櫻知道,錯在她,可事到如今,她真的別無他法了,她父母皆已年過半百,若知道真相是這樣,簡直是在要他們的命!為今之計,她隻能將錯就錯嫁給沈瑜,將這段醜事遮過去。


    “二公子,我求您了。”張櫻櫻哭道:“方卓要娶國公府的小姐,他一定會將這事爛在肚子裏的,除了我們幾個人之外,不會再有別人知道此事,這個孩子,我也會把他打掉,成親之後,二公子您要做什麽,我都不幹涉你,我……”


    “你想都別想!小爺我寧可娶個花娘進門,都不會娶你這樣的女人!我這就回去找我爹娘說明此事,讓他們去張家退婚!”


    說完,沈瑜氣衝衝轉身朝外走。


    “二公子!”張櫻櫻淒厲叫了聲:“您是要逼死我麽?”


    究竟是他媽的誰在逼誰?


    沈瑜剛轉過頭,便見張櫻櫻一臉決絕,她聲音沙啞道:“若二公子您執意要退婚,我便一頭撞死在相府門口。”


    這樣既全了她父母的顏麵,又盡了自己的孝心。


    “你你你你——”沈瑜氣的嘴抖,若張櫻櫻若當真一頭撞死在相府門口,那他這輩子跳進黃河裏都洗不清了!


    “我他媽是做了什麽孽啊?!怎麽就撞見你了?!”沈瑜氣的跳腳,可又拿張櫻櫻沒辦法,隻能央求道:張小姐,張姑奶奶,我求求您了,您就把我當個屁一樣,放了成嗎?”


    沈瑜都想給她跪下了。


    張櫻櫻沉默許久,嘴唇動了幾下。


    “什麽?”沈瑜沒聽清,往前湊了湊。


    張櫻櫻又重複了一遍:“二公子,您不該在廟會上調戲我的。”


    現在的張櫻櫻,麵色慘白,雙眼無神,再配上她這句話,活脫脫就是個來討厭公道的怨鬼。


    沈瑜膝頭一軟,瞬間栽了下去,一臉驚恐看著張櫻櫻。


    張櫻櫻慢慢站起來,擦幹眼淚後,向他們三人行了禮,便朝門口走。


    “是,這隻花孔雀在廟會上調戲你,他活該當這個冤大頭!”戚如翡突然開口:“可是方卓要娶的那個姑娘,她又做錯了什麽?”


    張櫻櫻不明白:“什麽?”


    戚如翡直接上前,一把攥住張櫻櫻的胳膊,將她拉下樓。


    他們去時,方卓和戚明月已經走了。


    戚如翡轉頭,又將張櫻櫻塞進馬車裏,衝車夫道:“去祁國公府。”


    “哎,等等我,我跟你們一起去啊!”


    沈瑜想追上去,卻被沈琢一把攔住,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馬車走遠。


    張櫻櫻一聽要去祁國公府,臉色唰的一下變了:“不,我不去,我不去,你讓我下去,我不去!”


    一路上,無論張櫻櫻怎麽哭鬧,戚如翡就是不為所動。


    直到馬車停了,車夫在外麵說祁國公府到了,戚如翡才鬆手。


    張櫻櫻立刻往後縮,不住搖頭:“就算你把我拖進去,我也什麽都不會說的。”


    卻不想,戚如翡道:“我們不進去。”


    不進去?!


    她不是帶自己過來,向祁國公府的人揭開方卓真麵目的嗎?


    戚如翡單手撩開簾子:“過來看。”


    張櫻櫻猶豫了一下,慢慢挪過去,抬眸望過去,隻看到國公府府門巍峨,與平常別無二致,隻是侍女小廝進出時,臉上比平日多了幾分喜色。


    也是,畢竟他們小姐要成親了。


    這樣一想,張櫻櫻立刻別開眼去。


    戚如翡注意到她的舉動,卻沒將簾子放下,而是突然問:“張櫻櫻,你後悔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張櫻櫻卻聽懂了。


    她淒慘笑笑:“後悔又能怎麽樣?一切都不能重來,我隻能往前走,少夫人,我已經別無選擇了。”


    話罷,張櫻櫻又落了淚。


    戚如翡沒再說話,隻是盯著祁國公府又看了好一會兒,才喟歎似的說了句:“你沒有選擇的機會,但她還有。”


    張櫻櫻身子一震,沒答話。


    *


    之後,戚如翡沒再說話,而是直接將張櫻櫻送回了張家,她回到相府後,才想起沈琢兄弟倆被扔在茶樓,又讓車夫去接。


    一來一回折騰下來,沈琢他們回府時,已是暮色四合了。


    沈瑜一回來,就朝沈琢院子跑。


    結果半道上和沈勉之撞了個正著,當場就被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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