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神誌不清栽倒在地,恰好摔進血泊裏,染了一身血水,頓時大驚失色,想要往後退,奈何身上繩子捆地結結實實,半點動彈不得。


    金絲暗紋勾邊皂靴踩上側臉,謝歧一手抽出身側的利劍。足底發力,那人頭陷在鬆軟的土裏越來越深,血水漫過雙眼嗆進鼻口裏。謝歧拿著劍柄在手裏把玩,片刻後像是找到了合適的地方,手腕忽地使力,那柄長劍寒光乍現,來不及看清,“噔”地一聲插入地上。


    利刃離地上的腦袋隻差毫厘,劍尾輕顫,劍身在月光下倒映出半張呆滯的臉,地上的人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


    “放心,還有用著你的時候,不會讓你輕易去見閻王。”謝歧收回長劍,蒼耳將地上的人提起來,強迫他抬起下巴。


    此人蓬頭垢麵,看起來年紀尚輕,跟軍中漢子比起來更為瘦削,胡子拉碴,細長的眼睛此刻也因為驚恐睜圓了。不是褚師琰又能是誰。


    褚師琰跪在地上被迫仰頭,衣衫不知是被血水還是冷汗盡數打濕,生死關頭走過,饒是見慣兩軍廝殺的場麵仍輕微發抖。


    邊關一戰,他自以為毫無破綻,不料謝歧早就對趙雲軒有所忌憚,將計就計,由他自作聰明將人引過去,哪知乃是局中局,羌人非但沒能順利收網,反而陷入了謝歧設的圈套,悉數被殺死。謝歧命人同羌軍互換衣裳,製造假象,一把火燒了幹淨。等趙雲軒的人趕到,見狀還認為是謝歧的確中了埋伏,實則謝歧為了掩人耳目兵分三路,早已日夜兼程返回京城。


    幾日來趙雲軒遲遲不見謝歧屍首,心中生疑,以防萬一,在回京的路上設下埋伏。今日他們途徑此路,褚師琰隱約看見林子裏弓箭手,隻是還不等他們搭好弓,從林子裏突然出來幾個黑衣人,身手矯健按住幾人腦袋一刀割斷了脖子。褚師琰剛萌生出一點的希望也化為烏有,緊接著如墜地獄。


    後怕心悸之餘,褚師琰也疑惑不解,若說謝歧在邊關是早有準備,而眼下離京城不遠,城裏到處是趙雲軒的眼線,他又是如何得知趙雲軒要在此地設下埋伏,且時辰也算計的剛剛好?難道說謝家在朝堂的根基比想象的還要深?


    褚師琰越發相信,謝歧領命赴戰實則是等趙雲軒按耐不住出手,便打著誅殺逆黨的頭號,輕易將這江山易主。既然大局已定,趙雲軒事敗是早晚的事,謝歧獨留下他的性命,自然有他的道理。


    林子深處傳來幾聲鷓鴣啼叫,謝歧一身黑衣同夜色融為一體,目光落在褚師琰身上,明明毫無波瀾,反而讓人覺得陰冷可怖,被逼得後退一步。


    謝歧已渾然不覺趟過血水,自袖中拿出一件物什,置於月光下。上麵紋路清晰可辨,待褚師琰看清楚它的模樣,心中咯噔一下,旋即狂跳不止。


    謝歧故意拿它在眼前晃了晃,冷聲道:“若還想活命,拿了這虎符,即刻入宮。”


    第58章


    趙家於城內有一處偏僻的別院,乃是聖上賞賜,跟尋常府宅並無兩樣,往日裏沒有人來。近來逢趙雲英生辰,自趙雲軒得勢後,趙雲英招搖過市的性子根本閑不住,凡事閨中宴會必要走一遭,少不了誇誇其談大肆炫耀,恨不能讓天下皆知她趙雲軒是她二哥,也好將這些年京城世家小姐裏不受待見生的氣補回來。


    正巧撞上生辰,少不了大肆操辦,趙雲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親自前前後後忙活了半月有餘,選這個地方辦生辰宴,為得就是叫所有人都知道此處為聖上所賜,趙家已今非昔比,在朝中勢力如日中天。


    此時日上三竿,府門大開,邈邈琴音流泄而出,十幾輛馬車停在府外,無一不華氣派,引得過路人頻頻探頭。隻是一眼卻看不真切,院裏迂回曲折,需得走到最裏麵才發現另有一番天地。院內座落堆砌石山,中有泉水汨汨流過,回廊蜿蜒,院裏枯木逢春花草爭相冒芽,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打眼一瞧便甚是清淨雅致。


    院子中央依池水而建一座涼亭,那道琴聲便是從這裏傳出來的。此時廳內衣香鬢影環繞,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坐在裏麵撫琴的正是趙雲英,她今日穿了一身湘妃廣袖留仙裙,梳的是墜馬髻,身上頭上戴了不少首飾,每件都是精心搭配且價值不菲。若單論衣裳,這身行頭可謂做足了表麵功夫,端莊氣派又不失溫婉。隻不過趙雲英相貌生的本就不出色,沒有明豔動人的長相,原本剛剛好的首飾戴在她身上反而顯得累贅,倒有些不入流的小家子氣。


    在座的各位姑娘心知肚明卻沒人點破,等她奏完一曲,反而挨個鼓掌稱讚趙雲英,有人道:“幾日不見雲英妹妹,琴藝越發長進了,這首曲子我足足練了半月有餘,也沒有英妹妹練得好。”


    “可不是嘛,我看雲英是有慧根的,我等一時半會是追不上了。”說話的人說完扯了身旁小姐妹的衣角,那人便知道要輪到她誇了,一時沒什麽準備,急不擇言道:“我看今日這琴彈得,怕是比慧芸姐姐還要好了。”


    她提到的劉慧芸乃是劉太傅的獨女,在京城向來負有才女之名,尤其撫得一手好琴,繞梁三日而不絕。拿趙雲英跟劉慧芸比,這純屬於胡說八道了。劉慧芸自己倒不顯山露水,站在那默不作聲笑了笑。


    趙雲英也不是傻子,知道她們是阿諛奉承,但於她卻是十分受用,歡歡喜喜地收了琴,叫人在亭中設宴。眾人紛紛跟著坐下,等所有人都落座了,發現席間還空著一個人的位子。眾人都沒放在心上,隻以為是有人收了帖子沒來,倒是有幾分詫異,當今誰敢推了趙家送來的帖子。


    有能言善道的姑娘找樂子,幾位閨閣小姐坐在一塊說說笑笑,看著也算融洽。


    直到有仆人走進來傳話,沉聲道:“二姑娘,沈家沈姑娘來赴宴了。”


    此話一出,亭內頓時鴉雀無聲,再去看眾人臉色,一時間神態各異,來不及掩飾,臉上神情千變萬化。京城有名姓沈的統共就一家,沈家隻兩個女兒,大姑娘沈玉檀嫁到謝家,是在座的人都高攀不起的人物,這種生辰宴定是不會來的。況且仆人說的是沈姑娘,那就隻有一個人,便是前些日子剛被趙家休妻回娘家的沈玉清。


    沈玉清已嫁為人婦又被休妻,在座的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呆在一起未免有些不妥。且沈玉清被她們趙家休妻,避諱還來不及,趙雲英把人請來是什麽意思?


    眾人各有所思的空隙,沈玉清已隨仆人從長廊外走到亭前,隻見她一身藕荷色襦裙,裙角墜著幾隻蝴蝶,長釵綰發,臉上略施粉黛,從頭到腳都頗為素淨。


    沈玉清頂著眾人目光並不局促,緩緩開口:“晨起有些事耽擱來的晚了,這是給雲英妹妹準備的生辰禮。”


    這些時日將軍府都有人盯著,沈玉檀不方便走動,暗中吩咐沈玉清做事,今日也是因為替沈玉檀辦事才來晚了。雖然不知道沈玉檀叫她親近趙雲英出於什麽目的,但也先照她的話做了。


    趙雲英聽到生辰禮勾起唇角,吩咐下人收了生辰禮,對她說:“我們也才剛開始,過來坐吧。”


    沈玉清微微頷首,走到空的位子前坐下,如沒有出閣前平日赴宴那般坦然,隻是時過境遷,從京城才女一朝淪為棄婦,連先前自帶的幾分倨傲也不複存在。


    想到這,眾人投向她的目光自然多了憐憫的意味。


    趙雲英渾然不覺,玉手一揮,仆人忙抱著琴擱在沈玉清桌上,笑道:“諸位皆知玉清琴技了得,今日不如讓她撫琴助樂,諸位姐妹聚在一起說話也有興致,怎麽樣?”


    趙雲英看向沈玉清,譏誚地勾起唇角。


    什麽才女、名聲,盛京這些達官貴人家的小姐虛偽得很,聚在一起就是比什麽琴棋書畫,以往她沒少為這個頭疼。比來比去到最後有什麽用,沈玉清學得最好,還不是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眼前這些人表麵對她畢恭畢敬,背地裏指不定怎麽編排她。趙雲英不管這個,她讓沈玉清來,為的就是當眾羞辱她,也好給這些高門貴女擺譜。


    她這話說完,幾人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唯獨沈玉清神情未變,等她話音剛落,一陣琴聲便從指尖劃過。


    琴聲舒緩流暢,沈玉清垂眸撥弦,整個人似乎都隱在琴後,仿佛隔開了另一方天地。


    趙雲英不說這番話氣氛還算融洽,眼下個個如鯁在喉,想說點什麽反而難以開口了。


    生辰宴這樣僵持了兩個時辰,然趙雲英倒不覺得別扭,看著這些曾經瞧不上她的人吃癟,心裏格外暢快,用膳後還非要拉著眾人遊園,等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哄得她高興舒坦了,這場荒唐的生辰宴才總算熬到盡頭。


    沈玉清暗自鬆了一口氣,從府裏出來,未同他人寒暄幾句,坐上馬車便離開了。


    馬車一路向北,來到一座宅子前停下,沈玉清推開門,裏麵是一間不算寬敞的院子,堂前雜草還沒處理幹淨,四處都有些陳年斑駁的痕跡。


    這便是她離開趙府後的容身之所,沈家她沒臉再回去,用自己的嫁妝和沈玉檀貼補她的錢買了這處院落,雖然狹窄些,倒也來去自如,替沈玉檀辦事也方便,且比起之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沈玉清回屋卸了釵環,換上平日穿的衣裳,如往常一樣來到後院。後院比前院還要小些,栽了幾株桃樹,開花的時節一簇簇桃粉交相輝映,擁擠著生長,看得人眼花繚亂。她從南往北數了五株,又從東往西數了五株,走到樹下用鋤頭將土刨開,直到碰著一個堅硬的木盒停下,沈玉清將它拾起來,熟練地擦拭上麵的灰塵。


    沈玉檀交代她的事,每日都會差人把消息偷偷埋在後院裏。沈玉清從木盒裏拿出信封,展開是一張宣紙,用特殊的藥汁塗在上麵,原本空白的紙張逐漸洇出字來。平日隻送來一封信,今日宣紙足有兩三張,她心裏莫名萌生出一種預感,等不及字跡全部顯露出來,便急匆匆讀了起來。


    隻草草看了一句,沈玉清麵色大變,勉強克製住自己,不可置信地反複看了兩三遍,確認沒有看錯,眼眶倏地通紅,捏著信封的指尖止不住顫抖。


    她隱忍了這麽久,趙雲軒先與李淑私通,後是休妻,如今連趙雲英這個粗鄙的丫頭也爬到她頭上頤指氣使,沈玉清徹底淪為一個笑柄。


    沈玉清不甘心,她風光了十幾年,無論如何不會屈居人下,與其平平淡淡過完下半生於死無異,還不如把命壓在沈玉檀那賭一把,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


    目光回到紙上,染了汁水的宣紙漸漸浮現出完整的字跡,工致的簪花小楷平平整整鋪在上麵。


    所幸這一次,她賭贏了。


    --


    褚師琰跪在地上,絲絲寒意入骨,跪久了,維持姿勢的雙腿已經開始發麻。他一身戎裝好端端穿在身上,銀冠束發,臉上的塵土和血跡全部清理幹淨,雖風塵仆仆卻絲毫不顯狼狽,哪還有先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趙雲軒立在褚師琰麵前,正慢慢打量他,卻沒有叫人起來的意思。暗室四角擺的蠟燭無聲燃燒,偶爾冒出一個劈啪的火花,在封閉寂靜的暗室裏聽得格外清晰。


    褚師琰不敢抬頭看趙雲軒,脊背筆直,手心不停冒汗,“大人交付屬下事已辦妥當,那日屬下引謝歧一路往北落入羌軍圈套,羌軍占據地形優勢又殺了個措手不及,謝歧所率輕騎寡不敵眾,幾千人皆葬身穀底。屬下親眼所見謝歧身中數箭,死於羌軍之手。本想提頭來見,不料羌人行事詭譎,一把火燒了幹淨,屬下隻好日夜兼程,為將此物呈到大人跟前。”


    褚師琰俯身,雙手呈上一方木匣。


    趙雲軒接過來,在他麵前打開,待看清楚裏麵的東西後,眸中精光畢現。


    褚師琰小心翼翼看趙雲軒,這木匣裏裝著的虎符足以調動靖遠軍,謝歧敢將此物交於趙雲軒手中,自是做好了最後博弈的打算。就是不知道趙雲軒看到此物後,會相信多少,打消幾分先前的忌憚。


    趙雲軒隻驚訝片刻,兩根手指捏著虎符拎起來,仿佛是什麽新奇的玩意,在微弱燭光下仔細把玩,聲音辨不出喜怒:“之前我派三撥人去找褚師大人,皆尋不到你的蹤跡,還以為是羌人殺紅了眼,恐大人遭遇不測,想不到褚師大人倒會替我省力氣,一聲不吭直接從邊關趕到了盛京。”


    “還是說,大人中途遇到什麽人,所以改了主意?”


    蠟燭即將燃盡,火焰忽明忽滅,周遭似乎變得更暗些。趙雲軒將虎符放回盒裏,昏暗中一雙眼睛利如鷹隼,目光落在褚師琰身上。


    褚師琰猛然意識到這話的意思,背後一涼,頭重重叩在地上。


    “屬下惶恐!”褚師琰匍匐著,誠惶誠恐道:“大人手眼通天,屬下自知愚鈍,從打算替大人做事後,便不敢生出二心。在邊關時屬下雖看到前來搜尋的援兵,隻是當時靖遠軍還在駐紮城內,若被他們知道隻我一人好端端的回來,後果可想而知。屬下思前慮後,恐引起爭端,這才沒放出消息,獨身一人趕回京城。”


    “至於中途是否遇見他人,昨夜到京郊遇見暗營的兄弟們,他們都能替屬下作證。”褚師琰跪在地上,視線落到身後,那裏跪著幾個人,皆是一身黑衣,麵具罩住上半張臉,正是褚師琰所說暗營的人。


    趙雲軒在思量褚師琰的話,他說的不錯,謝歧及其親信戰死,唯有褚師琰一人活著回來,必然引起軍中猜忌。靖遠軍隨謝歧南征北戰,多血性忠誠之士,像褚師琰這樣的畢竟是少數。若真有人覺出不對起兵造反,褚師琰未必能活著回來。


    收回思緒,趙雲軒看向暗營的人。下麵跪著的大多是死士,這些年他暗中悉心栽培,不枉費他的心血,暗營的人對他忠心無二。必要時候,他們的話才最可信。


    感覺到趙雲軒的目光,暗營為首那人立刻會意道:“主子命我等在京郊蟄伏多日,日夜輪守,的確未見到行蹤可疑之人。昨日褚師大人路經此地,被我等認錯捉拿,後經褚師大人道出身份放人,一路同回京城,沒有見到他人跟隨。”


    話音落下,角落裏搖曳晃動的燭光總算熄滅了,趙雲軒眸裏的光亮卻多了幾分。從褚師琰嘴裏說出來的話他原本隻信五分,施予恩惠便背信棄義的東西,能做一次,也能做兩次,叫他如何聽之信之?


    不過是經暗營的人回話,才真正稍微放下心來。


    放在案上的木匣重新被拾起來把玩,趙雲軒垂眸落在匣裏的東西上,五指修長,一下一下饒有耐心地拂過上麵冰涼的凸起。


    褚師琰整個人趴在地上,中衣被冷汗打濕,一時一刻分外煎熬。


    半晌,隻聽頭上傳來“哢”的一聲,木匣合上被收入袖中,趙雲軒緩緩開口:“褚師大人上京一路辛苦,爾等近日不必四處奔波,隻需跟在大人身邊,必定要好生招待著,看顧好大人的安危,明白嗎?”


    表麵說是照看,實為□□。他生性多疑,謀劃了這麽多年,千萬不可在最後出岔子。


    褚師琰如蒙大赦,連連叩首謝恩,再抬起頭時,臉上已無半分血色,被暗營一批人馬簇擁著,艱難地走出昏暗陰冷的密室。


    一群人越走越快,出了趙府翻身上馬,萬家燈火很快被落在身後。長街上行走的小商小販還未散盡,見飛馳的人馬來勢洶洶,紛紛閃躲避讓。


    忽明忽暗的光照亮為首一人的側臉,那人半張臉被麵具罩著,露出一道扭曲的長疤貫穿嘴角,顯得分外猙獰可怖,正是先前在暗室回話的死士。


    褚師琰如今看著這張臉,仍覺得不可思議。明明昨夜他親眼所見這張臉的主人顱血噴灑,屍首分離被丟進深山喂野狗,此時此刻這張臉麵無表情,卻恍若真人就在眼前,令人不由打個寒顫。


    快馬加鞭,拐進一個偏僻的巷子,眼前出現一排黛色瓦房,與京城家家戶戶的院子並無兩樣,若非說有什麽不同,便是院落排列比尋常巷子裏齊整些。


    馬蹄聲從一片漆黑中傳來,原本死氣沉沉的一片院落忽地點亮一盞燈,而後巷子裏一排瓦房像商量好似的,燈一盞盞點起來,最後竟將整個巷子都照明。


    此處是趙雲軒私下於京都置辦的產業,也正是他掌控京城各處的手眼,隱在各方勢力背後的暗營。


    幾人下馬,快步行到門前,經人驗了腰牌,走進院裏最寬闊的一間屋子。


    屋裏門窗關的嚴嚴實實,那個臉上帶疤人高馬大的死士隨手摘下麵具,手繞到腦後摸索許久,用力一扯,臉上五官快速蜷縮在一起,緊跟著整張皮被扒了下來!


    屋內隻點了一盞油燈,蒼耳拎著那張脫下來的麵皮扔到桌上,長長舒了口氣:“憋死我了。”


    對麵幾人見狀,也紛紛摘了頭上的東西,露出一張張熟悉的臉來。其中一人嘿嘿笑了兩聲,壓低嗓子說話:“老六的易容術越練越邪乎,莫要說那趙狗賊,今日連我差點也被蒼哥唬住了。”


    一屋裏沒有別人,皆是謝歧身邊的親信。


    那個被稱作老六的看起來年齡尚小,聞言笑了笑,不好意思地直撓頭發。


    世間哪有起死回生之術,不過是日複一日描人臉畫白骨,久練成神,靠此瞞天過海罷了。


    蒼耳任一幫人說笑了幾句,而後敲了敲桌子,屋內立刻安靜下來,聽他正色道:“今日雖誆住了趙雲軒,但眼下將軍還未入城,這幾日少不了在這暗營走動,我等切勿大意,等將軍入城後,一切便都好說了。”


    幾人連連點頭,屋外夜色濃重,蒼耳又草草說了幾句,叫人散了各自歇息去了。


    烏雲掩月,夜裏起了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京城這處角落重歸寂靜,有的地方卻熱鬧起來。


    第59章


    夜裏風大,春衫單薄,蘭芝找了月白的披風給沈玉檀披上,頭埋在書案裏的人轉過身,主仆二人相視一笑。


    “夜深了,夫人快歇下吧。”蘭芝自知這些勸人的話沒用,卻仍忍不住嘮叨:“將軍若回來看到夫人都熬瘦了,指定會心疼的。”


    沈玉檀應了一句便沒有聲了,蘭芝以為她又要像往日一樣搪塞過去,想著要不要過去再研些墨,沈玉檀反倒把書合上了。


    “時候確實不早了,該就寢了。”沈玉檀看向窗外一眼,殘月被重重烏雲遮住,隻透出微弱的光亮,已不知是幾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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