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檀隨意往身上套了身襦裙出來,推開門,風夾著花香撲麵而來。沈玉檀剛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耳邊緊接著傳來聒噪的鳥叫聲。


    沈玉檀暗自疑惑,定睛一看才發現,昨夜許是下了雨,庭院台階上一片濕漉漉的,院子裏一棵老樹斷了幾根粗枝,鳥叫聲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她快步走過去,從落在地上的枝幹後麵發現了幾隻喜鵲。一群喜鵲護著一個跌落在地上的窩,沈玉檀仔細看了看,見窩裏居然還有幾個尚未孵化的鳥蛋,總算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肯定是昨夜的風太大,生生折斷了樹枝,喜鵲的巢也跟著被吹了下來。奇怪的是這麽大的風聲,她睡著後愣是沒感覺到一點,一覺到了天亮。看謝歧的樣子,也不像是中途醒來過。可想而知他們昨夜睡得有多死。


    沈玉檀搖了搖頭,將這事先拋諸腦後,眼下要緊的是先幾隻喜鵲的巢取出來,恐怕它們是不能自己銜出來了。她蹲下扒開表麵的樹枝,巢穴就在幾根樹枝下麵壓著。好在裏麵的蛋還是完好無損的,為了保險起見,沈玉檀先先小心翼翼掏出來鳥蛋,一連掏了四五顆才掏光,這才把破損的窩扯出來。


    沈玉檀做完這些後,身邊已經為了許多喜鵲。原來的窩指定不能住鳥了,她找來枯損的樹枝和泥巴準備修繕鳥窩。正好蘭芝這會也醒了走過來,兩人在一塊鼓弄了有半個時辰,才把舊的鳥窩修補好,將蛋放進去,如今就剩下最後一步了。


    沈玉檀和蘭芝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了許久,終於放棄了爬上樹放鳥窩的活。


    蘭芝靈機一動:“我們雖然不能爬到樹上,但或許將軍能輕而易舉上去。”


    “有道理。”沈玉檀剛想點頭,突然意識到什麽,丟了手頭的事情連忙往屋裏走。


    今日謝歧還要上朝,她怎麽一忙活倒是把正事給忘了。


    沈玉檀三兩步走到門前剛要推開,門卻突然從裏麵打開了。她身子還保留著往裏走的姿勢,被門框絆了一下,竟向前直直跌到謝歧懷裏。


    清早起床一臉懵被投懷送抱的謝歧:???


    第29章


    沈玉檀亦是羞愧不已,驚慌失措地起來,手掌不小心碰到了謝歧胸口,平穩身體後又連忙挪開。


    謝歧一隻手撐著她起來,人還是懵的:“怎麽了?”


    沈玉檀一打岔也忘了要幹什麽,臉紅了紅,想了片刻才道:“時辰不早了,是時候上朝了。”


    謝歧抬頭看了眼天色,紅日正從東邊緩緩升起,的確是不早了。


    他平日晨光未露便要起來,先練半個時辰的劍才更衣洗漱,準備去上朝。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一覺醒來竟這麽晚了。


    謝歧皺了皺眉,抬腳要往屋裏走,沈玉檀把他拉回來,指了指院裏那棵樹道:“幫我個忙。”


    謝歧這才將視線移到那棵殘缺的樹幹上,愣半晌又垂眸看沈玉檀,頗為不可思議地問:“你讓人把樹給砍了?”


    沈玉檀一個沒站穩差點又要摔跤。


    “昨夜下過雨,樹枝是被風吹折的。”沈玉檀偷摸白了他一眼,嗔怪道:“好端端的我砍什麽樹啊。”


    謝歧仔細一看,庭院地麵都是濕的,低處蓄著水窪,可不就是剛下過雨。


    “那幾根樹枝折了,上麵有鳥窩掉下來,方才我撿出來跟蘭芝重新搭好了,就剩把它放到樹上去了。”沈玉檀笑了笑,眼神示意門外:“就在那。”


    謝歧恍然發覺她衣著單薄,額頭上掛著幾滴汗珠,看起來像是費了半天勁。


    修補好的鳥窩裏整整齊齊放著幾顆蛋,謝歧看了一眼,伸手拿過來問:“放哪棵樹上?”


    “就原來那棵。”沈玉檀想了想,不放心又加了一句:“擱在低點的樹枝上。”


    “好。”謝歧應了一聲,足下輕點飛到樹上,穩穩當當放好了鳥窩。


    上次翻牆沈玉檀見識過他的本事,眼下見他輕鬆躍到樹上還是忍不住驚訝。蘭芝更不必說,都給人看傻了。


    安置好喜鵲的家,謝歧也該要上朝去了。沈玉檀等他換好衣冠出來,對著鏡子幫他整理著衣袖。


    謝歧無貼身侍女,往常身邊隻有一個蒼耳,從更衣到護衛都是他伺候。等到沈玉檀入了府,蒼耳不好再近身伺候,這些事便都留給沈玉檀來做了。


    但謝歧每日天不亮就起來,一早就出了府門,等她醒來早就不見其蹤影。故而幫他正衣冠,還是成親以來頭一回。


    謝歧束的冠有些歪,沈玉檀伸手去夠,奈何身量差太多,她盡力踮起腳才勉強能摸到一片光滑。


    謝歧立在鏡前,看著她一會往左挪一會往右邊動一下,費力踮起腳尖身體向前傾,整個人就差趴在他身上了。


    他實在沒忍住,一不小心笑出聲來。


    沈玉檀立刻就不動了,身子踮著腳僵在那,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看他,臉上的表情驚怒參半,仿佛在無聲控訴他不但不幫她還要添亂。


    謝歧正色,握拳在嘴邊輕咳兩聲佯裝鎮定,終於敗在沈玉檀幽怨的目光下,彎腰低了低頭。


    這回沈玉檀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玉冠,心滿意足給他正了冠,這才展露笑顏。


    接著替他捋平衣領的時候,沈玉檀忽然想到什麽,直言道:“今日若是沒什麽事,便早些回來吧。”


    沈玉檀說完這句話,意識到自己很像擔心丈夫在外麵尋樂子的婦人,忙又解釋道:“怕你又來不及用飯,再說如今皇帝忌憚你,夜晚出了將軍府恐怕不安全。”


    她邊說著邊從下往上一顆一顆係扣子,等係到最上麵自然而然與謝歧對視。發現他正繞有興味看著她,眸光深沉:“怎麽,擔心我?”


    沈玉檀麵上一燙,鬆開手慌忙低下頭。


    謝歧自己係上最後一個扣子,許久後雙眸盯著她緩緩眨了一下眼。


    “那便聽你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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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一個月臨近期末,要肝論文/做ppt/複習,實在是太忙了,所以近一個月都不會怎麽更新。我先能寫一章發一章,實在不行再請假。


    如果大家覺得看的不爽、怕看一章忘一章的話,可以先養肥,等度過了這艱難的一個月再看。


    最後,謝謝大家差不多兩個月以來的支持,小菜雞感激不盡(鞠躬)


    第30章


    早起忙活完這一通,待要上朝時已經不早了。謝歧沒用飯便匆忙上了馬車,馬車正要啟程,外麵傳來了沈玉檀的聲音。


    車夫叫停,謝歧掀開簾子看過去,沈玉檀正從門裏走出來,因為走得急,她裙角衣擺飛揚,頭上步搖一晃一晃的,像一隻翩然若飛的蝴蝶。


    沈玉檀行到馬車前停下,提起手裏的食盒笑著遞過去:“方才差點給忘了,這個帶在路上吃,全當墊肚子了。”


    謝歧猶豫的時候,食盒已經塞到他手上了,沈玉檀朝他擺擺手,臨走的時候還小聲提醒:“記得吃。”


    等馬車逐漸遠去,謝歧重新放下車簾,盯了那個食盒一會兒鬼使神差伸手打開了。


    不大的食盒裏放了兩碟點心,一碟蓮蓉酥一碟豌豆黃,都是最尋常不過的點心,謝歧心中卻生出些別樣的感覺。


    他常年領兵打仗,身邊都是些粗枝大葉的武夫,根本不會照顧人,更別提還記掛著他有沒有用飯這樣的事。


    但沈玉檀不一樣,她會惦記他在外麵遇到危險,受傷後會小心翼翼給他包紮傷口,甚至細心到記得他有沒有用飯。


    這種感覺很奇妙,之前他都是獨身一人,如今卻好像有了種歸屬和安心的感覺。隻要一想到今後沈玉檀都會在傍晚等著他回府,心口就像被什麽東西盈滿了一樣,很踏實的感覺。


    謝歧掐起一塊豌豆黃,慢慢放進了嘴裏。


    ……


    沈玉檀目送著馬車遠去,這才回紫明堂用飯。


    早飯做得清淡可口,看著便有食欲。蘭芝在身旁添菜,沈玉檀剛拿起筷子,正好有小廝進來通報了。


    “夫人,沈家三姑娘求見。”小廝彎腰恭敬道。


    沈玉檀放下筷子皺眉:“沈玉清,她來做什麽?”


    自從歸寧那日鄭氏和沈玉清算計謝歧後,沈玉檀就一直憋著火氣。但明著不好發作,隻能暗地裏動些手腳,盡管如此也不甚解氣。還沒找沈玉清的麻煩,她自己到送上門來了。


    小廝小心打量著沈玉檀的臉色,將軍特意吩咐要留意沈家來人,此刻看夫人的神色,便也猜到了幾分原因,於是斟酌道:“夫人若是不願見人,小的找個由頭推脫就是了。”


    沈玉檀思忖片刻,道:“讓她進來吧。”


    她倒想看看,沈玉清又要搞什麽名堂。


    小廝頷首退下,不一會兒便著人進來了。遠遠看見一個娉婷的身影走近,沈玉清穿了身藕荷色紗裙,既嬌俏可人,又不失溫婉得體,正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會看外表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纖弱女子偏生了一副黑心腸。


    沈玉檀安適坐著,伸筷子夾了塊豆腐。之前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如今嫁到了將軍府自是不必再在沈玉清麵前裝樣子,怎麽舒坦怎麽來。


    沈玉清行到跟前,乖巧行禮喚了聲:“二姐。”


    沈玉檀沒搭理她,故意晾著沈玉清。


    沈玉清屈身垂著頭一動不動,倒是出人意料的順從。


    沈玉檀差異地看了她兩眼,依照沈玉清多年嬌生慣養的性子,被人折辱即便嘴上不說,臉上怎麽也會帶幾絲不悅。但看沈玉清乖巧的模樣卻並不像不情願。


    沈玉檀抬了抬手:“不必站著了,坐吧。”


    沈玉清身形未動,沈玉檀望過去的時候,她恰好微微抬頭,眸裏似乎含著淚光,輕輕咬了下嘴唇,極為羞愧道:“母親做了那樣的錯事,清兒無顏麵對二姐,更是不敢與二姐同坐。”


    沈玉檀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便站著吧。”


    沈玉清:……


    不知道為何沈玉檀突然變了性子,好像自打和謝歧成婚後,沈玉檀便不再把沈家放在眼裏。沈玉清莫名想到“有恃無恐”四個字,心裏翻起一陣嫉恨。


    但眼下有求於沈玉檀,她不敢發作,隻垂首往旁邊挪了挪。


    沈玉檀瞧了沈玉清一眼,悠悠轉過頭來用飯,大有敵不動我不動的架勢。沈玉清等了許久也不見她開口說話,隻好硬著頭皮道:“我今日來找二姐,是有事相求。”


    沈玉檀放下筷子:“何事?”


    “母親犯了天大的錯事,我本沒臉麵來見二姐,但事關父親性命,清兒不得不來求二姐相助。”沈玉清語畢,朝著沈玉檀盈盈一拜。


    沈玉檀饒有興致看著她,想沈家二房又整什麽幺蛾子,分明鄭氏被奪中饋之權,又被禁了足,怎的聽著倒像沈宗誠出事了一樣。


    沈玉檀笑了笑道:“三妹言重了,我倉促嫁到將軍府來,人還未站穩腳跟,又談何幫忙?”


    她說完這話,沈玉清臉色變了變,終是低頭繼續道:“昨日大將軍以貪汙行賄之罪參了父親一本,眼下父親已被送到了大理寺,打了三十大板投入獄中。”


    “父親固然有錯,但畢竟已年過半百,哪經得住這樣一番折騰,清兒思來想去,也就二姐能幫上忙,故而來求二姐在大將軍跟前替父親說幾句話,隻免了我父親的牢獄之災也好。”沈玉清說到此處低聲抽泣,小心翼翼抬眼望沈玉檀。


    沈玉檀微微一愣,上次謝歧被鄭氏設計,她耿耿於懷暗中做了不少事,但跟謝歧直接搞垮沈宗誠比起來,她做的那些事倒顯得仁慈了。


    接過下人遞來的帕子,沈玉檀道:“我且問你,二叔所犯之罪是否屬實?”


    謝歧雖有意揭發沈宗誠,大理寺也已將他貪汙納賄的事一一查清,這是做不了假的。沈玉清支支吾吾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既然罪證屬實,便是罪有應得。我若是替二叔求情,便是與百姓作對,與朝廷作對。謝家上下忠君衛國,二叔犯下如此大錯,我規避謠傳還來不及,更不會輕易引火上身。”沈玉檀鳳眸微眯,擺了擺手:“三妹若無他事,還是快回去吧。”


    沈玉清怔怔立在原地,沈玉檀回絕的太快,還沒等她反應便下了逐客令,沈玉清一張臉紅了白白了紅,憋了半天才吐出話來:“話雖如此,但二姐在京城勢單力薄,若想在謝家立住腳,沈家是唯一的倚仗。二房若是倒下了,對二姐也無益處。”


    沈玉檀聽見這話差點笑出聲,二房敗落於她有何壞處尚未可知,好處倒是真的不少。畢竟上輩子嫁到趙家,可是二房一手促成的。沒了個對手,麻煩事也少了許多。


    沈玉檀笑了笑:“想必妹妹是誤會了,我自幼在荊州長大,就算在京城受了委屈,背後也有方家撐腰,不勞叔父和嬸嬸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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