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深點頭,“酒店的飯菜太難吃,我出去覓食無意中就發現了,我吃過了,這個給你。”


    裴征也不在乎這是外麵,接過就吃了起來,“味道還是和以前一樣。”


    他說完,看到翟深看著他,便繼續說:“那個巷子裏的幾乎都是老店,我從小吃到大的。”


    翟深聞言不意外,隻是後來和老板娘聊天中,他得知裴征的媽媽改嫁的地方離這片挺遠,至於裴征說的從小吃到大,翟深也不覺得裴征是在說謊,所以,裴征成長期間,其實一直會回來這邊,或許會常常像昨晚那樣,停下腳步看向那棟房子的方向。


    有那棟房子在,似乎就是有裴家在,房子沒倒,小小的裴征心裏的支撐就一直在。


    直到,他內心足夠強大,不再需要靠著那棟房子的模樣來汲取勇氣。


    可是,每次走到那個位置的時候,無論白天黑夜,無論能否看到,他依然會不自覺停下腳步,這已經成了他難以改掉的習慣。


    翟深想完這些後,覺得心裏堵得慌,他換了個話題,問裴征,“你今天去祭拜你爸媽的時候,有沒有跟他們提起我?”


    裴征頷首,“提了,我跟他們說我戀愛了。”


    實際上,從小到大不太愛跟人說話的裴征,今天在墓碑前,細細跟他們說了這一年發生的事情,說了他和翟深如何認識,說了翟深是個看起來多不靠譜,但又細心堅定的人,說了會跟翟深相守下去,從十八歲到未來的很久,都隻想是他了。


    臨走時,他對著墓碑上的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照片看了許久,低聲說:


    “放心吧,爸媽,我也有人可守了,真的。”


    “以後有機會,帶他來給你們看看,你們肯定會喜歡的。”


    -


    下午裴征去辦理一些證件,翟深跟他一起逛了大半個市,裴征明明想要辦事的地方離他們住的酒店很遠,可之前翟深問要定哪裏的酒店時,裴征想也沒想回答的就是現在的住的那裏。


    在裴征眼裏,這座城市帶給他多少的沉重,最終都會給他的心底留一片的可棲息之地。


    來這裏的第三天,裴征回那個所謂的家去拿些必須的東西,翟深想跟他一起去,裴征並不願意,但翟深覺得自己已經錯過了他太多的過去,更不肯讓裴征再一個人回去。


    裴征和他較勁半天,最後雙方各退一步,翟深留在門口等他。


    兩人打車去了城市另一邊,如同賣餅的大嬸所說,裴征媽媽改嫁的地方確實挺遠,許久以後,車停在一個小區門口。


    翟深下車後就習慣性打量四周,也是片老小區,小區綠化做得不好,僅有的些草坪被人踩禿了也無人在意。


    走進以後,翟深發現,這些樓房的隔音不好,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還有人說話的聲音,都清晰入耳。


    裴征要上樓的時候,翟深聽話地等在樓下,這種居民樓沒有電梯,他聽見裴征進去後有熟人跟他說話的聲音。


    “回來了啊。”


    “嗯,李叔出去買煙?”


    “哈哈哈,是啊,煙沒了,你爸今天在家,你回去的時候別跟他起衝突,好好的。”


    “嗯,我知道的。”


    翟深蹲在單元樓門外,踢著一塊不知從哪蹦出來的碎石,沒過半分鍾看見一個穿著大褲衩撒著拖鞋的男人走出來,他哼著不成曲的調調,頭習慣性仰著,路過翟深的時候,他多看了兩眼,又逛著步子離開了。


    這應該就是剛和裴征聊天的李叔。


    翟深繼續等著,然後他聽見了樓上傳來一聲巨響,翟深剛抬腳準備上去看看,就見一扇窗戶打開,然後嘩啦啦被丟下來許多東西。


    紙張紛紛揚揚在天空揮舞,翟深眯眼看去,又抬頭看了看那個窗戶,他覺得,這些東西大概是裴征的。


    翟深三步作兩步跑上樓,就看見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穿著件不成形的白背心,一手拿著個扳手,一手還捏著兩張紙,他的衣領被裴征捏著,抵在了牆角。


    屋子裏的櫥櫃玻璃碎了一地,剛剛的巨響大概來源於此。


    “小雜種,還敢回來,翅膀硬了。”男人麵色猙獰,“跟你爸一樣的早死鬼。”


    翟深聞言腦中的血翻湧而上,三兩步衝過去一拳揮在了了男人臉上。


    翟深平時隨便拍拍別人,那手勁就讓人難以接受,更別說現在這樣恨不得集全身力氣砸下去的一拳頭。


    男人當即痛呼一聲,吐出兩顆牙,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男人癱坐在地,啐出一口血水,眯著眼抬頭看突然出現的翟深。


    翟深打完一拳尤不過癮,抬手又是一拳頭砸下,這次被裴征攔住了。


    “再打兩下他得沒命。”裴征理智地說。


    翟深不解氣,咬著牙說:“我敢咒你,我就敢他得他張不開嘴。”


    裴征剛剛心頭的怒意在聽翟深說話這話後,莫名降下去許多。


    他也沒必要和眼前這男人一般見識,隻是回來拿走他要拿走的東西而已。


    男人看看裴征,又看看翟深,驟然間笑道:“狗雜種,找到情人了啊,這點像你媽…”


    裴征似乎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麽了,這話他聽過許多回,從小到大,男人念叨許多回,說他媽媽跟過別的男人,是被人不要的,能跟他結婚是他媽求來的。


    裴征知道這話是假的,可一遍又一遍聽著這種詆毀他媽媽的話,根本堵不住這男人的嘴。


    隻是這回,他的話卡在了喉嚨裏,沒能吐出後麵的話,因為,翟深又一拳頭砸了下去。


    男人嘴裏的牙又掉了一顆,翟深眼神狠厲,“我打過的人多了去了,知道怎麽打不死人,你繼續說,看看今天是我這拳頭硬,還是你這張嘴會說。”


    男人張了張嘴,又吐出一口血水。


    他抬手想用扳手打人,被翟深一腳踩住手腕,男人疼得身體抽搐。


    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他的嘴說不了話了,還是因為翟深表現出來的太強勢,總之,沒再聽見男人的聲音。


    看著從前衝他揮舞棍棒的男人,能被他這麽輕鬆拿捏,又被翟深這麽輕鬆放倒。


    裴征突然覺得,果真是小時候的自己,太弱小了。


    裴征去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除了被扔下去的那些書本紙張以外,還有些照片和證件,裴征一並帶走。


    以後,再不會回來了。


    翟深就搬了個凳子,坐在男人身邊,他有心想多給他來幾下,但這樓的隔音效果的確太差了,為了不給裴征造成別的麻煩,他也隻能忍著不動手。


    等裴征收拾完,翟深跟他一起離開了房子,聽見背後男人吼罵的聲音,翟深抿了抿唇,按捺住沒回去再給他兩腳。


    走出小區的時候,又遇見了那個李叔,李叔先看了看沒什麽好臉色的翟深,又看向裴征,笑道:“都拿到了啊?”


    “嗯,都拿走了。”裴征說。


    李叔笑笑:“拿走了好,別回來了。”


    “嗯。”裴征悶悶應了聲。


    走出小區,翟深不禁回頭看向那個李叔,裴征注意到他的目光,說道:“李叔住樓下,以前家裏有動靜的時候,別人家都躲在屋裏,也就李叔會去拍門。”


    翟深了然,事不關己的時候,別人家無論發生什麽,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漠視。


    “我媽去世的時候,也是李叔報的警。”裴征接著說。


    翟深一愣,報警?


    他突然反應過來什麽,看向裴征,“警察怎麽說?”


    “屍體當天就火化了,警察調查後給的結論是,排除他殺。”裴征一字一句道。


    翟深的一顆心,又這麽沉回穀底。


    終究是讓人失望。


    把東西放回酒店,翟深懶得再出去,就和裴征在酒店吃了晚飯。


    他心情不佳,揣著許多心事,夜裏和裴征相擁而眠時,翟深沒睡著,他也明顯感覺到,裴征同樣有些失眠。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翟深聽見裴征的呼吸聲依然平穩,他不禁開口道:“裴征。”


    裴征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嗯?”


    “我睡不著。”翟深說,“我們做點別的事吧?”


    “想做什麽?”裴征聞言這句,就反應過來。


    而翟深已經不再多說什麽,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想要做什麽。


    這兩天的所見所聞,讓在蜜罐中長大的翟深感覺到了世界的惡意與冰冷,他感覺四肢百骸都冷得入骨,明明是夏天,他還是想要從裴征身上汲取溫暖。


    他整個人貼在裴征身上,迫不及待的姿態,不送反抗的動作,沒多久就和裴征都發出了沉重的喘息聲。


    翟深的手摸到他背後的一條又一條明顯的凸起,他曾瞥見過,那些痕跡似乎是無法被歲月磨滅的,將被裴征帶著走過更多的時光。


    翟深親吻著他胸膛上傷痕,那些新肉長出頂掉傷疤的殼,最後在他身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讓裴征四季都想遮掩的痕跡。


    “疼嗎?”翟深問。


    裴征的手指在他柔軟的發間穿過,“以前疼,現在被你親過,就不疼了。”


    疼是的確疼過,這些傷曾讓他徹夜高燒不退,讓他癢也得壓抑著不能撓,最疼的是心裏的創傷,然而這些,在遇到翟深後,都成了過去。


    親熱之後,翟深摸索出床頭的東西遞到裴征手裏,趴在床上說,“這次換我疼。”


    他似乎是在對裴征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有我以後,你都不要再疼了。”


    第91章 向陽而生


    這個夜晚的裴征溫柔到了極致,  他克製著自己的欲/望,等待著翟深適應,一點點地與他更進一步。


    回到這裏以前,  裴征以為自己是沒有心思做這些的,但今夜的翟深讓裴征感覺到了他的狀態不太對,  與其說翟深貪念和他更近一點,  倒不如說是想把他自己都交給裴征。


    他在以這種方式安撫過往歲月帶給裴征的傷害,  裴征又怎麽舍得讓翟深感覺到痛苦。


    況且,彼此相愛的人做這種事情,  本就應該是極致的享受與快樂。


    一場情/事以後,  裴征親了親翟深,“我先去洗個澡。”


    他說著下了床,  翟深坐起來摸索著把大燈打開,  就見著裴征蹲在行李箱旁,他套在身上的睡衣這麽一會兒都被原本留在身上的汗水浸濕,連帶著他的頭發,  都是濕漉漉的模樣,  活像是從水裏剛被打撈上來。


    “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剛是我在辦你。”翟深開玩笑道。


    裴征頭也沒回,說:“就是你在辦我。”


    他上高考考場的時候都沒這麽緊張過,  前十幾年的膽戰心驚,今晚一骨碌都交代到翟深身上了。


    怕第一次沒經驗,  把翟深弄傷了,  還怕他沒把握好,弄疼了翟深,總之,翟深倒是舒舒服服的,  甚至時不時還能指揮一下裴征,反觀裴征,跟受了場刑似的。


    翟深聽他這麽說,笑得不行,“出去就跟別人這麽說。”


    裴征回頭,注視著翟深的目光有些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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