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樓梯間待了小半個鍾，然後起身再次回了病房。
客廳都是人，席杭也不好再直接略過，就去蹭了兩個座位。
桌上有個茶壺在對麵他堂哥身前，席杭招手讓倒了杯熱茶來，轉眼遞給金霖。
金霖不知道是給她的，馬上放下掌心的手機，接過，然後朝堂哥低語一句謝謝，這時一群人又都笑了。
低低的笑聲彌漫在客廳中，夜深，顯得尤為清晰。
對麵席某人的堂哥調侃，“跟我說什麽謝謝，席杭給他家精靈的。”
金霖：？？？
她臉頰飛紅，怎麽回事啊，這群人眼裏始終有戲，別亂想好不好。
金霖很不好意思地端著茶輕抿，努力降低存在感。
對麵席杭的大伯父淺笑完，朝席杭道：“下月你奶奶生日。我看了下，剛好周末。”
席杭閑閑接過堂哥的另一杯水，回道：“放心，大伯，不是周末我也回家。”
他堂哥說：“你是不是覺得終於有機會名正言順地曠課，還用考慮回不回？”
全場哄笑。
席杭扯唇，倒是很老實地否認了，隻是他是這麽個否認法的，“倒也沒有，我想曠課隨時曠，沒怎麽找過借口。”
金霖：“……”
頓時所有大人就都目光意味不明地盯著他，他堂哥那叫一個佩服他，在一群家族長輩中這麽泰然自若地喝茶說這種話，真他媽不愧是席杭。
金霖也是覺得佩服得五體投地，隻是她轉念就自己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他大伯母朝她微笑說：“金霖到時候和你原淮哥哥和席杭一起來，嗯？給外婆過生日。”
金霖頓了頓，立刻點頭先說了聲好，唔，反正到時候要不要再說。
當然應該是不可能去的，過年的時候可以去他們家玩，過壽就算了吧，人請的都是自己親戚，她一個外人，隻是蹭了她表哥跟著喊了聲外婆，她去湊什麽熱鬧呢，回頭買份禮物讓他們帶過去，祝福一下就可以吧。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這麽打著算盤，所以沒注意到隔壁席杭聽完，對他大伯母致以一個相當感謝的眼神，隻是大伯母不明所以，隻朝他微微一笑。
各自算盤打完，兩人再次進到病房裏，畢竟是來探望老人的。
席杭去到病床前，金霖自己重新縮進沙發。
大概是雪夜裏病房太暖和，人又吃飽喝足，席杭又在幾米之外，她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不安，所以坐著坐著，快睡著。
席杭在發現她開始困了的時候，就馬上起身告辭了。
離開前，還把自己的大衣脫下蓋在她身上，手給穿進去，再牽著眼皮很重意誌不是很清晰的人出去。
大人們見著這一幕紛紛低笑，等兩人的身影消失了，有人開始出聲道：“席杭長這麽大，絕對是對小精靈最溫柔了，過年那會兒也是，可那是原淮的表妹啊。”
旁人點頭，“可惜了可惜了。”
……
叫的專車在元宵節雪夜裏馳騁在道路上，開得很快，席杭朝司機道：“開慢點。”
司機大概是第一次見有男孩子會要求開慢點，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看著後視鏡兩秒後才從他沉沉的眼神裏看出來，他是真的在嫌車速過快，就僵僵點點頭，說了句不好意思。
從司機那兒收回目光，席杭給身邊的人攏攏衣服，免得著涼。
金霖一上車就歪到他肩頭，裹著他的衣服睡著了。
接下來車子不緊不慢，溫吞吞地行駛在道路上。
隻是開到一半，在一個繁華複雜的路口，金霖驀地被一聲震天響的聲音嚇到醒來，那一刻人被席杭按在胸膛裏，滿身溫熱，什麽都不知道，隻有心跳轟隆隆地作響，車子也好像偏移了原來的路線，急轉彎後又急刹車下來。
金霖懵住，緩了好一會兒才動了動，“席杭。”她心跳得好快，手腳都是軟的。
席杭扶著她的背，緊緊抱住，人深呼吸一口氣看著窗外十幾米遠的路口中間，兩輛車四腳朝天翻滾在地，地上玻璃車殼碎了一片。
前麵司機狂拍胸口，口中連連道：“艸，再開快點就是我們了，就是我們了，我的天我的天！！！”
金霖聞言，手腳越發地軟，從席杭懷裏探探腦袋，他原本不讓她看，可好奇心害死貓，她實在想看，看完了就呆呆地靠在他胸膛，縮著身子。
席杭把她的腦袋轉過來，“沒事，金霖不怕，沒事。”
轉眼外麵傳來警車的聲音，剛好一輛巡邏車路過。
金霖聽到這個聲音，更害怕了。
席杭拍著她的背，看前麵司機，“還不走？等著看日出啊？”
司機：“……”他，他腳軟而已，這位同學氣場真是可以了。
他屏著呼吸再瞄一眼外麵的混亂場麵，小心掛檔，隻是，車子剛動了下他就又停住。
席杭涼涼道：“別跟我說你車壞了。”
司機：“倒、倒是沒，不是你看前麵，我們要繞過去的彎被拉封條了，警察在那裏讓直走。”
“那你就走。”
“同學，這條路去一中要多走十公裏再繞回來。”
席杭一頓，隨即擰擰眉：“中間沒有路口可以轉？”
“沒有。”
席杭深深看了那司機一眼，司機被他看得不明所以，莫名在這個看上去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年眼神中，看到了“沒用”的意思，嫌他沒用……絕了，現在的中學同學這麽狂的嗎？
可是前麵沒路他能自己開辟一條出來嗎他又不是盤古。
席杭深呼吸口氣，低頭看懷裏，邊看邊道：“把車開到路邊去。”
司機顫顫悠悠地把車停到路邊。
席杭打電話喊席家的司機來。等著倒沒什麽，隻是外麵混亂非常，呐喊尖叫警車與救護車的聲音交纏在一起，聽著就讓他懷裏的人很不好受。
席杭裹著她哄著她別怕，馬上就走了。
過了五分鍾，他手機響，席杭馬上開了車門把人帶下車，往回走了一小段，在剛來的那段路上上了車。
司機從後視鏡裏瞄著前麵路口的情況，問席杭，“你們沒事吧。”
席杭搖頭。
司機鬆了口氣，隨口問情況，“是不是開太快了？雪滑，還是闖紅燈。”
席杭不知道，那會兒在看金霖呢，沒注意外麵，撞上那一刻更是隻顧著把她抱住，怕那兩輛車飛過來，她就坐在那一邊。
不過估摸那兩輛都翻滾得四腳朝天的架勢，應該其中有一輛是非正常駕駛，路口沒減速的情況下撞上去的。
司機見他不知道，也沒再問，火速載著人離開。
席杭吩咐：“不要跟家裏人說，沒什麽事。”
司機點頭。
回到北淩街已經快十一點，司機把車停在楓樹下，本來想開進去到門口的，但是席杭想和金霖說說話，就讓他停車了。
金霖一直半睡半醒，不太睡得著了。
一停車就跟著爬出去。
席杭帶著她走了兩步，看她偶爾眼神閃閃偶爾又迷迷糊糊幾乎是閉著眼在走路，他幹脆停在她身前把她背起來。
金霖裹著他的大衣趴在一副寬闊的背上，渾身暖和，整個身心都緩緩放鬆下來，然後終於呢喃一句，“好可怕。”
席杭低笑，“不好意思，今晚不該跟你說這些。”說了轉頭又猝不及防的真的遇上，把她嚇得夠嗆。
金霖吸吸鼻子，“是不是差點撞上我們。”
“沒有，你看距離很遠的。”席杭往上掂了掂，背著她輕鬆往前走。
“司機說……”
“司機是個膽小鬼，你沒發現？”
“……”
“下雪天車開得飛快，膽子一小個，遇上事慌裏慌張的。”
“……”金霖想了想，也是。
席杭：“其實往前走是有路可以來一中的，不用走十公裏，這司機還不認識路，服氣。”
“……”金霖趴在他背上，“唔？那你為什麽要喊老宅的司機來，不告訴他有路可以走。”
“我不想坐這位大哥的車了，省得他開到二中去，或者開到下一場事故裏去。”
“……”金霖抖了抖，“啊啊啊好可怕，你要是不在我怎麽辦呀，我嚇也會嚇死的，人生果然無常嗚嗚嗚嗚，太嚇人遼。”
席杭笑一笑，往後看，“不怕，金霖別亂想，我這不是在？沒事，我們到了，在楓巷了，前麵屋子好像亮著燈，原淮回來了，你看是不是。”
金霖往前看了眼，又好像吸取了點力量，重新靠在他後背，發現他隻穿著那件毛衣，她軟軟嘀咕，“你冷不冷啊~”
“你這不是給我擋風了嗎？”
金霖摟上他的脖子，把臉埋入他肩頭，“哼。”
席杭被這一個動作與這一聲哼，弄得心深深一軟，嘴角止不住高高揚起。
席杭大衣裏的手機振了下，金霖手軟地胡亂去摸，拿起來看到是她哥哥問他們在哪兒。
席杭說：“跟他說到家門口了，馬上進客廳了。”
金霖笑笑，明明還有一段距離。
回複完，那邊收到的原淮就放心回房了，他已經回來了，因為葉幸茴十點半前要回學校宿舍，有門禁，隻是到家發現他們居然還沒回。
收起手機，金霖努力不去想那場事故了，她想了想她哥哥，慢慢思緒又從哥哥身上過渡到身下這個背著她的人身上，想起他早前騙她的事。
她在他背上問：“席杭，你有喜歡的人嗎？”
話音方出，背著她的人腳步微滯，隨即又不動聲色地往前。
席杭：“問這個幹什麽？”
金霖笑，把臉重新蹭在他背上，甕聲甕氣地說：“就是好奇嘛~你還說願意和我談一場，你是不是沒喜歡的人？有喜歡的就不會那麽逗我了。”
席杭扯扯唇，“那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嗯？還分真話和假話，”她摟著他忽然晃了晃，“假話有什麽好聽的啊，你有沒有騙過我啊你？”
席杭點頭，“騙過。”
金霖一臉問號，“什麽時候，哇你居然騙過我，”下一秒，“哦，就今晚嘛，你今晚就騙了我了，居然騙我……喜歡我，你這個混蛋。”
說著，她再次晃晃他，然後就把臉徹底埋下去，閉眼睡覺了。
席杭往後瞄了眼那個一動不動的小腦袋，輕呼口氣，再走幾步，忍不住低語：“那句不喜歡，才是騙你的。”
這時背上的腦袋喃喃問：“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席杭：“說你……不喜歡你席杭哥哥嗎，我對你不好嗎？”
“什麽？”
“不然你聽到我喜歡你，男女的那種喜歡，那麽吃驚，一臉不願意。”
金霖迷迷糊糊地臉紅起來，人在他背上翻滾腦袋，臉貼著他的背滾來滾去，“因為我們不適合。”
席杭微頓，好像看到一點苗頭，“為什麽？哪裏不適合？”
“啊你會被我哥哥砍的。”
“你覺得我是那種會怕的人嗎？”
“那也，那也不行，”她含糊不清，困倦又因為那場事故嚇得，身子軟綿綿的，說話也不是那麽有力氣，“我們要是在一起了，要是哪天分手了，那我哥哥多尷尬，我們在他家碰上了，那怎麽辦。”
席杭：“……”
金霖努力摟緊他，“好聚好散還行，要是你出軌移情別戀什麽的，那見麵兩不相看恨著對方的那種，怎麽辦。”
席杭：“……”
金霖：“我除夕那天拍的煙花視頻要留到很多年很多年後看的，不能把那份記憶抹殺掉，不行~”
席杭：“所以就不能和我談戀愛？你心裏，我是你說的那種人嗎？覺得我會欺負你嗎？”
“不是，不會，可是感情這種事情，漫長歲月裏誰說得準呢，現在才十七歲。”
“我說得準。”他望著腳下兩人挨在一起的影子，還有背後那個可愛小腦袋，溫柔道。
“是嗎，可是我們說那麽深入做什麽，你又不喜歡我，說得好像真的似的。”
“……”
席杭輕呼口氣，強忍住心口呼之欲出的話。
那句話絕對不能再在她沒動心之前說了，今天成功騙過她挽救回來，他絕對不能再衝動了，說出去，她就再也不會和他不避不諱地親密，撒嬌，和他單獨出門玩了。
會和那陣子吵架一樣，躲他躲得遠遠的……
她沒動心的時候，跟她表白，不是在得到她，是在失去她。
從門口一路被背到樓上時，金霖已經差不多睡著了。
到了她屋裏，席杭輕悄悄把人放好，緩了緩看著她一身外套，又猶疑一下，坐在床邊給她脫了。
外衣比較好脫，剩下的毛衣就不好弄了，他及時收回手，給她蓋住被子。
這時候她微微動了動，“唔”了一聲，側著臉向外，留下一麵精致柔滑的側臉，席杭看了須臾，手就不受控製地，刮一刮她的臉。
指尖一片溫熱細膩柔滑，牛奶一樣，頓時他身心都一副被被什麽填滿一樣的滿足。
外麵漫天煙花依舊在徹夜閃耀，席杭靜坐十分鍾，十分鍾裏沒移開那張臉半寸，最終等人熟睡了才戀戀不舍地起身。
人走了，金霖睡了半個鍾就醒來，額頭微微的濕，做噩夢了。
她睜著眼睛呆呆看看四周，隨後可憐巴巴爬起來出門，走過樓梯要去她哥哥那兒，到了門口又默了默，暗搓搓去了書房。
席杭才洗漱完換了身衣服躺倒，忽然外麵傳來噠噠地敲門聲。
他一頓，馬上去開。
金霖披散著一頭長發，鑽進去泫然欲泣，“我做噩夢了，夢見我們車翻了嗚嗚嗚，車你開的。”
席杭：“……”他道，“假的假的，我還沒駕照呢。”
金霖：“……”
他關上門摸著她的腦袋，溫柔安撫，“沒事啊沒事，做夢而已，不怕，你看我們在家呢，在房裏嗯？不怕，沒有事。”
席杭看她就穿著那身剛剛睡下的毛衣，自己找了條毯子給她裹起來，然後讓她坐要去給她熱杯牛奶。
金霖不敢一個人，又暗搓搓跟上。
席杭失笑，又心疼，就帶著一起下樓了。
到了下麵，他熱完牛奶索性在客廳放了電影，帶著她一起在沙發上坐，陪著，“看電影好不好，看完就困了，不怕了。”
金霖跪坐在他身邊，還是怕怕的，覺得今晚睡不著了，這個畫麵那個畫麵，各種襲來。
席杭放了部文藝片，比較安靜，不會嚇人。
金霖裹著毯子下巴抵在他肩頭，“麻煩你了哦，大半夜要陪我。”
席杭笑，摸她的頭。
金霖縮著身子喃喃，“我今晚睡不著了。”
“我陪著你，沒事。”
金霖抱著他的手臂，蹭一蹭，“會不會吵到我哥哥。”
“早睡了，隔音很好的，放心看我們的。”話落席杭想起來，“嗯？你怎麽找我，沒去找你哥哥。”
“啊？”金霖想了想，“不可以找你嗎？你困了嗎？”
“沒有，不是。”他馬上搖頭，讓她看電影。
他是開心。
金霖不是很集中精神地看，眼神總飄來飄去，大部分時間在看身邊的人。
席杭問她看什麽。
她老實說，“我覺得看你比看電影舒服，安心。”
話落，這部愛情電影中主角講了一句話——【依賴是對一個人最大的喜歡，出了事你第一個想找的人如果是他，那是絕對有問題的。】
金霖靜默，看看此刻自己抱著席杭手臂的樣子，再看看他的臉。
她緩了緩，悄悄放開抱著他的手。
席杭扭頭，金霖手一僵，兩人近得不能再近地看著對方，末了，他似笑非笑起來。
金霖紅了臉，“看，看什麽，把電影關了。”
“太晚了，該說的都說了。”
“……”
“我都知道，你喜歡我了。”
“……”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栗梓蘇蘇，bbing投的地雷麽麽噠
客廳都是人，席杭也不好再直接略過，就去蹭了兩個座位。
桌上有個茶壺在對麵他堂哥身前，席杭招手讓倒了杯熱茶來，轉眼遞給金霖。
金霖不知道是給她的，馬上放下掌心的手機，接過，然後朝堂哥低語一句謝謝，這時一群人又都笑了。
低低的笑聲彌漫在客廳中，夜深，顯得尤為清晰。
對麵席某人的堂哥調侃，“跟我說什麽謝謝，席杭給他家精靈的。”
金霖：？？？
她臉頰飛紅，怎麽回事啊，這群人眼裏始終有戲，別亂想好不好。
金霖很不好意思地端著茶輕抿，努力降低存在感。
對麵席杭的大伯父淺笑完，朝席杭道：“下月你奶奶生日。我看了下，剛好周末。”
席杭閑閑接過堂哥的另一杯水，回道：“放心，大伯，不是周末我也回家。”
他堂哥說：“你是不是覺得終於有機會名正言順地曠課，還用考慮回不回？”
全場哄笑。
席杭扯唇，倒是很老實地否認了，隻是他是這麽個否認法的，“倒也沒有，我想曠課隨時曠，沒怎麽找過借口。”
金霖：“……”
頓時所有大人就都目光意味不明地盯著他，他堂哥那叫一個佩服他，在一群家族長輩中這麽泰然自若地喝茶說這種話，真他媽不愧是席杭。
金霖也是覺得佩服得五體投地，隻是她轉念就自己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他大伯母朝她微笑說：“金霖到時候和你原淮哥哥和席杭一起來，嗯？給外婆過生日。”
金霖頓了頓，立刻點頭先說了聲好，唔，反正到時候要不要再說。
當然應該是不可能去的，過年的時候可以去他們家玩，過壽就算了吧，人請的都是自己親戚，她一個外人，隻是蹭了她表哥跟著喊了聲外婆，她去湊什麽熱鬧呢，回頭買份禮物讓他們帶過去，祝福一下就可以吧。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這麽打著算盤，所以沒注意到隔壁席杭聽完，對他大伯母致以一個相當感謝的眼神，隻是大伯母不明所以，隻朝他微微一笑。
各自算盤打完，兩人再次進到病房裏，畢竟是來探望老人的。
席杭去到病床前，金霖自己重新縮進沙發。
大概是雪夜裏病房太暖和，人又吃飽喝足，席杭又在幾米之外，她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不安，所以坐著坐著，快睡著。
席杭在發現她開始困了的時候，就馬上起身告辭了。
離開前，還把自己的大衣脫下蓋在她身上，手給穿進去，再牽著眼皮很重意誌不是很清晰的人出去。
大人們見著這一幕紛紛低笑，等兩人的身影消失了，有人開始出聲道：“席杭長這麽大，絕對是對小精靈最溫柔了，過年那會兒也是，可那是原淮的表妹啊。”
旁人點頭，“可惜了可惜了。”
……
叫的專車在元宵節雪夜裏馳騁在道路上，開得很快，席杭朝司機道：“開慢點。”
司機大概是第一次見有男孩子會要求開慢點，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看著後視鏡兩秒後才從他沉沉的眼神裏看出來，他是真的在嫌車速過快，就僵僵點點頭，說了句不好意思。
從司機那兒收回目光，席杭給身邊的人攏攏衣服，免得著涼。
金霖一上車就歪到他肩頭，裹著他的衣服睡著了。
接下來車子不緊不慢，溫吞吞地行駛在道路上。
隻是開到一半，在一個繁華複雜的路口，金霖驀地被一聲震天響的聲音嚇到醒來，那一刻人被席杭按在胸膛裏，滿身溫熱，什麽都不知道，隻有心跳轟隆隆地作響，車子也好像偏移了原來的路線，急轉彎後又急刹車下來。
金霖懵住，緩了好一會兒才動了動，“席杭。”她心跳得好快，手腳都是軟的。
席杭扶著她的背，緊緊抱住，人深呼吸一口氣看著窗外十幾米遠的路口中間，兩輛車四腳朝天翻滾在地，地上玻璃車殼碎了一片。
前麵司機狂拍胸口，口中連連道：“艸，再開快點就是我們了，就是我們了，我的天我的天！！！”
金霖聞言，手腳越發地軟，從席杭懷裏探探腦袋，他原本不讓她看，可好奇心害死貓，她實在想看，看完了就呆呆地靠在他胸膛，縮著身子。
席杭把她的腦袋轉過來，“沒事，金霖不怕，沒事。”
轉眼外麵傳來警車的聲音，剛好一輛巡邏車路過。
金霖聽到這個聲音，更害怕了。
席杭拍著她的背，看前麵司機，“還不走？等著看日出啊？”
司機：“……”他，他腳軟而已，這位同學氣場真是可以了。
他屏著呼吸再瞄一眼外麵的混亂場麵，小心掛檔，隻是，車子剛動了下他就又停住。
席杭涼涼道：“別跟我說你車壞了。”
司機：“倒、倒是沒，不是你看前麵，我們要繞過去的彎被拉封條了，警察在那裏讓直走。”
“那你就走。”
“同學，這條路去一中要多走十公裏再繞回來。”
席杭一頓，隨即擰擰眉：“中間沒有路口可以轉？”
“沒有。”
席杭深深看了那司機一眼，司機被他看得不明所以，莫名在這個看上去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年眼神中，看到了“沒用”的意思，嫌他沒用……絕了，現在的中學同學這麽狂的嗎？
可是前麵沒路他能自己開辟一條出來嗎他又不是盤古。
席杭深呼吸口氣，低頭看懷裏，邊看邊道：“把車開到路邊去。”
司機顫顫悠悠地把車停到路邊。
席杭打電話喊席家的司機來。等著倒沒什麽，隻是外麵混亂非常，呐喊尖叫警車與救護車的聲音交纏在一起，聽著就讓他懷裏的人很不好受。
席杭裹著她哄著她別怕，馬上就走了。
過了五分鍾，他手機響，席杭馬上開了車門把人帶下車，往回走了一小段，在剛來的那段路上上了車。
司機從後視鏡裏瞄著前麵路口的情況，問席杭，“你們沒事吧。”
席杭搖頭。
司機鬆了口氣，隨口問情況，“是不是開太快了？雪滑，還是闖紅燈。”
席杭不知道，那會兒在看金霖呢，沒注意外麵，撞上那一刻更是隻顧著把她抱住，怕那兩輛車飛過來，她就坐在那一邊。
不過估摸那兩輛都翻滾得四腳朝天的架勢，應該其中有一輛是非正常駕駛，路口沒減速的情況下撞上去的。
司機見他不知道，也沒再問，火速載著人離開。
席杭吩咐：“不要跟家裏人說，沒什麽事。”
司機點頭。
回到北淩街已經快十一點，司機把車停在楓樹下，本來想開進去到門口的，但是席杭想和金霖說說話，就讓他停車了。
金霖一直半睡半醒，不太睡得著了。
一停車就跟著爬出去。
席杭帶著她走了兩步，看她偶爾眼神閃閃偶爾又迷迷糊糊幾乎是閉著眼在走路，他幹脆停在她身前把她背起來。
金霖裹著他的大衣趴在一副寬闊的背上，渾身暖和，整個身心都緩緩放鬆下來，然後終於呢喃一句，“好可怕。”
席杭低笑，“不好意思，今晚不該跟你說這些。”說了轉頭又猝不及防的真的遇上，把她嚇得夠嗆。
金霖吸吸鼻子，“是不是差點撞上我們。”
“沒有，你看距離很遠的。”席杭往上掂了掂，背著她輕鬆往前走。
“司機說……”
“司機是個膽小鬼，你沒發現？”
“……”
“下雪天車開得飛快，膽子一小個，遇上事慌裏慌張的。”
“……”金霖想了想，也是。
席杭：“其實往前走是有路可以來一中的，不用走十公裏，這司機還不認識路，服氣。”
“……”金霖趴在他背上，“唔？那你為什麽要喊老宅的司機來，不告訴他有路可以走。”
“我不想坐這位大哥的車了，省得他開到二中去，或者開到下一場事故裏去。”
“……”金霖抖了抖，“啊啊啊好可怕，你要是不在我怎麽辦呀，我嚇也會嚇死的，人生果然無常嗚嗚嗚嗚，太嚇人遼。”
席杭笑一笑，往後看，“不怕，金霖別亂想，我這不是在？沒事，我們到了，在楓巷了，前麵屋子好像亮著燈，原淮回來了，你看是不是。”
金霖往前看了眼，又好像吸取了點力量，重新靠在他後背，發現他隻穿著那件毛衣，她軟軟嘀咕，“你冷不冷啊~”
“你這不是給我擋風了嗎？”
金霖摟上他的脖子，把臉埋入他肩頭，“哼。”
席杭被這一個動作與這一聲哼，弄得心深深一軟，嘴角止不住高高揚起。
席杭大衣裏的手機振了下，金霖手軟地胡亂去摸，拿起來看到是她哥哥問他們在哪兒。
席杭說：“跟他說到家門口了，馬上進客廳了。”
金霖笑笑，明明還有一段距離。
回複完，那邊收到的原淮就放心回房了，他已經回來了，因為葉幸茴十點半前要回學校宿舍，有門禁，隻是到家發現他們居然還沒回。
收起手機，金霖努力不去想那場事故了，她想了想她哥哥，慢慢思緒又從哥哥身上過渡到身下這個背著她的人身上，想起他早前騙她的事。
她在他背上問：“席杭，你有喜歡的人嗎？”
話音方出，背著她的人腳步微滯，隨即又不動聲色地往前。
席杭：“問這個幹什麽？”
金霖笑，把臉重新蹭在他背上，甕聲甕氣地說：“就是好奇嘛~你還說願意和我談一場，你是不是沒喜歡的人？有喜歡的就不會那麽逗我了。”
席杭扯扯唇，“那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嗯？還分真話和假話，”她摟著他忽然晃了晃，“假話有什麽好聽的啊，你有沒有騙過我啊你？”
席杭點頭，“騙過。”
金霖一臉問號，“什麽時候，哇你居然騙過我，”下一秒，“哦，就今晚嘛，你今晚就騙了我了，居然騙我……喜歡我，你這個混蛋。”
說著，她再次晃晃他，然後就把臉徹底埋下去，閉眼睡覺了。
席杭往後瞄了眼那個一動不動的小腦袋，輕呼口氣，再走幾步，忍不住低語：“那句不喜歡，才是騙你的。”
這時背上的腦袋喃喃問：“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席杭：“說你……不喜歡你席杭哥哥嗎，我對你不好嗎？”
“什麽？”
“不然你聽到我喜歡你，男女的那種喜歡，那麽吃驚，一臉不願意。”
金霖迷迷糊糊地臉紅起來，人在他背上翻滾腦袋，臉貼著他的背滾來滾去，“因為我們不適合。”
席杭微頓，好像看到一點苗頭，“為什麽？哪裏不適合？”
“啊你會被我哥哥砍的。”
“你覺得我是那種會怕的人嗎？”
“那也，那也不行，”她含糊不清，困倦又因為那場事故嚇得，身子軟綿綿的，說話也不是那麽有力氣，“我們要是在一起了，要是哪天分手了，那我哥哥多尷尬，我們在他家碰上了，那怎麽辦。”
席杭：“……”
金霖努力摟緊他，“好聚好散還行，要是你出軌移情別戀什麽的，那見麵兩不相看恨著對方的那種，怎麽辦。”
席杭：“……”
金霖：“我除夕那天拍的煙花視頻要留到很多年很多年後看的，不能把那份記憶抹殺掉，不行~”
席杭：“所以就不能和我談戀愛？你心裏，我是你說的那種人嗎？覺得我會欺負你嗎？”
“不是，不會，可是感情這種事情，漫長歲月裏誰說得準呢，現在才十七歲。”
“我說得準。”他望著腳下兩人挨在一起的影子，還有背後那個可愛小腦袋，溫柔道。
“是嗎，可是我們說那麽深入做什麽，你又不喜歡我，說得好像真的似的。”
“……”
席杭輕呼口氣，強忍住心口呼之欲出的話。
那句話絕對不能再在她沒動心之前說了，今天成功騙過她挽救回來，他絕對不能再衝動了，說出去，她就再也不會和他不避不諱地親密，撒嬌，和他單獨出門玩了。
會和那陣子吵架一樣，躲他躲得遠遠的……
她沒動心的時候，跟她表白，不是在得到她，是在失去她。
從門口一路被背到樓上時，金霖已經差不多睡著了。
到了她屋裏，席杭輕悄悄把人放好，緩了緩看著她一身外套，又猶疑一下，坐在床邊給她脫了。
外衣比較好脫，剩下的毛衣就不好弄了，他及時收回手，給她蓋住被子。
這時候她微微動了動，“唔”了一聲，側著臉向外，留下一麵精致柔滑的側臉，席杭看了須臾，手就不受控製地，刮一刮她的臉。
指尖一片溫熱細膩柔滑，牛奶一樣，頓時他身心都一副被被什麽填滿一樣的滿足。
外麵漫天煙花依舊在徹夜閃耀，席杭靜坐十分鍾，十分鍾裏沒移開那張臉半寸，最終等人熟睡了才戀戀不舍地起身。
人走了，金霖睡了半個鍾就醒來，額頭微微的濕，做噩夢了。
她睜著眼睛呆呆看看四周，隨後可憐巴巴爬起來出門，走過樓梯要去她哥哥那兒，到了門口又默了默，暗搓搓去了書房。
席杭才洗漱完換了身衣服躺倒，忽然外麵傳來噠噠地敲門聲。
他一頓，馬上去開。
金霖披散著一頭長發，鑽進去泫然欲泣，“我做噩夢了，夢見我們車翻了嗚嗚嗚，車你開的。”
席杭：“……”他道，“假的假的，我還沒駕照呢。”
金霖：“……”
他關上門摸著她的腦袋，溫柔安撫，“沒事啊沒事，做夢而已，不怕，你看我們在家呢，在房裏嗯？不怕，沒有事。”
席杭看她就穿著那身剛剛睡下的毛衣，自己找了條毯子給她裹起來，然後讓她坐要去給她熱杯牛奶。
金霖不敢一個人，又暗搓搓跟上。
席杭失笑，又心疼，就帶著一起下樓了。
到了下麵，他熱完牛奶索性在客廳放了電影，帶著她一起在沙發上坐，陪著，“看電影好不好，看完就困了，不怕了。”
金霖跪坐在他身邊，還是怕怕的，覺得今晚睡不著了，這個畫麵那個畫麵，各種襲來。
席杭放了部文藝片，比較安靜，不會嚇人。
金霖裹著毯子下巴抵在他肩頭，“麻煩你了哦，大半夜要陪我。”
席杭笑，摸她的頭。
金霖縮著身子喃喃，“我今晚睡不著了。”
“我陪著你，沒事。”
金霖抱著他的手臂，蹭一蹭，“會不會吵到我哥哥。”
“早睡了，隔音很好的，放心看我們的。”話落席杭想起來，“嗯？你怎麽找我，沒去找你哥哥。”
“啊？”金霖想了想，“不可以找你嗎？你困了嗎？”
“沒有，不是。”他馬上搖頭，讓她看電影。
他是開心。
金霖不是很集中精神地看，眼神總飄來飄去，大部分時間在看身邊的人。
席杭問她看什麽。
她老實說，“我覺得看你比看電影舒服，安心。”
話落，這部愛情電影中主角講了一句話——【依賴是對一個人最大的喜歡，出了事你第一個想找的人如果是他，那是絕對有問題的。】
金霖靜默，看看此刻自己抱著席杭手臂的樣子，再看看他的臉。
她緩了緩，悄悄放開抱著他的手。
席杭扭頭，金霖手一僵，兩人近得不能再近地看著對方，末了，他似笑非笑起來。
金霖紅了臉，“看，看什麽，把電影關了。”
“太晚了，該說的都說了。”
“……”
“我都知道，你喜歡我了。”
“……”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栗梓蘇蘇，bbing投的地雷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