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煙火在眼前撲棱閃爍，席杭隔著光影看眼前的小人，目光灼灼。
她眼眸裏流轉著光芒，也看著他，很是可愛。
他緩了緩，喉嚨裏的一句話翻湧了幾次，咽下又再次浮起，半晌，盯著她道：“你確定？”
金霖頓了頓，沒說話。
席杭扯扯唇，似笑非笑，又含著一股幾不可察的認真，“確定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金霖微張唇瓣，定定看著他。
席杭扶著她的肩膀，抵近，“你知道我喜歡你嗎？金霖，知道我很想和你在一起嗎？”
金霖愣住，呆呆地看他，目光都停止了流動。
兩人對視半晌，她驀然後退一步，“你，你說什麽？”
席杭喉結滾動了一番，想要說一句“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但她先一步說：“你喜歡我？怎麽回事啊，怎麽可能，我們……”她轉過身，整個被嚇到了，吃驚，茫茫地很惶恐的感覺，眼神躲閃地看他，連對視都不和他對視了。
席杭那句話就那麽噎在了喉嚨口，漸漸的，在她茫然與躲避的眼神裏，滾落了胸腔，最後人一笑，“當真了？”
金霖停住，轉頭看過去。
他笑得邪裏邪氣吊兒郎當，輕咳兩聲偏頭，依舊在笑。
她一頓，回味過來以為他是在騙她，瞬間上去揍他，“你個混蛋。”
席杭被她的小拳頭揮舞幾下，覺得皮肉不疼，心口疼，仰仰頭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長歎口氣，隨即又低頭笑，“誰讓你那麽傻的呢，隨便一句你就信。”
“混蛋！”
“不是你問我要不要發展的嗎？不逗逗你多浪費，嗯？小東西那麽敢說，你都敢我有什麽不敢的，你這會兒要願意，你席杭哥哥還真可以跟你談一場。”
金霖瞬間紅了臉，掐他，睬他。
席杭撈住在身前撲騰的小身子，偏頭掩去眼底的長長的落寞，再笑笑把她按在懷裏，“好了好了，我錯了我錯了，不該騙你的。乖，吃東西去了，回頭都被別人吃了。”
兩人慢悠悠回去，金霖揍人花了力氣，老實低頭認真吃起來。
邊上席杭坐了會兒，覺得有些身心火熱，脫下了身上的外套。
對麵謝之勻看到了，涼涼問他：“你不是冷嗎？脫什麽？”
席杭抬抬眸，隨後邊和他對視，邊揚開外套，給身邊埋頭吃東西的小精靈披上。
謝之勻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金霖什麽都不知道，被蓋住後抬頭，“沒事沒事，我不冷。”
“別動，披著。”
金霖感動，嗷嗷嗷席杭哥哥真好。
席杭在她眼裏看出了她在想的，頓時心情好轉了一些，愉悅地勾勾唇，坐好。
還得感謝對麵那姓謝的，原本他沒想給她披，畢竟她確實穿得夠多了，但是他這會兒不痛快著呢，這小子還找事，那就隻能陪著了。
煙花聲一陣陣傳來，外麵越來越熱鬧了，邊上不諳世事的塗宥問他們待會兒要去哪裏玩。
席杭搖頭，“沒定。”他倒是想帶她去玩，但是出來一趟都是好不容易求來的，這小東西絕對不會想要再次轉別的地方玩。
他得讓她好起來，恢複起來，不能一直這樣。
就和……讓她喜歡上他一樣。
席杭端著水杯，思緒停頓在這……：她這會兒，好像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他說喜歡她，直接嚇到了；說騙她的，她就長長鬆了口氣。
席杭輕輕歎息，惆悵地擰擰眉……
轉頭又看看身側乖乖在邊吃東西邊歪頭看煙花的人。
不止要讓她喜歡他，讓她克服害怕出門也是當務之急，那樣對她好不說，兩人還有可能在一年之後，一起讀同一個大學。
他倒是可以為她換學校，但是國外無論哪裏都差不多，沒有絕對的安全的，在一起讀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感受到目光，金霖扭頭，“看什麽？”
席杭微笑，低語，“沒有，還要點東西嗎？”
金霖笑眯眯地搖頭，“吃不完啦。”她轉眸再次看出去，隔著玻璃看外麵的人潮熱鬧。她很喜歡在餐廳裏，不危險，也不冷，還能看到整個天空的璀璨煙花，身邊還有席某人時不時地給她端茶倒水，嗷，太幸福了。
不過下一秒，他手機就響起來，然後起身去接了，也不知到是什麽電話，要專門走遠到剛剛的洗手間那邊去。
他一走，原淮就得負責關顧他家金霖了，然後看到她身上的外套，不由問：“金霖你冷嗎？”
“啊，不冷。”衣服是席杭強行給她加上的，她現在倒是怕他冷，他好像裏麵隻穿著件毛衣啊。
這麽想著，她悠悠起身。
原淮馬上又問：“去哪兒？”
“去，去洗手，沒事。”
金霖離開座位，往席杭走去的地方拐了去，在洗手間前麵那處落地玻璃前，一個高大的背影站在那裏。
她走過去，把衣服丟到他肩頭。
他扭頭，挑眉。
金霖低聲說：“我不冷，你自己穿。”
說完她就要走，結果被人拉住了手臂，他把衣服單手揚開，又給她披上，然後把她圈著圍在玻璃前，自己繼續講著電話。
金霖懵懵的：幹什麽你這是。
好在下一秒他對著電話說了一句“好，我知道了，我今晚會過去”後，就掛了。
金霖好奇：“你要去哪兒？今晚。”
席杭把手機丟入口袋，給她拉好衣服，隨即捧起她的小臉，“抱歉，金霖，待會兒吃完你跟你哥哥玩，要是不想去給他們當電燈泡，那我送你回去。”
金霖困惑，“那你要去哪裏啊？”
“我去醫院一趟，我奶奶身體不舒服。”
“啊？怎麽了？那你現在不去？”
“不用，沒什麽事情，隻是天氣冷她不太適應，我晚些去看看就可以了。”
“那……”
“我送你回去好了，跟著原淮也沒什麽好玩，純吃狗糧。”
“……”金霖笑一笑，“那，那我不可以跟著你嗎？”
“嗯？跟著我？”他微頓，隨即搖搖頭，“小孩子去什麽醫院，大過節的，不要了，回家玩去。”
“什麽呀，家裏有什麽好玩的。”
“那醫院有什麽好玩的，你這傻孩子。”他揚揚下巴，轉身帶著人回去。
金霖就是覺得一個人回家可太不好玩了，而且她回去她哥哥估摸也不會在外麵了，肯定也回去了，那多不好意思啊，明天就開學了，他那位女同學最後一天能出來玩啦，開學宿舍是有門禁的吧，人家就沒法出來了。
而且今晚是元宵節，還是那什麽什麽，情人節。
她在他身邊蹦躂著撒嬌，“你就帶我嘛，我跟你去。”
席杭被她這撒嬌撒得，嘴角努力控製著不要揚得太高，“醫院有什麽好玩你說，三歲小孩才要跟大人去，你一個即將成年的人，怎麽也亦步亦趨。”
“醫院有你~”
席杭驀的刹住腳步，心軟軟的一動，有他？所以她想去？
其實她隻是沒有男女那種喜歡，但已經很依賴他，很願意跟著他出門了吧，無論去哪兒。
金霖悠悠停下問，“怎麽了？”
席杭回神，輕咳兩聲，“沒，什麽醫院有我，你這麽說，搞得好像我住院了。”
“……”金霖鼓起腮幫子，“我沒，我不是這意思，再說，要是你住院，我就不用和你商量去不去了。”
席杭樂了下，“怎麽的我住院你要不顧一切二十四小時守著我嗎？”
“哎呀你怎麽回事，剛剛還說不讓我大過節的去醫院，這會兒又歡快地說自己住院，你有問題。”
“……”嗯，有，不否認。
回去再待了半個多鍾，一群人就吃完散開了，席杭沒和原淮說他要去醫院，怕他也要跟著去，瞎擔心，完全沒必要。
他隻說分開走，他帶金霖到處逛逛，原淮沒異議，畢竟把人交給他，他一萬二個放心。
但他不知道，轉眼金霖就坐上了去醫院的車。
今夜下雪，天氣就比平時還要冷，所以元宵節的醫院也要比往常熱鬧，一些老年人對氣溫很敏感，溫度驟降就容易身體不適。
席杭帶著人從電梯上到被席家包下來的那一個vip樓層，一出來，前麵病房門口站著的人就都看了過來。
都是來探病的，大概是病房中人太多，有些就到門口聊天了。
一群人見他帶著一個小女孩，有些過年時見過的，有些是席家旁係的，沒見過，不過見沒見過，這會兒見他帶著人來，都不免眼神戲謔起來。
席杭沒理會誰，喊了幾句後，帶著人就進了病房。
裏間病床上，他奶奶正靠著床頭喝水，看到他，眉眼當即湧現出來一番暖笑，隨即又見到他身後的女孩子，一時間不免出聲：“哎，小金霖怎麽也來了。”
席杭慢條斯理地在病床邊坐下，“我們出門玩呢，就順著帶來了。我沒告訴原淮，怎麽樣，要告訴他嗎？”
他奶奶無奈歎氣，“告訴什麽，你也不用來，來幹什麽，隻是一點小小的不舒服。”
“上次不是數落我老沒去探望您？怎麽來了不要？”他輕笑問。
老人家涼涼掃他，不遠處的他父親也馬上瞪了眼。
席杭哼笑，沒說話。
金霖站在床尾，眼見混蛋席杭一來就把氣氛搞得飄起火/藥味，馬上適時乖巧喊，“外婆，您怎麽樣了，哪裏不舒服。”
老人家當即陰轉晴起來，笑，“沒事沒事，小問題，金霖不擔心。這麽冷的天你們還出門玩嗎，你原淮哥哥沒和你們一起去？”
金霖不知道能不能說他和他女同學的事，說這會兒兩人獨自玩去了，所以想了一秒，搖頭：“沒有一起，我哥哥和他同學去玩了，我和席杭自己玩。”
話剛落，病房中一群大人頓時意味不明，紛紛低笑起來。
金霖懵懵的，完全不知道為了保她哥哥把自己給栽進去了。她不明所以地四下看，越看他們笑得越歡，連同病床上的老人也搖頭笑了起來。
金霖懵逼，隻能朝席杭求救，誰知道坐床上的席某人和她眼神碰觸時，也是泛過淺淺的笑意。
她愣住了，幹嘛呢這是。
一會兒後她就悄悄溜出來了，但外麵也都是席家的遠親近鄰，她深處人群中，卻孤零零的，就還是鑽進去到席杭身邊。
席杭知道她不自在，伸手攬住她到床邊沙發坐下，“冷嗎？”剛剛出門時風大，她把衣服又強硬地還給他了。
金霖搖搖頭。席杭逗了句，“無聊不？非要跟來。”
金霖哼哼，“我不想回去，一個人有什麽好回去的。”
席杭淺笑，摸摸她的腦袋，“再坐會兒，來了就不好那麽快走了，不過也不會太晚。”
“沒事。”
轉頭金霖就慢悠悠吃起了水果，其實她肚子很飽了，但是他們給她吃，她不好意思推，就隻能捧在手裏有一顆沒一顆地咬著又大又甜的草莓。
吃著吃著，想起來剛剛那陣笑，她默了默，拿手機給席杭發微信：【他們剛剛笑什麽？】
席杭收到，拿起手機看完，還沒回複她又發來一句：【你也笑。】
席杭忍俊不禁，輕咳了咳，打字：【沒什麽。】
【不可能，肯定有什麽，你告訴我。】
席杭緩了緩：【你說你自己和我出去玩，這話聽起來很曖昧。】
金霖：【……】她咬住一顆草莓，任由甜味彌漫在口中，忘了咽下，【什麽？哪裏曖昧？】
席杭：【就是曖昧。】
金霖深吸口氣，【那你笑什麽？】
席杭：【我也覺得曖昧。】
【……】金霖整個不好了，感覺在病房中多待一秒都不自在了，可是出去裏外又都是人。
她頓時埋頭苦吃起來，並且希望時間快點過。
中間察覺到對麵席杭還是準備走近給她衣服，她馬上眼神製止住，可不想再被戲謔一番了。
席杭停住腳步，在她灼灼的目光下，愣是沒法動，最後歎口氣，轉而又招招手，示意她一起出去外麵走走，別待病房裏了，空氣中有絲絲消毒水味道，不好聞。
金霖靜默刹那，隨後就暗戳戳歡快起身。
一出去，客廳中的人全部再次悉數看來，那些過年時見過他們的長輩全都眼底含笑。
席杭淡定地帶著金霖出去，拐出病房後穿過外麵的人，攬著她到了走廊鏡頭。
一整個樓層都被包了，所以哪都能去，都很安靜，兩人到盡頭那麵窗前站著，樓下是醫院偏門，院門口也是來來往往的人與車。
站了一會兒，一輛救護車響徹著急救聲從遠處長街開來，眨眼間穿過人群刹停在醫院門口，後門開了後，一群人從裏麵出來，一個家屬模樣的人走了兩步哭著摔倒在地上。
金霖身子輕輕顫了顫，席杭那一秒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金霖僵僵縮到身後的胸膛裏去。
席杭把她轉過來攬著離開了窗前，找了個安全通道，門開了進去，一起在台階上坐下。
金霖腦海裏還老晃過剛剛那個場麵，所以小臉眉頭微微鎖著，一臉深沉。
席杭看了看，逗她，“怎麽了，想什麽？看我。”
金霖偏過頭，“看你什麽？”
“隨便看看，我怎麽也還能看吧，別想些亂七八糟的。”
金霖成功被逗笑，推他一下，“自戀。”
緩了緩，她抱著膝蓋，下巴抵在手臂上。
席杭怕她還是亂想，問，“金霖，到底在想什麽？”
“人好脆弱，生病的人脆弱，不生病的人也脆弱。”
席杭微頓，隨即一笑，“這不正常？沒有人能一輩子一帆風順的。”
“是嗎？”
“嗯，旦夕禍福，陰晴圓缺，誰都有，什麽時候而已。”
金霖坐直起來，呼氣，“所以脆弱、可憐嘛。”
“人生無常，沒辦法的事遇上了就遇上了，也不用想太多。”
金霖歪頭看看他，“什麽意思，是說反正人都早晚得死的意思嗎？”
“……”他輕咳，“不是，是說盡量看開點，不是早晚得死。你這中文很不行。”
“那我要是出了什麽事，你會不會難過？”
“……”
席杭悠悠道：“一般來說，你要是身邊一直有我，就出不了什麽大事。”
金霖好奇，閑閑站起身在下麵幾個台階轉悠，邊轉邊問，“什麽意思啊？你會保護我嗎？”
席杭點頭。
金霖驀然看著他笑起來，又在台階上來回轉悠幾下，“怎麽保護啊？你又不會一輩子和我在一起。”
席杭雙手垂著搭在膝上，垂眸低笑，低低說了句，“看你願不願意而已，我可以。”
“什麽？你說什麽？”金霖站停，“我沒聽清。”
席杭緩緩呼了口氣，搖頭，抬眸，“你在我身邊一天，就一天不會有事，就這樣，不用想太多。”
金霖心口一股暖流滑過，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這種話，莫名覺得很是夢幻不真實。
她背著手在席杭麵前溜達，繼續溜來溜去，半晌，轉頭踩上去忽然跪坐在他麵前的一個台階，仰頭看他。
“怎麽了？”席杭伸手拉她的衣服，樓道裏沒暖氣，空氣冰冰涼涼的。
金霖：“你真的會保護我嗎？那種有生命危險的呢？你會救我嗎？必死的那種呢？”
“你這小腦袋，讀書不多，想得太多。”
“是你說的，人生無常的嘛。”
席杭盯著她的眼睛，裏麵那圓滾滾的琥珀色眼珠子倒映著他，在認真問他，等答案。
席杭勾勾唇，點頭，“會，一樣保護你。”
金霖張了張唇瓣，“為什麽啊？”
席杭一笑，“因為一旦接受了這世界上有一隻精靈，就無法接受她忽然消失了。”
金霖抿著唇瓣，一眼不眨地盯著眼前的人，“所以……”
“所以真有那個時候，你肯定不會有事。”席杭笑，揉她的腦袋，“放心。”
金霖眼底光芒閃了閃，“可是，可是你幹嘛對我那麽好啊。”
“這還用問，精靈可愛，天下無雙，人人都喜歡。”
金霖甜笑，“雖然，我一點不想你因為我出什麽事，但是，我還是真的想早一年認識你，你為什麽說人在什麽時候遇上什麽人是注定的？”
“人為什麽會遇見，本質上是老天爺安排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們這個時間認識。但是按目前的情況來說，按我們自己的人生來說，這個注定，是因為，也許早些時間認識你，我也還小，未必保護得了你，現在遇見，你個小可憐雖然什麽都怕，傷害造成了，但我在，我可以讓你不是那麽害怕；還有……”
金霖定定看他，眼底都是光芒，“還有什麽？”
席杭低笑：還有，這個時間遇上，剛好可以喜歡你。
以前遇上，太小，應該不會對一個小孩子有什麽迷戀，後麵中間的一年，有太多的未知數，不知道最後會如何。
所以，這個年紀遇見她，挺好的，一切都恰到好處。
金霖，“笑什麽呀，快說呀。”她湊近晃他。
席杭張開大衣把她裹住，“沒什麽了，就這樣，那兩個字收回，說錯了。”
“不可能，你這個人那麽精明，怎麽會說錯話，你快說嘛。”金霖撒嬌，晃著他，晃晃晃。
席杭笑著仰頭歎息，“你老折騰我幹什麽你，嗯？有恃無恐是不是。”
“是。”
席杭笑。
金霖可憐兮兮，“你不說我今晚會睡不著的哦，我真的睡不著，快說~”
“自己想。”今晚已經說過，可她那一刻就要離他而去了，逼得他隻能刹住。
金霖更可憐了，“想得出來就不用問你了。”
席杭樂不可支，低頭，“你那麽感興趣幹什麽，注定了這個時間出現來保護你不是已經挺好的了嗎？其他都不重要了。”
“可我不想要你有危險的那種保護，這個世界上也隻有一個席杭。”
席杭頓了頓，直勾勾看身前的人，笑了。
表白失敗的心酸緩解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栗梓蘇蘇投的三個地雷麽麽噠
她眼眸裏流轉著光芒，也看著他，很是可愛。
他緩了緩，喉嚨裏的一句話翻湧了幾次，咽下又再次浮起，半晌，盯著她道：“你確定？”
金霖頓了頓，沒說話。
席杭扯扯唇，似笑非笑，又含著一股幾不可察的認真，“確定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金霖微張唇瓣，定定看著他。
席杭扶著她的肩膀，抵近，“你知道我喜歡你嗎？金霖，知道我很想和你在一起嗎？”
金霖愣住，呆呆地看他，目光都停止了流動。
兩人對視半晌，她驀然後退一步，“你，你說什麽？”
席杭喉結滾動了一番，想要說一句“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但她先一步說：“你喜歡我？怎麽回事啊，怎麽可能，我們……”她轉過身，整個被嚇到了，吃驚，茫茫地很惶恐的感覺，眼神躲閃地看他，連對視都不和他對視了。
席杭那句話就那麽噎在了喉嚨口，漸漸的，在她茫然與躲避的眼神裏，滾落了胸腔，最後人一笑，“當真了？”
金霖停住，轉頭看過去。
他笑得邪裏邪氣吊兒郎當，輕咳兩聲偏頭，依舊在笑。
她一頓，回味過來以為他是在騙她，瞬間上去揍他，“你個混蛋。”
席杭被她的小拳頭揮舞幾下，覺得皮肉不疼，心口疼，仰仰頭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長歎口氣，隨即又低頭笑，“誰讓你那麽傻的呢，隨便一句你就信。”
“混蛋！”
“不是你問我要不要發展的嗎？不逗逗你多浪費，嗯？小東西那麽敢說，你都敢我有什麽不敢的，你這會兒要願意，你席杭哥哥還真可以跟你談一場。”
金霖瞬間紅了臉，掐他，睬他。
席杭撈住在身前撲騰的小身子，偏頭掩去眼底的長長的落寞，再笑笑把她按在懷裏，“好了好了，我錯了我錯了，不該騙你的。乖，吃東西去了，回頭都被別人吃了。”
兩人慢悠悠回去，金霖揍人花了力氣，老實低頭認真吃起來。
邊上席杭坐了會兒，覺得有些身心火熱，脫下了身上的外套。
對麵謝之勻看到了，涼涼問他：“你不是冷嗎？脫什麽？”
席杭抬抬眸，隨後邊和他對視，邊揚開外套，給身邊埋頭吃東西的小精靈披上。
謝之勻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金霖什麽都不知道，被蓋住後抬頭，“沒事沒事，我不冷。”
“別動，披著。”
金霖感動，嗷嗷嗷席杭哥哥真好。
席杭在她眼裏看出了她在想的，頓時心情好轉了一些，愉悅地勾勾唇，坐好。
還得感謝對麵那姓謝的，原本他沒想給她披，畢竟她確實穿得夠多了，但是他這會兒不痛快著呢，這小子還找事，那就隻能陪著了。
煙花聲一陣陣傳來，外麵越來越熱鬧了，邊上不諳世事的塗宥問他們待會兒要去哪裏玩。
席杭搖頭，“沒定。”他倒是想帶她去玩，但是出來一趟都是好不容易求來的，這小東西絕對不會想要再次轉別的地方玩。
他得讓她好起來，恢複起來，不能一直這樣。
就和……讓她喜歡上他一樣。
席杭端著水杯，思緒停頓在這……：她這會兒，好像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他說喜歡她，直接嚇到了；說騙她的，她就長長鬆了口氣。
席杭輕輕歎息，惆悵地擰擰眉……
轉頭又看看身側乖乖在邊吃東西邊歪頭看煙花的人。
不止要讓她喜歡他，讓她克服害怕出門也是當務之急，那樣對她好不說，兩人還有可能在一年之後，一起讀同一個大學。
他倒是可以為她換學校，但是國外無論哪裏都差不多，沒有絕對的安全的，在一起讀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感受到目光，金霖扭頭，“看什麽？”
席杭微笑，低語，“沒有，還要點東西嗎？”
金霖笑眯眯地搖頭，“吃不完啦。”她轉眸再次看出去，隔著玻璃看外麵的人潮熱鬧。她很喜歡在餐廳裏，不危險，也不冷，還能看到整個天空的璀璨煙花，身邊還有席某人時不時地給她端茶倒水，嗷，太幸福了。
不過下一秒，他手機就響起來，然後起身去接了，也不知到是什麽電話，要專門走遠到剛剛的洗手間那邊去。
他一走，原淮就得負責關顧他家金霖了，然後看到她身上的外套，不由問：“金霖你冷嗎？”
“啊，不冷。”衣服是席杭強行給她加上的，她現在倒是怕他冷，他好像裏麵隻穿著件毛衣啊。
這麽想著，她悠悠起身。
原淮馬上又問：“去哪兒？”
“去，去洗手，沒事。”
金霖離開座位，往席杭走去的地方拐了去，在洗手間前麵那處落地玻璃前，一個高大的背影站在那裏。
她走過去，把衣服丟到他肩頭。
他扭頭，挑眉。
金霖低聲說：“我不冷，你自己穿。”
說完她就要走，結果被人拉住了手臂，他把衣服單手揚開，又給她披上，然後把她圈著圍在玻璃前，自己繼續講著電話。
金霖懵懵的：幹什麽你這是。
好在下一秒他對著電話說了一句“好，我知道了，我今晚會過去”後，就掛了。
金霖好奇：“你要去哪兒？今晚。”
席杭把手機丟入口袋，給她拉好衣服，隨即捧起她的小臉，“抱歉，金霖，待會兒吃完你跟你哥哥玩，要是不想去給他們當電燈泡，那我送你回去。”
金霖困惑，“那你要去哪裏啊？”
“我去醫院一趟，我奶奶身體不舒服。”
“啊？怎麽了？那你現在不去？”
“不用，沒什麽事情，隻是天氣冷她不太適應，我晚些去看看就可以了。”
“那……”
“我送你回去好了，跟著原淮也沒什麽好玩，純吃狗糧。”
“……”金霖笑一笑，“那，那我不可以跟著你嗎？”
“嗯？跟著我？”他微頓，隨即搖搖頭，“小孩子去什麽醫院，大過節的，不要了，回家玩去。”
“什麽呀，家裏有什麽好玩的。”
“那醫院有什麽好玩的，你這傻孩子。”他揚揚下巴，轉身帶著人回去。
金霖就是覺得一個人回家可太不好玩了，而且她回去她哥哥估摸也不會在外麵了，肯定也回去了，那多不好意思啊，明天就開學了，他那位女同學最後一天能出來玩啦，開學宿舍是有門禁的吧，人家就沒法出來了。
而且今晚是元宵節，還是那什麽什麽，情人節。
她在他身邊蹦躂著撒嬌，“你就帶我嘛，我跟你去。”
席杭被她這撒嬌撒得，嘴角努力控製著不要揚得太高，“醫院有什麽好玩你說，三歲小孩才要跟大人去，你一個即將成年的人，怎麽也亦步亦趨。”
“醫院有你~”
席杭驀的刹住腳步，心軟軟的一動，有他？所以她想去？
其實她隻是沒有男女那種喜歡，但已經很依賴他，很願意跟著他出門了吧，無論去哪兒。
金霖悠悠停下問，“怎麽了？”
席杭回神，輕咳兩聲，“沒，什麽醫院有我，你這麽說，搞得好像我住院了。”
“……”金霖鼓起腮幫子，“我沒，我不是這意思，再說，要是你住院，我就不用和你商量去不去了。”
席杭樂了下，“怎麽的我住院你要不顧一切二十四小時守著我嗎？”
“哎呀你怎麽回事，剛剛還說不讓我大過節的去醫院，這會兒又歡快地說自己住院，你有問題。”
“……”嗯，有，不否認。
回去再待了半個多鍾，一群人就吃完散開了，席杭沒和原淮說他要去醫院，怕他也要跟著去，瞎擔心，完全沒必要。
他隻說分開走，他帶金霖到處逛逛，原淮沒異議，畢竟把人交給他，他一萬二個放心。
但他不知道，轉眼金霖就坐上了去醫院的車。
今夜下雪，天氣就比平時還要冷，所以元宵節的醫院也要比往常熱鬧，一些老年人對氣溫很敏感，溫度驟降就容易身體不適。
席杭帶著人從電梯上到被席家包下來的那一個vip樓層，一出來，前麵病房門口站著的人就都看了過來。
都是來探病的，大概是病房中人太多，有些就到門口聊天了。
一群人見他帶著一個小女孩，有些過年時見過的，有些是席家旁係的，沒見過，不過見沒見過，這會兒見他帶著人來，都不免眼神戲謔起來。
席杭沒理會誰，喊了幾句後，帶著人就進了病房。
裏間病床上，他奶奶正靠著床頭喝水，看到他，眉眼當即湧現出來一番暖笑，隨即又見到他身後的女孩子，一時間不免出聲：“哎，小金霖怎麽也來了。”
席杭慢條斯理地在病床邊坐下，“我們出門玩呢，就順著帶來了。我沒告訴原淮，怎麽樣，要告訴他嗎？”
他奶奶無奈歎氣，“告訴什麽，你也不用來，來幹什麽，隻是一點小小的不舒服。”
“上次不是數落我老沒去探望您？怎麽來了不要？”他輕笑問。
老人家涼涼掃他，不遠處的他父親也馬上瞪了眼。
席杭哼笑，沒說話。
金霖站在床尾，眼見混蛋席杭一來就把氣氛搞得飄起火/藥味，馬上適時乖巧喊，“外婆，您怎麽樣了，哪裏不舒服。”
老人家當即陰轉晴起來，笑，“沒事沒事，小問題，金霖不擔心。這麽冷的天你們還出門玩嗎，你原淮哥哥沒和你們一起去？”
金霖不知道能不能說他和他女同學的事，說這會兒兩人獨自玩去了，所以想了一秒，搖頭：“沒有一起，我哥哥和他同學去玩了，我和席杭自己玩。”
話剛落，病房中一群大人頓時意味不明，紛紛低笑起來。
金霖懵懵的，完全不知道為了保她哥哥把自己給栽進去了。她不明所以地四下看，越看他們笑得越歡，連同病床上的老人也搖頭笑了起來。
金霖懵逼，隻能朝席杭求救，誰知道坐床上的席某人和她眼神碰觸時，也是泛過淺淺的笑意。
她愣住了，幹嘛呢這是。
一會兒後她就悄悄溜出來了，但外麵也都是席家的遠親近鄰，她深處人群中，卻孤零零的，就還是鑽進去到席杭身邊。
席杭知道她不自在，伸手攬住她到床邊沙發坐下，“冷嗎？”剛剛出門時風大，她把衣服又強硬地還給他了。
金霖搖搖頭。席杭逗了句，“無聊不？非要跟來。”
金霖哼哼，“我不想回去，一個人有什麽好回去的。”
席杭淺笑，摸摸她的腦袋，“再坐會兒，來了就不好那麽快走了，不過也不會太晚。”
“沒事。”
轉頭金霖就慢悠悠吃起了水果，其實她肚子很飽了，但是他們給她吃，她不好意思推，就隻能捧在手裏有一顆沒一顆地咬著又大又甜的草莓。
吃著吃著，想起來剛剛那陣笑，她默了默，拿手機給席杭發微信：【他們剛剛笑什麽？】
席杭收到，拿起手機看完，還沒回複她又發來一句：【你也笑。】
席杭忍俊不禁，輕咳了咳，打字：【沒什麽。】
【不可能，肯定有什麽，你告訴我。】
席杭緩了緩：【你說你自己和我出去玩，這話聽起來很曖昧。】
金霖：【……】她咬住一顆草莓，任由甜味彌漫在口中，忘了咽下，【什麽？哪裏曖昧？】
席杭：【就是曖昧。】
金霖深吸口氣，【那你笑什麽？】
席杭：【我也覺得曖昧。】
【……】金霖整個不好了，感覺在病房中多待一秒都不自在了，可是出去裏外又都是人。
她頓時埋頭苦吃起來，並且希望時間快點過。
中間察覺到對麵席杭還是準備走近給她衣服，她馬上眼神製止住，可不想再被戲謔一番了。
席杭停住腳步，在她灼灼的目光下，愣是沒法動，最後歎口氣，轉而又招招手，示意她一起出去外麵走走，別待病房裏了，空氣中有絲絲消毒水味道，不好聞。
金霖靜默刹那，隨後就暗戳戳歡快起身。
一出去，客廳中的人全部再次悉數看來，那些過年時見過他們的長輩全都眼底含笑。
席杭淡定地帶著金霖出去，拐出病房後穿過外麵的人，攬著她到了走廊鏡頭。
一整個樓層都被包了，所以哪都能去，都很安靜，兩人到盡頭那麵窗前站著，樓下是醫院偏門，院門口也是來來往往的人與車。
站了一會兒，一輛救護車響徹著急救聲從遠處長街開來，眨眼間穿過人群刹停在醫院門口，後門開了後，一群人從裏麵出來，一個家屬模樣的人走了兩步哭著摔倒在地上。
金霖身子輕輕顫了顫，席杭那一秒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金霖僵僵縮到身後的胸膛裏去。
席杭把她轉過來攬著離開了窗前，找了個安全通道，門開了進去，一起在台階上坐下。
金霖腦海裏還老晃過剛剛那個場麵，所以小臉眉頭微微鎖著，一臉深沉。
席杭看了看，逗她，“怎麽了，想什麽？看我。”
金霖偏過頭，“看你什麽？”
“隨便看看，我怎麽也還能看吧，別想些亂七八糟的。”
金霖成功被逗笑，推他一下，“自戀。”
緩了緩，她抱著膝蓋，下巴抵在手臂上。
席杭怕她還是亂想，問，“金霖，到底在想什麽？”
“人好脆弱，生病的人脆弱，不生病的人也脆弱。”
席杭微頓，隨即一笑，“這不正常？沒有人能一輩子一帆風順的。”
“是嗎？”
“嗯，旦夕禍福，陰晴圓缺，誰都有，什麽時候而已。”
金霖坐直起來，呼氣，“所以脆弱、可憐嘛。”
“人生無常，沒辦法的事遇上了就遇上了，也不用想太多。”
金霖歪頭看看他，“什麽意思，是說反正人都早晚得死的意思嗎？”
“……”他輕咳，“不是，是說盡量看開點，不是早晚得死。你這中文很不行。”
“那我要是出了什麽事，你會不會難過？”
“……”
席杭悠悠道：“一般來說，你要是身邊一直有我，就出不了什麽大事。”
金霖好奇，閑閑站起身在下麵幾個台階轉悠，邊轉邊問，“什麽意思啊？你會保護我嗎？”
席杭點頭。
金霖驀然看著他笑起來，又在台階上來回轉悠幾下，“怎麽保護啊？你又不會一輩子和我在一起。”
席杭雙手垂著搭在膝上，垂眸低笑，低低說了句，“看你願不願意而已，我可以。”
“什麽？你說什麽？”金霖站停，“我沒聽清。”
席杭緩緩呼了口氣，搖頭，抬眸，“你在我身邊一天，就一天不會有事，就這樣，不用想太多。”
金霖心口一股暖流滑過，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這種話，莫名覺得很是夢幻不真實。
她背著手在席杭麵前溜達，繼續溜來溜去，半晌，轉頭踩上去忽然跪坐在他麵前的一個台階，仰頭看他。
“怎麽了？”席杭伸手拉她的衣服，樓道裏沒暖氣，空氣冰冰涼涼的。
金霖：“你真的會保護我嗎？那種有生命危險的呢？你會救我嗎？必死的那種呢？”
“你這小腦袋，讀書不多，想得太多。”
“是你說的，人生無常的嘛。”
席杭盯著她的眼睛，裏麵那圓滾滾的琥珀色眼珠子倒映著他，在認真問他，等答案。
席杭勾勾唇，點頭，“會，一樣保護你。”
金霖張了張唇瓣，“為什麽啊？”
席杭一笑，“因為一旦接受了這世界上有一隻精靈，就無法接受她忽然消失了。”
金霖抿著唇瓣，一眼不眨地盯著眼前的人，“所以……”
“所以真有那個時候，你肯定不會有事。”席杭笑，揉她的腦袋，“放心。”
金霖眼底光芒閃了閃，“可是，可是你幹嘛對我那麽好啊。”
“這還用問，精靈可愛，天下無雙，人人都喜歡。”
金霖甜笑，“雖然，我一點不想你因為我出什麽事，但是，我還是真的想早一年認識你，你為什麽說人在什麽時候遇上什麽人是注定的？”
“人為什麽會遇見，本質上是老天爺安排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們這個時間認識。但是按目前的情況來說，按我們自己的人生來說，這個注定，是因為，也許早些時間認識你，我也還小，未必保護得了你，現在遇見，你個小可憐雖然什麽都怕，傷害造成了，但我在，我可以讓你不是那麽害怕；還有……”
金霖定定看他，眼底都是光芒，“還有什麽？”
席杭低笑：還有，這個時間遇上，剛好可以喜歡你。
以前遇上，太小，應該不會對一個小孩子有什麽迷戀，後麵中間的一年，有太多的未知數，不知道最後會如何。
所以，這個年紀遇見她，挺好的，一切都恰到好處。
金霖，“笑什麽呀，快說呀。”她湊近晃他。
席杭張開大衣把她裹住，“沒什麽了，就這樣，那兩個字收回，說錯了。”
“不可能，你這個人那麽精明，怎麽會說錯話，你快說嘛。”金霖撒嬌，晃著他，晃晃晃。
席杭笑著仰頭歎息，“你老折騰我幹什麽你，嗯？有恃無恐是不是。”
“是。”
席杭笑。
金霖可憐兮兮，“你不說我今晚會睡不著的哦，我真的睡不著，快說~”
“自己想。”今晚已經說過，可她那一刻就要離他而去了，逼得他隻能刹住。
金霖更可憐了，“想得出來就不用問你了。”
席杭樂不可支，低頭，“你那麽感興趣幹什麽，注定了這個時間出現來保護你不是已經挺好的了嗎？其他都不重要了。”
“可我不想要你有危險的那種保護，這個世界上也隻有一個席杭。”
席杭頓了頓，直勾勾看身前的人，笑了。
表白失敗的心酸緩解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栗梓蘇蘇投的三個地雷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