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極二十一年開年的風雪很大。


    朝堂上熱熱鬧鬧,一團和氣;但大家都知道,下麵不僅是暗流湧動,甚至是波濤洶湧。


    有些矛盾和問題,已經無法掩飾。


    汪太後遲遲不肯還政,如今又打敗了北方,自然在朝野的威望更上了一層;偏偏皇帝不願意受人擺布,想拿回自己的權力。


    那麽誰會退讓?


    目前皇帝是老實了,但他真的就老實了嗎?


    汪太後真的願意忍受這個兒子嗎?


    天家無親情,不論是父子,還是母子。


    馬負圖出於河、神龜負書出於洛,都是歷朝的典故了,前人玩過,明朝的讀書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會。


    很快,景星出、慶雲現,這裏發現九穗嘉禾,那裏發現三岐瑞麥,黑龍出水、甘露降地,甚至鳳凰來儀、麒麟現世;這邊廂神龜背後有字「女主天下」,那邊黃河挖出石碑「聖母臨朝,永昌帝業」;兒童傳唱著歌謠,坊間流傳著讖語;狐狸夜嚎,魚腹藏書。


    接著耆老聯名上言:「皇太後臨朝二十年,國泰民安,豐衣足食,天下大治,宜即帝位」;繼而國學生上表,懇求太後即皇帝位;甚至朝中官員也開始上書。


    汪舜華當著皇帝群臣,把這些奏疏投入火中:「我受先帝知遇之恩,託孤之重,輔佐自己的兒子,夙興夜寐,毫無私心。這天下,早晚是要還給皇帝的;屆時,你們如何自處?這樣的奏議以後不必呈上來,我也不想知道是誰寫的,免得傷了我們母子的感情,也壞了你們君臣的和氣。」


    說得情深意切,然而皇帝嘴角隻是擠出一個苦笑,群臣則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禪讓嘛,總是要三勸三進的。


    二月初八日,雲散日出,惠風和暢,朱永、王越等人回京獻功。


    為了防止將鼠疫帶進關,大軍在大駐紮了一個月,當然理由是勞師遠征,需要休養。


    汪舜華和皇帝親率宗室文武官員出安定門迎接,然後舉行隆重的獻俘儀式。


    整個北京城則真正沸騰了,百姓看到凱旋的大軍和押解的戰俘以及延綿幾十裏的牛羊,發自內心的三呼萬歲,鑼鼓聲、鞭炮聲響成一片。


    汪舜華接過朱永等人呈上來的傳國玉璽,此前翰林院認真研究後得出結論:應該就是秦始皇留下的鎮國之寶。


    國寶的來歷也已經了解清楚:也先死後,瓦剌部落自相殘殺,落到滿都魯手裏,他死後傳給了滿都海,她又交給了達延汗。


    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看著這個冰玉蘭潤的小東西,汪舜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傳國玉璽啊,多少代人想找都沒找到的寶貝,居然讓我得到了!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不信?那你應該去找達延汗和滿都海!找太祖太宗!


    皇帝率群臣恭賀太後武功;裏裏外外的百姓也跪了一地。


    戴荃宣讀了詔書,除了聲討韃靼的罪行,表明「纘承洪緒,統理兆人,海澨山陬,皆我赤子,苟非元惡,普欲包荒」的胸懷,也彰顯「仁恩浩蕩,恭順者無不加惠;義武奮揚,跳梁者雖強必戮」的決心,同時告誡文武內外大小臣工「潔自愛民,奉公體國,以消萌釁,以導禎祥。更念彤力殫財,為日已久,嘉與休息,勿事煩苛,谘爾多方,宜悉朕意」。


    大家三呼萬歲之後,就有耆老站出來:「皇太後聰明仁厚,文武聖神,纘一祖四宗之鴻圖,躋二帝三王之盛治。天人之心,無不歸戴。乞太後早正大位,以副生民之望」。


    有人站出來了,後麵也就跟上了,先是國學生,後是禁軍,繼而朝臣、宗室,當然也有幾個屹立不跪的。


    章綸就站出來:「太後,可曾記得當年幹清宮託孤之時,先帝殷殷寄語?」


    他看著汪舜華:「先帝不曾辜負太後,太後也不能辜負先帝。否則,百年之後,仍逃不出一個篡字!」


    汪舜華很平靜地看著他。


    章綸滿臉悲憤:「你等皆食朝廷俸祿,或膺重寄於話言,或受顧命於宣室。言猶在耳,忠豈忘心?」


    他聲情悲切,相繼就有楊守陳等站出來:「太後,不可以如此。」


    站在最前麵的是首輔商輅,突然想起七年前於謙去世前,曾經請他和其他閣臣到府中議事。


    於謙已經油盡燈枯,但雙目依然堅定:「太後功業未成,即便皇帝年長,勢必不肯還政,屆時朝野上下議論洶洶,必有奸滑之人,鼓動聖上早日親政,甚至逼太後還政。成,則是功臣;敗,也是忠臣。」


    「你等皆是國家大臣,不能好虛名而壞大事。太後所謀不小,雖然一時不願意還政,卻絕不肯篡權奪位,玷汙羽毛,損害母子之情,斷送千秋大業。」


    「你們一定要以武後李顯為鑑,勸聖上忍耐。等到太後年老功成,自然會還政;否則,操之過急,逼著太後生出異心,即便最後還是還政朱家,也必定是人頭滾滾,甚至累及君父,斷送千秋大業。」


    難道於謙預料錯了嗎?還是太後的心已經變了,非要過把皇帝癮不可?


    皇帝見狀,情知不可避免,緩緩跪下:「臣自知不才,願禪讓於母後。」


    章綸叫了一聲「聖上!」便忍不住大哭,相繼有群臣開始痛哭。


    商輅站出來:「太後賢德睿智,輔弼先帝聖上,誌在開創太平盛世,成就巍巍功業,豈會為權勢不顧先帝厚恩,不顧母子情誼,做出晚節不保的事來?你們不要妄自揣度,玷汙了太後的聖明!」


    汪舜華看著商輅:「說得好。」


    她看著眾人:「都起來,好好的日子,好好的事,鬧成這樣,成什麽體統!」


    她看著耆老:「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也知道,近來坊間的傳聞不少。今天,當著皇帝和內外臣工,當著天下臣民,我說幾句實在話。剛才章學士說得很好,商學士說得更好,先帝不曾負我,我如何能負先帝?何況,我的丈夫是皇帝,我的兒子也是皇帝,我為什麽要篡位?就是為了讓先帝在祖宗麵前悔恨識人不明嗎?就是為了讓兒子恨我嗎?就是為了在千秋萬代後留個篡權亂國的罵名嗎?——傳這些話的人,終究是小看我了。」


    她看著皇帝:「天下是朱家的,是你的,誰都搶不走。不要胡思亂想,更不要瞎起鬧,徒令親者痛、仇者快。」


    她看著群臣:「當年我對安國公說:『附君者未必君子,間君者必是小人。』如今也對你們說,要求我早日還政的未必是忠臣,煽動我上位的也未必是真心擁戴我的,但是妄圖離間我們母子的,一定是亂臣賊子。以後再有提這個建議的,定斬不饒!」


    皇帝呆了,不自覺的墜下淚來。


    下麵都重重的呼了一口氣。


    隨即到奉天殿舉行大朝會,接受宗室百官朝賀,宣布了賞賜,威寧侯王越進昌國公,世襲罔替;撫寧侯朱永進保國公,世襲;襄城侯李瑾進芮國公,武靖候趙輔為容國公;定襄伯郭嶽進侯爵,各賜丹書鐵券;王越賜黃金兩千兩,朱永、李瑾、趙輔各賜黃金一千兩,郭嶽賜金五百兩;其他有功人員,一一封賞。


    王越、朱永、李瑾、趙輔、郭嶽等叩謝聖恩。


    這應該是靖難以來最大規模的功臣封賞,四人進封公爵,八人得侯爵,二十四人得伯爵,其中一大半拿到了世襲資格;此外,三十七人進一品,七十八人進二品,一百六十七人進三品,超過三年前征服五省的封賞。


    汪舜華這些年來的愛國主義教育和人才培育得到了豐厚的回報。


    在建極以來的對內對外戰事中,以沐琮、李瑾等為首的勛貴,王越、韓雍為代表的文官,朱永、趙輔為代表的武將,以及李定為首的中央軍事學校的學員和申忠嗣、李成業、王道成等為代表的土木烈士遺孤,以及朱範址等為首的宗室都拿出了漂亮的成績單。陳文偉等16人從布衣百姓成為了勛臣,28名烈士子弟為父輩拿到了爵位,當然其中有重合;朱範址拿到了伯爵待遇,還有5位宗室憑藉戰功拿到了三品以上待遇。


    不僅朝臣高興,宗室們也是喜氣洋洋:不是咱們沒本事,而是以前沒機會。


    看著下麵喜氣洋洋,汪舜華也很高興。是誰說在李世民手裏,風波亭就是淩煙閣;換做了趙構,淩煙閣也就是亂葬崗。


    同樣的中國軍隊,45年在自己家裏被小鬼子追著跑;5年後就敢在朝鮮和以美帝為首的十七國聯軍對打不落下風。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魚水三顧合,風雲四海生。


    不僅參戰和犧牲人員重重有賞,親王各賜黃金一百兩,郡王、公侯和其他參與決策的朝臣賜金五十兩,錦緞百匹。當然事關機密,除了閣臣,就是兵部領導,還有幾位改革健將參與,加起來不到200。


    這些黃金,仿燕然山的樣式,十兩一塊,寓意馬踏燕然,天下一統。


    將軍、中尉和沒有參與決策的朝中大臣,獎勵一年工資;京官和外官無論品級,也賞賜一年工資。


    此外,大赦天下,免除田賦一年。


    普天同慶,皆大歡喜。


    ——這樣大規模高規格的賞賜,在開國以來是絕無僅有的,甚至十多年前都不敢想。尤其此次宗室功臣和有功將士都賞賜的黃金,而不是銀子銅鈿。要知道,建極四年,太後為了自己的名聲,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把兜裏的錢抖了又抖,才給辛辛苦苦幹活的朝臣和心驚膽戰的宗室發了多少獎金。


    除了海外貿易帶來的滾滾財源,其中還有秦皇府的銀山出產的。目前,已經有一千多人在那裏進行開採,去年出產了白銀近五萬兩!


    不到二十年,換了人間。


    錢真是個好東西。


    小劇場:


    景帝:我就知道,舜華必不負我!你們都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德音,嗚嗚~~


    於謙:聖上,您別哭了。


    景帝:我就要哭,嗚嗚~~


    太祖、太宗、仁宗、宣宗:→-→←-←


    隱帝:(ˉ▽ ̄~)切~~,就知道你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人家是怕祖宗們怪罪;再說,皇帝是她兒子,已是大權在握,懶得篡權奪位。


    景帝:你從前不是這麽說的!!(ノ`Д)ノ


    隱帝:(ˉ▽ ̄~)切~~


    宣宗:你可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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