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遼東犁庭並不能讓群臣滿意,反而多了些窮兵黷武、好大喜功的議論,那麽接下來這一戰,任誰都挑不到毛病。


    就在沐琮起身前往雲南不久,西北傳來捷報:「官兵在紅鹽池大破瓦剌軍馬,斬殺甚眾。」


    比歷史上早三年,還是王越,取得了自土木之變以來、自北京保衛戰之後對瓦剌最大的勝利,將蒙古勢力基本驅逐出河套地區。


    河套地區的匪患,由來已久。


    河套西、北、東三麵環以黃河,黃河經此成一大彎曲。北通塞外,南臨關中,西鄰甘涼,東連幽燕,為長安北方藩籬,燕京翼側屏障,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元朝敗亡後,留下了不少殘餘勢力投降明朝,其中很多居住在這裏。土木之變後,北方防線空虛,蒙古勢力趁機大肆南下;尤其景泰五年瓦剌內訌,也先被殺,北虜紛紛南下;不久,加思蘭、孛羅忽和滿都魯等也出入河套。這自然不是友好往來,而是劫掠百姓。


    西北地區改革時,對河套地區的匪患曾經加以驅逐,無奈遊牧民族,多為輕騎兵,官軍則由步兵、騎兵、戰車、火器混編而成,一旦蒙古人放棄牛馬輜重逃往大漠深處,官軍很難有效追擊;加上當時重點在防範宗室地主作亂,因此對於北方的處理力度不夠。


    現在內地已經安定,搜套便成了朝廷最重要的議題之一。當時兵部尚書羅琦建議一次集中十萬精銳一舉擊破套部主力。


    於謙反對:「首先,這裏地廣人稀,地形複雜,捕捉殲滅戰的戰機相當困難,一旦情況不利,蒙古殘部甚至可以利用機動性的優勢逃向漠北,官軍的車營和步兵很難阻止;一旦決戰失利,蒙古騎兵必然大舉入塞,寧夏、延綏、甘肅三邊防務頓時潰爛;其次,河套地區不僅有荒漠草甸,還有沙漠,因糧於敵不可能,集中大量支援於前線也受到限製;最重要的,朝廷現在百廢待興,馬上又要對東北用兵,如果在西北同時進行大規模的兵力投入,恐怕國家難以承受,而且也很難有效震懾蒙古部落。」


    於謙認為:「即便官軍苦戰擊破套部主力,隻要不在河套地區修築完備的防禦工事群,並迅速動員大規模屯墾戍邊,那麽第二年必然有蒙古人趁虛進入河套成為新的套虜。」


    要徹底解決套虜,就要徹底平定北方。這是當年太宗皇帝沒有完成的偉業,如今汪舜華並沒有這樣的信心,但事情還是要辦——先重重打擊一下對方士氣再說;至於構築由邊牆、烽燧、城堡組成的防禦體係,耗費實在不貲——現在北京的建設正在進行,怎麽也要等這裏完工再說。


    建極十一年春,威寧伯王越前往寧夏鎮守。考慮到西北地區分設延綏、寧夏和甘肅三鎮,各鎮奉命獨自承擔轄區內禦邊任務,凡遇戰事,缺乏統一部署,所以多有敗績。


    為有效鞏固西北邊,按照於謙的提議,設立總督陝西三邊軍務一員,以總督為首的文臣總理、武臣統兵和內臣監軍的三權分掌製,加強西北軍事防禦能力,提高各鎮協防禦邊效果,強化中央集權。


    王越到任後不久,韃靼侵犯河套地區,延綏告警,王越率軍趕赴,在榆林派遣遊擊將軍許寧出西路龍州、鎮靖諸堡,範瑾出東路神木、鎮羌諸堡,而自己與中官秦剛守榆林城為聲援。


    明軍各部均獲勝,韃靼軍撤退;但引軍回程途中,延綏又告警。王越馬上回頭趕赴延綏為援。敵軍一萬多人分五路入侵,王越命將軍許寧等率軍將其擊退,隨即破敵於開荒川,諸將追擊逃敵到牛家寨,敵酋阿羅出被亂箭射中逃走。


    建極十二年九月十三日,王越接到情報,癿加思蘭、孛羅忽、滿都魯率部自河套全線出動,向安定、秦州一帶州縣逼近。


    他立刻命令寧夏、延綏等各地鎮撫官員拘收人畜,做好迎敵的準備,自己親領官軍由榆林行至波羅堡。


    王越意識到,如果按部就班地領兵支援,當地占地狹小、糧草不足的屯堡難以駐紮下如此龐大的隊伍。而且到達當地要經過上千裏的跋涉,軍隊疲憊不堪,同樣不利於戰局。另外,擺在他麵前的還有一項艱難的任務,那就是借蒙古主力西行之際,深入邊牆之外的河套,奔襲蒙古軍後方,完成二十年來朝廷所企盼的搜套搗剿。


    王越憑藉著敏銳的軍事直覺,毅然深入河套的軍事冒險,並做好了兩手準備。他分兵給延綏巡撫餘子俊,命其日夜兼程趕赴寧夏,配合當地守軍防備癿加斯蘭的入侵;同時調集了延綏遊擊將軍許寧、宣府遊擊周玉等路官軍近五千騎兵。二十五日晚,全軍從榆林紅山兒墩出境北行,拉開了進軍河套的序幕。


    官軍晝夜兼行一百八十餘裏,首先到達白鹼灘北下營。在該地,王越選派了十二名探子分三路偵查敵情;第二日,全軍又行一百五十餘裏,接著接到了刺探的情報,得知蒙古軍老營在北方五十餘裏外的紅鹽池附近。王越立即作出部署,挑選精銳部隊作為先鋒分作兩哨,分別由許寧與周玉統領。在兩隊兵馬向紅鹽池推進同時,他又派出了一支一千餘人隊伍,以地形為掩護悄悄逼近敵軍營帳。


    當官軍行至距離紅鹽池營帳二十餘裏的地方時,蒙古人如夢方醒,急忙召集部隊擺列陣型。隨後兩翼明軍向著蒙古匆忙布置的陣列發起衝鋒,兩軍在紅鹽池畔展開了激戰。然而,當蒙古軍隊看到從身後營帳裏呼嘯殺出的官軍時,全軍陷入了混亂之中。很快這支蒙古部隊就在明軍騎兵的馬刀與箭矢下變作了一群抱頭鼠竄的烏合之眾。在一片絕望的呼號中,蒙古人紛紛逃向明軍在西北方向上的缺口以尋求活路。滿山遍野的牛羊、駱駝、馬匹,堆積成山的弓箭皮襖,乃至蒙古壯丁的妻兒子女統統留給了明軍。


    紅鹽池之戰以明軍的完勝告終。明軍滿載著戰利品,返回境內,身後隻留下火光沖天的一座座廬帳。


    然而這場出征並未就此結束,在王越紅鹽池之戰取得輝煌勝利的同時,抄掠內地的癿加思蘭、孛羅忽、滿都魯正準備帶著搶奪的財物與人畜撤離。王越領兵回到境內,接著便馬不停蹄地揮師西進,與各路明軍在韋州城匯合,圍堵退走明朝邊境的蒙古主力。


    十月十一日,幾路明軍在紅城兒一地與蒙古軍隊遭遇。這支蒙古部隊約有一萬人,全部披戴明盔青甲,以潮水之勢向明軍衝來。明軍苦戰半天,最終將其擊敗。


    戰俘供稱,這支部隊正是孛羅忽與滿都魯所率領的劫掠明地的部隊,兩人戰敗後驚慌逃往北方。


    十月十三日,明軍再傳捷報。都督劉聚於三岔一地擊敗癿加思蘭部的主力部隊。


    自此,此次河套內外的戰爭最終以明朝的勝利畫上句號。


    紅鹽池之戰,明朝重寫了邊牆內外的勢力格局。自癿加思蘭、孛羅忽、滿都魯三部從紅鹽池之戰以及後續的紅城兒、三岔之戰等一係列戰役中遭受重創後,心有餘悸的蒙古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膽量再次入據河套;而當他們敢入套的時候,已經沒辦法入套了。


    此前餘子俊上疏築牆建堡,但還沒開始修築,就趕上紅鹽池大戰。汪舜華也就同意全力興建工程。東起清水營,西抵花馬池,連綿一千七百七十裏,鑿崖築牆,又在其下挖濠溝,一直連綿不絕。每隔二三裏建置瞭望台、崖柵以便巡視警戒;又在崖柵空處築矮牆,橫一斜二如箕狀,用來瞭望和避箭。動用士兵四萬人,不到三個月就完工了。牆內的土地全部分給軍隊屯墾,一年收穫糧食六萬石有餘。


    可以說,紅鹽池之戰極大地鼓舞了明朝上下,並大大加速了明朝擴軍備戰的步伐。


    王越論功進侯爵,劉聚進晉寧伯,許寧進都督同知,代郭登守大同——郭登年老,幾次上書,汪舜華準了,讓他回京,入朝掌中軍都督府事,總神機營兼提督十二營諸軍事,隨後到中央軍校教導學生;其他有功將士俱賞。


    大家包括王越心裏都很清楚,汪太後給伯爵很大方,拿到世襲資格也不大難,但越往上就不容易了,立了大功,基本就是漲工資、給賜田;尤其拿到侯爵以後,基本上就要到地方鎮守或者在禁軍操練,不再指揮戰事——實在是公爵太貴重,捨不得。


    當然大家心底也就嘆息一下,這樣也好,雖然很難拿到公爵,但能夠永保富貴、蔭及子孫,比起洪武末年的大清洗,不知道好了幾何。


    估計侯爵就是王越的天花板,隻是沒有人想到,他居然能夠突破這個天花板,走向人臣的巔峰。


    稍微遺憾的是,此時的河套平原因為降水線南移,氣候幹旱,降水稀少。


    但這難不住農耕民族。


    所謂「黃河百害,唯富一套」。靠著黃河,這裏早在秦漢時代即屯兵移民,引黃河水灌溉農田;唐曾於後套開挖大型渠道。歷史上清中葉以後,因為人口增長太快,無數破產農民冒著生命危險湧到河套地區發展,這也就是所謂的「走西口」。


    汪舜華是知道這些事的。要想養活這麽多人口,美洲和高產作物遙遙無期,近在咫尺的,就是闖關東、走西口、下南洋;尤其要想確保北京的首都地位,就必須提升北方地區的糧食產量。


    東北已經平定,也吸引了一部分人去搞農業生產,河套平原也必須適度開發。


    汪舜華看中了蔣廷貴,任命他為陝西左參議,專門負責河套平原的水利建設。


    蔣廷貴歷史上在縣令任上病故,沒有什麽名氣,但是他除了是徐埕的女婿,還有個叫蔣燾的兒子,是有名的才子,為對聯文化提供了不少素材。


    汪舜華不知道這些。不過蔣廷貴很早就進入國子監。汪舜華讓徐埕去國子監挑人,因為是同鄉,又兼年少聰明,於是幸運的被徐埕挑中,跟著走南闖北。


    蔣廷貴到陝西後,充分發揮老師兼嶽父的好傳統,實地調查,終於在兩年後拿出了治理方案。


    此時的河套平原要想治理是有難度的。因為黃河在這一帶分為北河、南河兩條,其中北河是主流。要命的是,河套平原雖然地域遼闊,但北低南高,無法引流灌溉。歷史上直到道光三十年,因為烏蘭布和沙漠不斷東侵,黃河從北河改道南支,為自流灌溉提供了便利條件,這才有了王同春的因勢利導,也就有了「塞北江南」。


    然而現在,並不具備這樣的條件。


    蔣廷貴並不氣餒,他首先是利用已有的漢唐水渠。在原有渠唐徠、渠唐徠的基礎上,利用兩年時間,採用改造、新修的辦法,將其貫通,建成一條長38裏的新渠,使一千餘頃荒地俱成沃壤;隨後又開長23裏的清塞渠,受唐徠渠水,灌溉近二千畝。


    此後,蔣廷貴率領上萬民工,歷時五年,沿黃河西岸修築了長320裏的惠農渠,招徠各地萬餘戶到此安家。從此,原本隻能放羊的石嘴山、平羅一帶,成了「灌沃原田三百裏」的農業區;與此同時,他還開浚了昌潤渠、天水渠,溉田千餘頃。


    蔣廷貴去世後,他的兒子蔣燾繼續了他的事業。可能是因為長在塞外,接受了烈烈西風的考驗,這個天才少年沒有13歲夭亡,而是在這裏幹了13年。父子倆用三十年時間,興建幹渠有23條,全長1800公裏,溉田200餘萬畝,形成幹、支、鬥、農渠配套的灌溉體係,再現「塞上江南」的富饒秀麗景象。


    而汪舜華則帶著皇帝,召見王越等重臣商討禦敵之策。


    於謙抱病出席了這次禦前會議。萬歲山的竹瀝確實有用,可惜汪舜華開的川貝冰糖雪梨是甜品,不能多食,好歹讓肺熱減輕了些,隻是如今還忍不住咳嗽。


    汪舜華的眼神暗了暗,到底開口:「此番紅鹽池大捷,足壯我軍聲威;從今而後,朝廷要重新考慮應對北方之策了。」


    自從土木堡之變以來,明朝一直對北方處於防守狀態;尤其建極改元,即便邊境衝突不斷,但仍然堅持防守不動搖。


    而今,是改變這一切的時候了。


    當然不可能立刻進入戰略進攻狀態,但從此以後,南北雙方就進入戰略相持時代了。


    彭時覺得還是言之過早:「前些年國內改革,四方不安;如今戰事又起,百姓不得休息。目下仍以休養生息為要務,不可輕動甲兵。」


    這個提議贏得一片響應。


    於謙開口:「當年勾踐滅吳,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我朝休養生息已近二十年,縱不能報仇雪恥,亦不能龜縮一隅。」


    汪舜華語調鏗鏘:「從今往後,寇可往,我亦可往!」


    口號要喊,但具體怎麽做也要研究。


    戰略相持不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什麽都不做,而是你來我往打得有聲有色。


    怎麽打?


    王越提出:「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自古北人南侵的時間集中在夏秋季節,尤其夏季。這是因為夏天水草豐美,騎兵到處可以放馬,方便劫掠時補給。秋天秋高氣爽,戰馬膘肥體壯,是韃子戰鬥力最強的時候,也是漢地收穫的季節,所以,韃子往往選在秋天南侵。」


    汪舜華垂簾聽政這麽些年,自然知道這個道理;皇帝倒是頭一次參加這樣的軍事會議,隻知道每年秋天都不得消停,卻第一次知道這個道理,很是驚訝,看著母親:「難怪每年秋天邊報頻繁,原來是這個道理。」


    汪舜華笑道:「是這個道理。你以後就會知道,軍國大事,非同兒戲,必須預先充分籌劃謀算,研究萬全之策。隻有在正式動手之前,對一切情況應通盤掌握,對所有可能發生的細微變化,都詳加計算,考慮周全,不打無準備之仗,不打無把握之仗,才能破除萬難取得勝利。否則,一出現意外就驚慌失措,怎麽打仗?」


    王越奏道:「太後所言極是。朝堂廟算,得算多者勝,這個算,就是要把各方麵的可能性,好的壞的、順利的困難的、可能的不可能的都考慮進去,盡可能周到周全、算無遺策,才能打贏戰爭、成就事業。」


    皇帝哦了一聲,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王越繼續介紹:「韃子最虛弱的時候在冬春之時。冬天天寒地凍,弓都拉不開弦,生存已經不易,遑論行軍打仗?到了春天,他們剛從冬天熬過來,尚未養好,正是最羸弱的時候。」


    ——不在這個時候趁你病要你命,不符合兵家「簡單高效的碾過去」之道吧?


    果然,王越提出:「我軍本就對北方地理不熟,如果冬天進兵,未必能討到便宜,倒是春天,是最好的時候。韃子人畜剛剛熬過冬季,本就羸弱;這時候,人馬牛羊都要準備產子,禁不起長途奔襲。如果我軍能用數萬人馬,多路出擊,廣撒網,多布線,就算他們有百萬精兵,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牛羊和人口全都圈起來保護。那時候,讓全線防禦和被動防禦將不再是我軍的困擾,而是韃子的噩夢。」


    「朝廷不求一鼓而定,甚至不必有大的斬獲,但是就是要造成一種聲勢,讓那些剛剛顯懷但還不到臨盆的人馬牛羊知道危險來了,必須馬上躲,馬上跑。這樣,二十年之後,他們人困馬乏,後繼無力,而我軍兵強馬壯,全力出動,就是真正一雪前恥的時候!」


    王越說得咬牙切齒:「當年漢武帝北禦匈奴,深入窮追二十餘年,匈奴孕重惰殰,罷極苦之,這才主動懇求和親。」


    說白了,就是放血。春天打了夏天繼續打,在你最弱的時候重拳出擊。二十年,不惜代價、不計成本,不看戰果、不問得失,持續不停地打,打擊敵人的有生力量、牛羊牲畜、地盤財富等等,但這些不是全部,甚至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打韃子的命門,不給他們任何喘息和繁衍生息的機會!


    汪舜華捂了下肚子,這很殘忍,但是有效!


    國與國之間,是不能講感情的!旌忠祠不答應,顯忠祠更不答應!


    ——當然,這肯定會遭致報復,沒關係,現在已經把韃子趕出了河套,邊牆也在加快修築完善,他們想要跑進來沒那麽容易;即便小範圍突破,也不可能深入,造成的破壞有限。


    方略定下來,就該說人了,從哪裏來?


    王越認為:「數萬人馬,對於朝廷來說,並不困難。不止京營和邊將,還可以調內地的衛所將士前來練兵。」


    這些年京營和邊將交流力度加大,內地倒是沒怎麽動,以後不行,輪流去練手,提高戰鬥力。


    汪舜華點頭。


    這一年十月二十七日,和歷史上一樣,名儒吳與弼逝世,享年七十九;稍微不同的是,沒有在家鄉壽終正寢,而是在北京瞑目而逝。


    吳與弼字子傅,江西崇仁人,名滿天下,是當代名儒,加之他響應了朝廷的號召,樹立了正麵典型,於是下旨贈禮部尚書,追諡「文節」,隆重安葬。


    岷王係江川王徽煝薨,得年80,沒有嫡子,除國;慶王係臨泉王鍾鏶也死了,追諡悼昭,自己是庶子,但是兒子奇湒是嫡出,爵位還得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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