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宮門外頭沒守衛,太後身邊的宮女元微見到虞衍來,衝他福身點頭。


    宋清音跟著身後的丫鬟婆子停在外麵。


    許是虞衍前頭說了宋清音的事,虞衍進了門,宮女笑著過來與宋清音請安,“原是二姑娘來了。”


    元微態度恭敬,宋清音在心裏鬆了一口氣,她便知道姨婆不會不管她的。


    “姨婆在嗎?清音有事尋姨婆做主。”


    言罷,手抹上眼角,瞧著要哭的模樣,受了委屈。


    “二姑娘稍安。”元微攔在宋清音前頭,“娘娘身子不爽,數月以來都是不見客的,二姑娘有事與奴婢說了便可,奴婢為您通傳。”


    來了見不上麵,說出去還有用嗎,折騰了一宿,不就為了能夠見上太後一麵。


    “姨婆何處不適?我手頭上是要緊的事情。”


    元微搖搖頭,“二姑娘但說無妨,娘娘雖見不了您,但您親自來了,娘娘也不會不管您的事情。”


    如此便好了,宋清音忙添油加醋將東宮宋歡歡的事情說與元微。


    元微聽罷,轉頭進門去告與太後,沒多久便出來了,與宋清音說道,“二姑娘寬心,娘娘已知此事,煩您回去等信。”


    招了手喊來幾名內侍,吩咐人送宋清音回去。


    又要等,說與不說又有何差別,宋清音還要再說,元微搶話道,“姑娘不要讓奴婢難做,這也是太後娘娘的意思。”


    事已至此,宋清音心裏再有不平,也隻能壓下往回走。


    也不知要等多久,回去要遭那小潑貨開心的嘴臉,實在難得熬了。


    姨婆這邊走不通,她要想法子給母親捎個信。


    *


    門內,祥獸鏤空香樽裏飄出安神養氣的薄煙。


    一張太妃軟塌上,當今太後高氏著一身寢衣倚在上邊,手撐著頭,神情鬆散麵容紅潤,就連眼角的細紋都掩不了她的好氣色。


    哪裏有半分病痛纏身,起不來榻的模樣。


    虞衍撈起袖子,手上浸了凝脂膏,半跪在太後一側為她揉著身體,這些日子的滋補,喝進口裏擦在身上,太後活活年輕了一輪。


    聽見元微回來的腳步聲,太後眼睛未睜開,慢悠悠問道,“人打發走了?”


    元微說是,“二姑娘不情願,看起來很委屈。”


    太後不以為意,不悅道,“宋畚的三個女兒,大的小的都有出息,前頭的迷了皇帝,後頭的迷了太子,都為哀家盡心做事了。”


    “中間這個最蠢最沒用,不會的東西不學著,一身臭脾氣沒本事,還想著找哀家給她撐腰。”


    太後譏諷笑著搖搖頭,內心嘲一句沒用的東西,另一手抬起來點了點虞衍的手背,手骨,一直往上爬。


    “到底是蠢呐。”


    虞衍手上的動作沒停,多餘的思緒全都藏在穩妥裏,太後的身子越發養好了,再過些日子,隻需穩妥些,便可享事。


    “若是二姑娘回去喧鬧,找上宋夫人怎麽辦?”元微瞧著宋清音不像是能夠安分的主。


    太後從鼻子裏嗤出一個音,“喧鬧?”


    虞衍這一處揉好了,小聲提醒道太後側個身,虞衍又沾了凝脂膏藥,揉在掌心冰涼舒適,敷在身上力氣合適,太後眉頭舒展。


    “鬧也好啊,東宮靜了這許久,若不出點事,隻怕太子要留意到哀家的宮殿裏,皇帝有意放權,狼崽子胃口不小,年紀越大胃口也越大,他還惦記著當年柔妃的事情,哀家不能不多多提防。”


    太後呼出一口氣,在虞衍身上流連的手總算是收了回來。


    “日後的路還長,就盼著天隨人願事事順心。”


    “留一盞燈。”


    元微點點頭滅了旁餘的燈,默然退到外邊,殿內便隻剩下虞衍和太後兩人。


    ......


    人走了,太後才睜開眼睛,虞衍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人,又會醫術又年輕,重要的他沉穩聽話,這是年輕人最難得的地方。


    皮相姣好,在宮裏,除了明豔的女人還有陰柔的太監,太後甚少見過這麽溫和謙恭的,實在合她的眼緣。


    最好的地方還不是這裏,庶民沒身份才是最好。


    坐胎,便要這樣的人選。


    太後的手指遊到虞衍的鼻梁骨上,最終落到他的唇線上,虞衍默默承受著,始終沒抬過眼睛。


    *


    隻燃了一盞燈的地方何止太後的宮殿裏。


    太子爺泡了溫浴,披了一件端坐在案幾麵前,仔細批完了梁安帝撥下來的折子,左右等不來那幺女,又拿了一本策論來看。


    如今燃燈過半,外頭夜色更濃,天越發黑了,太子爺將策論扔置一旁。


    爬個樹而已,身上究竟蹭了多少泥,洗了這般久,難不成怕他挖地洞躲了。


    那幺女當真出息了,敢叫他等許久。


    陸太子不耐煩起身,正打算去找人發難,誰知道他才起身還沒抬腳,便聽到門口傳來了聲音。腳步聲到門側便停下來了。


    陸矜洲抬眼看過去,地上垂著的影子拉長了也矮,就是墜著的鬆花簪子招搖了些。


    影子也晃來晃去,和它的主人一般不老實。


    “躲什麽?來了不敢進來見孤,去這般久惹什麽事了,縮著你的頭躲什麽躲?”


    陸矜洲坐回去,他也不拘著過去拿人。


    宋歡歡自然是想了在外頭睡,但她想著還沒回來的宋清音,又覺著不行,別人出去借刀了,這刀要駕到她脖子上的,她不能躲。


    兩隻手拖著前頭,嘴裏緩緩說道。


    “殿下,您在忙,奴怕打攪了您,耽誤您的事。”


    小姑娘人沒出來,聲音在外頭冒了。


    宋歡歡心裏酸澀,不是她扭捏,而是剛剛沐浴的時候,不碰巧了,前頭拱起來的軟綿,酸軟著疼,走路都有些泛著不適。


    今兒個在馬車裏,陸太子也沒怎麽,不知道為何就不自在上了。


    素日裏也不拘束特意去吃什麽養的東西,這毛病仿佛與生俱來,走路快些顛簸到了都疼,但一想到待會一遭不簡單,宋歡歡那嘴就癟了起來。


    一雙小手扒著門縫,好久才探出來半張芙蓉麵,瞅看著陸矜洲。


    陸矜洲思忖不明白,怎會有人頂著一雙純情似麋鹿的眼睛,做盡不安分的事情,你就不能對上她的那一雙眼,生得好看勾人。


    瞧久了會不忍心,會被吸進去。


    就,舍不得玩了。


    “再不過來,頭別要了,孤數到三。”


    陸太子沒心思和她耗,不過就是稀罕少見的玩意,不能在他手上翻出浪花,恃寵而驕,可以寵但是不能驕。


    不治治,瞧瞧是不成了。


    陸太子沉了聲,“一、二、三...”


    陸太子半點沒給人喘息的機會,宋歡歡看男人冷下來臉,心裏還沒盤算好,顧不上許多,拔開腿往這邊跑過來,帶來一陣疾風,衝陸矜洲這邊過來。


    風裏帶著香,不是脂粉味,就是單純的女兒香,這種香少見,他上次沒辨出來,依稀明白,許是自帶的。


    陸太子聞恍惚了鼻子,一時之間忘了他數數的事情。


    “不過幾日,不規矩了。”


    宋歡歡跪在小幾旁,將地上的策論撿起來,規矩放在小幾的一角。


    “殿下說哪裏的話,奴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以您為先,處處為您考慮的。”


    陸矜洲看著她的嬌俏模樣,隨意拉了拉嘴,“用過膳就沒了人影,孤說你,你不認便罷了,還敢頂嘴。”


    宋歡歡搖搖頭,還是那副乖巧模樣。


    “奴不敢,殿下說什麽是什麽,奴豈敢與您頂嘴,殿下心裏不痛快,奴也不會痛快的。”


    言下之意,她何必尋自己的不痛快。


    “奴一早便過來了,瞧見潭侍衛往殿下的屋子裏拿了許多的折子,想著您要批閱,朝政的事情,有譚侍衛在,奴總不好在旁邊礙手腳。”


    想必是還記著早間的事情,潭義不許她進去,避嫌的借口用在這裏倒是完美。


    但陸矜洲能信?


    幺女心裏的主意多著呢,說不定耍的是欲擒故縱。


    “殿下泡浴沒絞發嗎?雖說這幾日熱天爽朗,夜裏也不該貪涼,縱使殿下身子骨硬朗,也不該不上心呀,吹了涼風,夜裏該頭疼了,奴為您絞發罷。”


    小姑娘說完,起身從一側的置物架上拿了帕子。


    她還沒碰上陸太子的頭發,就被人攬腰抱了過來,陸太子嗓音低沉,問,“洗好了?”


    宋歡歡真被顛得疼,大概真是老天賞的,不知道別人會是不會。


    隻,今日疼得最厲害了。因有了恩賜,這番對比,更襯得她腰細後窄。


    宋歡歡的私事她藏習慣了,怕說出被陸太子拿捏住逗她玩,暗自穩了穩心緒,溫聲回道,“好了。”


    “殿下,門還沒關呢。”


    小姑娘不抬頭,耳朵尖兒紅了,從嘴裏慢慢冒出來一句話。


    “哦?孤竟不知道你還會害羞了。”陸矜洲微一勾唇,眯了眯眼,沒提關不關門的事情,反著問她,“素來膽子不是大麽?”


    幺女穿的襦裙,前頭看似束得緊鼓鼓的,實則鬆鬆散散。


    折子批累了,策論瞧久了眼睛酸,太子想閉上眼來,好好休息,看多了會晃。


    第15章 哪個不是拔尖兒的標致。……


    東宮裏的婢女多,模樣好的,身姿妙的,陸太子是梁安帝極出色的兒子,從前建東宮,沒少在這些地方費心思,無論是建園林還是挑上來伺候的人,還有各家送的。


    有盼著能得陸太子青眼,便是不求高位,做個通房暖婢子也是光宗耀祖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尤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宴時陳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宴時陳羨並收藏尤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