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兒個看,怎麽就不是那麽一回事。


    “殿下不是不喜歡奴給您摘的果子嗎?”小姑娘臉皮子薄,臉早紅到耳後脖子處。


    “裝傻充愣。”陸矜洲嫌她的頭發隔在中間礙事,心裏索性捏成一把全都撥到一邊去。不撥開不知道,幺女的脖子後頭都羞紅了。


    “膽子這般小,宋畚把你放進來能成什麽事。”


    好端端的動手動腳,如今又扯到她爹身上,“孤的牙口不好,吃不了脆生生的果,倒是在手上捏些軟軟的玩物,比如什麽呢?”


    “還要再過些季節,園林裏的果子結得好,處處都脆,殿下愛吃軟的,需要過了桃季呢。”


    男人說的話,溫熱的氣息都灑在小姑娘的後襟處。


    如今正值暑熱,她穿的內襯,外頭挽了水妍的紗衣,能遮什麽呀。


    “殿下,奴爬了樹,身上汗津津一點都不香,不若待奴回去,準備好了再來侍奉殿下罷。”


    小姑娘是有這個心思,但她壓根就沒有準備好,何況在馬車裏鬧起來,傳出去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會將她淹死的,隻怕要被人詬病成放.蕩的女子。


    陸矜洲本想著逗她玩玩,沒想到宋歡歡給他送桃果,單純的隻是想讓他吃罷了。


    竟然沒有別的意思,心裏說不上來,那三分不得勁是什麽勁。


    大概是,他心裏的火氣還真有些起來了,沈煜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


    “殿下,宋二小姐進宮去了。”


    東宮裏管事姓楊,年逾五十,在東宮主管許多年了,做事穩妥有餘,陸矜洲一回來,便將紫竹園的事情報上來。


    “砸便砸了,一律記下來差人送給宋畚,他的女兒在孤的宮裏胡作非為,這也不是第一個,該賠的東西按雙算,至於進宮麽。”陸矜洲翻翻桌上的折子,“何時走的?”


    楊管家說,“剛走沒多久,估摸著時辰也該到了。”


    前後腳的距離,難怪那幺女失神看著外麵,“殿下。”想來是瞧見了。


    宋清音沒那麽大的臉麵敢去找聖山告狀,此舉恐怕是找太後。


    “愛去便去,叫人吩咐柴房準備兩牆木樁子,宋清音回來,叫人守著她去劈柴,不劈完不準吃飯。”


    宋歡歡手裏的薄繭不是說劈柴劈出來的嗎,陸矜洲不信那繭子。


    宋畚兩碗水端不平,那麽疼他的二女兒,既然如此,就用嬌生慣養的二小姐的試試東宮裏的斧子,劈上十天半個月,瞧瞧她手裏能出個什麽東西。


    “好好吩咐去,要是她不聽管教,那就找粗使的婆子,不聽話拿棍子敲,人打死了算在孤的頭上。”


    也算是給幺女一點薄麵子,人爬了那麽高的樹給他摘桃果,既然說了護著她,就護著一點點唄。


    陸太子手抬起來,五指蜷了蜷,是他的手小了,幺女給他挑的果子還真剛好趁著手了。


    第14章 不治治。


    宋清音趕快馬進宮,到了宮門口已是宵禁時分,宮門幽閉。


    若非太後陛下宣人進諫,閑雜人等決計進不去,宋清音被攔了手裏拿著進宮的腰牌,在門口撒潑,非叫守宮門的侍衛將門開了。


    宮內的規矩多,比起東宮更沒有情麵可言。一旁的女婢婆子拉著宋清音,小聲規勸道,“小姐,我們回去罷....驚擾了聖駕要被砍頭的。”


    屆時,恐怕宋畚來了,也難逃一死。


    宋清音天生的蠢,她平日裏還能靜下心聽一聽,如今受了委屈,哪裏能聽得進去。


    她前些時候還慶幸呢,家裏大的小的都沒她時運好。


    回想想,她的親姐姐宋清瑜被抬進宮內伺候陛下,隻是個美人名分,要與那麽多人共伺一夫,指不定要怎麽熬,宋歡歡更不用說,身份低賤,更是無名無份。


    她進東宮伺候太子,太子殿下沒有女人,後院幹淨,母親也說了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外室女,宋歡歡遲早要被她收拾的。


    誰知道呢,短短幾日,宋清瑜已經從小小的美人爬到嬪位了,有了無上榮寵,宮內的人,誰不知道瑜嬪。


    宋清瑜是她的長姐,兩人私底下不和氣,表麵上宋清瑜好過,也是為她爭光了。


    私底下的暗暗較量,誰會拿到台麵上鬥,宋家的名聲最重要。


    “一群沒見識的東西,太後可是我的親姨婆,瑜嬪更是本小姐的親姐姐,敢攔我的路,耽誤了事情,本小姐讓人將你們的手全都砍下來,砍了雙腿叫人騎馬拖著在地上爬。”


    她叫囂著,好在夜深了宮門口沒人,否則叫人聽去,隻怕要說宋畚的官大威嚴重,家裏的女兒也敢到皇宮裏撒潑喧囂了。


    “快點讓開!若叫瑜嬪知道了你們薄待了她的親妹妹,在陛下麵前參你們一本,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她如今在東宮被宋歡歡收拾成這副模樣,不得見太子的麵罷了,就連東宮裏的低等丫鬟和皇宮的看門狗也敢給她臉色看。


    果然宮裏都是捧高踩低的東西,難怪宋清瑜位分不高,處處都有人提起她的大名。


    有好的誰不惦記,不想上去沾沾光。


    可如今宋清瑜的名頭搬出來也沒什麽用了。


    宋清音手裏的腰牌,幾乎要甩到守宮侍衛的臉上戳到對方的眼睛裏,奈何對方聽也不聽,兩柄紅長矛槍攔在中間,管你是誰的親眷,半點情麵不給。


    冷冰冰四個字吐出來。


    “擅闖者,死。”


    宵禁過後,便是朝中重臣,沒有皇帝的召見,照樣死路一條。


    宋清音身邊跟著的人,聽見這句話心神大作,誰想都不想陪著宋清音把小命搭送在這,連番勸阻她。


    “小姐,您先回去吧,實在不行,明日奴婢們再陪著您來。”


    言罷了,互相使了眼神手上動作分成兩把把她的兩隻臂膀拖回來。


    “皇宮禁衛不是鬧的,若是被老爺知道了,隻怕要遭到連累,老爺不痛快,您想要改變處境就更難了小姐。”


    勸不聽,隻好拿宋畚來壓一壓了。


    宋清音心裏的氣憋著,被丫鬟婆子拖到一邊,幾人見她氣鼓鼓,但沒動作,便知道這幾句話,她聽進去腦子裏了。


    正在心中慶幸,能聽進去便好,要再哄勸一番將宋清音哄勸回去,後頭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和軲轆聲。


    馬車停在宮門前,下來個模樣清雋作郎中打扮的男子,手裏提著藥匣子。


    他摘下來腰牌,遞過去給守宮門的侍衛,可恨的是,那兩人也就看看便收起來長矛槍放行了。


    宋清音瞪大了眼睛,推開周遭的丫鬟婆子,衝上前去大喊著罵人。


    “憑什麽他能走,我不能走!”


    就怕人跑了,一隻手拽著郎中打扮的男人袖口,“你停住,憑什麽我們的宮牌都是一樣的,你能走本小姐不能走,說不明白,你想進去!休想!”


    周圍的侍衛冷漠著臉不解釋,那些個婆子還沒上來,男人退了幾步,笑得溫良無害,她生了一張白嫩清冷的皮囊,若不是身形比女子要魁梧些,恐怕要認錯。


    雖少了一些陽剛之氣,人還是俊俏的。


    宋清音擦過他的手,觸摸上去也是冰涼得很,活像個死人。


    但人在她麵前好生站著,溫潤笑著和她說話,謙遜有禮,“姑娘有何事?”


    宋清音愣不過半響,隨即恢複了那副高高在上趾高氣揚的模樣。


    “太後是我親姨婆,這群沒根沒長眼的守門狗,認不得貴人不放我進去,你是哪家的人,憑什麽說進去就進去了。”


    她端架子說話,想拿權勢逼人,叫人帶著她進去。


    男人淡笑著,朝宋清音作揖行禮道,“草民虞衍,有眼不識泰山,拜見宋小姐。”


    能叫太後一聲姨婆的世家,除了宋家沒別的了,雖然不清楚對方的排行,但尊稱一聲宋小姐,便不會讓人挑出錯。


    “還算你有禮數,難怪一身寒酸的郎中打扮,瞧著麵生,原來是個庶民。”宋清音拉了臉不屑說道,原在心裏想著,或許是哪家沒名氣的公子,給兩分薄麵。


    區區一個民間郎中有何不好驅使。


    宋清音擺架子,狐疑問道,“你這麽晚進宮做什麽?誰宣你?宮裏不都是有太醫當值麽?”


    郎中禮數做全,倒也不瞞,如今太後的事情,不少人清楚,宋清音是個閨閣小姐,沒聽說也不奇怪。“太後娘娘身子不爽,宣草民進宮為其診治。”


    一聽是去太後宮裏,宋清音心裏暗喜,仿佛沒發生她前頭拉人袖子的事情。


    厚著臉皮,別人占她便宜,非要巴著她。


    “你是頭回進宮罷?如今得了宣召也算得臉了,皇宮內院不比外頭,你個小小庶民,難免會走錯。正好本小姐要進宮見婆母有急事商量,便同你走一遭。”


    “看你也像讀過幾年書的,你放心到了婆母麵前,我會為你美言幾句。”


    宋清音後頭這句話,明上是一顆糖,暗地裏威脅男人若是不帶她進去,太後哪裏就不是好言好語了。


    男人微微躬身的姿勢沒動,掩在長睫底下的眸子一頓,笑著應了。


    “能得宋小姐幫忙,虞衍銘感五內喜不自勝。”


    *


    太後的宮殿是先帝建的,但不是建給太後,而是一位心尖上的病美人。


    皇宮的東南方,離禦花園近,靠假山臨水,更有大師端風水盤看過說這裏好,更重要的是安靜養人。


    平日裏有人少來,戒備卻很嚴謹。


    入了夜周圍巡邏的人隻多不少,宋清音想著外頭冷臉侍衛的紅矛槍,心裏忽就後怕了起來,她適才還好在外頭嚷了沒幾個人聽見。


    如今。


    那姨婆年齡小的時候見過一回,也不知賣不賣她麵子,會不會幫她撐腰...


    宋清音左右偷看,她雖然說了領路,實則也就過過嘴皮子,她雖然跟著宋夫人進宮赴過宴,宮裏貴人多,怕衝撞到了惹事,宋清音處處都省著神。


    她一氣之下非要進宮來找太後,也是想著回家去父親斷然不會為她做主,母親再疼她在太子麵前恐怕也會叫她忍下來。


    宋清音也是過了為難日子的,她就怕宋歡歡飛上枝頭混得如魚得水。


    她會嫉妒得發狂。


    皇宮富麗堂皇,地方最大,沒人牽引著真找不到北。


    宋清音走在後頭,虞衍在前頭,看他熟門熟路的樣子,想必不是第一次進宮,宋清音心裏莫名慌了。


    這男人莫不是誆騙她不成。


    宋清音越想越怪,這麽晚了,姨婆召郎中進來做什麽?


    沒等她多想再問,已經到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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