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臉色慘白,答到最後的時候, 他幾乎是趴在地上,整個人像水裏撈出來的, 說不出話來。四貝勒和直郡王麵麵相覷,最後道, 改日再問。


    「起來罷。」胤禔把胤礽扶起來, 他沒有那個看別人倒黴就特別高興的癖好, 看見一向驕傲的胤礽變成這個樣子,胤禔心有戚戚, 並無幸災樂禍。


    如果說之前的胤礽還有些虎死架不倒的氣勢, 這會他汗流浹背, 就真顯著落魄了。


    「太、二哥您有話要稟告汗阿瑪嗎?」胤禛道:「之前皇上也說了,二哥說了什麽, 要代奏。」


    「我……」胤礽升起了一點微弱的期待,如果汗阿瑪還願意聽自己說話,他認輸、他低頭,會不會結果稍微好一點。於是他道:「臣有罪,請大哥和四弟代為稟告汗阿瑪,胤礽多賴汗阿瑪撫育,絕無謀害君父之心,隻是難以約束屬下,以至今日之禍。此皆臣之過。」


    「指斥乘輿,心機詭譎……」


    康熙在幹清宮裏看著胤禔和胤禛的問話記錄,不僅沒有緩和情緒,反而更憤怒了。胤礽說的一切都被老皇帝看成了狡辯。


    「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說的就是他!」皇帝氣的雙手發抖,站在幹清宮痛說胤礽的種種不是,簡直要把這個兒子罵成當代頭號不忠不孝之人。


    胤禔聽的皺眉,等到康熙開始說「朕當年就該看出來,當初西征的時候,他就盼著朕早咽氣!」他終於忍不住了。


    「汗阿瑪,兒臣有一言,請汗阿瑪許臣說出來。」


    氣的喘粗氣的皇帝看著他,道:「說!」


    「當年西征,兒臣回京的時候,曾見過二阿哥為汗阿瑪的病情垂淚。」胤禔呼出一口氣:「他是怕您擔心所以麵上不顯。二阿哥是皇上一手撫育養大,今天他也說了,是他的罪他認,但他絕無謀害皇父之心。」


    「那是他巧言令色,詭辯!」


    康熙說著說著更氣了:「到了這個地步,他不過是為自己開脫罪名,你還替他說話!他做了多少事,朕叫你問話已經說了不少。你倒是記得他還是你的弟弟,可他記得有你這個兄長?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是朕的兒子!」


    「汗阿瑪……」胤禔也上火了,平時康熙很冷靜,怎麽今天這麽失常。把胤礽說成十惡不赦,臭名昭彰對他有什麽好處?


    到最後人家不還是要說,是康熙皇帝教子無方,以至於今日之惡果!


    「胤禛!」康熙抖著手指著胤禔,「你給朕把他送到、送到……」


    四貝勒好怕皇上發怒,說把直郡王也送到宗人府去。老爺子誒,您可別再折騰了。


    他提著心,所幸康熙最後擠出一句:「把他給朕送回郡王府,讓他在家反省,想明白是朕的兒子,還是胤礽的哥哥!」


    胤禛和胤禔一起出來,此刻他心中唯有感佩,或許有人會覺得直郡王太蠢了,引火燒身惹怒天子。但胤禛覺得,大哥能秉著公平之心,為二阿哥說話,足證是真的為人坦誠厚道,心底無私。


    過去那些事他不知道,但直郡王今天說出來的,胤禛信了。其實他也覺得,二阿哥沒有弒父之心,而且他認為,皇上非要逼著太子說自己弒父,有害無益。


    三綱五常,父為子綱,這是有先後關係的。太子到了要弒父的地步,難道皇上就清白了?


    從來有慈父方有孝子,如果兒子和父親失和,那麽做父親的多少也會被人視為「對兒子過苛」或是「對兒子過於寵溺」。


    總之,做父親的對兒子的行為要負責,皇上對太子的行為脫不開幹係。


    「弟弟佩服大哥。」哥倆上了馬車,胤禛就道:「易地而處,今日若是弟弟自己,怕是不敢為二哥說話。」


    「你能這麽說,足見你在我的位置,也會替他說句公道話。」


    胤禔嘆道:「其實我不隻是為了老二。說實話,他那些事我聽說過一些,也生氣。可四弟想過沒有,咱們問話有些事情是風傳,有些根本是攀咬。汗阿瑪今日若是由得人這麽對待胤礽,他日咱們兄弟若是也被人攀咬,會是個什麽下場?」


    還不到而立之年的四貝勒心裏一沉:「大哥說得對,放任臣子攀咬皇子,這是惡例,不可開。」


    幹清宮中,康熙這會還在大喘氣,卻在西暖閣裏靠著看奏摺。梁九功叫來了太監為皇上按肩撫背,梁公公站在一邊勸道:「主子,氣大傷身,您千萬保重啊。」


    康熙喘氣勻淨了些,聞言睜開眼笑道:「朕沒生氣。嗐,到了這個時候,還能站出來給胤礽說話的,也隻有老大了。」


    有些話康熙不會對太監說,但他發落了胤禔,打發了胤禛,就一直在想年輕時候讀史書的事。當年康熙還不到二十歲,侍讀學士陪著他讀書,念到通鑑與唐書中太宗廢儲的事情。


    彼時康熙覺得,李世民太不果斷了,與其讓仁懦的李治上位,還不如在廢掉李承幹之後,讓魏王李泰馬上入主東宮,焉知李治不能保命。


    後來立了太子,康熙又想,自己同胤礽絕對不會到太宗與承幹的地步。


    可如今太子廢了,又要清算罪名,打擊同黨,又要考慮下一位儲君人選的時候,康熙才明白太宗李世民的心情。廢太子是疼愛了幾十年的兒子,還有餘下的其他子胤,難道真的讓一個心機詭譎之輩繼承皇位,任由他琢磨兄弟嗎?


    為君為父,如何忍心。康熙將手搭在額頭上。所以當時他雖然生氣,可現在氣平,他還是覺得,胤禔做的對、做的好。若是此刻胤禔落井下石,任由旁人攀誣胤礽,自己又會是什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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