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個條件。”


    男子的嗓音在漆黑的夜裏冰涼入骨,阿珠聽著,隻覺心口陣陣發顫。


    阿珠硬著頭皮:“什、什麽條件?”


    男子勾著殷紅的唇瓣陰柔地笑,俯身貼近了阿珠的耳畔,語氣涼浸浸的,“別想著騙我,若是被我發現你騙了我,我便將你的皮扒下來,再一刀刀地割下你的肉喂狗。”


    男子的氣息溫熱,吐出的話卻是冰涼。


    阿珠已然嚇得說不出話來,隻能呆愣愣地點頭。


    男子鬆開了掐在少女脖子上的手,拍了拍阿珠嚇呆了的肥嫩小臉,懶洋洋道,“暫且放了你,記得別把今夜的事說出去,否則…。”


    男子的話雖未說完,但阿珠已經看出了他眼中的陰厲。


    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


    阿珠已經不記得那夜自己是怎麽回來的了。


    隻記得竹磬兒說她跟丟了魂兒似的。


    距離阿珠守夜那日已經過了五六日,這幾天阿珠去守夜過幾次,並未見到那人的身影。阿珠心中不由得放鬆了些許。自那夜聽了那人“扒皮”“割肉”的威脅之語,她便夜不能寐。


    她不僅心情有些蔫,吃也吃不好。於是憂思成疾,這日一早起來,竟是有些頭昏腦漲,臉頰發熱得緊。竹磬兒給她擰了浸了涼水的帕子來敷臉,卻依舊不見痛快。


    “要不,今兒跟管事嬤嬤說一聲,你就在屋裏歇息吧。”竹磬兒擔憂道。


    阿珠無力地擺擺手,兩個臉頰紅得像炭烤的大蝦:“告假是要扣工錢的,我也沒什麽事,吃點東西就好了。”


    “那我給你盛點粥來。”竹磬兒連忙去了後廚,端了一碗白粥,且拿了幾個白麵饅頭過來,“快來喝口熱的。”


    阿珠喝了幾口熱粥,心裏雖好過了些許,可麵上依舊灼熱得很。喝完粥阿珠便去劈柴課,往日都是一身的力氣,今兒卻是一點兒使不出來。


    恰逢遇到巡視的曹良喜,逮住她更是嗬斥了好幾句。阿珠暈頭轉向的,隻能抓著斧子又是一陣劈。好不容易劈完柴,阿珠已是渾身發熱了。


    ……


    翌日,阿珠發熱的更厲害了。劈完柴便坐在門檻上休息,愈發覺得頭暈了。


    洗菜的錢嬤嬤瞥見阿珠無精打采地坐在門前耷拉著腦袋,便上前瞧了一眼。“哎呀,丫頭,你起水痘了呀!”


    少女白嫩的頸項上起了好幾顆紅點,瞧著怵人的很。


    “水痘?”阿珠蹙眉,伸手撓了撓脖子。


    “哎呀,不能撓!”錢嬤嬤放下菜擦了擦手,仔細看了幾眼阿珠的脖子。


    “我家娃娃小時候也起過水痘,這個可千萬不能撓,撓破了會留疤的。”錢嬤嬤憂心解釋道。


    “啊?可是我好癢啊嬤嬤。”阿珠縮回了手,委屈巴巴道。


    “我和管事的說聲,這得你給叫個郎中來,你快回去歇著吧,記得可千萬別瞎撓啊。”小廚房的錢嬤嬤一直挺喜歡阿珠的,隔三差五地給阿珠塞吃的。就好比前幾日那桂花酥,就是錢嬤嬤偷偷給阿珠的,旁人那都是沒有的。


    今兒見她病了,就仿佛見到自己孩子病了似的,擱心眼兒裏心疼著急了。


    阿珠聽罷,便回屋歇了半晌,再醒來時發現臉上竟也起了許多紅點。恰好錢嬤嬤帶著郎中過來,老郎中看了一番阿珠麵上的紅點,再替她把了把脈,確診是水痘無誤後,便開了些清熱解毒的方子。


    竹磬兒拿著方子去抓了藥,回頭便把藥給煮了。錢嬤嬤也給阿珠單獨開了夥食。望著兩人忙前忙後,阿珠切實感受了家一般的溫暖。


    不過阿珠這水痘也是來得正好。這幾日,王吉祥雖未在東廠歇息,但卻吩咐了手下暗自物色侍寢的人選。稍有姿色的婢女侍監皆會被管事公公記下名兒來,阿珠恰因起了一臉水痘,正好躲過這事。


    不過竹磬兒卻被記下了名字,因而這幾夜都急得睡不著了。阿珠也急,竹磬兒是她在東廠最好的朋友,她是絕不能讓她受到王吉祥的欺辱的。


    後來聽錢嬤嬤說,這麽多年來王吉祥還是更偏愛男子的。因為身在宮裏不敢太放肆,便會每月挑幾日來東廠院落歇息,而那些相貌清秀的小侍監便成了他下手的對象。


    至於女子,其實也隻是他圖個一時新鮮,並不上心。


    第5章 錢嬤嬤這話一出,阿珠和竹……


    錢嬤嬤這話一出,阿珠和竹磬兒都安心不少。


    果然王吉祥今夜歇寢時,依舊召的是宦官,而且聽說那宦官美貌比之女子尤甚。後廚備晚膳時,嬤嬤丫鬟一邊擇菜一邊閑聊,阿珠劈完柴就在一旁聽著,再聽到那小侍監因為相貌,慣受廠督寵愛時,不由得想起了上次在平西湖那人瑰姿妍麗的模樣。頓時心頭突地一跳,莫名有些不安。


    再去問那宦官姓名,丫鬟婆子都是搖頭不知了。


    或許因為是上次鬧出了人命,王吉祥最近都收斂了些許,不敢再將那些侍監折騰了半條命去,近來幾夜侍寢的小公公,也皆是無恙,至於其中何種屈辱,外人也是不得而知的。


    至於那人,阿珠依舊沒再見到。


    因為阿珠患的是水痘,不能見風,而阿珠又不想被扣工錢,所以她這幾日都是帶著頭巾劈的柴,不過因為身子不適,動作不免慢了些許。整天盯著她糾錯處的曹良喜更是借機好好訓斥她一頓。


    她此下可真是身子不爽利,心也不爽利了。


    ……


    今兒是個陰雨天,夜裏月色不顯。濃如墨的雲烏泱泱地壓著頂,涼津的雨滴淅淅瀝瀝地沿著屋簷落下,啪嗒幾滴掉在了窗台上。


    這樣冷的天氣,那肥頭大耳的廠督竟是還有心思在東廠歇了寢。


    “吱呀。”竹磬兒拿下了木撐子,糊著油紙的窗戶瞬時關得嚴嚴實實。


    “這樣的天氣還點名讓你去守夜,擺明了就是折騰人!”竹磬兒怒氣衝衝的,“這曹良喜未免太過分了些!”


    阿珠趴在榻上甕聲甕氣道:“沒有辦法啊,曹良喜現下整日盯著我,我想偷懶都不行。”


    今兒本輪不到阿珠守夜,可本該當值的宮人病了,曹良喜得知後竟也不吩咐按擬好的排班輪下去,而是直接點名道姓地讓她李元珠去。


    人在屋簷下,哪敢不低頭。曹良喜如今算是半個主子,阿珠自然不敢不從。麵上還得歡歡喜喜,畢恭畢敬額地應了,其實心裏早就氣得窩火。


    “真是小肚雞腸,那日你不過是多看了他一眼,竟是記仇到今天!”竹磬兒坐會榻上,一臉嫌惡,“早就聽說閹人向來斤斤計較,如今看來這話果然說的沒錯。”


    “你病可是還沒好全呢,若是今夜吹了風,受了涼,怕是又得嚴重了。“竹磬兒憂心忡忡,“還是我替你去守夜吧,你這樣去我一點也不放心。”


    “那可不行,若是被曹良喜發現了,咱倆都得受罰!”阿珠擺手,“曹良喜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可勁兒給人穿小鞋啊!”


    “他現下已經盯上我了,可再不能禍害了你!”阿珠說著,伸手拿起妝奩裏的小銅鏡對著自己照了起來。


    竹磬兒聞言歎氣。


    喝了幾天老郎中開的藥,身上的水痘果然消了下去,現下也隻剩下一些紅點了。阿珠縮在暖和的被窩裏,小手拿著銅鏡對著自己照啊照的,一邊數著自己臉上的紅點還剩幾多。


    “阿珠你還敢數呢,錢嬤嬤都說了,數水痘長麻子,你可別等水痘消了,長出一臉麻子來咯。”竹磬兒躺在自己的榻上打趣道。


    “竹磬兒!”阿珠憤憤喊,掀開被窩作勢要來撓綠竹的癢。


    竹磬兒非但沒怕,還嬉笑起來。引得阿珠立刻上手來撓她腰上的軟肉來,竹磬兒便頓時癢得笑出眼淚來,嘴上連連求饒。


    “哎呦,哎呦,我不再說了,好姐姐,好姑娘,饒了我罷!”竹磬兒拉著阿珠的手討饒,清秀的小臉憋得通紅。


    “怕了吧,看你以後還敢拿我逗趣!”阿珠插著腰喊。


    就在二人嬉鬧之際,門外已有人敲門催促阿珠去守夜。阿珠聞言悻悻收手,換好衣裳便去了內承運庫。


    今夜她守的是庫房,除她以外,還有內承運庫的宦官小玉子。


    小玉子先前和小冬子交好,阿珠也曾與他說過幾句話。如今二人守夜,恰好還能做個伴。


    “小玉子,你知道今夜廠督召的誰侍寢嗎?”阿珠好奇問。


    小玉子搖頭,“我也不知,隻聽說生的貌美,比女子還好看呢。”


    聽到比女子還好看,阿珠莫名想起了那夜在平西湖遇到的怪異男子。


    雖是陰氣森森的,那臉確實生得極為美貌的。


    兩人聊了一會兒,都生了些許困意。阿珠便站在門口打著盹,那邊的小玉子也已經堅持不住地坐在了門檻上貼著牆打瞌睡。


    到了下半夜,忽聽不遠處廠督的院落傳來人的叫罵聲。


    阿珠瞬時驚醒,隻聽到曹良喜尖聲尖氣地喊。


    “廠督吩咐了,你們今天務必把那侍監給抓回來,若是抓不到,通通都得去領罰!”門外一個尖利的嗓音在寂靜的夜色裏分外清晰,活像隻被拔了毛的公雞。


    阿珠豎著耳朵,也仔細聽了一會兒,差不多聽出了事情經過來。大致便是今夜給廠督侍寢的宦侍將廠督傷了之後便跑了,現下廠督惱羞成怒要抓人,正派番役四處找著呢。


    “這人膽子可真大,連廠督都敢傷。”小玉子也被吵嚷聲驚醒了,不禁咂舌,麵上雖有些不敢置信,但還是頗為幸災樂禍,“不過廠督這回總算踢到硬子兒了,真是活該!”


    阿珠也覺得王吉祥挺活該的,害死了那麽多人命,遭報應也是應當的。


    曹良喜話音剛落,那群廠衛便魚貫而出。


    阿珠警覺地抬頭,便見一群戴尖帽,著白皮靴,穿褐色衣服並係著小絛的人。一行人都往平西湖的方向匆匆趕去,想來便是錢嬤嬤口中常提到的檔頭們。他們往日都是負責東廠偵緝的瑣事,現下定是去捉人去了。


    曹良喜瞥見阿珠他們兩人還在這偷偷摸摸瞧著,頓時站在對麵院落指著他二人罵道,“沒點兒眼力見,還站在這兒做甚!”


    “待會兒會有廠衛來親自守,你們兩個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


    聽到這話,二人連忙欣喜點頭。


    “得嘞,公公您先忙著,奴才先告退!”小玉子巴不得能提前走,現下聽了曹良喜的話,更是高興的很。


    “奴才也告退。”阿珠也開心,能回去早點睡覺當然是好事。


    曹良喜白了二人一眼,扭著那肥碩的身子走了。


    ……


    夜雨稍停,路上卻仍有不少積水


    穿過巷子,阿珠的裙角已濕透。


    阿珠收起油紙傘,彎腰用袖子拭了拭裙角的的水珠,隨後便一手提著裙裾匆匆小跑回去,跑至南膳房時,忽聽有人高聲大喊:


    “走水啦!走水啦!”


    夜半三更,忽有人大喊。本就不安寧的夜,又憑添了許多慌張。方才還在睡夢中的侍監、丫鬟婆子們聞聲驚起,紛紛穿好衣裳,爬起來救火。


    火光起的三丈高,照的人臉都亮堂堂的,瞧著大的很。


    火勢愈來愈烈,宮人紛紛提水救火。一位公公見她路過,忙大喊:“你這丫頭愣著做什麽?還不來幫忙救火!”


    阿珠聞言回過神來,連忙操起一旁的水桶飛快地跑去平西湖打水。路至假山時,隻覺不遠處站著一個人影,瞧著那身熟悉灰藍色的內侍冠服,阿珠一驚,難道是那些廠衛正在抓的宦侍?


    似是覺察到阿珠的目光,那人轉頭,還帶著一臉的森冷之氣。


    是他?!


    阿珠大驚失色,連忙提著水桶就想往回跑,可為時已晚。


    小姑娘偷偷摸摸的模樣早已落在某人眼裏,那人神色冷然,飛身上前一把擒住了少女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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