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這樣說，別人還會以為他在藏私，所以宋長風隻得把訓犬的技巧和他們說了一遍，最後告訴他們，要想警犬能完全配合他們，最重要的還是了解。“了解？”兩個小夥子對視一眼，詞的意思他們懂，但為什麽了解是最重要的？難道不是讓警犬服從他們最重要嗎？“如果你隻要求警犬完全服從你的話，那它們現在就已經合格了，令行禁止，進退有度。”宋長風看著緊貼在他們腿邊的兩隻搜救犬說道。“可是”“可是你們希望它們能發揮更強大的作用，能像傲風一樣主動示警。”兩個小夥子點點頭，他們是這樣想的沒錯。“你們知道一隻成年犬的智商相當於幾歲的孩子嗎？”宋長風問道。“六七歲的吧。”一個小夥子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已經有自己的思想了，他們會思考也會表達，但是如果一味壓抑他們的天性，最後你得到的可能是個乖孩子，但不會是一個有獨立自主能力的孩子。當然，有些事是需要讓他們明白，什麽事該做或不該做的。”宋長風道，“就像剛剛一樣，你們的警犬躁動不安時，你們是怎麽做的？”一個小夥子有些羞愧，他的大寶剛剛急得轉圈時，他的做法是喊口令讓它坐好，根本就沒想過它為什麽會這樣，畢竟現在又還沒到災區。另一個小夥子也沉默了，他剛剛注意到福子的不對勁時，做法是揉著它的狗頭不斷安撫，目的隻是希望它能安靜下來。“如果長時間注意不到它們的訴求，那久而久之，它們也不會再有表達的欲望。我覺得你們目前最重要的，並不是把自己的警犬培養成什麽樣的犬，而是要真正地去了解它們，去觀察它們每一個行為背後的原因。當你真正地了解它們之後，它們肯定也會給你想要的反饋。”宋長風的一席話讓兩個小夥子陷入了思考，接下來的路程裏，他們沒再提問，隻是思考著，偶爾再看兩眼隨行在他們身邊的警犬。傲風一邊探路，一邊豎起耳朵聽宋長風他們講話。聽到有道理的地方時，他還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如果隻把警犬當工具，那它自然隻能發揮出工具的作用。他再次慶幸，自己是和宋長風綁定在一起的。不然的話，他就算有本事也使不出來。……十五裏的路程中，他們經曆了兩次餘震，在傲風的示警下，他們都平安度過了。當他們來到景區下的那個叫做雲台的小鎮時，已經是下午三點了。現場已經有工作人員了，但人數並不多，他們是乘運送物資的直升機來的，給周圍受災群眾發放物資的同時，也承擔起一部分的救援工作。這會兒看見他們來了，為首的工作人員頓時激動起來。“同誌，你們可算來了！”說話的這個人眼窩深黑，眼睛裏泛著紅血絲，看起來十分憔悴。在這種時候，沒有人能夠安心的休息。隊長上前握住他的手:“我們來了！”寒暄的話語不需要太多，把背來的物資存放好後，他們就行動起來了。醫護人員去到傷員待的帳篷裏，緊急開始救治。而警察和消防的人，則到處去搜尋挖掘被掩埋在地下的人。宋長風和傲風被分到一個小組裏，裏麵共十人一犬。從周圍的斷垣殘壁和散落的東西來看，他們分配到的位置，應該是小吃一條街。這裏晚上正是熱鬧的時候。大家盡情擼著串，喝著啤酒唱著歌時，突如其來的地震使得大家驚慌失措。一群人跑了出來，另一群人卻被掩埋在了廢墟之中。“汪汪汪！”傲風朝著一棟倒塌的二層小樓大叫出聲，他剛剛把耳朵貼在土塊上，聽見了裏頭傳來敲擊聲。“開挖！”因為路上的兩次示警，這群人沒一個出聲質疑的，直接擼起袖子，便按照傲風的指示幹了起來。差不多挖了半個小時，他們也能聽見裏麵傳來的聲音了。大家立刻精神振奮，沿著聲源處挖掘，在搬開下層那厚厚的天花板時，他們看見了一個蜷縮在牆角，正木然地用手上的鐵勺敲擊通風管的男人。地震時他在後廚炒菜，由於他所在的位置靠近牆角，所以在天花板塌下來時，他閃身蹲到了牆角，倒塌下來的天花板沒砸到他，還和牆角形成了一個相對穩定的三角區。然後他利用牆角的通風管呼吸，同時還用手上的鐵勺不斷敲擊，希望有人能聽到。看見救援人員的瞬間，他哭了出來。從昨晚到現在，雖然隻過去了十幾個小時。可是一個人待在黑暗中，不知道接下來麵對的是生存還是死亡時，每一分一秒都顯得那麽漫長。救援人員把他救上來後，第一個問題就是，下麵還有沒有人存活？男人僵硬地搖了搖頭，後廚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人，他們在天花板砸下來時，就沒發出過任何聲音。傲風此時已經奔向下一個能聽到響聲或呼吸聲的地方，朝著最易挖掘的點大聲叫著。在這種時候，他們最應該做的，還是盡快把活著的人搶救出來。這次被掩埋的是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地震來時她滾到了床底下，靠著那張鐵製行軍床逃過一劫。但地底下留存的空氣不算多，經過這麽長時間，小姑娘已經有些缺氧了。要不是傲風聽到了她微弱的呼吸聲，再晚一會，小姑娘可能就窒息了。救上來一個，傲風又奔向下一處。這次，他把耳朵貼上去聽了一會，然後黯然地起身走向下一處。這棟樓裏……已經沒有存活的人了。宋長風拍了拍他的脖子，讓他堅強一些。隻有打起精神來繼續工作，才能給那些深埋廢墟的人帶去希望。傲風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前往下一個地點……天色漸漸黑沉，從下午一直到現在，傲風他們這個小組一共救出了五個人。其實本來可以更多一些的，但最後一處的地形特別複雜，稍有不慎，就會給傷者造成二次傷害。他們費了很大的勁，才把人挪出來。那個女人被挪出來時，已經奄奄一息了，她被天花板掉下來的風扇壓到了腿部，人救出來時，腿部已經腫脹發紫，看上去毫無生機了。不過，隻要能活著，就會有希望。比起那些喪生在這次地震中的人們，她確實幸運的多。營地那邊吹響了集合哨，傲風他們過去時，發現吃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人們吃的是火腿腸煮泡麵，給警犬吃的，是一袋子的成品狗糧。說實在的，傲風自從幼犬的身體裏蘇醒到現在，還從沒吃過這種幹巴巴的狗糧。在他看來，犬生不幸，唯一的樂趣大概就是吃好吃的食物了。可是今天，他默默地站在食盆前，大口大口吞咽著狗糧，隻希望能快點填飽肚子，抓緊時間參與救援。其他人想的大概和他一樣，整個營地除了偶爾傳來幾聲傷員的痛呼，就隻剩下了吃東西的聲音。飯吃完了，他們往頭上戴了一盞大燈，待會兒就靠它們照明了。沒有辦法，這裏的電力設施基本上都被破壞了，根本沒辦法像之前那樣維持這個燈火通明的世界。傲風倒是不需要依賴這種燈來照明，他良好的夜視功能使他夜裏也能像白天一樣活動自如。順著之前的痕跡，他們來到了與之相鄰的一棟房子前，傲風依然把耳朵貼近地麵，仔細地聽下麵的聲音。“呼哧呼哧……”雜亂的呼吸聲從底下傳出來，傲風驚喜地發現，下麵活著的最少都有三個人。他努力地尋找著易挖掘點，然後伸出兩隻前爪，一邊挖一邊大叫示警。“去那邊看看！”大家朝傲風的方向過來，看見它如此激動的模樣，猜到下麵應該有幸存者，立刻掄起鋤頭鏟子，開始清理上麵的倒塌物。宋長風有些心疼，傲風下午跟著他們找了好多處，每當它發現下麵有幸存者時，總是很激動地用自己的前爪去挖掘，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人救出來。倒下的建築裏，多的是碎裂的磚塊和尖銳的鋼筋。他們拿著工具幹活，有時候還會被劃傷，傲風沒有工具，它的前爪在經曆了這麽多次挖掘後，已經磨破了，但它仍不知疲倦，不知痛苦地挖著。傲風的行為大大地激勵了這個小組的其他成員，動物都能做到這個份上，更何況人呢？大家眾誌成城，在四十多分鍾後，終於打通了一條安全通道。當頭上大燈的光線穿過那一塊濃鬱的黑暗，照在一個幸存者臉上時，他那閃爍著淚光的，充滿期待和感恩的眼神時，大家的心裏仿佛都照進了一束光。第110章 救援繼續緊張的救援工作仍在繼續，隻要他們多堅持一秒，那些被掩埋在地底下的人生存的希望就多一分。從下午三點開始，一直忙到第二天淩晨四點，連續十三個小時的重體力活，幾乎讓大家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可是在這個隊伍裏，沒有一個人出聲喊累，大家都默默地堅持著。哨聲在附近響起時，大家一時沒反應過來，隊長邊吹哨子邊走過來，說道:“去歇歇吧，再不休息，恐怕你們也要倒下了，我們的醫療資源得緊著用啊。”大家會心一笑，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點。回到營地後，大家才發現，原來他們這一組，是最晚回來的，晚到隊長不得不過去找他們。他們其實還想再堅持一下的，但隊伍裏有幾個小同誌握著工具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打顫了。而且隊長說了，天亮之後，又會來一批人，到時候一起動手，效率能顯著提高。回到營地，大家根本沒有打理自己的欲望，倒頭就睡了。沒辦法，他們有傲風的幫助，挖人簡直一挖一個準，成功救出幸存者的喜悅能消除周身的疲憊，讓他們陷入一種忘我的境界。直到現在躺在地上，才發現渾身酸痛，全身的關節似乎都在抗議這突然的重體力活。大家躺下的時候，宋長風沒跟著躺下。他來到醫療所，向醫生要了一些藥水和一卷紗布。這醫生是和他們一起來的，聽他要這些，連忙關切地問道:“是哪位同誌受傷了？怎麽不叫他過來看看？不行的話我和你走一趟也可以。”“是傲風，它的前爪被嚴重磨損了，我給它包紮一下就行。”宋長風說道。“傲風那就更得我去看看了，在路上的時候，要不是它給大家領路示警，恐怕我們都得被埋了。”醫生對傲風印象很好。“不用了，你們也辛苦一天了，早點休息吧。”宋長風攔住他取醫療箱的動作，醫務人員雖然不用出去挖掘，但他們守在這簡陋的醫療室裏，辛苦的程度也不容小覷。休息也是大家輪班來的，如果遇到緊急情況，恐怕也難以合眼。回到休息點，傲風正趴在那幾隻搜救犬旁邊睡得正香，偶爾動作時，不小心碰到痛處，便皺巴一下臉，然後又沉沉睡去。宋長風蹲下來，小心翼翼地給傲風上藥包紮好，才過去躺下和衣而睡。……傲風覺得自己好像才剛剛閉上眼，轉眼就聽到代表集合的哨音了。他一個激靈翻身起立，兩隻前爪卻因為有異物存在而不適應地彎曲下去，形成一個類似於跪立的姿態。這可不行！傲風趕緊側身躺下，免得別人發現他滑稽可笑的姿態。躺下時，他不忘舉起兩隻前爪，認真觀察自己的腳。然後他發現，那兩隻前爪不知什麽時候被人包了厚厚的紗布，看起來就像打了石膏一樣。幫他包紮的人，不用想肯定是宋長風了。也隻有他靠近自己，才不會觸發警報瞬間驚醒過來。這哥們真仗義，那麽累還能想到他。說曹操，曹操到，傲風正想著，就見宋長風端著一盆東西朝這邊走來。盆子放下後，傲風探頭看了眼，發現裏麵除了有狗糧外，還放了罐頭和肉幹，和昨天的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他立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惹得旁邊拴著的幾隻搜救犬嗚嗚個不停，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寫著想吃。幸好，它們的訓導員隨後也端著食物過來了，吃的東西和他的一模一樣。吃飽喝足後，宋長風對他說道:“傲風，你今天就留在這裏休息，不要去那邊了。”那哪行？傲風甩了一下頭，表示不同意。宋長風又勸了幾句，傲風還是不同意。有他在，就相當於一個雷達探測器，他能讓隊伍裏的人救援時少走一些彎路。節省了他們的體力，就能去救更多的人！沒辦法，宋長風隻好帶著他一起去了。但是宋長風叮囑他，今天不能再跟著挖了。傲風嗚了一聲，表示同意。腳包了紗布走路十分奇怪，但他很快適應過來，跟隨著小隊一起去到昨天那條街。他們到那裏時，已經有一支小隊在那裏了。這群人很麵生，不是和他們一起來的。小隊的隊長上前與他們攀談，才知道他們是雲省那邊來馳援恒州的。因為離得遠，所以不久前才到。他們的救援經驗更加豐富，因為雲省那邊也處於地震帶上。“這是你們的搜救犬嗎？”有人看見傲風，登時眼睛一亮。“不！它是一隻刑偵犬。”宋長風認真地解釋道。“刑偵犬？”那人嘟囔了一句，“怎麽不派專門的搜救犬來，刑偵犬雖然厲害，但肯定是不如專業的搜救犬的。”旁人聽見了，不等宋長風開口就直接反駁，為了更好地說服別人，這人還添油加醋地把傲風一路的表現說了出來。說完以後，所有人看傲風的眼神都變了。多好的警犬呐。接下來的時間裏，傲風一直到處奔走。發現廢墟下有人時，立刻大叫示警，還會幫他們找易挖掘點。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下，他們被分配到的小吃一條街，就快要把幸存者全都救出來了。來到最後一棟廢墟前，大家的精神不免有些振奮。第111章 給他一口這最後一棟廢墟，是一家小餐館，在大恒山這裏經營了很多年，也算是老字號了。前兩年某短視頻大火的時候，餐館主人抓住時機，把餐館重新裝修了一下，又請了幾個美食博主過來宣傳。因為過硬的菜品質量加上良好的用餐環境，這家老字號的餐館，一躍成為了當地的網紅打卡點，每天的客流量非常可觀。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把曾經的美好都化為煙塵。傲風低頭看著地上那張沾滿了灰塵的海報，上麵是店老板和一個小明星的合影。這張海報本來被掛在店門口，也不知怎麽的掉在這裏了。他歎了口氣，開始圍著廢墟打轉，一邊嗅一邊豎起耳朵仔細聽。令他失望的是，下麵並沒有敲擊聲，也沒有聽到其他任何聲音。就在傲風想要離開的時候，餘震又來了。昨天晚上，他們已經經曆了兩次餘震，值得慶幸的是，餘震的震感不強，不像之前在公路上那樣，直接把山壁震了下來。這次的也是一樣，大地小幅度地震動了一下，然後重新歸於平靜。就在這時，傲風聽到了一個聲音。“唔……”這聲音很小，像是被什麽東西阻隔了一樣，如果不仔細聽絕對聽不見。發聲的人似乎是身體很虛弱，氣若遊絲一般，不落在實處。傲風的耳朵一抖，第一時間判斷出，這片廢墟的下麵，一定還有幸存者！他把耳朵貼在水泥石塊上，表情十分嚴肅。周圍的人看見它這個樣子，立刻屏息凝視，一般來說，傲風的這個動作，代表著它一定是發現什麽了。傲風又換了個位置，聽得似乎更久了些。沒錯，這下麵肯定有人！他又一次聽到了那個聲音，像是在強忍痛楚。傲風衝著人群中的宋長風汪了一聲，示意他趕緊過來挖，這裏有人。宋長風會意上前，其他人也圍了過來，等著傲風給他們劃好位置再下手挖。他們這會兒還沒意識到，在一個以人類為主體的救援小隊裏，核心竟然是一隻警犬。傲風不負眾望，很快就找到了聲音最清晰的位置，用包著紗布的前爪在那一處點了幾下。很快，其他人便揮著鐵鍬，鏟子過來了。近二十個人的小隊行動起來不容小覷，隻過了不到十分鍾，便挖開了一個口子。眾人振奮不已，繼續搬的搬，挖的挖，把這個口子刨大。又過了十分鍾左右，挖出來的口子已經能夠容納一個人出入了。救援人員探頭向下看去，試圖找到幸存者。然而，廢墟下不見天日，四處一片漆黑，根本就看不見東西，也沒有人主動發聲。“把大燈拿來！”有人喊了一聲。旁人遞過去一盞大燈，那人立刻戴在頭上，往下看去。下麵到處都是砸落的水泥塊及斷裂的桌椅板凳，仔細看還能看見碎裂的碗碟和酒瓶，可以想像，地震發生之前，曾有一群人在這裏飲酒作樂，談笑風生。當光線劃過一處角落時，那人不由驚呼出聲。原來那不大的角落裏硬生生擠了三四個人，他們的身體交疊在一起，幾乎沒有空隙。最底下的那個人麵色青紫，手腳僵硬，應該已經失去生命了。其他人麵色青灰，如果不是胸膛處微微起伏，他也會懷疑他們已經死去了。要不是剛剛的餘震使裏麵的某個人不自覺發出痛呼，他們就會被忽略，然後真正地死去。必須馬上展開救援，再晚一會，估計這幾個人也會死去。但是，他們現在都失去意識了，不可能伸手出來，隻有讓某個人進去把他們搬運出來，才能實施救援。“讓我進去！”“還是我去吧！”“都別搶，我去！”方案一出，便有好幾個人爭著進去救人。傲風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們沾滿了灰塵的年輕的臉龐，每個人臉上都寫著真摯。是他們不知道危險仍然存在嗎？不，他們知道。正是因為他們知道進去救援會有危險，他們才想自己下去。餘震隨時可能會來，人選必須馬上決定，在大家還要繼續爭取時，一個人已經背著大家戴上大燈，爬了下去。“汪汪！”傲風急得快要說人話了，因為跳下去的是宋長風。這家夥體格不小，明明不是最優選！其他人也反應過來，趕緊朝洞口圍去。宋長風此時已經進去了，通過大燈的照射，他很快找到了角落裏的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