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交了之後，徐正榮有些忐忑，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裏總覺得不太對勁。就在他想明天還是去把錢要回來的時候，他接到了電話，說考慮到他是新來的，公司特意從別人那裏攔了一個工作給他，讓他明天上午八點到那個地址上工。又說了薪資是200一天，公司抽成十分之一，交到他手上能有180。徐正榮心花怒放，覺得這錢交得太值了，沒想到第二天就有工作了。當下便對公司負責人千恩萬謝，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幹活。至於抽成的那十分之一，他並不以為意，人家幫他找工作，收點錢也正常。他不知道的是，現在幹純體力活的資源緊缺，雇主找人幹活，開出的價格早已達到了300甚至更高。明麵上，公司抽成20元，實際上是120元，基本上是對半賺錢了。一大早，徐正榮就帶上家夥事去了公司提供的地址，也見到了雇主。雇主最近有事要出門，匆匆交付了鑰匙，大致說了一下要怎麽打，就離開了。徐正榮等他離開後，擼起袖子就幹了起來。砰砰砰的砸牆聲在別人聽來或許是噪音，在他看來卻是他致富路上優美動聽的奏鳴曲。錘子一下又一下的砸著，他渾身充滿了幹勁，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到了中午，他放下錘子，出門買了兩包泡麵回來煮著吃，小鍋是他自帶的，19.9元，插上電就能用，方便極了。他坐在那些建築廢料上，大口吸溜著泡麵，神情滿足而愉悅。“咚咚咚！”敲門聲打破了一室寂靜，打擾了他難得的休閑時光。徐正榮有些奇怪，但還是上前把門打開，發現門外站著一個老太太。“就你一大早的在光光砸牆啊？剛剛敲你門為什麽不開？”黃老太皺著眉頭，一臉不悅。“老人家，剛剛我出門買東西了，不好意思啊。”徐正榮趕緊先道歉。“別不好意思了，那牆你下午可別砸了，我年紀大了，受不了這聲。”黃老太說道。“可是”“可是什麽可是？你一大早就在這砸得砰砰響，誰能受得了這聲啊？你下午要再砸，我和你沒完！”徐正榮想分辨，卻被黃老太一頓搶白，聽她這麽說後，徐正榮也急了。“老人家，我是按照時間做的，正常時間你也不能不講理啊！砸牆是有點吵，但是誰家裝修沒聲音？我保證在五天之內把牆和地板砸好，你就忍耐一下吧。”黃老太很生氣:“你還要砸地板？還得要五天？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沒良心，我們老人家的身體能受得了這頓吵？你不停工是吧？”“不停。”“行，你給我等著！”黃老太怒氣衝衝地離開了。徐正榮沒當回事，時間一到，就又掄起錘子開始砸牆。這次沒砸一會兒，就又有人來敲門了。徐正榮抹了把汗去開門，發現門口站著的是小區物業。物業說接到投訴，過來了解情況。徐正榮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剛剛那老太太的模樣，就把事情解釋了一下。他以為說完物業就明白了，可誰知物業竟一臉為難地要求他暫時停工。徐正榮不明白，物業猶豫了一下，隱晦地把黃老太的“戰績”說了出來。徐正榮這才了解到，對方似乎是有些難纏。但是停工這事，他不會答應。停工了雇主肯定不會拿錢給公司，那公司就不會給他發工資，說不定還會因為這事扣他的保證金。總不能幹了活還倒貼錢吧？物業走後，他又開始砸牆。這次的力度比之前更大些，似乎是在發泄心中的鬱氣。這次沒砸到一個小時，門又被敲響了，這次是兩個穿著製服的人，說是環保局的，來調查噪音的情況。徐正榮把他們放進來，這兩人讓他繼續敲，然後測了屋裏屋外及樓上的噪音情況，發現並沒有達到強製叫停的分貝。屋裏的聲音最大，到了五樓，聲音其實並不算大了。環保局的走後，再沒人來敲門，時間一到，徐正榮又自覺停下了。為了明天更好上工，也為了省每天三十的住宿費，徐正榮在這裏打了地鋪睡覺。幸好現在已經六月多，天氣熱，不然就得生病了。第二天時間一到，他又開始工作，上午沒人來打擾他，讓一直有些提心吊膽的徐正榮鬆了口氣。然後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出，下午的時候，雇主的電話來了。電話裏，雇主說鄰居打了好多個投訴電話，還聲稱如果不解決，她的身體出了問題就要雇主負責。換平時，這種胡攪蠻纏的話雇主是不會搭理的，但是他這次出門辦的事比較麻煩，那邊已經一頭包了，哪裏還有精力去管這些，隻能暫時先把這邊停了。為表歉意，雇主說未滿兩天也會按兩天給工資。如果是別人來說，徐正榮還能不聽，可雇主都發話了，他還能怎麽辦？徐正榮默默收拾好東西，然後打了個電話給公司負責人。負責人聽完，告訴他說，因為這事是他沒處理好，要按照規定扣除200保證金，除此之外，這單工資也隻能交付一半。他幹了一天半的活，按理說應該給270，但現在隻能給他135。徐正榮算了一下賬，他幹了一天半的活，賣了這麽久的力氣，結果算下來還得倒貼65元。這他麽上哪說理去？徐正榮據理力爭，負責人不耐煩了扔下一句，除非他能說服雇主複工，不然的話錢一定得扣了。被掛電話的徐正榮坐在廢墟中仔細思考了一下，覺得這件事還是因為黃老太起的。隻要黃老太不投訴，事情不就解決了？想通之後的徐正榮找到黃老太家誠懇道歉，表示之後自己砸牆時會給錘子包點東西，保證不弄出大動靜。黃老太還是不同意，眼神鄙視地看著他，嘴裏還說什麽鄉下人就是不懂事，如果之前就按她說的去做，也不用她一天到晚打電話了，電話費都去了不少。商量不成還被奚落的徐正榮很無奈。收拾好東西想走時，腦子裏突然冒出個念頭，想著已經貼錢了，這幾天幹脆就在這裏解決好了，反正雇主一時半會也不會回來。買好東西的徐正榮在這住了兩天。事發那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原本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了，誰知剛下樓梯，就碰見倒垃圾回來的黃老太。黃老太先是驚訝，然後就是鄙視。說他不要臉，是小偷，都停工還偷偷摸摸住人家的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偷東西雲雲，還說要打電話給雇主，讓他趕緊回來檢查一下。被臊了一頓的徐正榮滿臉通紅地回到房子裏，想著要不打個電話給雇主解釋一下，這事確實是他做的不對。可當他掏出電話時，他又想，雇主會不會以為他真的偷了東西？會不會報警抓他？說他闖空門？徐正榮越想心裏越亂，眼淚也忍不住地落了下來。想到自己白幹活還倒貼錢，可能之後還得坐牢，整個人都陷入了絕望之中。絕望之後便是無邊的憤怒，明明他什麽都沒做，怎麽誰都要來欺負他？於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急紅眼的徐正榮操起錘子就上了五樓……直到黃老頭一頭是血地倒在地上，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老實了大半輩子的徐正榮回到房子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決定一命還一命，坐在這裏等警察來抓他。可是隨著警笛聲響起，隨著警察一家家敲門問話，徐正榮心裏怕極了。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年邁的父母，想起自幼喪母，瘦瘦小小的兒子，他意識到，自己其實是不想償命的。……做完筆錄的民警們默默無言，對於徐正榮的遭遇，他們表示同情。可是他犯下的罪行依然成立，無論什麽原因，誰都沒有資格淩駕於法律之上，肆意剝奪他人的生命。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審判。然而，徐正榮提到的那間建築公司，引起了他們的高度重視。如果說和黃老太的爭執是直接引起矛盾的人，那間公司就是間接推動了事態嚴重化的幕後幫凶。在將徐正榮移交法庭後，刑偵大隊的人經過潛伏調查，詢問取證等多種方式，找到了這間公司違規收取保證金，肆意克扣工人工資及惡意欠薪，偷稅漏稅等的證據，把他們也一網打盡了。在這起案件中，大家複盤時，發現宋長風和傲風貢獻突出。要不是他們及時找到證據，然後發現了監控裏隱藏的秘密，這起案件恐怕沒這麽容易破獲。雷立明在會議上著重表揚了宋長風和傲風，也讓其他原本對這一人一犬抱有疑問的人，打消了內心的懷疑。第95章 便衣警犬“傲風啊，你在這裏還習慣嗎？吃的住的怎麽樣？”沈遠輝一臉慈祥地看著傲風。一人一犬過來入職的時候，沈遠輝正好去省裏辦事了，不在市局。這次剛一回來，就聽說刑偵大隊又飛速破了一個案子，據說那個帶犬新人在裏麵也立了不少功勞。帶犬新人？不就是宋長風嗎？當初他的轉崗申請書，還是沈遠輝最後給蓋的章。他帶的犬，一定就是傲風了。也不知道他們在這個案子裏頭幹了什麽，心生好奇的沈遠輝剛到辦公室，就讓人去把最近的案綜拿過來讓他看看。這一行為讓辦公室的科員心底生出一股崇敬之感，瞧瞧，他們沈局多敬業啊！這屁股還沒坐熱就要辦公了！他一邊感慨一邊去將案綜取來，然後交給沈遠輝。沈遠輝看完全部過程後，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當初勸服傲風參加考核，真是他做的最對的一件事。現在不僅傲風自己有本事，而且還把那個宋長風也帶來了，讓他們局一下子就多了兩員大將。快下班時，沈遠輝給宋長風發了一條信息，讓他下班後把傲風帶著一起去他辦公室一下，來的時候避著點人。宋長風立刻會意，明白沈局這是為他好。人言可畏，如果他貿然帶著傲風去找沈局，在其他人看來，就不知道會有什麽想法了。雖然他們紀律嚴明，不會放在明麵上講，但暗地裏的嘀咕肯定少不了。下班後，宋長風帶著傲風繞開人群去到沈遠輝辦公室，一見麵，便發生了上麵這一幕。傲風看見沈遠輝也覺得很親切，他的犬生能夠改寫，都是因為這位老人。要不是他的話，恐怕那個下雨的夜晚，傲風就要死上第二次了。“汪汪汪！”他坐在地上，中氣十足地衝沈遠輝叫喚幾句，用他此刻的精氣神告訴沈遠輝，他一切都好，無論吃的還是住的。目前安陽市公安局有三隻警犬，其他兩隻隸屬於其他部門，一隻是緝毒犬，一隻是搜救犬，搞刑偵的就他一隻。他的犬舍和這兩隻前輩離得還挺近，但大家都很有禮貌，沒有晚上亂叫喚的。這幾天傲風睡前都會和它們聊一聊，也知道了市局眾人的一些小秘密，畢竟大家是不會防備一隻警犬的。至於吃的方麵，剛開始其實是有點不太適應的，這裏給警犬配飯的師傅弄出來的東西看起來總像一攤糊糊，傲風每每看見那一盆東西，都會生出不好的聯想。不知道是不是發現傲風食欲下降了，宋長風下午就去和師傅溝通了一下。師傅也不知道還有這些講究，聽他這麽說，還特意掏出小本本記了一下。於是當晚，傲風和其他兩隻犬，就吃到了新的配餐，無論外觀還是味道，都比之前的更上一層樓。宋長風坐在沙發上，微笑看著對麵聊得熱火朝天的一人一犬，雖然一個說話一個汪汪，但總覺得他們似乎都能聽懂對方說的話一樣，聊起來毫無障礙。心滿意足地和傲風交流完，沈遠輝又麵向宋長風，詢問了一些問題。這些問題不比剛剛和傲風嘮家常的隨意，更像帶著一點考察的味道。宋長風回答時基本沒怎麽猶豫，然而這些脫口而出的話，卻讓沈遠輝讚許地點了點頭。在此之前，沈遠輝是把宋長風看做傲風的訓導員，但現在，宋長風是他手下的小將，是警界一顆即將冉冉升起的新星。“長風啊，你們隔三差五的，就去家裏一趟，讓你王姨給你們做些好吃的，豆豆也很想你們，平時總是問起。還有大黃，讓傲風再帶帶它，說不定還能培養隻便衣警犬出來。”沈遠輝笑著說道。宋長風和傲風也笑了，不過他的建議也不算腦洞大開，大黃那隻通曉人情世故的狗子，說不定還真能幫著巡視一下周圍的治安環境，當一隻外表看上去平平無奇，實際上別有身份的犬，為中華田園犬這一種類增光添彩。兩人一犬笑得正開心，突然，響起了兩道電話鈴聲。宋長風和沈遠輝同時掏出手機，然後默契的起身，一個走到窗前，一個走到屋外接聽起來。傲風一左一右看了一會，不知道應該先聽誰的聊天內容。有這麽一對耳朵，聽起八卦來不要太爽，哪怕他們再怎麽壓低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不過，很快他就不糾結了。因為這兩個電話，說的是同一個內容。安陽市一處小型的垃圾場裏，發現了一具無名女屍。女屍衣不蔽體，屍體的臉部被嚴重破壞，上麵全是刀刮的痕跡。像這種作案手段極其殘忍的，下級當然是要反饋給上級領導的。而宋長風則是接到雷立明的電話，讓他趕緊歸隊，馬上就要出任務了。宋長風表情嚴肅地從屋外走進來，還沒開口，沈遠輝就說:“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去吧，好好查！”“是！”宋長風招呼一聲，傲風就自覺跟在他身後往下跑。不到兩分鍾，就回到了刑偵組。今天負責值班的郭子詫異地看著宋長風，問道:“宋哥，你們飛回來的嗎？”這會其他人都還沒到，雷立明給了十分鍾的時間集合，趕不到的就直接出發去現場。在等待的過程中，宋長風從值班的郭子那裏得到了比較詳細的案情。這具無名女屍，是一個拾荒的人發現的。他平時都把這個地方當成自己的根據地，每天早上從這裏出門，傍晚才會回來。今天上午他出門時，還去垃圾山裏翻找了一下大清早垃圾車運過來的東西。那時候他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可是傍晚他回來的時候，就發現有點不對勁。上午他整理得好好的幾袋廢品不知怎麽的被人弄亂了。他下意識的就覺得是有人來偷他的廢品，於是非常生氣，就到處找人。誰知道找到某個地方時，角落裏突然出現一條胳膊，他被嚇了一大跳，但還是鼓起勇氣走過去看了一眼。這一眼，讓他之後做了一晚上噩夢，一閉上眼，就是那張布滿刀痕的臉上瞪大的雙瞳，裏麵似乎寫滿了恐懼和不可置信。接到報警電話後，最近的派出所立刻派人前去封鎖了現場，然後立刻通知了市公安局。雷立明和其他人趕到時，十分鍾剛好。因為工作性質比較特殊，大家買的或租的房子幾乎都在市公安局附近，還有一部分人，直接住進了市局的臨時宿舍，反正他們一天到晚待的時間也不長。大家準備就緒，然後便出發了。到達現場時，天已經快黑了。不過，派出所的同誌早已做好了萬全準備，在案發現場接了好幾盞燈，把這個小型垃圾場照得亮如白晝。法醫比刑偵大隊的更早出發，當他們到時，那邊已經初步檢查完畢了。法醫小姐姐摘下手套，說道:“這具女屍臉上的刀痕並不是致命傷，從傷口的出血情況來看，應該是生前劃上去的。”她的表情一如往常般冷靜，但語氣中卻透露著強烈的憤慨。活著的時候眼睜睜看著那把小刀在自己的臉上劃了一下又一下，這樣惡劣的行徑，簡直令人發指。“她的雙手和雙腳上有清晰的勒痕，從上麵的紋路來看，應該是尼龍繩一類的工具。致命傷是脖子上那一刀，下手很準，一刀割破了她的氣管，大量的血液湧入肺部，窒息導致死亡。死亡時間大概在下午的兩點到四點左右，如果要更加準確的數據，還需要屍檢。”“把現場的痕跡保留好，屍體先帶回去屍檢，然後讓接線員和各處值班室都注意一下，看之後有沒有人報失蹤。其他人在現場搜查一下，看有沒有能證明死者身份的證據。通知技術科的過來調取一下周圍路段和這個垃圾場周邊的監控，看看能不能找出線索。”雷立明有條不紊地下達各種指令。大家立刻按照他說的去做，各自分散開來。傲風在來到現場的第一時間，就去到屍體旁仔細嗅聞。可惜的是，在這種特殊的地方，就算凶手有留下什麽味道，也被周圍濃鬱的垃圾腐臭味覆蓋了。宋長風帶著他四處尋找，看能不能發現和案件有關的線索，可是大家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的線索。凶手儼然是一個很狡猾的人，他並沒有在現場留下任何痕跡，就連腳印都沒有，仿佛他是憑空出現在這裏的一樣。經過兩三個小時的搜索後，大家都沒有任何發現。雷立明無奈之下宣布先暫停搜索，然後又分派人手，去到垃圾場附近的居民家中走訪情況。但是，因為凶手作案的時間段大部分人都在工作，一場走訪下來，十幾戶人家，愣是沒一個人發現特殊情況。這時，雷立明接到電話，說是技術科的人員已經把周圍的監控都調出來了。垃圾場的那間無人的辦公室也由江白開了鎖，可惜的是，垃圾場裏的兩個監控都已損壞，沒記錄下任何信息。他剛掛了一個電話，又接到另一個，說是屍檢已經完成，驗屍報告交到了刑偵大隊。此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雷立明通知大家收工回警局，然後一起看監控。由於部分工具還留在垃圾場內，於是宋長風和另外兩名警員一起過去收拾東西。臨走之時，垃圾場裏突然傳來了一陣狗叫聲，然後便是互相撕扯撲咬的聲音。“估計是流浪狗在搶地盤呢，這種垃圾場，裏麵吃的東西還挺多的。”一名警員不以為意地說道，然後轉身離開了。傲風心中一動，順著聲源的方向看去。流浪狗嗎？第96章 發展下線夜裏，市公安局後麵的一間小型犬舍裏，突然響起了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