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畫麵實在是太美了。美到軍臣愣是吊著一口氣不趕緊去死。“除牛羊戰馬與足量的金銀,居然還有五千名的陪嫁人員。”顓渠閼氏在看到居次的陪嫁名單後忍不住找軍臣抱怨:“咱們哪有當年的風景?”盛時的大事都是小事,衰時的金銀對半不夠。西域嘲笑劉瑞是隻隻進不出的貔貅,但匈奴比起劉瑞的摳門還要奇葩你說他們有儲蓄意識吧!龍城的糧倉就沒空過,扒皮的本事就沒輸過。但你要說他們能存多少金銀……不好意思,貪得多不等於他們真能握住金銀財寶。因為沒有經濟意識,老上時的匈奴貴族學起中原的厚葬封賞,還不改那已被淘汰的人殉之風。更糟糕的是建造龍城、舉行祭祀都十分費錢。匈奴的版圖越擴越大,儲物的糧倉、打鐵的鋪子,以及可供軍隊落腳的防禦建築也要跟上。以前是有西域加上仆從國的放血維持王庭等部的大手大腳,如今哪有這個條件。更別提在白羊與婁煩部、休屠部被漢朝滅掉,左賢王部已名存實亡後,王庭的日子肉眼可見地拮據起來。偏偏這時劉瑞還借鹽荒打擊匈奴經濟,占據的沿海的伊稚斜也“幫”了場子。“王庭與大漢的關係還沒好到求人不必送上厚禮。“軍臣的身體就像裹著橡膠皮的一截枯枝。人之將死,他隻能靠人乳續命。以前期望軍臣早死的顓渠閼氏此時倒比任何人都希望軍臣長命百歲因為軍臣已把最後的王庭武力:郝宿部與折蘭部交由替他主持大局的於屠日禪。顓渠閼氏對此感到非常不滿,甚至留在王庭監視的夏日圖都諷刺軍臣年老昏聵,所以才把保命的底牌交給一個雜種王子。軍臣對此置若罔聞。他很清楚郝宿部與折蘭部在於屠日禪的手裏,顓渠閼氏才保他多活幾日。同理,顓渠閼氏出來掌控王庭大帳,才能保證於屠日禪不生二心。軍臣是沒年輕時的機靈勁了,但他還有求生的本能。隻是拖到今天這步,他竟後悔活得太久,還在留念塵世風光。“七年了……整整七年。”軍臣示意顓渠閼氏將他扶起:“隔壁的皇帝向北吞了河套烏桓鮮卑舊地,向南吞了東甌閩越百越之地。”“我不知有多少漢人死於對麵的領土擴張,但是他們補充到的人口與新生人口絕對會給咱們帶來巨大壓力。”軍臣一直關注大漢的政策變化,即使他沒派人潛入大漢腹地,也能借著邊境的變化窺知一二:“東南的草場還在王庭的控製下嗎?”於單的被俘,四貴種的青年一代斷層嚴重,導致左部出現了讓王庭緊張的權力真空。幸運的是烏桓舊地給了大漢,所以靠著東邊升起一道“屏障”,伊稚斜想補充左部的權力真空也不太容易。不幸的是劉瑞已在邊境補充足量人口。“若是從南邊的皇帝登基時算起,還有五年,他治下的第一代就能打仗。”“如果標準降上兩年,你們能在我去世的第三年就穩住局麵?或是促使剛親征的呼扶羅去麵對壯年達到新高的大漢帝國?”匈奴近年的人口不說一蹦到底,但也確實不太樂觀。劉瑞從南羌身上嚐到控製外族經濟的種種便利,所以在食鹽之外還用牲價打擊牧民的生存空間,使其陷入賠錢養羊的可怕境界。現代的牧民破產後都難以逃過債主的追捕,以至於在零幾年所打掉的內蒙□□裏不少是靠吸血牧民的高利貸商。匈奴的債主要麽是能切斷物資的外族商人,要麽是靠權力吸血的當戶都尉。你猜他們能不能放破產的牧民順利離開?即使牧民離了老家,向南向北都會迎來當頭暴擊。若是主家缺個養羊的好手倒罷,最怕遇到交好礦主的奸人(無證的奴隸販子)質人(有證的奴隸販子)。大漢的中小型私人礦廠那是真真正正的黑心工廠。因為朝廷開價夠高,上升的國力導致大漢處於一直供不應求的礦需狀態。而在這種幾近畸形的“淘礦熱”下,不少人都鋌而走險,拐賣人去風險極高的黑礦勞作。你當現代的“求求你搞資本主義吧!封建主義和奴隸製都太害人了”是隨便說說?現代的貧困國家有種讓人嘖嘖稱奇的可怕現狀,那就是對追求利益的資本,尤其是國際資本而言,不是沒錢投資本地的礦產建設,而是支付礦工們的喪葬費要來得更有性價比。要是占據礦石出口的唯一通道,他們還能轉移矛盾,讓本國的企業壓迫本國的可憐勞工,真正做到花小錢辦大事,下狠手不沾血。比起後世還要講點政治正確的資本家們,西漢的黑廠那真是連人都不做。官廠好歹明白人力十分珍貴,尤其是能壓榨十年、二十年的死刑犯是需要保養的長期財富。反觀黑廠……軍臣知道送往大漢的陪嫁人員一進邊關就會被人扒掉一半。至於被扒的匈奴人會前往何地,他心裏有數,抱怨軍臣給太多的顓渠閼氏的心裏也很有數。但是他們都不在乎。他們在乎軍臣死後,王庭是誰維持運轉,匈奴還能支撐多久。第553章 同理,千裏之外的劉瑞也是好奇匈奴的軍臣死後,誰來接管王庭大權,以及右部的攣氏分支、如今依舊不知所終的伊稚斜會作何反應。至於那些仆從國的各種王與小一級的骨都侯、當戶、都尉、牧民,那都不是軍臣或劉瑞需要考慮的存在,甚至從後者的角度出發,這群人能折於匈奴的內部矛盾無疑是件利好的事,省的他花更多的心思收編打散已成氣候的匈奴二代。要不讓伊稚斜給軍臣下劑猛藥?劉瑞從安在王庭的細作那兒得知軍臣的顓渠閼氏十分不滿軍臣擬的陪嫁名單,抱怨丈夫掏了匈奴的一半家產來跟劉瑞簽訂新的和平條約。“小氣的女人沒法成事。”劉瑞評道:“男人亦然。”看來匈奴不僅是那掌舵的男人一代不如一代,女人也是開始沒了大祖母的戰略眼光。“朕要是那匈奴的顓渠閼氏就趕緊籠了於屠日禪或右賢王部的任何一方來保證自己可以攝政。”劉瑞這個旁觀者看顓渠閼氏的操作就是大寫的迷惑。玩平衡也好歹看清哪方可以用於平衡,哪方要是坐大你就沒了指手的一點可能。真以為靠娘家可以呼風喚雨呢!你又不是高後。你娘家又非指哪兒打哪兒的“雉式呂家”。沒有高後的實力還想操控娘家架空王庭……你咋保證自己的父親或兄長不會代著代著,就玩起那天命所歸的一套?那時你這出嫁的女兒是何下場,麻煩心裏有點ac。當然,改朝換麵的娘家不會上來就把礙事的女兒清理出門,如果是像王莽一般以德篡位的偽君子,搞不好還可以混個大長公主。但要是像圖坦卡蒙的老婆兼姐姐般遇到一個心狠手辣的主兒(篡位的阿伊是王後安克赫娜蒙的外公),別說是善終,死後連遺體都會不知去處。這也是女主攝政的最大難處既要用著娘家的人,又要防著娘家的人。不過從男性皇帝的角度來講,宗室又何嚐不是一樣的存在。“鄭謹。”“奴婢在。““你遣人去樓蘭一趟,查清近年的西域賣了多少鹽給匈奴王庭。”“還有。”劉瑞之前限製大漢的白鹽出口以提高匈奴的生活成本。但是到了軍臣將死的關鍵期,他決定給匈奴的經濟鬆鬆繩索:“通知北境開放大漢的鹽茶出口,也算是對匈奴的和談有點誠意。”“諾。”鄭謹不懂皇帝打壓匈奴已有顯著成效,為何到了現在要放匈奴一馬,但是他對皇帝的判斷很有信心:“需要一並限製西域的鹽出口嗎?”“不必。”劉瑞回道:“大漢加入匈奴鹽市的競爭後,西域在匈奴的鹽市份額自然而然地就會萎縮。”雖然西域有著適合曬鹽的氣候,可風沙、運輸、以及永遠不夠分配的人力還是讓它沒法對上可打價格戰的大漢。“還有,既然要與匈奴締結新的盟約,伊稚斜那兒……”劉瑞用右手在空中輕輕一斬:“趕緊斷了商業聯係。”秉持著蚊子肉再小也是肉的樸素觀念,劉瑞跟跑到東北的伊稚斜一直有生意往來。當然,為了防止伊稚斜最後坐大,誰敢賣鐵製品或墨農醫家的書籍給他,當地的官員全部問責,所有商販一律接受天使調查。“至於聯姻……”劉瑞笑道:“大漢沒有合適的公主人選,如若單於不介意讓宗室代勞,朕倒可以少要嫁妝。”言下之意是想結盟就別還撐著麵子不放。你的祖父當年是怎麽對大漢高祖的,我現在就原原本本地奉還給你。劉瑞相信軍臣瞧了一定會打落門牙和血吞。因為他沒法承擔大漢北上的任何風險,更沒法將匈奴交給腹背受敵的年幼子嗣。“朕相信,朕的條件一定會讓軍臣滿意。”尤其是在顓渠閼氏抱怨給了太多錢的情況下,他的提議一定會讓出大頭的匈奴貴族感到滿意。果然,劉瑞的國書一到匈奴,軍臣的反應是這廝兒在打什麽主意。與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不知牛羊賣到幾許的愚蠢之輩:“我就說那大漢的皇帝沒有咱的銳意進取。”軍臣若是聽了這話能直接下床扇他一掌。銳意進取?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些什麽?東甌拿了、閩中吞了,南越平了,西域的一半國家連同烏桓的所有草場,鮮卑的一半山脈都已成了大漢領土。縱觀大漢的五帝一後,除了沛縣的開國之主,誰有劉瑞積極向上?更可怕的是軍臣剛想拉著漢使多聊幾句,就收到了右賢王部的一大噩耗他的叔叔同樣已經來日無多。“我曾期待礙事的叔叔趕緊去死,但是到了王庭差點分崩離析的可怕時候,沒人比我更想叔叔繼續活著。”哪怕隻是躺在床上當個廢人,也好過讓右部變得群龍無首。甚至軍臣懷疑劉瑞也在右部安了細作(不幸言中),不然沒法解釋對方卡這時送來國書。說到國書……軍臣眯著渾濁的眼兒將劉瑞的親筆翻了兩遍。“果然,大漢的皇帝從不會做虧本買賣。”相反,他善於在對方的承受線上提出條件。於屠日禪在近日忙得腳不沾地。因為他的漢人血統,漢使來談新合約時,於屠日禪必須避嫌,然後從旁人那裏得知大漢提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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