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對衛穆兒沒啥意見,但是看到亞曆山大醫學派的瘋子得到對方的召見,他不由得重新審視賽裏斯的皇後,甚至帶了刻板濾鏡。嗯!無論是從賽裏斯的審美還是希臘的審美來看,衛穆兒都不像是做皇後的人。至少在多配偶製的賽裏斯下,衛穆兒這高個兒、麥膚,聲若洪鍾的女人和俊美溫和的皇帝並列,真的不算一對佳偶。就是擱濾鏡開到十級以上的小說筆下,都不會有天差地別到這種程度的配對。衛穆兒對來者的樣子沒啥意見,但是侍奉皇後殿下的宮婢則不會寬容到這種程度。無論是在漢朝還是現代,以貌取人都很普遍。尤其是在漢朝。樣貌甚至可以作為晉升的資本。當然,資本也是有上限,要是厚到董賢的程度,那就不是晉升的資本,而是步入佞幸傳的敲門磚。上前的人在短暫的興奮後也是意識到亞曆山大醫學派的名聲不好,琢磨著要如何表現才不會給人留下負麵的深刻印象。“軍醫還是角鬥場的醫生?”“亞曆山大城的皇室禦醫。”出列的人把自己說得十分可憐,聽得下手的安德雷亞斯白眼不斷:“因為某次急救不利,所以遭到法老的打壓。”卡塔利亞是亞曆山大城的學者出身,一聽對方出身此地,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到已被克婁巴特拉二世流放國外的托勒密八世。既然是被法老打壓,那麽看對方的年紀,不像是與托勒密六世結仇。而托勒密七世是克婁巴特拉二世的好兒子,根本不會違背母親的意願去打壓重要的皇室禦醫。如此推斷,打壓這名醫生的法老就隻能是不受歡迎的托勒密八世。而且對方麵部燒傷的樣子也很符合托勒密八世的殘暴性格。同樣來自亞曆山大城的學者還有二十餘人。果不其然,此人暗示自己是受托勒密八世的打壓後,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溫和了些,總算不是“亞曆山大醫學派的人都罪有應得”的鑒渣眼神。問:如何改善自己名聲?答:找個比自己名聲更差來做綠葉。衛穆兒也不是什麽傻白甜,對方的伎倆擱在挺過刺殺案的皇後這兒跟小孩子過家家沒啥區別:“你有居廟堂之心?”對方的笑容那叫一個謙卑恭順:“我隻想為陛下排憂解難。”“善。”衛穆兒也不想點破。反正隻要本事在手,她有法子榨出人渣的所有價值:“會截肢?”對方的聲音帶了絲顯而易見的驕傲:“埃及與塞琉古開戰時,我處理了高級軍官的截肢手術。”“死亡率高嗎?”“無一人傷亡。”“有不做截肢手術就能處理的刀傷箭洞嗎?”衛穆兒的身體前傾,顯然是對此人有著更高興趣:“孤的意思是,有沒有別的醫生說要進行截肢處理,而你不必截肢就將對方保下的情況。”“這得看對方的傷口是什麽樣子。”來自埃及的皇家禦醫很想試探衛穆兒的底線:“我很樂意為您演示。”他見對方笑而不語,以為這事兒非常有戲:“相信我,您不會對我的技術感到失望。”第482章 “孤很期待你的技術。”衛穆兒的長相絕對稱不上“溫柔和善”,但是當她做出一副好說話的模樣時,對方居然真的信了。是的,你沒聽錯。這個被托勒密八世趕出王城,最後淪為羅馬奴隸的禦醫居然真的相信衛穆兒會重用他。“這在心理學上叫‘安慰劑效應’。”衛穆兒將此事說給劉瑞聽後,對方顯得很有興致:“這種人有有疑病與神經質的傾向,同時也因低穀期的影響而容易形成路徑依賴或目標依賴。”“……您不會為控製群臣而特別去看心理學吧!”“怎麽可能?”年輕的帝王是有幾分學習天賦,但不代表他願意為皇帝一職努力變成神經病:“你知道《生活大爆炸》嗎?裏麵的貝芙莉霍夫斯塔特博士就是個精神病專家。”“……你看的是心理學書,又不是《如何變成神經病》。”“我知道。”年輕的皇帝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問題是我在讀完係統提供的心理書後看誰都像神經病。”“……”“更糟糕的是,我在沒有成為大漢的瑞皇子前,一度愛用懸疑劇的解說下飯……”“好吧!我知道您經曆了什麽,也明白您為何不用現代的心理知識操控群臣。”衛穆兒將貝芙莉霍夫斯塔特博士的性格安在有點腹黑的劉瑞身上,頓時感到冷汗淋漓。言歸正傳。受到肯定的埃及禦醫雖未爆出一連串的讚美之詞,但是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堤喀保佑賽裏斯的皇帝不會重用這個亞曆山大醫學派的瘋子。”安德烈亞斯對上前的醫生可沒有因托勒密八世的打壓而略略上升的好感。若是日後的愷撒當政,出於擴張的醫療需求,亞曆山大醫學派的瘋子都是一秒入職的優秀人才。“堤喀與厄運女神是孿生姐妹,她在灑出幸運之光時也會布下厄運之種。”卡塔利亞安慰他道:“倒也不必那麽憂心。賽裏斯的皇帝不是傻子,更不會選傻子成為自己的皇後。”她也看向會對事實稍加潤色的埃及禦醫,道出一個令人信服的事實:“他在埃及都沒闖出一番天地,更何況是千裏之外的賽裏斯?”現在的埃及與其說是埃及人的埃及,不如說是埃及身的希臘化馬其頓王朝……而且還是希臘不徹底,埃及學一半,更不傳承馬其頓文化的馬其頓王朝。十足的拚合怪。但也讓外來的希臘人、羅馬人、乃至關係一降再降的塞琉古人有上升的空間。雖然核心還是歸於托勒密王室,但內部的廝殺已經造成權力空缺,導致處於中上地位的祭司集團與希臘集團有了左右內部戰爭的能力。賽裏斯則完全不同。它們的內部已經達到微妙的平衡。更重要的是,皇帝不缺平衡的棋子,更不會讓希臘人在權力的中心建造領地。“有沒有懂建築的和防禦工程的學者來此?”衛穆兒在問過禦醫姓甚名甚後又看向底下的希臘學者。後者再次麵麵相覷了會兒,隨即走出兩個男人安德烈亞斯和代達羅斯。“殿下。”安德烈亞斯與亞曆山大醫學派的男人擦肩而過時不由自主地流露凶光。對於這種想把他的骨頭敲碎嚼爛的可怕眼神,亞曆山大醫學派的男人早已見怪不怪,甚至有心衝著對方微微一笑。這到處寄生的惡心玩意。如果不是眼下的環境不許他有非禮之舉,他一定將這個人渣打倒在地。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羅德島的代達羅斯。他的老家與希波克拉底的老家科斯島挨得很近,但在對外的交往上卻靠近盛產雇傭兵的克裏特島,因為後者非常需要戰爭用具與防守機關,是個願為羅德島的工匠開出天價報酬的優質客戶。當然,軍需上的交易並不妨礙克裏特島的雇傭兵將羅德島的破產工匠賣去雅典。對於各地的“獵頭”而言,羅德島的工匠還是很吃香的,如果不是克利斯提尼和尼西阿斯、德梅特裏奧都藏著一點小心思,劉瑞也不會拿到高級貨裏的金色傳說。“你們兩都建過哪些大型工程?”衛穆兒是知道劉瑞有意在西域建立軍事堡壘的,但是西域……尤其是與長安的往來最為密切的樓蘭缺乏森林資源,其環境也對木製房屋不甚友好,所以劉瑞必須找個會用石頭建造堡壘的可靠專家。西域裏也不乏這種能工巧匠,但是他們從未做過劉瑞想要的堡壘工程,而且還存在搖擺的政治風險。國內的建築師雖然也有砌牆的經驗,但對這種石砌的防禦工程有且僅有秦長城的建造經驗。ps,秦朝的長城都是就地取材,裏頭有不少都是夯土的長城,隻有位於山地的部分是石砌的長城,而今位於北京等地的長城景點是明代建的,秦朝的長城有且隻有陝西甘肅的石堆遺跡。“我曾參與過帕特農神廟的維修與馬其頓、雅典等地的祭壇建造。”安德烈亞斯的語氣一頓,似乎是想回頭看眼卡塔利亞:“埃及的托勒密王室曾是我的客戶。”“埃及?”衛穆兒的設定是賽裏斯的皇後,所以不能表現得對埃及的情況了解太多:“埃及人和希臘人信仰同一宗教?”安德烈亞斯點點頭又搖搖頭:“埃及人信仰本地的神靈,托勒密王室信仰希臘的神明。隻是為為達成宗教的一致性,防止宗教成為各族互相攻殲的政治武器,托勒密王室與埃及的祭司集團都有意模糊神明的形態,宣稱宗教具有一定的流動性與共通性。”“他們將阿蒙神與宙斯混為一談,然後說荷魯斯是埃及的阿波羅,赫爾墨斯是希臘的托特。”末了,安德烈亞斯還補充道:“羅馬也是這種情況,而且比埃及共通得更徹底,更為羅馬人所接受。”至於被抄的希臘人接不接受自己的神明有個羅馬名字,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反正對千年後的我們而言,《古希臘神話》的別名叫《古希臘羅馬神話》。第483章 “孤不想對別人的信仰做出惡評。”衛穆兒在安德烈亞斯停止介紹埃及、希臘、羅馬的多神信仰是怎麽變成糾糾繞繞的一團後用一盞茶的功夫理清它們的曆史緣由,然後給出自己的評價。如果這叫評價的話,那廢話文學也能稱之為有效答複。“但是你們共通的特性還挺難評的。”換位思考下,匈奴要是強行擠進大漢的神係,或是大漢強行擠進周邊的神係……【難怪會有吳承恩寫西遊記。】以及後世逐漸離譜的洪荒小說。安德烈亞斯並不知道衛穆兒的內心所想,他隻覺得對方能懂希臘人在自己的神明被異鄉化後的無比憋屈。尤其是這憋屈的塑造者還有國外的希臘後裔:“怎麽形容這種感覺?”衛穆兒是不想點明羅馬等國的混亂神係,而已經到了大漢之境的安德烈亞斯則無所顧慮,吐槽應是馬其頓裔的托勒密家帶頭搞臭希臘神係:“一想到這兄妹通婚,父親□□的王朝要推廣希臘的文明神係,我就覺得亞曆山大死前應該勒死想帶遺體逃跑的托勒密家。”當然,希臘人在道德層麵也不見得強於已經混亂不堪的托勒密家,但是明裏還是禁止這種行徑。貴族國王也不可以。“至於羅馬……”如果說埃及的神係共通後有希臘人在推波助瀾,那羅馬……“羅馬人是真的沒啥文化。”安德烈亞斯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大眾共識:“您去羅馬晃上一圈,出名的學者要麽是在雅典或亞曆山大進修過的希臘混血,要麽是從敘利亞省逃難至此的猶太人。”總之能到學者級的羅馬公民絕不會是羅馬本地培養出的。衛穆兒對這些消息興趣不大,若是劉瑞在此閑聊,可能會聽對方吐槽一天一夜:“你為埃及設計的祭壇有多大?比得上宣室殿或椒房殿的規模嗎?”“比不上。”安德烈亞斯承認的那叫一個爽快:“就算我有重現帕特農神廟的實力,托勒密家也不敢在此建造一個希臘式的大型神廟。”把埃及的中心從底比斯遷到亞曆山大就夠討厭了。要是在給埃及的中心建立一所帕特農神廟……估計已對托勒密家十分不滿的祭司集團會聯合羅馬滅了還在底線的邊緣大鵬展翅的托勒密家。“神廟的款式可以是希臘式的,但內部必須供奉埃及的本土神明。”安德烈亞斯隻在埃及接過好似做賊般的建築工作。說實話,亞曆山大的希臘人和其它省份的埃及人沒太多交流,甚至都不進行同場的宗教活動。上層喊了六七代的共通結果就是上層做出同化退步。現在還可以看到托勒密家偶爾祭祀希臘神明,但是到了埃及豔後的時代,無論是豔後自己還是羅馬人都將其視作埃及人,並且她為自己建造的神殿也是化身埃及本土的伊西斯女神而非希臘神裏的天後、美神、智慧之神。“這樣啊!”衛穆兒的表情顯得有點失望。